華德借來的度假別墅位于德拉瓦河附近,偏僻到有些荒涼,駛過那個號稱人口只有幾千人的小鎮(zhèn)之后,沿路只有夾道的林木,在楓紅時節(jié),兩排紅黃交錯的楓林往前無盡延伸,美得令人屏息。
「我真是瘋了……」
前半段路程章柏言還能說服自己欣賞此地的林園之美,當(dāng)整趟下來只有一輛來車與他們交會之后,他開始懷疑來到此處是否為明智之舉。
誠然查爾斯一時三刻間絕對找不到這種鳥不生蛋的鄉(xiāng)間,若真的找上門,大概到他尸身腐化都不會有人發(fā)現(xiàn)吧?
好吧!他坦承,他就是很難對查爾斯產(chǎn)生任何畏懼感。
查爾斯是那種典型的公子哥兒,學(xué)生時代給媽媽罩,出了社會給哥哥罩,永遠斷不了奶。他這輩子最大的成就,可能就是變成一個殺人狂。
「先生,這是您的行李。」一路從紐約載章柏言過來的計程車司機,幫他把行李提到門廊上。
「謝謝。」
會過鈔,車子絕塵而去。
這間別墅是一棟雙層樓的L型建筑物,黑頂白墻的鄉(xiāng)村休閑式庭園風(fēng)格。大宅前方有一個圓形車道,中間是一個尿尿小童的噴水池,再過去就是無止無盡的樹林。
「該死的……」即使方圓三哩內(nèi)都無人跡,他也不會感到意外。
愛德說過這里很冷清,可他沒想到是冷清到這種地步。
當(dāng)初會答應(yīng)來紐澤西,只是長久累積下來的疲憊感作祟,現(xiàn)在章柏言知道自己錯了!
他是個標(biāo)準(zhǔn)的紐約人,十分鐘內(nèi)沒聽到警車或救護車的笛聲從街上呼嘯而過,就會覺得全身不自在。
探看一下車棚,空的。所以他是第一個來的?
屋子里意外的溫暖舒適,空氣中有一種久無人居的氣息,和淡淡的清潔劑味道。
混雜在清冷與洗劑之中的,還有一股淡雅的檸檬香。
他的鼻翼鼓動幾下,找不出香氣的來源。八成是清潔女工留下的室內(nèi)芳香劑。
「挑房間。」掛在脖子上的夾板突然沉重不堪。
一個執(zhí)行長突然離開三個月,絕對不是彈彈手指那樣簡單的事。
過去一個星期以來,待處理的急件他都趕著簽署和審閱完成,更別提還要躲一堆媒體,及配合警方「先不急著露面、故布疑陣、引起查爾斯焦慮感」等種種要求。他已經(jīng)連續(xù)數(shù)日只睡兩個小時,而且這還是在他負(fù)傷在身的情況下,現(xiàn)在他累得可以隨時昏睡過去。
旅行袋懶得提了,那些都可以等。章柏言直接踩上二樓樓梯,尋往甜蜜柔軟的主臥室大床。
「嘰吱──」
一聲尖銳的哨音響起,樓梯上的男人火速低下頭。
什么東西?
「……玩具。」他瞪著地毯上的橡皮制品。
那種給小孩子玩的,軟軟的,捏一下就會從屁股的地方發(fā)出吱吱叫聲的橡皮玩具。
這里為什么會有小孩子的玩具?
「算了,先睡醒再說!顾λ︻^。
即使查爾斯此時此刻蹦出他面前,他也會告訴異母弟弟:要殺要剮隨便你,別吵我睡覺就好。
章柏言繼續(xù)往二樓進發(fā)。
身后有一個輕巧的關(guān)門聲響起。
章柏言緩緩轉(zhuǎn)身。
然后,他就看到了她。
趙紫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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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讓我去照顧他?為什么?」
趙紫綬看著十分鐘前冒出來的不速之客,眸心漾著疑惑。
愛德啜一口熱咖啡,環(huán)顧她的小客廳一圈。這里曾經(jīng)是個溫馨舒適的小天地──用「曾經(jīng)」是因為所有具個人特色的裝飾品幾乎都打包裝箱了,四周零零落落地散著紙箱。他剛敲門時,她正在收拾一箱生活相簿。
「趙小姐,妳正要搬家?」愛德狀似不經(jīng)意地問。
「嗯,接下來有一些新的計畫!顾c點頭。
乍見趙紫綬時,愛德以為自己找錯人了。
怎么說?她看起來完全不是章柏言會交往的女人!
