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讓大維住在你家?”她質(zhì)問。“在他那么懊惱的時候?你平常問得還不夠嗎?”
“是你不好，”他說。“是你讓我開始同情他。”
“同情?”她回答。“同情?”
“他很不快樂。讓他回到寂寥的家，為伍小姐以及他所犯的罪——其中之一也許是謀殺而獨(dú)自傷心，你會認(rèn)為我太狠心。讓他住我家表示，他可能在我的咖啡下毒，或割了我的喉嚨�？墒牵憔箾]有說：‘艾司蒙，你好勇敢�！谷贿�罵我是壞人�！�
“艾司蒙，你很會惹人生氣。”
他只注意到她微微的笑意，以及她終于以“艾司蒙”而非法文的“先生”稱呼他。
“你其實(shí)是因為沒有發(fā)現(xiàn)他對伍蘭蒂的仰慕之情而懊惱，”他說。“也因為他是向我、而非向你傾訴。但，你并沒在醒著的一半時間都跟他一起。你只知道他有煩惱，卻也無從搜集線索。而且，你也不像我這么邪惡和懂得操縱他人�！�
她抓起抹布，用力擦著畫筆�！昂冒�，我承認(rèn)我很懊惱，因為我不懂菲娜為什么沒有跟我說，大維對她妹妹有興趣，以及她因為大維是樊世的朋友，而不喜歡他。我無法相信菲娜會這樣。”
“她從未告訴你，蘭蒂為什么去杜賽特?”他問。
“我以為是蘭蒂自己要去的，并不知道她是被送走的。”她說。
“在圣誕節(jié)的時候，遠(yuǎn)離家人與朋友去那么偏僻的地方探訪那么遠(yuǎn)的親戚？”
“我真的沒有多想�！�
“這么多事情都湊在這段時間發(fā)生，實(shí)在有趣，”他若有所思的說�！把Ρ灸岱蚱薜幕橐霭l(fā)生問題，伍小姐的離家，薛本尼和他的朋友排斥你丈夫，你不再畫人像�！�
“最后一項并沒有疑問，”她說。“那是自我保護(hù)。當(dāng)樊世的敵人因為他的作為遷怒到我，我采取了策略性的撤退�！�
“事情的確快變成災(zāi)難�！彼f。
她拿起另一枝畫筆開始清理。
“你的想法怎樣?”他問。
她的眉毛打結(jié)�！拔彝饽鞘且粓鰹�(zāi)難，”她說。“薛本尼毀掉我的畫時，我知道樊世越過了危險的界線。這種事有些不成文的規(guī)矩，已婚婦女只能在產(chǎn)下繼承人為家族保住血脈之后，才可以向外發(fā)展。薛本尼夫人還沒有做到這一點(diǎn)，因此根據(jù)規(guī)矩，紳士們不應(yīng)該動她的腦筋。跨過這界線已經(jīng)很不應(yīng)該，故意找個位高權(quán)重的朋友．去招惹他的妻子，則根本是自我毀滅的作法。”
她開始清理刮刀，亞穆靜靜等著，看她又會做出怎樣的聯(lián)想。
幾分鐘后，她終于又說：“菲娜把蘭蒂送走，也有可能是為了避免某種傷害。樊世的確不喜歡菲娜，他死的那天，命令我不準(zhǔn)再跟菲娜來往。”
“理由是什么?”
