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妮的日記》
一向擁有輕松愉快的上班氣氛的「Artemis」,這一周來充滿陰霾。
即使每個人都知道沉重的氛圍來自筱芙,卻無一人敢點破,甚至問問發(fā)生了什么事。就連「Artemis」最麻吉的核心群,也沒有人知道筱芙陰暗、低迷的原因。并非他們不敢問,而是問不出所以然。
每當(dāng)他們問及香港之行如何?發(fā)生了什么事?有沒有給蜘蛛精和負(fù)心漢難堪等問題,筱芙千篇一律地答:「很好!、「沒什么事!、「那對新人已得到他們應(yīng)有的懲罰──就是和對方困在婚姻的枷鎖中!
可是,「Artemis」的核心群知道,仍有問題鎖在筱芙心中沒說出來也沒解決。
她仍然像以前一樣上班、下班,只是她的心好像困在一座布滿狂風(fēng)暴雨的小島上受苦。
每個人都焦急卻茫然、毫無頭緒。他們不知道筱芙到底怎么了,也無從幫起。直到總機小梅在午休時對夏桐說:「她看起來好像失戀哦!我去年和男朋友分手,就像筱芙姊這樣行尸走肉,表面上是活著,可是心有一半是死的!
夏桐立刻把姊姊、雨夜召集至晨星的辦公室,轉(zhuǎn)述小梅的揣測。小梅的一句話點醒他們,但──
「看樣子的確很像,可是失戀也要有對象!筱芙自從和那負(fù)心漢分手后就沒有交往對象,如果有,我們不可能不知道!寡┖紤械刈诔啃堑霓k公桌上。
「會不會是她對那負(fù)心漢余情未了,所以參加完婚禮之后確定自己是真的失戀,才會傷心失常?」站在辦公桌前的雨夜猜測。
「不可能,當(dāng)初筱芙知道阿Ken變心時,只灌了一瓶紅酒,破口大罵了幾句。但她罵最兇的不是阿Ken的背叛,而是『信澒』的Quarry搞不定。隔天酒一醒,她立刻跑去跟『信澒』協(xié)商直到簽下合同!寡┖豢诜駴Q雨夜的猜測。
「那到底是為什么?」夏桐皺眉問。
「她一定在香港遇到什么人,或發(fā)生了什么事。」晨星的指尖輕輕搭在一起成尖塔狀!钢皇撬舨徽f,沒有人會知道!
她們都明了那是晨星沈思時的習(xí)慣動作。
「最近我們就多留意她,等到她想告訴我們時,自然就會說了!钩啃侵匀绱藷o可奈何,全是因為筱芙的個性使然。
雖然她平時看似開朗、活力十足,一副很好相處,像本隨時可供翻閱的書一樣,可一碰到她不想說的事,不管是誰、用什么方法,也不可能從她口中套出一句話。
于是,籠罩在「Artemis」的陰霾依舊沒有散去。大家都在等待,等待筱芙自己想開的那一天。
。
「妳真的不要跟我們?nèi)ァ篊ouscous』嗎?聽說那是很道地的摩洛哥美食哦!」夏恫再次力邀筱芙和他們一起出去吃大餐。
因為雪湖替「Couscous」餐廳重金禮聘到一位摩洛哥籍的女主廚,餐廳負(fù)責(zé)人為了酬謝她,決定今晚宴請他們一嘗這位女主廚的好手藝!窤rtemis」幾乎所有人都去了,就差筱芙一人。
「對啊,而且聽說有美艷的肚皮舞娘現(xiàn)場表演耶,去啦!」雨夜也在一旁敲邊鼓。
但筱芙就是興趣缺缺!改銈?nèi)グ,玩得盡興些。我還有些檔案沒弄好,明天就是周末,我可不想放假還來加班。至于摩洛哥美食,等下次吧!」
眼見她們怎么勸,筱芙就是無動于衷,最后也只好放棄。
筱芙不是不知道好友們的擔(dān)心。這一個禮拜來,他們費盡心思和辦法想問出她的煩惱、提振她的精神,但她就是懶懶地什么都不感興趣。
自上禮拜從香港回來臺灣后,她除了在飛機上痛哭失聲外,再沒掉過一滴淚。在狂哭的剎那,她以為自己就要毀了,但世界并沒有如預(yù)期般崩裂,地球也還在運轉(zhuǎn),而她也沒有自己以為的那樣脆弱,至少她還能正常地上下班,只是缺乏了活力和靈魂,只剩軀殼還在這世上飄動而已。
她幾乎每天失眠,又起得太早。為了打發(fā)這多得令人害怕的時間,她開始跟著雨夜練瑜伽。聽說瑜伽可以幫助睡眠,但在她身上似乎成效不彰。
她也聽從夏桐的建議,多看看書。夏桐將厚厚的《達文西密碼》借給她看,但她看了一半,卻還搞不清楚主角是誰?還有達文西留下的那些手勢為何和密碼有關(guān)?