從他得到的資料里,趙紫綬是當(dāng)年去英國念研究所時認(rèn)識章柏言,前后加一加,今年應(yīng)該有二十九、三十歲了,但是來開門的女人,看起來就像個二十歲的女大學(xué)生。
趙紫綬穿一件淡綠高領(lǐng)的套頭毛衣,將纖巧得可以拍瘦身廣告的曲線描繪出來,底下一件牛仔褲和一雙家居布拖鞋。青烏的發(fā)剪短,薄薄地服貼著頭顱,更襯貼心形的嫩白瓜子臉。
她并不特別美麗,頂多算是清秀而已,然而,一身干凈水靈的氣質(zhì),卻比五官更引人注意。她身上有一種特殊的氣息,讓人感覺彷佛只要在她身邊,心情就會很平靜。
愛德想到那個侵略性強的章家主子,積極進取,以開疆拓土為樂,沒有一分鐘閑得下來──不,趙紫綬絕對不是章柏言會看中的那種女人。
章柏言會娶的女人,若不是像他自己,就是對他的事業(yè)有幫助。愛德不禁好奇,當(dāng)年是什么原因讓章柏言選擇了她。
「趙小姐,章氏不是一般小公司而已,內(nèi)部有太多的糾葛。章氏的股價如此之高,經(jīng)營如此穩(wěn)定,一切全是因為柏特。投資人相信他會為他們創(chuàng)造財富,公司主管相信他會領(lǐng)導(dǎo)每個人走向正確方向,而小報記者隨時等著挖丑聞增加自己的銷售量!箰鄣路畔驴Х,深深注視她!刚埾胂笳掳匮允ビ洃洠瑹o法視事的消息走漏出去,對整個紐約商圈……不,是對整個美國股市,會產(chǎn)生多少震蕩!
「我相信你們有足夠的錢為他雇一團軍隊。」趙紫綬還是覺得,把腦筋動到她身上真是匪夷所思!覆⒉皇俏也辉敢猓皇恰掳匮灾慌戮褪堑谝粋反對的人。」
「他已經(jīng)不記得了!箰鄣聢A滑地說。
「啊……」她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一抹擔(dān)憂的神色短暫地劃過眼眸。
「人越多,消息走漏的機會就越大,而且陌生人反而是最容易收買的。不到兩個月,院子里的每棵樹后就會躲滿了狗仔隊!
「嗯!顾p輕點頭。
「寶寶呢?您有一個兒子,對吧?」
「他正在午睡!
「趙小姐,倘若不為柏特,就看在寶寶的份上吧!」見她有動搖的態(tài)勢,愛德加把勁!高@終究是他的父親,柏特非常需要妳。」
趙紫綬思索了一夜。
愛德說的不是沒有道理。她和兒子即將離開這里,而戴倫完全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
現(xiàn)在是他還小,但漸漸長大之后,他會想知道關(guān)于父親的一切。無論章柏言愿不愿意接受這個兒子,戴倫有權(quán)利認(rèn)識他的父親。她無法讓章柏言愛他,但是她不能剝奪戴倫知道自己父親是誰的機會。
只有三個月而已。把她的原訂計畫稍微往后拖一些,來一個美麗的小鎮(zhèn)住三個月。更美好的是,三個月之后,章柏言回紐約去動腦部手術(shù),就會將他們?nèi)饬,完全沒有后續(xù)影響,這有什么難的呢?