“你又何必裝傻，”她說�！八J(rèn)為菲娜想促使你跟我在一起。她的確那樣，而你也非常清楚�！�
“的確，我非常喜歡她�！�
“她希望我找個人，已經(jīng)好多年，”她不悅地說。“目的只是要惹樊世生氣。但只有你使他真正生氣，所以她很高興。”
“我很樂于順從她的意愿�！彼f。
“艾司蒙！”
“夫人？”
“不要惹我討厭，我想把事情想清楚�！彼畔庐嫷�，在垂下的窗簾前踱步。
看她踱步比看著艾凡瑞做同樣的事，有趣多了，亞穆心想。她像風(fēng)一樣，卷過來又卷過去，裙擺飛揚(yáng)，發(fā)夾凌亂。
“菲娜很保護(hù)她喜歡的人，”轉(zhuǎn)了幾次后，她說。“包括我。直到兩個星期之前，她才把薛本尼對樊世的懷疑告訴我。在那之前，我不知道薛本尼公然拒斥樊世，不過她會逼我去參加樊世不會在場的宴會，也一再邀我去跟她一起住。那時，我以為那只是她不喜歡樊世，現(xiàn)在想來，她可能是擔(dān)心我跟一個越來越不講理、也越來越危險的男人住在一起�！�
“據(jù)我所聽到的，情況真是如此�！彼f。
“所以這應(yīng)該也是她把蘭蒂送走的理由，菲娜不要樊世有可能靠近她�！�
“你說你丈夫不喜歡凱洛夫人，你認(rèn)為他有可能借由傷害她的妹妹來傷害她？”
“這似乎是他唯一可以傷害菲娜的方法�！�
“那么，你認(rèn)為伍小姐之所以被送走，與艾凡瑞的興趣沒有關(guān)系？”他問。
她想著，又走了起來�！拔业奶欤也恢�。菲娜很保護(hù)蘭蒂，而大維又真的老是跟樊世在一起，甚至在大家都不理他之后，連我都在猜大維究竟怎么回事。他若真想跟蘭蒂結(jié)婚，應(yīng)該早就脫離不好的同伴，改變生活方式，同她的家人證明他有改過向善的決心。”
“他似乎覺得他的處境完全沒有希望，”亞穆說�！斑@種思想存在很久了。但他為何如此困擾，連對我都沒有說�！�
“但你一定有某些推論，也一定跟很嚴(yán)重的罪行有關(guān)。”她說。
“謀殺是一種可能�！�
她猛然住腳，瞪他一眼�！霸缭谑碌臅r候，哪有謀殺讓他有罪惡感，除非你認(rèn)為他已經(jīng)殺人殺了好幾個月�！�
“誰說不可能，他也許瘋了。”亞穆拍弄靠墊，讓它們更舒服一些，他也躺得更深�！耙灿锌赡苁切杂矫娴氖�。”他低聲說。
只聽到脈搏聲的冗長寂靜降臨房內(nèi)。然后她大步走回工作臺，拿起素描本和鉛筆。
“你在想什么?”他問。
“如果大維連你都不敢說，一定很可怕，”她說�！岸绻B你都套不出他的話，則顯然超出你的專業(yè)能力。”
“有時男人會把他不能對男人說的事告訴女人。”
“我向你保證，大維跟我的關(guān)系從來沒有那樣親近。”
“也許他會跟某位女士說，也許你知道她的名字。”
“沒有，他從來沒有提起這方面的事。”
“他也沒有跟我說過，即使在巴黎的時候，”他說。“真有點(diǎn)奇怪。”
“其實(shí)也不奇怪，有些男人行事非常隱密�！�
也不盡然，大維去過麥海倫的妓院。上流社交圈一半以上的男士都去過那里，但那究竟不是談心事的地方。艾凡瑞去那種地方，只是想讓人看見，并借以隱藏某些事。但究竟是什么事?
