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戀人不褪色 第二章

  沉重的安全帽壓得她熱汗淋淋,安全帽下,是她那雙飽含仇恨的眼睛和一張咬牙切齒的臉,夏綠僵在摩托車上,已經(jīng)三天了。

  三天以來,她忍辱負重、忍氣吞聲,偷偷跟蹤那個四處亂竄的秦風(fēng),為的就是一雪前恥!誰叫那家伙膽敢嘲笑她沒有專業(yè)精神、不愿吃苦耐勞呢?哼,活該他被人跟蹤,而且,還有被人挖出幾輩子的丑聞的危險!

  說來也怪,這家伙,不老老實實待在家里琢磨自己的新劇本,卻一天到晚四處閑晃,先到街口那個瘦骨憐陶的大嬸的攤上買兩個大到能撐死人的包子,再到風(fēng)和日麗的河邊扔兩顆小石子,讓石子跟隨水花一躍一躍直跳到河心去,或者,在街心小公園里跟一群拖著鼻涕的小孩搶溜滑梯。此外,做得最多的,好像就是找間咖啡館支著腦袋發(fā)呆。藝術(shù)家們都這么無所事事嗎?

  夏綠搖搖頭,極其鄙夷他這種行為,但是沒辦法,現(xiàn)在充當(dāng)狗仔隊,為了等待第一手的消息,他無所事事,她也得跟著窮極無聊。

  為了發(fā)奮圖強,每天扮完私家偵探后,夏綠回到她那套炎熱的小公寓里,還得苦讀近年來關(guān)于秦風(fēng)的形形色色的八卦新聞,方便摸清這家伙的底細。有一晚,催稿的姍姐親自提了一袋紅豆沙沙到她家去探望,看到被各式紙張埋沒的夏綠,驚恐萬分,以為自己把手下逼得太緊,鬧出人命,正想打電話叫救護車時,聽到眼神渙散的夏綠叫了她一聲,這才怯怯地住手。問明緣由后,當(dāng)場大為感慨,同時驚喜于《都市晨韻報》有了光明的前途,員工努力至此,前途能不光明?

  夏綠對自己的轉(zhuǎn)變例不太驚訝,她知道,只要一受刺激,她就能勵精圖治,就像當(dāng)年有位英語老師說她不成器,被她聽到后,一發(fā)狠就考上了大學(xué)一樣。

  所以,這回,她不挖到獨家新聞誓不罷休!

  此刻,那家伙正偷摘了公園里的一朵小花,往菜市場的方向走去。夏綠急忙扶穩(wěn)安全帽,控制摩托車的速度,沿街尾隨。

  只見那家伙走到一群舞動籃子嗓門粗大的阿姑阿婆中間,停住了,但又看不出他有買菜的意圖,只顧傻站著擋住人家做生意,真是可惡至極!夏綠立在根柱子后而,揣摩他的心思,忽然,看到他的頭顱分別朝東南西北旋轉(zhuǎn)了三百六十度,最后,面朝海鮮灘站定。

  順著他的目光望去,一個賣魚的黑瘦婦女躍入眼簾。

  細細打量,那女人原本應(yīng)該生得不丑,只是由于長年日曬的黑,把整副五官全然掩蓋,再加上挽起的褲管、袖子和一把亂亂束起的頭發(fā),實在看不出她哪里值得秦風(fēng)這樣的人物注視良久。女人只顧看竹盆中的魚,沒有發(fā)現(xiàn)一位帥哥在留意自己,她的身邊,有個八九歲的男孩在玩耍。

  男孩總是調(diào)皮的,這個也不例外。他一會兒企圖捉住盆中—條大色滑滑的尾,一會兒又拿起烏龜對著它可憐的肚皮戳戳戳,魚兒和烏龜努力地反抗,濺起—片水花,把男孩胸前的衣襟濺得濕透。男孩不惱反樂,哈哈哈笑得開懷。