于是她來了。
趙紫綬在玄關(guān)的方毯上輕踏兩下,把腳底的灰留在毯上。紐澤西的秋天有些寒了,她穿著一件粗毛線白毛衣,牛仔褲,懷里抱著一袋青草模樣的東西,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少十歲。
「喝!」她一抬頭,猛然發(fā)現(xiàn)樓梯上站著一個大男人。嚇?biāo)廊肆耍?br />
章柏言就在那里。
他和她記憶中一模一樣!
五官有如工匠雕刻出來的,俊美深刻。一雙銳利的黑眸,不笑時看起來像要穿透人心,但是她知道它們笑起來是什么模樣……
他和以前一樣高,也一樣瘦,她并不感到意外。倘若沒有人叮嚀,章柏言沒有吃飯的習(xí)慣。
他的神情空白,完全讓人看不出在想什么,只是神威凜凜地站在樓梯中央,彷佛出巡的君王,下望著他所統(tǒng)治的城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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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你。你什么時候到的?」趙紫綬自在地打聲招呼。
章柏言沒有什么反應(yīng)。
重逢的那一刻,所有印象像翻倒了的珍珠,一骨碌滾出來。
她竟然和初識時一模一樣!少女般的黑緞長發(fā)剪短了,平直的發(fā)線服貼著腦袋。這種短發(fā)造型,換在任何一個章柏言認(rèn)識的女人頭上,看起來都是俐落精干的,換在趙紫綬頭上看起來卻還是一樣的柔和甜美。
她長得并不算特別美,就是細(xì)致──那種五官長相、身材外型都纖纖細(xì)細(xì)的,小小巧巧的,像幅工筆畫似的細(xì)致。
為什么一個離過婚又成為母親的女人,還可以擁有如此清新脫俗的氣質(zhì)?
「薄荷葉,在后院采的!顾e了舉那袋雜草,仰頭看他。「你餓不餓?我烤了檸檬派,還做了檸檬汁,現(xiàn)在一整個冰箱里都是檸檬!
這女人是圣人嗎?他是那個將她丟在一個陌生城市不管,一走就是好幾年的前夫!她為何可以笑得如此毫無芥蒂?
「我差點忘了,你不記得我了!冠w紫綬嘴角掛著淺淺的微笑。「你好,我姓趙,叫趙紫綬,我是你的……前妻!
所以,連她自己也對「前妻」這個名詞感到不自在?章柏言不知為何,覺得平衡了一點。
「我要睡了!拐掳匮酝鲁鲆痪湓挕
「你看起來真的快累垮了。先去休息一下吧,晚餐前我會叫醒你!冠w紫綬同情地道。
那是貨真價實的友善和同情,并不是偽裝出來的,他冷漠疏離的態(tài)度對她完全沒影響。這女人簡直莫名其妙之至!
每次看見她,「不知道」和「莫名其妙」就是他最常出現(xiàn)的感想,而他痛恨這種迷惑感。
「午安!
他倏然轉(zhuǎn)身上樓。
「主臥室在走廊左手邊第一間!股砗髠鱽頊剀浀亩摗
章柏言閉了閉眼。
他無法跟她生活,絕對無法!這三個月他一定會瘋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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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嚕嚕嚕。噗嚕嚕嚕。
一陣細(xì)微的吐泡泡聲,在他耳邊持續(xù)響著。
章柏言原本想忽視它,但是發(fā)出噪音的人比他更堅決,他不得不強迫自己睜開充滿血絲的眼。
「喝!」一雙圓圓亮亮的大眼睛就在五公分之外,他連忙往旁邊拉開距離。
「噗嚕嚕嚕。噗嚕嚕嚕!挂粋兩三歲大的小娃娃,繼續(xù)用口水對著他的臉吹泡泡。
「……」
「吃嗎?」小娃娃伸出胖手,從嘴里挖出一團黏糊糊的東西往他鼻子前一推。
「不。謝謝。」章柏言捺下不衛(wèi)生的表情。
「咯咯咯!剐⊥尥扌呛堑,又把那團東西塞回嘴里。
不對,那種閃亮亮的顏色,越看越眼熟……
「喂!那是我的鑰匙環(huán)!」章柏言連忙掐住娃娃的嫩臉頰!高@個不能吃!快吐出來!快!」
「唔!唔!」他不搶還好,一搶小娃娃把嘴唇閉得更緊。
「你娘會殺了我!快吐出來!」
這小鬼該不會要哭了吧?章柏言恐懼地想。天知道從他自己不是孩子起,他就沒有再跟這種小人物有任何接觸了。
小娃娃遲疑地看看他,好像在研判他是不是認(rèn)真想搶自己嘴里的東西。
「我叫你立刻吐出來,聽到?jīng)]有?」章柏言的語調(diào),連他的高級主管聽了都會凍得全身發(fā)抖。
小家伙決定他是一只紙老虎!