“你沒睡著吧?”女主人突兀地問道。
“我在思考，你和艾凡瑞都喜歡走來走去，我喜歡靜靜地躺著。”
“好吧，你就盡情享用我的沙發(fā)吧，先生�！�
“這張沙發(fā)非常舒服，是讓模特兒休息的嗎？”
“我來倫敦后沒有畫過模特兒，裸體的人亂躺會嚇壞仆人。”
“那么是供你自己休息的嗎？”
“我坐在那里看書，”她說�！坝袝r候我也看書的�！�
“這的確是思考和看書的好地方，”他說�！笆娣挚拷疬�，你把畫室安排得很好。靠窗的地方光線最好，用來工作；這里則讓你放松。”
“得到你的贊賞真讓人松了口氣。”
“你怎樣安排生活是個迷人的話題，但我應(yīng)該更專心討論案情，都是你讓我分心了。”他假裝責(zé)備道。
畫室另一頭只傳來鉛筆擦過紙張的聲音，雖然安靜，但并不平靜。室內(nèi)仍像翻騰的海，暗潮洶涌，直到她專心沉浸在工作里面。
亞穆也想沉浸在自己的工作里，思考艾凡瑞的古怪行為。但是，效果很差，他知道他在家中更能專心。但他不想更專心，他喜歡在這兒被她的一切包圍，成排的藝術(shù)書籍、凌亂的繪畫工具、隨著爐火味道飄來的松節(jié)油味，以及，再次的，混在頑皮的微風(fēng)拂過鼻孔的她的特殊香味。
在這兒，亞穆可以傾聽、感覺她的工作，用那些渺小的紙筆、顏料和畫布制造她特殊的魔法。他也擁有不少天賦，但繪畫絕非其一。她的才華令他著迷和興奮，她的思想、她的手……那雙美麗的、動個不停的手。
那雙手現(xiàn)在就在工作，對著紙跟筆做著藝術(shù)家神秘的愛。
他是她作畫的主題嗎？他希望是。他想要她全神專注于他、看著他……前來尋他。他想要她那對蜂蜜般的眼睛前來尋他、愛撫他……再以藝術(shù)家熱情的手……像幾個夜晚之前那樣的親吻他。
她那時是因為無法抗拒他的意志力而做；這次他必須更努力，讓她相信那是她想要。因此、他再次以意志力命令她，還加上一點(diǎn)詭計：他讓呼吸像睡著般穩(wěn)定下來。
☆☆☆
黎柔看時鐘一眼，他已動也不動地躺了一個多小時，應(yīng)該是睡著了。她垂眼看向手邊正在畫的素描，她畫出了眼睛所見：靜躺的身體，孩童般純真的臉。成人的寧靜大概只在睡眠中呈現(xiàn)。
現(xiàn)已凌晨兩點(diǎn)，她應(yīng)該叫醒他，讓他回家去。
他真不該在她的沙發(fā)上睡著，如果他想思考或睡覺，應(yīng)該在他的家。說真的，他的膽大妄為有時真是過分。他幾乎每一樣事情都是過分的。
她的眼光從手上的畫看到畫的主題。即使是法國人，他也很奇特。
人不該把事情一般化……但是他的五官與膽大妄為不像法國人，或許他的貴族血統(tǒng)在某個時期加入了……一些異國的成分。
她上前幾步，歪著頭看。但他又不那么異國，沒有東方人會有的黝黑與神秘�；蛟S，沒那么東方，不會比意利更遠(yuǎn)，波提且利幾個世紀(jì)之前就在翡冷翠找到跟他很像的人了。
此時此刻，艾司蒙伯爵給人的感覺甚至比波提且利畫出來的人更為精美。事實(shí)上，他醒著的時候也常給人那種感覺，她更走近沙發(fā)些。她很清楚他之敏銳有如叢林的大貓，而且同樣危險。她在野生動物園看過，它們像大型的家貓，睡眼惺松的看著你、讓你想愛撫它。但是一旦動起來，一旦利爪猛抓籠子，那些肌肉在平滑的毛皮下蠕動，你會不寒而栗。
她的臉熱起來，想起那次跳舞，她踉蹌了一下……想起在樊世的房門口，她崩潰時……強(qiáng)壯的手臂抱住她……那些困惑和危險的熱。還有，那天晚上，他說：我需黎你。而后立刻讓她無比絕望地需要他。