  這時,一個巴掌拍下來打斷了他的笑聲。抬起頭,不知什么時候從哪里跳出一個彪形大漢,操著臺語,把男孩的腦袋當(dāng)皮球,不斷猛擊。

  “你要死!魚還沒賣出去,玩就先給你玩死了!”夏綠站在遠處,那大漢的咆哮,只聽到大意。

  男孩挨了打,哈哈大笑頓時變?yōu)橥弁鄞罂,躲到那黑瘦女子身后,力求保護,但大漢好像打上了癮,追了過去,于是,一大一小,圍著那女子繞圈。這情景,當(dāng)事人涕淚滂沱,旁觀者卻只覺得有趣。

  “不要打了!”女人終于站起來,護住那孩子的腦袋,”要打也不要盡往頭上打呀,學(xué)校的老師已經(jīng)說他笨了,再打傷了腦子,怎么好?”

  她說話的聲音不大,有些怯懦。

  夏綠明白了,這女人定是那大漢的老婆,而且,還是一個挺怕老公的老婆,而那男孩自然是她的兒子。

  大漢見圍觀人都不滿地望著自己,面子上有些掛不住,雖然老婆是在細聲勸阻,他卻把它聽成了膽大妄為的教訓(xùn),于是反手一掌,先前準備落在兒子頭上的拳頭,現(xiàn)在落在老婆臉上!八麐尩奈乙阋粋賤女人多嘴!他叫我老爸,我當(dāng)然想打就打!你生出這種野種還敢護著他,老子連你一起打!”

  女人的臉上馬上泛起紅紅的五指印,原先就松松挽著的頭發(fā)被打落拂在面頰上,還有一顆眼淚也被打掉,看起來凄慘無比。

  凝視著她的秦風(fēng)渾身一抖,拳頭緊緊握了起來,把方才摘的那朵小花,捏得兒乎要碎了。

  “算了算了,”一旁的三姑六婆出來勸架,“吳哥,小孩子不聽話,教訓(xùn)一下也就算了,哪有連自家女人也打的?阿虹一大清早出來賣魚,熱了一天,你不講兩句好聽的話,還打她!娶到這種老婆是你的福分哩!”

  姓吳的大漢最怕招惹這些嘴碎的婆娘,當(dāng)即不耐煩地揮揮手,推開人群,順帶把今天賣魚的錢一撈大步離去。

  “這個殺千刀的,又拿錢去喝酒?”一個阿婆忿忿地盯著姓吳的的身影。

  “只是喝酒,就好了,就怕……他又拿去賭……錢都被他拿走了,今晚我跟小康吃什么?”阿虹垂著頭,抽抽噎噎。

  可惜,一提到錢,就沒人能幫她了,大伙勸了她幾句,拍拍她的肩,便各自歸到各自的攤上繼續(xù)做生意。

  叫做小康的男孩知道自己闖了大禍,不敢再胡鬧,乖乖地拉著媽媽的衣角,呆呆地看著她的眼淚。

  夏綠動了側(cè)隱之心,正想走過去買她一只烏龜,卻發(fā)現(xiàn)已有人比她搶先一步,抓了攤上大部分魚蝦,連同剛才差點被小康玩死的烏龜,一并買下。付了錢后,不待找回零錢,便飛速離去。阿虹數(shù)著救急的鈔票,來不及抬頭望救命恩人一跟。不過就是看了也看不真切,她的恩人,秦風(fēng),是戴著墨鏡的。

  夏綠拾起地上被秦風(fēng)糟蹋的花,那花已被捏得扭曲。這樣的力道,暗示了極大的憤怒,她不禁疑惑秦風(fēng)真是在打抱不平,還是有別的原因才憤怒至此?正常的說,一個普通的旁觀者,沒有必要如此投入。也許,藝術(shù)家的同情細胞比一般人發(fā)達吧,可是,他到這里,入神地凝望著一個姿色盡失的已婚女人,真的只是為了收集素材體驗生活嗎?

