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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京夢幻舞娘 第十章


  “那很抱歉,我的會議不會那么快結(jié)束,最遲也要一個星期后!彼难垌藝(yán)。  

  “什么?難道你要我等一個星期?”  

  她驚叫,她怎可能一星期全待在橫濱,就只為了他不放心她一個人搭車!實在是太  小題大作了,何況她行李都沒帶,她的內(nèi)務(wù)就是個大問題!管他呢!到時候她逃都要逃  回去!  

  她的想法似乎立刻被他擄掠,這時恰好司機旭東來到。  

  “旭東,把她帶回去,如果有什么“閃失”,唯你是問!毙駯|一副如臨大敵似的  點頭。  

  他有意找個不相干的人開刀來引出她的罪惡感,高竿的算準(zhǔn)了她嘴硬心軟的弱點。  

  “小姐,請吧。”旭東憨厚的微笑裹有一份克盡職守的謹(jǐn)慎。  

  桑柔望著門外來來往往的人,忍住了對文森的滿腹牢騷,不情愿的隨著旭東離去。  

  ※※※  

  別墅是一幢日式的莊嚴(yán)大宅院,大門一進去是個寬廣的院子,兩旁是茂密的林蔭草  園,有些時候門深似海讓人探索不盡的感覺。  

  在走道上有個老伯正在清掃落葉,桑柔慢吞吞的走向大宅,坐在石階上脫下鞋子。  

  “桑柔小姐嗎?”  

  桑柔回過頭,喚她的是一個管家模樣的中年婦女。  

  “我是!  

  “老板打電話回來交代過,請隨我來,我?guī)愕娇头俊!?nbsp; 

  “哦!”他還真周到,事到如今只好既來之則安之了。  

  客房座落在大宅的西側(cè),木質(zhì)走廊外有座景觀不錯的專屬庭院,庭院里有一方水塘  養(yǎng)了很多色彩鮮麗的魚,女管家為她送上點心茶水,還為她在榻榻米上鋪好床才退下。  

  桑柔端著點心赤足走下庭院站在水塘邊的石頭上,邊喝茶邊看風(fēng)景,順道把點心撒  在水上和魚兒分享,魚群蜂涌而上爭相奪食,拍得水花四濺,桑柔不忍心看它們饑餓的  模樣,干脆把全部的點心都喂給魚兒。  

  暖暖的春陽下,無事可做,望著一片草地青翠,她只想做一件事---躺下來休息。  她仰躺在草地上看著藍(lán)藍(lán)的天空,和偶然飛過的鳥兒,雙腿舒服的一伸,“鏗”地一聲  ,她不小心把石頭上放點心的托盤踢落水中。她立即起身想救起那個托盤,但那個托盤  隨著水流漸行漸遠(yuǎn),她不得不伸長了手去撈,一心只想她可不想多欠他一個盤子,怎知  她構(gòu)也構(gòu)不著。  

  只好一手扳著立起的石塊,整個人往前傾,終于構(gòu)著了,她正松了口氣,卻沒注意  腳下被魚群弄得濕滑的石頭,傾刻間一頭栽入了水塘里,她還不明就里怎會這樣,渾身  就濕得像落湯雞了,她狼狽的立在水位高及腰間的水塘中,那個托盤她是救起了,但誰  來救她呢!她除了身上這一百零一件的衣服,沒有可換洗的衣物,怎辦才好?  

  “桑柔……桑柔……宮澤桑柔……”是神田文森,他回來了,他怎么會這么早回來  ,喊人也用不著用吼的。  

  “我……我在這里。”她吼回去。  

  “你在做什么?”文森走出客房看到她,朝她走來。  

  “我不小心掉下來了!  

  “從房里頭掉到這里?”  

  “當(dāng)然不是!”她白了他一眼。  

  “上來。”他不再多問,把手伸給她。  

  桑柔本能的伸出手去,可是她有了一個好玩的念頭,給結(jié)實實的握住她的手,文森  不疑有他,在拉她一把的同時讓桑柔給拉下水去了。  

  桑柔忍不住的噗哧一笑,詭計現(xiàn)形,文森板著的臉讓她更樂。“抱歉了,打著領(lǐng)帶  的人魚先生。”  

  文森不笑不語,一逕的睨著她,好一會兒桑柔才用力的止住笑,眨眨眼睛假裝無辜  !安皇俏姨至,就是你的力量太小。”  

  他還是一語不發(fā),居高臨下的瞥她。  

  “穿著西裝游泳挺新鮮的吧!”桑柔糗他!霸绶盼一厝ゲ痪褪裁词露紱]了,后悔  了吧!”  