即使來到沙發(fā)前，她也只是看著他的手。他的左臂放在平坦的小腹，右臂放往靠枕上，半護(hù)著他的頭，曾經(jīng)受過傷的可憐的手，像松松地握著什么。
她真想讓手指穿插而入那召喚著她的弧形手掌之中。進(jìn)入危險之中。
她的視線往下，到淺金色的、微亂的頭發(fā)，她的手指想將它弄得更亂。
兩撮頭發(fā)落在眉毛上，她渴望把它拂上去，如此不可抗拒的渴望。不要，可是手已經(jīng)伸了出去。
她拂起頭發(fā)……他張開眼睛，修長的手指在她來得及收手之前，抓住她的手腕。
“不�！彼⒋f。
“求你。”
他只圈住她，完全沒有任何壓力。她應(yīng)該把手抽回，但是沒有。好似她正注視的深藍(lán)是無垠的大海，而她被卷入了暗流。心跳如擂鼓，她的唇印上他的。
迎接她的是早已如此熟悉的溫柔，以及恍若歡迎的輕嘆。他的手指溜入她的發(fā)中扶住她的頭，但是輕柔一如將小鳥誘入掌中，意在安撫而非囚禁。那天晚上，他也是如此唯恐施一分力則太多的擁抱她，讓她無從抗拒。這絲般的擁抱，與嘴上傳來的溫柔的主權(quán)宣示，同樣讓她抵抗不了。
這一次，是她選擇前來，拉著她的不再是愧疚或藝術(shù)的美，而是她自身的邪惡欲望……渴求更多他曾經(jīng)給她的，即使她知道這可能導(dǎo)致毀滅。他從未隱藏他的目的，如此一來，他將知道她以前的拒絕都是欺騙。然而，此刻她一點(diǎn)也不在乎。她只想要他慵懶的吻、輕撫的手，好像他仍安睡。
她可以假裝他仍安睡，而她是在他的夢中。她向她的夢、他令人迷醉的吻徹底地降服，于是心中翻攪的情緒平靜下來，蜷成最單純的愉悅。
所以，他貼在絲質(zhì)靠枕上、輕扶她頭的手掌也變成最單純的愉悅；所以，她緊張的肌肉漸漸放開來。頭皮上的性感觸碰滲入肌膚，帶來的暖意延伸到頸部、肩膀和指尖。慵懶溫柔的吻也以同樣的方式，送出一波波的甜美到她的全身，深深潛入她不安又蕩漾的心。
她知道他并沒有睡著，他的用意與算計從每個狀似無心的愛撫中透露出來。她知道這是引誘，她全面投降之前讓她目眩神迷的哄勸。然而，再多的領(lǐng)悟都是理智的聲音，既微弱又遙遠(yuǎn)、且徒勞無功的瞥告，因為她早已迷失，除去他誘哄的嘴與舌、罪惡又讓人墮落的手，再也無法理會任何事物。
他把她往下拉，她沒有掙扎……因他加深的吻而嘗到第一絲火花。再一個動作，他已讓她躺到沙發(fā)上，強(qiáng)而有力的身體包圍她，鋼鐵般的肌肉、重量與熱度形成的陷阱。悠然自得的愉悅像夢境般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六尺長的雄性動物，被人所攪動、焦躁不安……且危險。
她要自己退開，現(xiàn)在、在那焦躁不安爆發(fā)成男性的不耐之前退開。然而，他的手已隔著層層毛料、棉布、絲綢撫過身上。她知道如何反抗，她反抗得夠多次了，可是她不知道如何同時反抗自己和他。她不知道如何才能不要他——他的味道、熱度和強(qiáng)而有力的身體。