  顧不得多想,夏綠買了女人攤上剩余的海鮮,急急回頭尋找秦風(fēng)的身影,

  那家伙,溜得蠻快的嘛!只是一會兒的沉思。就能把他跟丟?夏綠騎著摩托車,東尋西望。鉆進一條可疑的小巷。

  “啊——”她忽然驚呼起來,車頭猛然—扭,直往墻壁上撞去。

  導(dǎo)致車禍的原因,是一張嘻笑的臉,那臉在她拐進巷子里時,出其不意地堵在她的前方。

  但車禍并不慘烈,至少沒有鬧出人命。臉的主人,在夏綠撞墻的那一剎那,飛身將她救下,猶如武俠小說里功夫出神入化的魔教教主。只可憐一輛完整的機車,瞬間淪為破銅爛鐵。

  “你你你……”夏綠驚魂未定地看著秦風(fēng),牙關(guān)打顫。

  “你你你……”秦風(fēng)戲謔地模仿她的語調(diào),“你干么跟蹤我?”

  “我哪有!我騎我的車子,你走你的路,憑什么說我跟蹤你?”夏綠橫眉豎眼地掙脫他的魔爪,奔向那輛支離破碎的摩托車。“華生——”她呼喚著車子的昵稱,心痛的眼神油然而生,只差仰天長嘯表達自己悲憤的心情,不共戴天的仇敵近在眼前,怎能放過。“你賠我車子!”

  “與我何干?”秦風(fēng)故作無辜,繼而諷笑,“你叫它‘華生’?”

  “你忽然站在路中央,擋住我的車子嚇我,還敢說與你無關(guān)?”

  “你騎你的車子,我站我的路中央,憑什么說我是故意擋你的車子?”秦風(fēng)曾在《天龍八部》里扮演過老好巨猾的慕容復(fù),很懂得“以彼之道,還治彼身”的道理。

  “我的車子爛了,它就是證據(jù)!”夏綠指著摩托車的尸體,表示自己要嗚冤到底。哼,想賴賬?她可不是好招惹的善男信女。這輛小摩托車跟隨她闖蕩多年,感情深厚,在沒有加薪之前,她還要靠它‘辦案”,雖然老舊了些,但自己不能少了這個助手,華生雖然笨,可人家大偵探福爾摩斯不是照樣沒有拋棄他嗎?

  “這些魚蝦,也是你跟蹤我的證據(jù)!鼻仫L(fēng)笑著指著地面,海鮮被撞灑了一地,幾條魚尾還在烈日下?lián)u擺。

  “你賠我晚餐!賠我華生!”一見血債又添一筆,夏綠更不能放過這個家伙,索性揪住他的衣領(lǐng)。

  “好好好,”不知那家伙是真的怕了,還是為了保護自己身上的名牌,居然滿口答應(yīng),“我賠你一頓晚餐,至于華生嘛,我叫人修好它,如果它真的—命歸西了,我再賠你一輛新的,滿意了吧?”

  “咦?”沒想到他這樣好說話,夏綠反倒愣住了,后退三步,防止他有詐。

  ◎◎◎

  她上當(dāng)了!

  原以為可以舒舒服服地狠敲一頓豪華大餐,誰知那家伙借口家境困難、說什么也不肯上飯店,堅持到他家開伙,煮那一堆垂死的魚蝦。夏綠脾氣好,忍讓一步,跟隨他回到那幢舊樓,竟發(fā)現(xiàn)自己原來不幸入了賊窩,那家伙又惜口自己不會做飯,而且女傭已罷工多口,厚顏無恥地逼迫客人下廚。

  “如果我說,我也不會做飯呢?”夏綠狠狠地盯著他。

  姓秦的無賴的一攤手。“那我們只好都餓肚子了,這還不算可憐,更可憐的是它們,”他揮手一指在水中掙扎的魚蝦,“本以為可以讓它們死個痛快,現(xiàn)在……唉,只好讓可愛的小動物們待在暗無天日的廚房小自生自滅了!慘呀——”