「呵呵呵呵!箍鞓返?fù)u搖頭,滾到床尾。
「該死!」章柏言翻開被單,迅速將小逃犯逮捕歸案。
他將娃娃夾在腋下,像夾一顆橄欖球一樣,右手拇指和食指扣住胖兩頰的兩邊,略一使力,一吋大的金屬地球儀吐了出來,滾入他的手心里,他松了口氣。
惡!口水……他把地球儀丟進床頭柜的抽屜里,找了半天找不到面紙,只好在床單上擦一擦。
「好了,現(xiàn)在你可以哭了!
「要哭嗎?不哭好嗎?」小娃娃改含著自己的手指,晶晶亮亮的大眼沖著他瞧。
「不哭也可以。」不哭最好。
「嗯!」小娃娃用力點頭,很滿意他的識抬舉。
接下來該怎么做?章柏言兩手盤在胸前,慎重思索這個困境。小鬼看起來沒有要走的意思,可是他也絕對不打算留小鬼下來,當(dāng)座上賓。
「哼,哼。」小娃娃學(xué)著他的姿勢往后一坐,兩手一盤,眉毛像麻花似的扭起來。
「哈!」章柏言笑出來。
看來這就是「那個小孩」了。
經(jīng)歷過一場地球爭奪戰(zhàn),他們總算正式見過。
「你是個快樂的小鬼頭對吧?」章柏言伸手戳戳嫩呼呼的臉頰。
「什么鬼頭?」小鬼歪了歪腦袋。
平心而論,這是一種奇妙的感覺。眼前這個三呎小娃娃,像顆被包裹在一團毛線衣里的圓滾肉球,玫瑰紅的臉頰,充滿新奇與探索欲的大眼睛,無比脆弱又無比靈活。
這是從他身體分離出來的另一份骨與血。這種感覺……很難形容。
「太夸張了,你身上起碼包三層,你媽咪是想害你中暑嗎?」現(xiàn)在還只是秋天而已,一年中氣溫最舒服的時節(jié)。
章柏言再戳一戳小娃兒軟軟的臉頰,謹(jǐn)慎得像戳一團會咬人的棉花。
「你是誰?」小娃娃又含著自己的手指,說的是中文。
小鬼頭說話挺流利的,不過三歲的小孩會說話是正常的──對吧?
「我是你父親!拐掳仡D了一頓,同樣以中文回答。
「『泥服氣』!
「不是,是『你父親』!
「泥父親!
「父親!
「夫親!
「爸爸!顾膫名詞。
「巴巴!
「爹地!」
「大地。」
「爹──地──」
「噠──滴──」
「……好吧,很接近了!
「咯咯咯咯!剐〖一镉中呛堑貪L到床尾去。
厚重的窗廉并未完全拉起,黃昏的淡金色光線從縫隙間闖入,悄悄在主臥室一角聚成一團光影。
整個世界都擋在重重簾幕之外,只剩下他和一個把他的腳丫當(dāng)木馬騎的開心小鬼。
他曾經(jīng)是某個女人的丈夫,如今是一個小孩的父親。他,章柏言,紐約社交圈的黃金單身漢,身家豐厚,驍勇善戰(zhàn),充滿侵略性的男人──章柏言前所未有的認(rèn)知著這項事實!