他那無比自信、了解的手，帶著令人瘋狂的占有覆住她的胸部，而她甚至無力將他推開。她疼痛的肌肉極力反抗束縛著它的衣料，她的手指很想撕去那些衣料與他裸裎相見。而當(dāng)她拚命控制自己時，他正用性感而緩慢的吻蹂躪她的嘴。那是一種罪惡的承諾，大膽的模仿著愛的行為，但是那也蹂躪著她需要的心，管它罪不罪惡。她的心想要?dú)w屬于他，不管他要怎樣。即使只被他渴望片刻，也已足夠。她正在燃燒，但她無法承受只有自己燃燒。所以，她加入戰(zhàn)場，沉入那吻的火熱之流中，同時讓身體向那雙沸騰班的手屈服。
她聽見來自他喉間低沉的呻吟，感覺到竄過他全身并使之繃緊的顫抖。如果她的腦袋仍留有任何理智或意志，她就該在他的自制力溜走之前的這一片刻逃走；然而，她想要他也渴望她、為她顫抖，因她而變成野蠻人。
他的手往下，粗魯?shù)卣肿∷耐尾浚瑢⑺龎合蚩栝g。隔著層層讓人沮喪的衣料，她感覺到男性火熱硬物的撞擊。他可以在那一刻占有她，只需拉起她的裙子，撕開其下脆弱的阻隔，長驅(qū)直入。她也已火熱而潮濕。但是，他魔鬼般的控制力終究沒有失去。他讓她停留在他要的地方，抓著她的臀緩慢而有節(jié)奏的貼著她移動，這折磨人的承諾，讓她的心智因為欲望而變成一片黑暗。
她想要罪惡，想要撕去那些障礙，感覺那悸動的熱，讓那熱屬于她、讓他屬于她。她想要他深入的、占有的、強(qiáng)勢的在她的身體里面。她想要溺死在他所承諾的那醉人的火燙激情之中。
想要、想要、想要……如此渴切……永不滿足……
她在這時看到、而且驅(qū)之不去……她在樊世懷中……他笑著，而她如此無助，最后則是惡心與羞恥。她的喉間出現(xiàn)一聲哽咽，她掙脫開，跌跌撞撞地離開沙發(fā)站起來。
她無法呼吸，四肢發(fā)軟，但總算走開——而且沒有往后看。她無法看他的眼睛，怕會看見反映在其中的羞愧。
那是她的羞愧，她不能責(zé)怪任何人。她早就了解自己那墮落的身體對男人產(chǎn)生的影響，而艾司蒙早就明說他想要那身體。她知道他詭計多端，也知道不該靠近他。
然而，她仍讓美麗誘惑了、讓愉悅掌握了，并立刻滑入欲望與思想的罪惡中。她用拳頭壓著太陽穴，但愿能把里面的腦撕碎。
她的手臂掃過工作臺，畫筆、炭筆、鉛筆、顏料罐、素描本紛紛掉落地上。
“夫人�！�
不，她不要聽也不要看。她抓住畫架，將它拉倒，也撞翻了水瓶，從房間逃走。
☆☆☆
亞穆望著四周的殘局，等著他的心跳慢下來。然后，他離開畫室上樓到她的臥室。他敲門，“夫人�！彼f。
“走開，去找魔鬼!”
他試門把，但它不動�！胺蛉耍埬汩_門?”
“走開!”
他很快在樓梯附近找到一根發(fā)夾，將它彎起來，走回門邊。“這鎖是沒有用的。”
“你不能——艾司蒙——你怎么可以——”
門板在她沖過來保護(hù)時抖動了一下，但他已經(jīng)開了鎖，將門推開。
“你這可惡的人!”
“我知道你很生氣，”他說。“我也不是很平靜�！彼p輕將門關(guān)上�！斑@個鎖不夠好，我會要嘉伯換個更好的。”
“你若不立刻出去，我會要嘉伯把你丟出去。”她拿起一根撥火棒�！拔揖孢^你了，艾司蒙�！�
“我勸你不要用撥火棒打我，”他說�！澳菚龊芏嘌�，并讓你惡心。而且，你若殺了我，就沒有人幫你應(yīng)付警察了。調(diào)查以及比上次更讓人討厭的審訊都會再來一次�！彼锨�，把撥火棒從她僵硬的手指中拿回去放在架子上。
“我真不敢相信你有膽破壞門鎖、進(jìn)來我的房間，”她的聲音好像梗住了。“我不要跟你說話，我甚至不想看到你。我無法相信你會這么遲鈍。”
“我絕不遲鈍，”他說�！拔乙灿懈星�，而且被你傷得很重。我做了什么，讓你把我當(dāng)成一只骯臟的狗那樣丟開?”