  “你……”夏綠做不出這種滅絕人寰的事,只好挽起袖子開始洗鍋子。

  一邊當(dāng)著廚娘,一邊斜跟別到那家伙正半躺在柔軟寬大的沙發(fā)上,悠閑自得地欣賞音響中流瀉出來的小夜曲,左手夾一支煙,右手握一杯酒,讓夏綠更是無明火起,故意把砧板剁得“砰砰”響。

  哼!想吃現(xiàn)成的,沒那么容易!這家伙不是總在新聞媒體前炫耀自己是個“另類”的人嗎?她就讓這頓飯“另類”到底!

  三個小時后,當(dāng)秦風(fēng)終于因為肚子“咕咕”的抗議而失去耐性、偷偷地往廚房瞞了第三百下時,夏綠的晚餐也就擺上桌了。

  “請先嘗嘗湯!毕木G笑盈盈地喘過一個碗。

  饑不擇食的秦風(fēng)馬上接了過來,似餓狼般猛吞一大口。“呸——”湯水還來不及流人喉嚨,便被全數(shù)吐在地毯上!澳恪恪鼻仫L(fēng)瞠目結(jié)舌,“這湯……”

  “好喝吧?這是我家祖?zhèn)鞯奶饻 毕木G抽一張紙巾,友善地抹抹秦風(fēng)那張闔不攏的嘴。

  “他媽的!有人煮大骨湯放糖的嗎!”而且估計廚房里所有庫存的糖統(tǒng)統(tǒng)在這次晚餐中犧牲了。

  “有哇——我!”夏綠得意地端過另一個盤子。“喝不慣甜湯,就吃魚吧!

  “你確定沒在這里面放糖?”秦風(fēng)狐疑地用筷子挑了挑。

  “沒有!絕對沒有!我做的又不是糖醋魚。”夏綠很肯定地回答,

  “鹽也放得合適?”入口之前,舉—反三很有必要。

  “當(dāng)然!只一小匙而已。”

  香噴噴的味道激刺著秦風(fēng)的嗅覺,在空空肚子的慫恿下,他大膽地拿起筷子,再吞一口。

  夏綠詭異地笑了,她還沒來得及讓笑容完全綻放之前,秦風(fēng)再次暴殄天物。

  他筷子一摔,驚天動地的道:“他媽的,你這女人!這是什么魚!”

  “海魚。”

  “我是問你……你他媽的用了什么方法把一條好好的魚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有什么問題嗎?”夏綠無辜地望著他,“這是釀魚,做法相當(dāng)復(fù)雜,先把魚肉和魚骨全部挖出來,切碎了加上別的佐料,再重新填進去,魚皮不能損壞喲!這可是要很高段的人才能做得出的喲!”她無視對方憤怒的眼神,“當(dāng)然了,我在佐料里……嗯……還加了那么一點肥豬肉,膩是膩了點,不過,秦先生,你又不是伊斯蘭教徒,應(yīng)該不怕肥豬肉才對……”

  “你存心跟我作對是不是!”秦風(fēng)咆哮,“讓我喝大骨湯時嚼到糖塊、吃魚時吃到惡心的肥肉,你這個女人懂不懂做點正常的萊?”

  “當(dāng)然有了,正宗的清蒸龜!”夏綠再端出盤子,“這道菜雖然沒什么創(chuàng)意,但是很正常,秦先生你要不要試試?或者你覺得它太不新穎了,看不起,不愿試?”