在這三個月,他該用什么樣的姿態(tài)去對待這對闖入他生命中的母子?而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小孩的名字。
「要玩嗎?」小鬼頭滾回來問他。
「不玩!顾室獍迤鹉。
小鬼頭沒嚇倒,咯咯笑的仰躺在被子上,開始觀察天花板的枝葉倒影,非常懂得自得其樂。
真是個愛笑的小鬼!
「戴倫?」走廊上響起細(xì)細(xì)的呼喚。
戴倫。小鬼頭叫做戴倫。章柏言上半身隱進床頭的黑暗里。
「戴倫?」一道纖巧的身影從門縫探進來。
「媽咪!」小鬼頭興奮地尖叫一聲,拚命想沖下床去。床上的一堆被單和抱枕把他給絆住了,小家伙開始發(fā)急!「咪啊──咪!」
「噓,不要吵醒客人啰!冠w紫綬悄悄閃進房內(nèi)。
客人?章柏言皺了皺眉頭。
「什么是客人?」小鬼頭幫他問了。
「客人就是來家里做客的人!
這是什么爛回答,有解釋跟沒解釋一樣!章柏言翻個白眼。
「什么是家家客客的人?」小鬼頭又有問題。
「就是客人!馆p嘲的嗓音在黑暗中顯得分外低啞。
趙紫綬立刻看向床頭。
「啊,你醒了!顾龘P起淺淺的笑,吃力地抱起兒子走向門口!敢呀(jīng)六點了,也差不多該醒了。快起來梳洗一下,下樓吃晚餐!
還是一個毫無芥蒂的笑容,章柏言不相信世界上真的有那種寬大為懷的圣人!
每個人必然有自己容忍度的底限,趙紫綬的底限究竟在哪里?性格惡劣的那一面全面發(fā)作,他突然很想探測一下她的極限。
「妳為什么會答應(yīng)來紐澤西?」
「你需要我,不是嗎?」趙紫綬的步伐頓了一頓,沒有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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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度下樓來,章柏言感到前所未有的生氣勃勃。
短暫小憩確實對他的傷勢有莫大幫助。
昏黃的太陽尚未下山,猶眷戀著被落葉覆蓋的金色草坪,似火秋楓固執(zhí)地在這一片金芒中染上一抹專有的顏色。
沒有電話。沒有傳真。沒有e-mail。沒有工作。
他深呼吸一下?諝庵杏惺澄锏南銡,廚房有女人和小孩的笑聲,一切平靜和諧,而他已經(jīng)十分鐘不曾興起奪門而出的沖動。
好現(xiàn)象!無論愛德答應(yīng)付趙紫綬多少錢,那必定是一筆豐厚到讓她甘心折腰的數(shù)目。既然如此,他是付錢的金主,他是老大,一切游戲規(guī)則由他來訂,趙紫綬必須順應(yīng)他!
想通了這一點,章柏言更覺得世界在他眼前開朗起來。
「你來了,請坐。」趙紫綬對他揚了揚眉。
他眼底的神情好像在猜測自己應(yīng)不應(yīng)該踏出太空船。趙紫綬不禁發(fā)噱。
「妳笑什么?」章柏言的眉心揪了起來。
「沒事!冠w紫綬把每個人的餐具張羅好,三菜一湯端上桌。「坐!」
末了,他謹(jǐn)慎地選擇戴倫對面那個座位。
「大地!」小鬼向他熱情招呼。
瞄一眼戴倫抓成一團泥的蛋糕碟子,章柏言消受不起地轉(zhuǎn)開。
「妳還是在笑。」
「是嗎?好吧,我只是覺得你很有趣!顾p笑,在孩子的旁邊坐下來。
「有趣?從來沒有人說過我『有趣』!」
「你怎么知道?」她回問。
「……以愛德告訴我的那個『柏特.章』的形象,應(yīng)該不會有人將他形容為『有趣』。」差點露出馬腳。
「說不定有,只是你現(xiàn)在不記得了!