“我沒有那樣做，我只是離開�！�
“在盛怒中離開，我做了什么讓你那樣生氣?”
“不是因為你!”她又用手壓著太陽穴�！笆恰獙Σ黄稹Ｎ抑牢易屇阏J(rèn)為——噢！”
她望著地毯，臉色通紅�！拔抑牢业男袨樘膳隆姨鲃恿�。這不是你的問題。我一直拒絕你，可是我又向欲望屈服。正如他說的，像所有的女人那樣，變成廁所的蛆蟲，迫不及待地爬到你身上，簡直就成了娼——娼妓�！彼曇羲殚_來。
“你瘋了。”他抱起她放到床上，在她忙著恢復(fù)呼吸時，已塞了幾個枕頭在她身后，并要她靠躺著。
“你休想在這里過夜�！彼叨哙锣碌卣f。
“這很明顯了，”他說�！拔抑皇窍胫牢易隽耸裁础⒛睦镒鲥e，讓你如此懊惱。”
她揉著眼睛�！案隳切┖耦仧o恥的技巧毫無關(guān)系�！�
“現(xiàn)在我知道了�！彼麑⒆约旱氖峙两o她�！澳敲矗@然是個性的問題。”
“還有道德，我的道德。因為你根本是沒有的。”
他在她的腳邊坐下，背部靠著床柱�！拔疫�是有一些規(guī)則的，其中之一即是調(diào)查進(jìn)行中絕不可扯上浪漫關(guān)系。那會讓我分神，小則影響效率，大則致命。以你的案子，問題卻出在‘抗拒’這種吸引，反而使我分神�！�
她把頭發(fā)從臉上撥開�！翱咕�?你哪有抗拒，相反的——”
“沒錯，我把抗拒都留給你來做，更不好的是，我把事情弄得讓你跟我都更加難以抗拒�！彼⑿Α！拔抑朗俏也缓茫揖褪侨滩蛔�，你懂吧?”
她生氣的垂下眼睛看著手帕。“你是否抗拒根本無關(guān)。事情是我開始的，而且拖了那么久才把它結(jié)束�！�
“這并不會讓你變成娼妓，更別提什么廁所的蛆、爬到我身上。”
“然而，我真的撲到你身上，不是嗎?”
“你剛才說‘正如他說的’，誰說的?你丈夫？”
她開始把手帕摺成小方塊�！拔覀円x開巴黎之前，樊世告訴我，許多女人都把你當(dāng)成熟透美味的乳酪，像蛆一樣爬到你身上。”
“好鮮活的畫面。”他思索著。“顯然也經(jīng)過精心設(shè)計。這個畫面是你最嫌惡的，是嗎？也是我最無法拔除的。我覺得他故意這樣說，目的要使你憎恨任何可能的吸引力，因為那會使你變成另一只蛆。非常聰明，”他輕聲又說�！八眠@個方法，在你的腦中下毒，用以打擊我�！辈恢叿肋�喂她吃了哪些毒藥，而讓她逃開的真的只是這個惡心的畫面嗎?
“那真的是毒藥嗎?”她并未抬頭，只把手帕越摺越小�！八球_我的嗎?”
“他有什么機(jī)會看到這種事?”他反問�！澳撤N濫交大會?這就是你所想像的，我用來消遣時間的方法嗎?躺在妓院或鴉片館，任由十幾個裸體的女性饑渴地在我身上蠕動?”