  “你先吃一口讓我看看。”失敗是成功之母,秦風(fēng)記取教訓(xùn),讓夏綠以身示范。

  “沒問題!”就等他說這句活呢!夏綠大樂,三口兩口,一只龜很快只?諝ぃB同營養(yǎng)美味的湯汁全數(shù)吸進嘴里。打了個嗝,毫不客氣地取過秦風(fēng)面前一瓶紅酒,咕嚕咕嚕喝下一杯。。】偹憔谱泔堬柫。

  “你……你這個女人!”秦風(fēng)望著空空如也的盤子,終于明白原來自己上了大當(dāng),今晚惟一能吃的萊,已全部進了那女人的肚子。可他呢?可憐的他只能餓著肚子,看別人打著飽嗝。

  “好飽呀!我們來聽聽音樂!毕木G偷笑。這個故事,是為了告訴那個狂妄自大的男人,千萬不要在肚子餓的時候,得罪一個手里拿著鍋鏟的女人。拿著鍋鏟的手,往往能整治全世界的男人。

  筋疲力竭的秦風(fēng)已無力抗議了,只好倒在沙發(fā)上任那女人在自家客廳甩四處游走。仿佛她才是主人,而他……成了一縷視而不見的空氣。

  “咦?這是你新寫的劇本嗎?”正拿著—張CD的夏綠,忽然發(fā)現(xiàn)桌上一疊稿紙,便毫不客氣地抓起上下審視,“喂,要不要我給你點意見,在大學(xué)里我也有上過戲劇學(xué)的選修課喱,唔……讓我看看……咦?看起來你好像靈感枯竭了嘛!”

  可不是嘛!整疊稿紙或被涂得花花綠綠,或一大段可怕的空白。那家伙甚至還學(xué)電影《閃靈殺手》中那位變態(tài)作家胡亂寫道:“沒有娛樂,只有工作的秦風(fēng),遲早會發(fā)瘋!”

  “喂,”她拍拍那快要發(fā)瘋的家伙的肩,“把你想到的故事說給我聽聽,說不定我能幫你往下編!

  她哪有這么好心,不過是想借機挖出獨家新聞而已。

  “我如果能想得到好故事,還要你這只萊鳥幫我編?”秦風(fēng)瞪她一眼。

  “那就跟我說說你的童年往事,說不定能從中吸取些寶貴的創(chuàng)作素材。”夏綠繼續(xù)誘哄。

  他哪那么容易上當(dāng),這次連甩都不用她!

  “這樣吧!”她一計不成又生一計,“廚房里還有一些蝦子,要不要做給你吃?說不定吃飽了,腦子就靈光了!

  “算了!”一想到她剛才的“美昧佳肴”,他就渾身發(fā)抖,“那些蝦子早被悶得死光光了,我不吃腐肉!”

  “唔……”她伸出一根手指吮在嘴里,“估計它們是被悶死了,我去看看……”

  夏綠鉆進廚房的身影再次出現(xiàn)時,伴著一股濃烈的香味,那香味,別說餓極的人,就連飽到快撐死的人都會立刻垂涎欲滴、食欲大增。

  “你這女人!”秦風(fēng)一躍而起,“這……這是什么鬼東西?”

  “醉蝦呀,”夏綠掀開蓋子,“被酒泡得剛剛好,要不要嘗嘗?“

  那還用問?秦風(fēng)正想猛撲上去,忽然被一支筷子打中手背。“別急!”她又在詭笑,“我來替你沾醬汁!唔……說一個故事,賞你吃一口!

  “什么?”這居心叵測的小妮子原來打的就是這個主意!他……想不上當(dāng)都不行了,誰叫自己的肚皮不爭氣、早已棄械投降了呢?

  “我二十歲之前一直住在漁村里,父母都是漁民,他沒好氣地說!伴T前有沙灘,屋后有—棵樹!”

  “很好!”萬事起頭難,誘他說出了頭一句,就能誘他說出后面的無數(shù)句。夏綠獎勵地塞一只蝦子進他的嘴里!班拧袥]有青梅竹馬的女朋友?”讀者們對這種陳年往事一向感興趣。

  他并不回答,只張大嘴,等到一連塞進三只蝦后,才緩緩地開口!坝小!