晨星和雪湖雖然忙著工作,但也沒忽略她,偶爾帶著她最愛的卡布奇諾和草莓君度出現(xiàn)在她辦公室。說是開車經(jīng)過,但筱芙知道他們是想逗她開心,特地抽空去排隊買來的。
面對好友的關(guān)心,她真的很感動,只是仍舊無法填滿她心里破裂的洞。她努力假裝自己沒事,心想只要繼續(xù)假裝下去,總有一天,她就會真的沒事。
只要她不要一直想起他的話。
她嘆氣,將滿桌子的檔案分類、歸檔。這原本是助理綺庭的工作,可是她已經(jīng)把分內(nèi)的工作都處理完了,只好跟助理搶工作做。只有用工作當(dāng)借口,才能名正言順地拒絕好友的邀約而不感到內(nèi)疚。
電話響起,筱芙心想一定是晨星或雪湖知道勸說失敗,特地再打電話來約她的。
她接起電話,勉強撐起笑容!感菃?我真的不想去,你們吃就好了!
可是沈默的話筒里沒有晨星如中音提琴般的聲音出現(xiàn),筱芙停頓了一下,又猜測地問:「是雪湖嗎?喂?」
終于電話那端傳來聲音,卻也不是雪湖細致的嗓音,而是低沈沙啞的男性聲音!甘俏摇!
筱芙倏地睜大眼睛,心臟先是猛然停住,然后狂烈地跳動。
是他?!他怎么會有她公司的電話?
雖然對方?jīng)]有表明身分,但光聽他的聲音,筱芙可以肯定他就是她極力想忘記的那個人。
「范原徹?」她的喉嚨緊縮,胃部像吞了石塊般沉重。
盡管她那么努力遺忘,但一聽到他低沈的嗓音,所有的努力在瞬間灰飛煙滅。他只要輕輕地一句「是我」,就將所有深埋的記憶釋放出來。
電話那頭傳來他的輕笑,那笑聲重重地撞進她的身體里。
「還好妳并未把我忘掉!
她深呼吸一口氣,勉強地武裝自己。
「你太客氣了,我對曾經(jīng)把我當(dāng)白癡耍的混蛋一向難以忘懷。朋友都說我個性不錯,就是太愛記仇。我以為你領(lǐng)教過的。」她暗暗慶幸她的聲音沒有發(fā)抖。
他的輕笑變成大笑。不知為何,他的笑聲聽起有些過于高亢,但筱芙?jīng)]工夫仔細探究。他渾厚的笑聲,在她耳里只覺得是無邊諷刺,她咬著唇忍住不罵臟話,免得泄漏太多情緒。
「我的確領(lǐng)教過,還曾親眼見過。妳的復(fù)仇方式實在與眾不同得……令人難以忘懷!
為什么他輕柔的聲音,聽來格外誘人,像是故意挑逗般撩撥著她的神經(jīng)。他們談的明明是復(fù)仇與手段,可是那語氣卻一點也不像,倒像是……他那晚在床上誘惑、勾引她做出更多放蕩姿態(tài)時的低喃。
一想到那火熱的夜晚,筱芙不禁全身熱了起來。她在想什么?不過三兩句話就被人家勾得連魂都沒了,她要是再這么沈淪下去,絕對又會被他耍得團團轉(zhuǎn)。
「廢話少說。你怎么會知道我的電話?」
「只要會上網(wǎng),什么都查得到。」范原徹說!肝冶緛碇皇桥雠鲞\氣,沒想到運氣那么好,一撥電話就是妳接的!