「我說沒有就是沒有!」他不悅地說。
「好好好,沒有就沒有!顾矒岬馈
「不要用那種哄三歲小孩的口氣跟我說話!顾植皇撬齼鹤樱
「大地你有趣。」旁邊的三呎小人兒決定自己有投票權(quán)。
「……」
算了,他們兩個是同一國的。小人長戚戚。
章柏言悶悶地開始喝湯。明明兩分鐘前還覺得神清氣爽的……這就是他不喜歡待在她身旁的原因,趙紫綬永遠有辦法讓他覺得,自己在別人眼中是正常人的反應(yīng),在她的世界里卻很無謂。
「妳不應(yīng)該在正餐前讓他先吃甜點。」章柏言冷眼旁觀地挑剔。
「這個不是用來吃的!冠w紫綬擦完兒子的嘴巴,把兒童專用的塑膠餐具放到他的桌前。
「不是?」
「這個是讓他玩的!顾托牡亟忉尅!缸尯⒆舆m時的觸摸各種食物,對于他們的感官發(fā)展很有幫助,所以我每天晚餐之前都會拿一些不同的食材讓他玩!
「玩食物這種事更是不符合餐桌禮儀!顾耆珶o法茍同。
「那一起玩吧!剐〈鱾愰_開心心地站到椅子上,將蛋糕尸體推到他面前。
「……不用了,謝謝你!顾Y貌地將那盤殘尸推到更遠的地方。
戴倫看看他,再看看那盤蛋糕,再看看他,再看看那盤蛋糕。
「那是我的!剐∩眢w拉得長長的,摸了半天構(gòu)不到那盤蛋糕。
「戴倫,坐下來,在椅子上站起來很危險!顾麐屵錅厝岫鴪远ǖ孛。
「那我的!」小戴倫回頭堅持。
「要吃飯了。等吃完飯再吃糕糕!冠w紫綬瞄那個悶頭喝湯的大男人一眼。
戴倫只得坐回椅子上,不甘心地在老子和蛋糕之間輪流看來看去。
現(xiàn)在她又讓他覺得自己是個跟小孩子過不去的壞蛋了。章柏言沒好氣地說:「章家的餐桌有章家的規(guī)矩,誰都不準(zhǔn)破例!」
「那你拿要吃掉喔!」小家伙切切叮嚀。
「……」章柏言馬上將蛋糕推回兒子面前!高你,請慢用,不必客氣!
趙紫綬輕聲笑起來。
「很高興我娛樂了妳。」他嘲諷道。
看來有人今天吃了火藥了。趙紫綬聳了聳肩,不理他。
章柏言討厭人家不理他!
「廚房的小桌子通常是給傭人使用的,我們應(yīng)該到正式的餐廳里用餐!归L餐桌就會有更多的空間讓他回避他們。
「瞧,現(xiàn)在只有我們?nèi)齻人而已,所以沒有人會知道你曾經(jīng)在『傭人的餐桌』上吃飯,你的名聲安全得很。」
這種行為叫做取笑,他不會傻到聽不出來,不管她的神情再怎么正經(jīng)都一樣。
章柏言選擇有尊嚴(yán)的撤退半步!钢x謝妳的提醒。既然我們?nèi)吮仨毻∫恍《螘r間,有些生活習(xí)慣顯然必須溝通一下!
「請說!顾猛瑯颖虮蛴卸Y的語氣回答。
「我習(xí)慣晚上八點鐘用餐,而現(xiàn)在才六點半,太早開飯會讓我一點食欲都沒有!
「是嗎?」趙紫綬同情地點點頭。「那太糟了,以后我會記得替你留一些食材,你要吃的時候可以自己下廚煮,不要客氣!
「……」
章柏言終于深深體會,什么叫控制一個男人的方法,就是控制他的胃。他是老天?一切規(guī)則由他來訂?真是天知道!
第一天交戰(zhàn),慘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