  “現(xiàn)在還有來往?”乘勝追擊。

  “沒有!彼D了頓,“你今天下午不是見過她了!

  “我?”這個驚嚇著實不輕,好好一只肥蝦驚得掉落地上。

  “嘿嘿嘿,”秦風(fēng)笑起來,“女人,記得要幫我把地毯弄干凈喔!”

  “你是說……那個……那個……”她無論如何也無法把泰風(fēng)的初戀女友跟今天在菜市場見到的那個叫阿虹的黑瘦女人聯(lián)想在一起。

  “對,就是她。”秦風(fēng)點點頭。

  “喔!她看起來好像……不太——”

  “不太好。”他接過她的話語,“嫁了那種老公,能好到哪里去?”

  “你們……是怎么分開的?”夏綠沒料到自己居然挖出這種新聞,勁爆是夠勁爆了,可……總覺得有點良心不安,于是語調(diào)輕柔下來。

  “怎么分開的?”他無所謂的聳聳肩,“我進了演藝圈,她嫁了人,自然就分開了,很多事,我都不太記得了!

  真的記不清了嗎?也許吧,這些年,很少回憶過去,往事就像煙一樣,被時光的風(fēng)一吹,散了。只是偶爾,在遐想的間隙,有一個女孩子的清爽笑顏和被那海風(fēng)拂亂的烏亮長發(fā),映入他的腦海,一晃而過。這搖搖晃晃的記憶,等到靜下來后,出現(xiàn)在眼前的,卻是一個整日叫賣的黑瘦婦女,過去如花般綻放的明亮臉龐,早巳不復(fù)存在。

  “你這個人怎么可以這樣!”夏綠顯然對他的態(tài)度不滿,剛剛輕柔下來的語氣再次強硬起來,“再怎么說她也是你喜歡過的人,她現(xiàn)在過得這么不好,你怎么可以無動于衷?哼,當(dāng)初對人家始亂終棄也就罷了,現(xiàn)在也不想想怎么幫幫人家!”

  “我始亂終棄?”秦風(fēng)哭笑不得,“我怎么沒幫她了?今天還買了她—大堆魚!

  “那個也好意思算!”夏綠一拍桌子,火冒三丈!八焕瞎虻臅r候,你怎么不出手?”

  “那是人家家里的事,我一個外頭的男人,憑什么出手?”秦風(fēng)接住險些被擊落的醉蝦,也火了,“說不定她護著她老公,到時連我一起打!”

  “你以為誰都像你一樣心理變態(tài)!”她一把搶過裝著醉蝦的碗,走到垃圾桶旁。

  “等等,等等,有話好說!”秦風(fēng)看著即將將被當(dāng)作垃圾處理掉的美味,立即屈服,“那你說,我該怎么做才叫有良心?”

  “唔……最起碼,你得拿點錢給她、她好像窮得連飯都沒得吃了。”

  “我不方便見她。”搶過醉蝦,他打算抵賴。

  “我替你拿支票給她!”夏綠自告奮勇,

  秦風(fēng)無可奈何地看了她—眼,搖頭嘆息。面對如此俠女,他這個被逮住的小人能有什么話好說?于是只好開了支票,看那女人濫施同情去。咦?她不是來采訪的記者嗎?什么時候變成慈善大使了?

  ◎◎◎

  餐廳的門口,阿虹來的時候,夏綠已經(jīng)等很久了。她看到這個賣魚的女人渾身上下努力打扮整齊,手腳仍是怯怯的走到她面前。

  “我們進去坐下再聊,好嗎?”夏綠提議。她挑的這間餐廳,不算太貴,相信阿虹不會覺得太難堪。

  “不,我就不進去了,”誰知她仍然拒絕,“夏……小姐,你有什么事,在這里說就可以了。”

  “那我們?nèi)ツ沁!币叩綐湎乱粡埪短焐嘲l(fā)上,夏綠這才掏出支票遞過去、

  “是阿康叫你給我的嗎?”阿虹并不接,只問。

  “阿康?”夏綠不解。

  “他現(xiàn)在拍電影的名字叫……秦風(fēng)!

