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思及除了她的手機外,他竟然不知道她家和公司的電話,瞄向墻上的鐘,四點二十分,十分鐘后他有一個會議要主持。
看到桌上的行事歷,他晚上還有一場重要的生日派對要出席,今晚沒空過去找她,可一直連絡(luò)不上她,竟讓他覺得心煩意亂靜不下心來……
殷琰起身在辦公室里踱步,暗忖著自己這見鬼的煩躁究竟是怎么回事?
只是暫時找不到一個女人而已……他就煩成這樣也未免太……
他的手機陡然響起,他一喜,立刻接起。
「喂!孤牭綄Ψ降穆曇艉,他的神情立刻冷了下來,是某一位女友打來的,「今晚派對我可能沒辦法去,我有事……妳找別人陪妳去吧。」
敷衍的說完,切斷通話后,瞪著手機半晌,殷琰將藍(lán)掬云的電話號碼輸進了自己另一支手機里,那是只有公司重要干部和幾個親密好友才知曉的私人電話。
「總裁,開會的時間到了!姑貢M來提醒他。
「我知道了!棺叱鲛k公室,他回頭交代,「妳待會告訴陳副總裁,讓他今晚代替我去參加方老的生日派對。」
「是!
會議開至六點半,一結(jié)束,殷琰便驅(qū)車來到藍(lán)掬云家樓下,按著門鈴,卻沒有回應(yīng),他知道她通常五點五十分就會到家,六點帶阿沙布魯去散步,半個小時后回來,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快七點了,她沒道理不在家。
也許去買東西了,他又候了一陣,地上的煙屁股扔了好幾根。
就在僅有的耐心告罄,正巧有同住這棟公寓的住戶回來,他趁機一起進門,上到二樓。
隱隱的似乎聽到里面?zhèn)鱽砉贩吐暋K褡屑?xì)聆聲,那叫聲……好像是總裁。
「總裁,你在里面嗎?」他高聲朝內(nèi)喚道。
「汪汪汪汪……」
總裁會在這里,意味著藍(lán)掬云應(yīng)該也在家。
「藍(lán)掬云,妳還不快給我開門!」他揚聲咆哮。
幾分鐘后從大門出來的不是她,而是總裁。
。
今夜跟那天不一樣,沒有下雨。
可是藍(lán)掬云依然清晰的記得那夜奶奶離開的情景。
熱心的她只是去幫鄰居照顧小孩,但是卻一去再也沒有回來,直到三天后才在圳溝里發(fā)現(xiàn)了她被水泡得浮腫的身體。
警察說奶奶是因天雨路滑一時失足摔落圳溝,頭部撞傷,當(dāng)場昏迷過去才會溺死。
唯一一個肯要她的親人,就這樣留下她獨自一個人走了。在她十六歲那年。
父親匆匆回來辦妥奶奶的后事,然后很冷漠的告訴她,「妳也不小了,應(yīng)該可以自己一個人獨立生活吧,我的事業(yè)在臺北不方便接妳一起過去!贯莘鹣虢忉屖裁,他接著說:「而且這時候也不適合幫妳辦轉(zhuǎn)學(xué)。我會每個月寄生活費給妳,妳好好照顧自己,有什么需要再打電話給我!拐f完便離開了。
她明白父親不希望自己干擾了他另組的家庭,因為她的繼母不太喜歡她,況且他們已經(jīng)另外有了三個小孩,沒有多余的時間和關(guān)愛來分給她了。
她不會去打擾他們的,正如她從來不曾打過一通電話給遠(yuǎn)嫁美國的生母。
八歲那年母親離開時,她對母親說:「不要丟下我,媽媽!