  他的眼由詫異轉(zhuǎn)為嘲弄!昂蠡诘目峙虏皇俏,如果不想著涼就別顧著說風(fēng)涼話。  ”  

  他在提醒她什么嗎?桑柔下意識的低頭看了一眼自己,天!她的曲線在光天化日  下完全一目了然,她連忙把托盤抱在胸前,小臉倏然羞紅!澳阕唛_!  

  “這是我的房子,我高興在哪就在哪!”換他說風(fēng)涼話了。  

  “請你走開,如果你還有點道德的話。”  

  “什么叫道德?”他邊說邊脫下泡水的西裝外套,拋向岸邊。  

  “就是……算了我知道你沒有這方面的常識!彼呐e動讓她怯縮,她裝做不以為  然,嘟起嘴逕自爬上岸,可是一身濕滑令她行動困難,差點打滑,直到一雙強而有力的  臂膀定住她將她撈起。  

  她驚慌的小嘴一句話也說不出口,心跳漸漸熾烈,她發(fā)現(xiàn)自己在發(fā)抖。  

  是什么令她顫抖,是四周冷空氣中的沖擊,還是他眼中燃燒的無名火焰!正午白  花花的陽光都遠(yuǎn)比不了他眼中的那份灼熱!  

  “放……開……我……”她受傷的瞪視他。  

  “被一個不愛的人擁抱很難受是嗎?”  

  他的口吻嘲諷,眼神卻痛苦,倏地放開她,他的模樣突然激起她的心疼和抱歉,她  半點也沒有思忖,她希望他明白她對他的情意,她不想他再對她若即若離。  

  “別走……”她不再怯儒,主動的倚進他懷里。  

  “我愛你!彼p柔的向他訴說,認(rèn)真的眼睛一瞬也不瞬的看著他。  

  “真的!崩滤念^,她閉上眼紅唇微顫的吻他。  

  “你很善變!  

  這話聽來不是接受也非拒絕,當(dāng)她睜開眼睛,他卻面無表情的逕自離去。  

  “怎么會弄成這樣?”一個年輕溫柔的女性聲音關(guān)注的由房外迎隨而來。桑柔迷憫  的回過頭去,文森已走出了客房外,她看不見他,只聽到那女子再度溫婉的說:“我拿  衣服給你換上!  

  桑柔愣愣的立在原地,許久許久都無法想通他為什么表現(xiàn)得那么木然,還說她善變  ,而門外的那位女子是誰,親匿的語氣光聽就教人泛疙瘩。  

  或許善變的人該是他吧!  

  她突然覺得一身的水變得好涼,透入心中的涼意,令人不舒服!  

  她不知道自己呆立了多久,直到女管家出現(xiàn)。  

  “桑柔小姐,老板要我送來你換洗的衣服,請隨我到浴室來!  

  他還會想到她!桑柔心底好受了點。  

  沐浴更衣后她被請進了大廳,原木色的大廳有不少骨董收藏,古意盎然中有著和主  人一樣的深沉氣質(zhì)。  

  大廳的盡頭左轉(zhuǎn),管家拉開木門,里頭是間私人聚會的傳統(tǒng)和室餐廳,神田文森已  端坐在里頭,他換上了黑色的和服,頭發(fā)自然膨松,看來俊逸非凡,明顯的他也梳洗過  了。  

  但他不是單獨一人,他身邊有位美艷女子,上午在公司見過的那位歌川小姐。  

  “老板,幻紗小姐讓你們久候了。”女管家恭敬的說道,桑柔遲緩的走進去,文森  并沒有看她,倒是歌川幻紗對她微笑,然后向管家說:“上菜吧!  

  “是!遍T關(guān)上了。  

  桑柔像局外人似的別扭,她撫撫自己身上小菊花圖案的和服跪坐下來,猜想著他們  之間的關(guān)系。  

  “衣服好合身哦!我們的身材差不多!备璐ɑ眉喆蛄恐H。  

  “這……是你的衣服!”她才想問這是誰的衣服呢!  