  “你知道?”那家伙不是說阿虹早就忘記他了嗎?

  “他現(xiàn)在那么出名,我雖然是一個賣魚妹,可是也聽說過!豹q豫著開口.”其實,他經(jīng)常到菜市場看我,幫我的生意,我也知道。”

  “你……”別說夏綠,恐怕連秦風(fēng)本人也沒料到。

  “夏小姐,你是阿康的女朋友嗎?”她抬起頭,第一次正視夏綠。

  “不不不,”夏綠連連搖手,“我哪里是那種家伙的女朋友!”

  “阿康其實人很好,”她投來的目光帶著一絲企求!跋男〗,你千萬不要誤會他,他是好心才幫我的,我們之間……我現(xiàn)在這個樣子,你一看就應(yīng)該知道我和他之間再也不可能有什么了。那時候,是我對不起他,不能怪他……”看起來,她是認定了兩人關(guān)系曖昧。

  “那時候?”夏綠作為—個記者好打聽的職業(yè)本能又來了。

  “他要到誠里掙錢,我說過要等他的,可是我阿爸說他當(dāng)戲子能有多大出息.就逼我嫁。怪我當(dāng)時沒有主見……后來,也就答應(yīng)嫁了。阿康掙到第一筆錢回村子找我的時候,我都快生大兒子了,他一直不知道我嫁人這件事……那天,聽人說,他在我家門口站了好久……夏小姐,這都是好久以前的事了,虧了阿康這些年來一直資助我家生意,他這個人真是沒活說!

  原來始亂終棄的,并不是他。沒想到,那家伙還蠻深情的嘛!夏綠忽然覺得有什么東西堵住了她的心口。

  “這錢,我不能要,我怎么好意思再要阿康的錢?就算拿了,也是給我家那個不爭氣的男人賭了去。”阿虹推開支票.“夏小姐,沒事我先回去了,攤子還要看呢,不好麻煩王家大嬸太久的!

  夏綠并沒有勉強,只看著她漸行漸遠的身影。忽然,她想到,阿虹的孩子不是也叫做“康”嗎?也許,在有意無意中,她給兒子取了這個名字,紀念她生命中最難忘的男人?梢韵胂,那曾是一段多么深刻的感情,但,任憑再深刻的感情,也有這煙消云散的——天,只是偶爾吧!并非所有的戀人都會如此。希望,只是偶爾。

  “她走遠了,你可以出來了!毕木G對身后躲藏的人說。

  秦風(fēng),從角落里走了出來,默默接過那張支票,輕輕一撕,化為蝶翼。

  “也許,你可以寫她!彼@。

  “嗯?”

  “我是說,你的新劇本也許可以寫她——寫一個男主角念念不忘的美麗女子,但多年以后相遇,美麗卻不復(fù)存在。”夏綠對秦風(fēng)眨眨眼,采用酸酸文藝腔,“很凄涼的故事,對不對?有一種……撕裂的痛。”

  “嘿。”秦風(fēng)澀笑,“你也可以寫她!

  “我?”

  “你不是一直想挖獨家新聞嗚?現(xiàn)在挖到了,大明星秦風(fēng)的初戀女友竟是賣魚妹,夠聳動了吧?”

  眉間不經(jīng)意地一蹙。是呵,她不是一直想挖這樣的新聞嗎?但,現(xiàn)在挖到了,卻不知為什么,失去了寫它的興趣。

  “為什么讓我挖到這新聞?”夏綠不解地望著身邊的男人。

  “因為……”秦風(fēng)扶扶墨鏡,“當(dāng)時我肚子太餓,腦子不靈光,被你連逼帶哄,就套出了這個故事。呃……現(xiàn)在又餓了,走走走,吃飯去,你請客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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