閃電的強(qiáng)光像數(shù)千瓦的探照燈打進(jìn)唐劭倫那間采光良好的簡約風(fēng)格會客室,在強(qiáng)光的照耀下,唐劭倫那張奪人心魂的俊容倏地銳化成黑白分明的立體剪影。
夢希瞠大了眼眸望住唐劭倫,分不清剛剛聽見的話究竟是從他口中說出,還是巨雷使她產(chǎn)生幻聽。
夢希把手放在自己的胸頸之間,悄悄的蜷起粉拳,倒退一步,不確定地問:「你……剛剛說了什么嗎?」
「你聽到了,夢希,我要你!固欺總愒僦貜(fù)一次。
夢希感覺自己仿佛捱了一記重?fù),心臟差點停止,下一秒鐘,無邊無際的憤怒翻涌而上,她試圖像個成熟的大人,把他說的當(dāng)成一句笑話,但她笑不出來,她感覺自己全身在打顫,一種被看輕的受辱感使她的眼眶瞬間充滿淚水。
「你這個王八蛋!你到底把我當(dāng)成什么?!」夢希大喊著撲上去,胡亂而野蠻地打他,「你以為我會對你兜售我自己嗎?你以為我還是七年前那個無知少女,在聽見你這么說之后馬上拜倒在你腳邊,對你的要求欣喜若狂嗎?你這混蛋!」
唐劭倫不閃不避,扎實地捱了她兩拳,然后用力鉗住她的雙腕,怕她在盛怒中弄傷了自己。
「夢希,別這樣!你會傷了自己——」他對她低吼,要她冷靜下來,但盛怒中的夢希根本聽不見他說話。
「你明明知道杜氏對我有多重要,竟然乘機(jī)提出這種要求,你還是人嗎?你到底要愚弄我到什么時候才甘心?!」夢希強(qiáng)自壓抑著聲音的嗚咽,拒絕為這種人掉眼淚!
「該死!你根本沒搞懂我的意思——」唐劭倫話還沒說完,她又激烈掙扎起來,逼得他不得不中斷談話!笁粝#憷潇o聽我說!」
夢希用仇恨的眼光看他,咬牙切齒地道:「放開我!我們之間沒什么好說的,不管你打算耍什么計謀,腦中轉(zhuǎn)些什么骯臟的想法,總之我不會把自己賣給你!」
「夢希!」唐劭倫失去冷靜了,他用力抓住她的雙肩,將她提到自己面前,大聲吼她,「我不是要你把自己賣給我!你聽到了嗎?我只想和你重來一次,讓我們重新認(rèn)識彼此,只是這樣而已——夢希,你有在聽嗎?」
話聲方落,會客室外響起急促的敲門聲。
「唐總!發(fā)生什么事了嗎?我們要進(jìn)來了——」那是他部門的員工,聽見聲響趕過來了。
唐劭倫目光轉(zhuǎn)狠,猛然爆發(fā)怒焰,扭頭朝門外的人暴吼,「沒你們的事,統(tǒng)統(tǒng)給我滾開!」
他驚人的怒氣罵走了外頭的人,也使夢希駭然倒抽一口涼氣。
這才是他從不示人的真面目,就連曾與他最親密的她都被蒙在鼓里。
當(dāng)唐劭倫再度面對夢希時,他知道,他嚇壞她了。
他擔(dān)心地低喚,「夢!
「你要我,其實只是不甘心吧?」她若游魂般低語。
唐劭倫蹙眉,「你在說什么?」
夢希冷冷一笑,「何必露出那種表情?你很懊惱一向被你玩弄在股掌間的笨女孩,竟然發(fā)現(xiàn)你的真面目嗎?」
唐劭倫瞪住她,不耐煩了!肝覜]有什么『真面目』,你到底想說什么?」
事到如今,他想不想承認(rèn)已經(jīng)無所謂了。
夢希疲倦地低語,「拜托,放過我們吧!我不知道你為什么忽然說出『想要我』這種話,但你只是受不了我沒有如你所愿的活在痛苦中而已。依你現(xiàn)在的身價,多一個杜氏或少一個杜氏對你根本沒差,可是對我和我爸而言,那是生命中的一切,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擁有那么多了,能不能放過杜氏,別把杜氏當(dāng)成報復(fù)的工具?」
唐劭倫一怔,接著隱隱動怒。他都說成這樣了,一番情意還是被她執(zhí)意誤解成別有所圖,他怎能不嘔?