什么運氣好,她可一點都不好。早知道就和雨夜他們?nèi)コ源蟛土,也不會這么倒楣地接到他的電話。
「有什么事需要勞煩全球五星級飯店的大執(zhí)行長特地上網(wǎng)查我們小小公司的資料,還親自打電話來?我記得我的住房費用都結(jié)清了不是嗎?另外,關(guān)于執(zhí)行長您提供的『特別服務(wù)』,我也把錢放在床頭了,你沒看到嗎?」
范原徹握著電話的指關(guān)節(jié)泛白。他閉了閉眼才又張開,像是極力忍著咆哮地問:「妳終于提到了。我正打算問妳,那些錢是什么意思?」
「我剛不是說了嗎?是給你的服務(wù)費。∧鞘f元是酬謝你的『賣力』演出,難道你嫌不夠,所以才來電催討嗎?」
范原徹這回得更努力握緊電話,才不會把電話摔在地上或拿電話敲頭。方才刻意營造的從容自在瞬間消失無蹤,她就是有辦法勾出他最真實的情緒;叵肫鹉翘飚(dāng)他走出浴室,癱坐在床上發(fā)現(xiàn)那個裝滿錢的信封時,一股怒火夾雜著羞辱狠狠地?fù)糁兴?br />
知道她是氣到不行,故意留下錢侮辱他,他無法不生氣,卻也無法不諒解她這番羞辱的舉動。
他深呼吸,壓抑怒火!覆⒉皇。如果可以,我倒想歸還那筆錢!
「為什么?」她故作驚訝。
「因為我一開始就告訴過妳,我感興趣的不是錢,而是──」
「是我!」她苦澀又憤怒地替他說完!府(dāng)然啦,對一個事業(yè)成功、英俊瀟灑的黃金單身漢而言,十萬元的確算不上什么。能不費吹灰之力把別人玩弄于股掌之間,才是你最感興趣的娛樂吧?」
面對筱芙充滿憤懣的指控,范原徹方才的怒火瞬間消散,反而為她感到一絲心疼。
「筱芙,不是妳想的那樣──」他想解釋,但筱芙根本不想聽。
「不是我想的怎樣?事實就是如此不堪。男子漢敢做敢當(dāng),別告訴我那個冒充別人的不是你,是你的雙胞胎兄弟!
雖然眼前的情況并不適合開玩笑,但他還是被筱芙的話逗笑了。他努力隱忍著,但實在不容易。
「我沒有那么想,再說我也沒有雙胞胎兄弟。我想妳很清楚才對!顾@么說是猜測她一定調(diào)查過他了,自然知道他的身家背景。
他的猜測完全命中;氐脚_灣后透過「Artemis」的資料庫,她查到了范原徹是荷蘭華裔,國小時曾隨母親回到臺灣居住直到國中畢業(yè),之后在英國完成高中及大學(xué)的學(xué)業(yè)。
因為求學(xué)期間常在飯店打工,畢業(yè)后他也進入飯店工作,累積飯店管理的經(jīng)驗。五年前,「The Venus金星集團」挖角他接掌全球「Riti」的CEO一職,在他大刀闊斧的整頓及著重飯店服務(wù)的經(jīng)營策略下,業(yè)務(wù)蒸蒸日上。
來自大家庭的他,有四個兄弟姊妹,他排行第三,上有一個哥哥、一個姊姊,下有兩個弟弟,年齡差距雖然不大,但絕對沒有和他同年的兄弟,更遑論有雙胞胎兄弟。
「哼,我什么都不清楚,也不想清楚。我只知道你是個大騙子,可惡、混蛋、狡猾的大騙子。你耍過我一次,但不可能再耍我第二次。」突然,悲傷涌入她的眼眶,哽咽了她的聲音!鸽x我遠一點,我不想再見到你……再也不想……」
不理會他是否還有話沒說完,她迅速掛上電話。淚在此時不爭氣地掉下來。
她在干么?她不是常在夜深人靜時不斷回想兩人初見時,要是當(dāng)時她能嚴(yán)厲地拒絕他,之后就不會被當(dāng)成笨蛋耍。
現(xiàn)在,她真的實現(xiàn)心中所想,斷然地拒絕他、叫他滾遠一點,她應(yīng)該以自己為榮才是,但為什么?為什么……她的心會這么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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