母親抱著她說:「對不起,媽媽沒有辦法再忍受妳爸爸了,再不走媽媽會瘋掉的,這是媽媽的電話,如果有什么事妳可以打電話給媽媽。」交給她一截紙片,她的母親丟下她投入了另一個男人的懷抱。
半年后父親再娶,她被送到奶奶家。從此與奶奶相依為命的生活了八年。
這八年里奶奶是唯一真心愛她的人,可是奶奶卻為了別人丟掉了自己的生命,讓她孤孤單單的一個人被留了下來。
為什么今晚不下雨呢?如果下雨的話,也許她的心不會這么的酸澀。
沒有聽到樓下響起的門鈴聲,她把自己關(guān)在房里,禁錮了自己的心,放任自己沉浸在幽暗的思維里。
「汪汪汪汪汪……」姊姊,妳怎么了?為什么都不出來,我快餓死了啦!在房外的總裁吠道。
牠昨晚便來了,吃飽飯就發(fā)覺她有些不對勁,便留了下來。
一早起來,以為會有頓美味可口的早餐吃,卻沒想到她把自己關(guān)在房里一整天都不肯出來。
藍(lán)掬云沒有出聲,只是窩在床上,靜靜的看著微微透著月光的窗外。
每年一到今天她都會請假,然后把自己隔絕于世外,整整一日。
狗吠聲不知何時停住了,沒多久有人急敲她房間的門板。
「藍(lán)掬云,我知道妳在房里,妳是不是病了?為什么都不來應(yīng)門?」殷琰急切的嗓音在房門外響起。
久候不到回音,低沉的嗓音更焦急了。
「妳出聲回答我呀,妳再不來開門我要撞進去了!
但她還是沒有回應(yīng),門板猛地震動起來。
砰砰的悶響持續(xù)兩分鐘,門板被撞開了,殷琰立刻發(fā)現(xiàn)縮在床上,抱著膝蓋望向窗外的女子。
她穿著一身的白衣白褲,彷若尊洋娃娃不言不動。
他心頭一震,大步走至床側(cè)審視著她。
「妳是不是不舒服?我?guī)吶タ瘁t(yī)生!
她沒有回應(yīng),依然靜默無語,宛如自閉于一個獨立的世界里,沒有聽到他說的話。
她不尋常的模樣令殷琰憂心,他扳過她的肩膀,發(fā)現(xiàn)她的目光哀傷而空洞,那沒有焦距的眼神猶如把自己放逐于另一個不知名的時空里,他心驚的急問:「發(fā)生什么事了?」
對于他的話,藍(lán)掬云聽若未聞,只是把頭轉(zhuǎn)向窗子。
「藍(lán)掬云,妳是耳聾還是啞了,說句話呀!」她不聞不問的神態(tài)惹惱了殷琰,他無法坐視她如此的漠視自己,握住她的肩頭,用力搖晃著,意圖想將她的心神拉回來。
然而一心沉緬于昔日悲戚中的人仍是無動于衷,沒有出聲。
殷琰又急又氣,搖動得更猛烈。
「藍(lán)掬云,妳這是什么意思?就算妳對我有什么不爽的地方,倒是給我說句話呀,這樣不聲不響算什么?」
「住手,你在干什么?」匆匆進來的男人快步上前阻止殷琰粗暴的行徑。
乍見蓄著一頭長發(fā)的男子,殷琰警戒的質(zhì)問:「你是誰?」
認(rèn)出眼前的男人竟是赫赫有名的戰(zhàn)龍集團總裁,男子一愣之后,開口自我介紹!肝医邪瑢毾,是掬云高中和大學(xué)的同學(xué),也是這間房子的屋主!
「你是她室友?」殷琰完全沒想到她口中的室友竟然是男人,眸光瞬間變得冷冽。
艾寶翔清秀的臉龐上露出和氣的笑,「是呀,不過這兩年來我很少住在這棟屋里就是了。」留意到他帶有敵意的眼神,搔搔鼻子,敏感的得知他誤會了什么,遂解釋道:「放心吧,我和她除了好朋友的關(guān)系之外,其他的什么也沒有,以前不會有,現(xiàn)在不會有,將來也不會有!褂捎谛韵虻木壒剩娃湓凭拖矜⒚靡粯,不可能發(fā)展成情人開系。
殷琰凌厲的眸光評估著他話里的可信度,發(fā)覺他的神情誠懇無偽,才收起敵意。
覷向床上靜默得離譜的人,艾寶翔憐惜的輕嘆一聲。
「我就知道她今天一定又會這樣,所以才特別回來看看她,看來她還是擺脫不了那段陰影!
「你這么說是什么意思?」
「請問殷總裁和掬云是什么關(guān)系?」殷琰是戰(zhàn)龍集團的總裁,掬云恰好是戰(zhàn)龍集團的員工,但除了這層關(guān)系,兩人應(yīng)該另有不同的交情吧,否則高高在上的總裁,怎么會和一個小小職員牽扯在一起,還待意來家里找她。
「我和她……」瞬她一眼,殷琰答道:「正在交往。告訴我她現(xiàn)在這個樣子是怎么回事!