「別以為每個人都把你的杜氏當(dāng)成寶!對我來說,它根本什么也不是!」他要的,始終就只有她而已!為什么她就是不懂?唐劭倫心一涼,對自己的執(zhí)念感到可笑。
他松開她,彎身拾起那份掉在地上的合約書,兩三下撕成碎片。
他的舉動使夢希震驚。
「滿意了嗎?你可以走了!」
他……真的不再打杜氏的主意了?夢希不敢相信。
他忽然間像是無法忍受她多待一秒似的,指住門對她咆哮,「你還杵在那里干什么?出去!」
夢希驚跳一下,慌忙拿起自己的公事包奔出會客室,奔出海曼投顧公司,大雨淋在她的身上,她的衣服一下就濕透了。
站在雨中,她慢慢回頭,困難地瞇起眼,抬首望向唐劭倫所在的樓層。
他……放棄奪取杜氏了嗎?這次他真的這么干脆,肯撂開手不再玩手段?
「轟隆——」雷聲又響起,夢希低呼一聲,隨手招了輛計程車,躲進(jìn)車?yán)铩?br />
海曼大樓里的唐劭倫面窗而立,雨幕中,他看見夢希的身影消失在計程車?yán),胸口像是被什么給擰緊。
他知道,今天她離開后,他們應(yīng)該不會再見面了。
這個想法幾乎抽干他的力量,萬念俱灰。
真好笑,當(dāng)初明明是她用一個不清不楚的理由和他分手,讓他一個人承受無法訴說的痛苦長達(dá)數(shù)年,最后只能以工作麻痹自己,可是再見面后,他卻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還該死的想要她,而恨意居然不知所蹤。
唐劭倫孤絕而痛楚的背影落在另一個人眼中,對方不由莞爾——認(rèn)識唐劭倫這么久了,沒想到他居然有這么吃不開的時候。
察覺背后有人,唐劭倫迅速收束心神,轉(zhuǎn)頭面對自己的合伙人。
「有事嗎,滕騏?」他的聲音如以往的冷靜自持,仿佛剛才的一切沒有發(fā)生過。
「你喜歡杜氏千金?我可以幫上忙!
「我不喜歡她,你別多事!固欺總惱淅浞裾J(rèn)。
「是嗎?」滕騏含笑的冷銳眼神還是那么犀利,但他沒再追問。
「我待會要開預(yù)算會議,叫伊斯利·馬奎爾那家伙別借故缺席!
「好,我會轉(zhuǎn)告他!
唐劭倫離開了,滕騏唇邊那抹笑意卻更加深。
不喜歡她?想騙誰?地毯上的碎紙屑就是最好的證據(jù)。
看樣子,他的合伙人之一正為情所困,身為好友的他,于情于理都該想個辦法幫助他……一個計畫在他腦中迅速成形,他用會客室的分機(jī)撥了通電話,口頭交辦幾件事讓親信去忙。
呵!如果他料得沒錯,這件事很快會有突破性的發(fā)展,屆時看劭倫要怎么謝他。
。
夢希終究還是憑著杜氏優(yōu)良的信用關(guān)系,向銀行貸得一筆款項。
正當(dāng)他們?nèi)缁鹑巛钡卣归_「陽明山溫泉SPA度假館」的案子時,杜氏的股票竟無預(yù)警地再度下跌。夢希像兩頭燒的蠟燭,一下要投入企畫中,一下要擺平股東們的怒火,忙得焦頭爛額。
會議室里,原班人馬再度召開緊急會議。
「杜小姐,我懷疑這次股價的下滑是有人暗中搞鬼!箷嫀熋嫔氐卣f:「我們拿到銀行融資的那一天,股價止跌回升,雖然不比董事長在公司坐鎮(zhèn)時的股價高,但至少恢復(fù)穩(wěn)定,實在沒道理突然下滑。」
精算師沉吟道:「可能有人傳了些不實的流言!