通紅的臉說明他的猜測正確。
“我沒道理不這樣想啊，我不是沒在高雅的場所注意到你使一些女性渾身虛軟。”
“我則注意到你對男人也有類似的成績，”他說。“可是我并沒有想像一群男人爬在你美麗的身體上，只想像過一個，我。而那畫面絕不惡心，正巧相反，”他輕聲說。“我發(fā)覺它讓我非常向往。”
她終于往上看。“因為你是男人，你不會有損失。只要你遵守某些界線很寬的規(guī)則，每次的征服都只是增加你的名聲。”
天哪，她只能把他往不好的方面想嗎？但這不是她的錯，是她丈夫下了毒。
“除非我到處炫耀，”他盡力保持耐性�！爸劣谒^的‘征服’，那是觀點(diǎn)的問題。我已經(jīng)說了我的規(guī)則，所以，依你看，以我們的情況，誰征服了誰？”
“我從未放線!”她嚷道�！凹词菇裢�，我也只是想要把你叫醒，可是……”她又用掌心揉著太陽穴。
她早先發(fā)脾氣時也這樣，他警覺地站起來問：“你頭痛?”
她的眼中充滿淚水，這是不好的徵兆，但她隨即把臉轉(zhuǎn)開。
亞穆咒罵自己。每個人都有弱點(diǎn)，只要情緒激動，例如震驚、哀痛、愧疚或害怕，傷害就會集中在那里。他自己的弱點(diǎn)是身體側(cè)面的疤痕。傷處早在多年前就痊愈了，但是如果太過激動，就會像傷口重新裂開那樣悸痛。
因為他打開了一個傷口，替她帶來麻煩，所以她的頭正在抽痛。不，他本身就是她的大麻煩，他不快樂的修正。多年前，他開門讓畢樊世進(jìn)入她的生命，使她受傷并留下疤痕，種因的亞穆，現(xiàn)在要接收結(jié)果。多么恰倒好處的懲處，他朝床頭走去時一邊想。
“我能減輕你的頭痛�！彼麥睾偷卣f。
“不要碰我。”
這話帶來無可想象的傷害。他想擁抱她，親吻愛撫、用甜美的愉悅驅(qū)走所有的麻煩。他擁抱她，擋掉所有的讓她痛苦的事物。然而，此刻傷她最深的是羞愧，而那是他帶給她的。幫她減輕痛苦的唯一方法是說出事實(shí)。
“事情不是由你開始的，”他說�！拔沂菈娜耍室庾屇隳菢酉�。我裝睡，好讓你來叫醒我�！�
她仍不愿意看他�！拔也槐嘏鲇|你�！�
她聲音中的自我憎惡像一把刀在他的心中扭攪。
“因為我發(fā)出了邀請，”他說�！澳銦o法想像我多么精通這方面的技巧。你有沒有碰我都不會有差別，只要你靠近，就注定了逃不掉的命運(yùn)。誘人上鉤是我非常擅長的天賦，而由于你最反對調(diào)情，所以我更將這項天賦發(fā)揮到極致。”
她戒慎恐懼的金色視線望著他�！疤熨x?你是說，這一切從一開始就是詭計?”
“我忍不住想引誘你，”他說�！拔姨胍悖蚁肓撕镁�、好久。我不知道要怎樣才能不想，這份欲望失去了控制。我也失去了控制。我甚至無法道歉，因為我一點(diǎn)也不后悔；只除了惹得你這么懊惱。我知道，這是我自私。事實(shí)是，我只遺憾你因為懊惱而跑走。”他停一下�！笆聦�(shí)是，我是來引誘你回我懷中的�！�
“來軟化我的心�！彼f。
“是的。”他從床前退開�！岸�，我甚至愿意跪下來求你同情我，我是非常不擇手段的。很大的麻煩�！�
“的確，”她說�！澳愕拇_是。你走吧，艾司蒙，現(xiàn)在�！�
他立刻離開，因為即使他多年不曾如此誠實(shí)，一輩子的習(xí)慣還是克服不了：他敏銳地看到了一切，他說話時，她的眼神已經(jīng)柔和下來、身體也微微前傾，他的每個本能都在催促他趕緊把握她已軟化的機(jī)會。他真的可以拋開良心問題，跪下來求她，因為他真的不知道如何才能不想她；只要能得到她，榮譽(yù)、智慧、謹(jǐn)慎甚至驕傲都可以拋開。然而，他又真的不可以占這個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