聞言,艾寶翔很意外他竟會說出這樣的話,深思的打量了他片刻,察覺到他對藍(lán)掬云顯露于外的關(guān)心并不假,這才徐徐出聲。
「每年一到今天,她都會將自己封閉住。」
封閉自己?「為什么?」
「因為今天是九年前她奶奶的尸體被發(fā)現(xiàn)的那天。」
殷琰擰起濃眉,「說詳細(xì)一點!
果然是慣于發(fā)號施令的人,真是一點都不客氣,命令的語氣當(dāng)他是他的下屬似的,但艾寶翔并不以為忤,繼續(xù)往下說:「九年前她奶奶因意外跌落圳溝,撞及頭部,昏迷溺水而亡,掬云一直覺得是她間接害死她奶奶的。因為當(dāng)晚她要準(zhǔn)備考試,所以一向孝順的她那夜沒有陪奶奶出門,發(fā)生了這樣的事后,她一直懷著深深的自責(zé)和內(nèi)疚,不能原諒自己,于是每到今天,她就會像這樣一整天滴水不進,不言不語。我想,她是在懲罰自己吧!
聽畢,殷琰眸光深沉,一語不發(fā)的看向藍(lán)掬云。
艾寶翔再道:「不過你也別太擔(dān)心,等到明天她就會恢復(fù)正常了。」
殷琰頷首,「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他竟在趕他這個屋主離開,黑眸瞅望著他,艾寶翔微微一笑道:「那掬云就麻煩你照顧了!
沒等待殷琰的回答,語畢,他徑自帶上房門走了出去。
也許今年會有些不一樣吧,或許他能解開掬云多年來的心結(jié)也未可知。不管怎么樣,此時此刻,有一個開心她的人陪在她身邊總是好的,他從殷琰的神情里,窺出一抹不尋常的關(guān)切。
也許……這個花名在外的戰(zhàn)龍集團總裁,這次動了真心了吧。
艾寶翔離開后,殷琰低頭吻住藍(lán)掬云干燥蒼白的唇瓣,她像個木頭人,任由他吻著沒有絲毫的抗拒和反應(yīng)。
「這樣也沒感覺嗎?」移開她的唇,捧著她的臉,他的拇指撫著她的嫩頰,瞇了瞇眸!高@樣的妳真無趣,像尊木偶一樣,我想就算我現(xiàn)在扒光妳的衣服,妳也不會有感覺吧?」語氣一頓,他叱道:「為什么要把自己鎖在過去的回憶里?妳看起來還滿聰明的,想不到原來竟這么蠢!
這樣的她讓他不舍。殷琰胸腔鼓蕩著一股連他都感到陌生的憐惜。
握住她冰涼的手,他低沉的音調(diào)再說:「妳這樣懲罰自己,妳奶奶如果在天有靈,看了一定也會心疼的,別這樣了,難看死了,還不快清醒過來!
一室的靜默,沒有人回應(yīng)他的話。
濃眉聳起,瞥見一旁的音響,殷琰在她房里挑選了一片CD,放進音響里,室內(nèi)瞬間流泄出輕快的水晶音樂。
凝視著她良久,最后,他索性爬上床抱住她坐在她的身后,讓她的背倚著他,舒臂將她圈進懷抱里。
他明白此刻不論他說些什么大道理她都聽不見,只會一心沉緬于自疚的悲戚中。他相信該說的、能說的艾寶翔恐怕都說過了,此刻他再多說怕也無益,他閉上了嘴,只是靜靜的用自己的體溫溫暖著她。
接著他隨意的在她耳邊輕哼起歌。
幾首之后,他發(fā)現(xiàn)她僵硬的身軀似乎微微柔軟了一些,精神一振,更加用心的吟唱著一首又一首的歌曲,最后唱得詞窮了,連兒歌都搬出來了。
背靠著床頭,殷琰反復(fù)的吟著歌,擁著她的臂始終未曾松開,她的背脊不知何時不再僵直,密密的倚靠在他的胸前,察覺這點殷琰揚唇笑了。
輕吻她的發(fā)絲,有些疲憊的輕闔上眼,嘴里仍輕吟著歌聲。
那是什么聲音?
有人在唱歌?
是誰在她耳邊唱歌?
歌聲漸歇,殷琰不知不覺間睡著了,那時已是凌晨四點。
靜謐的房間反復(fù)不停的流泄著輕靈的水晶音樂,那清脆的聲音叮叮咚咚的敲進了封閉起來的心扉……接著,空洞的眼神逐漸的恢復(fù)神采,發(fā)現(xiàn)了圈在她身上的那雙手臂,以及坐在她身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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