方律師蹙起眉,「但這么做的目的何在?」
「也許有人想收購杜氏的股票,但對方不想花大錢購買,所以可能在暗中傳了些謠言,企圖讓股價下滑,這樣他們就可以省點錢!
精算師說完,David忽然敏感地望向夢希。
「夢希,你知道嗎?我心里浮現(xiàn)一個可能的人……」
「我知道你指的是誰,」夢希搖搖頭,「這不是他的作風(fēng)!
「你怎么能確定?到目前為止,那個人有最充分的理由做這種事!笵avid越想越覺得「那個人」可疑。
夢希攤開雙手,無奈地問:「基于什么理由?」
「報復(fù)。」David重重吐出這兩字。因為夢希在面對唐劭倫的態(tài)度,讓他感到奇怪,于是他去調(diào)查過唐劭倫與夢希的關(guān)系,意外的發(fā)現(xiàn)他們居然「關(guān)系匪淺」!既然如此,離開杜氏的唐劭倫很有可能懷恨在心。
夢希沉默了。是呀!如果因為這個原因,那么「他」的確是有可能這么做,但……不知道為什么,夢希直覺這件事與「他」無關(guān)。
「你們在說誰?」精算師好奇地問。
「他們在說海曼投顧的唐劭倫。」方律師接腔。
精算師挑高了眉,會計師則訝異地看了夢希一眼。
「別這樣,在我們還沒掌握到證據(jù)之前,不要隨便懷疑任何人!
「像他那種人被拒絕之后,很難相信他會不采取任何行動,加上……」David用一種不贊同的目光盯住夢希,「你們之間的新仇舊恨,要我相信這件事與他無關(guān),真的很難!
「新仇舊恨?」精算師滿眼好奇。
夢希揉揉額角,不知道該怎么做才能讓David別再懷疑唐劭倫。「David,他是海曼投顧最大的股東之一,他不會把杜氏放在眼里的,而且現(xiàn)在最重要的不是追查始作倆者,而是想辦法讓股價停止下跌!
David只好不情愿地閉上嘴,不再反駁,開始討論因應(yīng)措施。
冗長的會議結(jié)束后,夢希疲累地走出會議室,趁著午休時間隨便吃了點東西裹腹,然后趕到醫(yī)院探視父親。
在走廊上,她看見一名陌生的女子從父親病房走出來。
「請問你是……」夢希覺得她很眼熱,卻想不起來她是誰。
她溫婉含笑地說:「你好,我姓陸,你是杜峰的女兒吧?」
夢希想起來了,她是當(dāng)年差點與父親訂婚,卻因為她的反對而解除婚約的陸小姐!這么多年過去了,他們……居然還有聯(lián)絡(luò)?
「你……結(jié)婚了嗎?」
「沒有。我今年都四十二了,早就過了想結(jié)婚的年紀(jì)!顾频L(fēng)輕的笑著,對于沒能與杜峰結(jié)婚的事,一點也不在意。
夢希低下頭,不知道該說什么,她心中是感到抱歉的,但是想起母親,道歉的話一直梗在她喉頭,沒有說出口。忽然,她看見陸小姐手上提的保溫壺。
「你為我爸爸煲湯?」
「這沒什么……」她把保溫壺往身后藏去,不再年輕的臉龐上,浮出一抹羞赧。
夢希仿佛意識到什么,訝異地望著她,「難道,這些年來,你們一直有聯(lián)絡(luò)嗎?」她還以為爸爸已經(jīng)和她斷了聯(lián)系,沒想到……
「對不起!我……」陸小姐急著想解釋什么,卻不知道該從何說起,「夢希,我沒有破壞你的家庭的意思,我也不打算要求什么名分,只要能偶爾和他見面就夠了,真的,我沒有別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