  “是啊!”  

  桑柔感到這件綿質(zhì)的和服成了針毯似的!奥犖纳f你是學(xué)舞蹈的,將來是不是要  當(dāng)舞蹈家?”幻紗問。  

  什么時候他變得那么長舌了!桑柔抬起眼簾,掠過文森打從她進來都不曾和她正面  接觸的臉,悶聲答:“是!”  

  “你將來若是結(jié)婚生小孩怎么辦呢!會不會不方便!”幻紗很有興趣的在探索。  

  “我不結(jié)婚!鄙H崧杂袛骋狻  

  “!你有這樣的想法啊,和我真是有志一同,你有男朋友嗎?”  

  這個問題似乎引發(fā)了“某人”的注意,文森沉靜的眼光終于移向桑柔。  

  “沒有!鄙H岽鸬弥苯!澳隳兀俊彼裏o聊的反問,沒發(fā)現(xiàn)文森眼底的不信任。  

  “我有。”歌川幻紗輕快的攏攏頭發(fā),不經(jīng)心的看了文森一眼,桑柔敏感的心頭在  搖撼!搖撼在懸崖邊。  

  “我們同居一起三年多了!  

  “同居!”終于水落石出了!這就是他們的關(guān)系!  

  桑柔的心急墜落,墜落到無底深淵。  

  “那沒什么,合則聚,不合則散,沒有壓力而且……”幻紗不斷的說著,但桑柔再  也聽不進任何話,整個人簡直都可以榨出鹽酸來了!  

  多寂寥的夜!  

  整座大宅寧靜得幾近萬籟俱寂,甚至有些森沉可怖。  

  文森和幻紗自下午離開別墅至今未歸。  

  稀微的燈光下,桑柔懶懨懨的獨自一人倚在門外看著孤寂的院子,她睡不著,心里  糾結(jié)著受欺騙與失落。  

  她弄不懂,既然神田文森已有了親密的同居人,何苦又要來招惹她?  

  她曾經(jīng)感動,也試著想感謝他為了她不計代價的付出,但如今看來只有令她作惡,  她不得不懷疑起他對她的真正意圖。  

  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桑柔第一次認(rèn)真的思考他背后真正的動機。  

  難道他和那些有錢有勢的臭男人一樣喜歡玩金錢游戲,對一個一無所有的女子大獻  殷勤,不惜花費,目的無非只有一個……而她竟傻得相信他當(dāng)真是愛上她!可笑。m  澤桑柔!難怪他對她愛的表白無動于衷了!  

  玩這種把戲?qū)λ灾荒芩闶巧钌系恼{(diào)劑!她不過是他眾多玩偶中的一個。  

  “桑柔,你睡了嗎?”是神田文森!這么晚了他來做什么?  

  “有什么事?”桑柔提高警覺。  

  “幫你買了些衣服,試試看合不合身。”  

  他究竟想讓她虧欠他多少,又想從她身上得到多少?她忿恨的想,憎惡的前去開門  ,“何必那么麻煩!  

  門外的幽暗和屋內(nèi)的光線對比映得他更挺拔。  

  “如果不夠,明天讓旭東載你去買!彼f上一袋衣服,又遞上一張信用卡,沒有  表情的巡過她的臉龐。  

  “歌川小姐呢,她也回來了嗎?”她問,沒有接過他手上的任何東西。  

  “她回家去了!蔽纳唤(jīng)心的說。  

  “回家?她不是住這里嗎?”莫非他們另有愛巢!桑柔嫌惡的垂下眼簾。  

  “她為什么要住在這里?”他反問,桑柔認(rèn)為他是在敷衍。  

  “不早了,你休息吧!彼咽稚系臇|西放在榻榻米地板上。  

  “你不進來坐嗎?”她試驗他是否會露出真面目。  

  “太晚了!彼尤痪芙^,那么他是想繼續(xù)玩下去了!  

  不!她想做個了斷,早晚都要把債還清的,她希望愈快愈好。  

  在他沒有防備的時候,她扣住他的頸子!拔俏摇瓌e說你不想!彼拇綆缀跻  碰觸到他的,但他卻一直沒有拉近彼此的距離,若有所思的瞥她。  

  “如果我不只要一個吻呢?”他問,眼中的渴望有所保留。  

  桑柔退怯了,但她知道自己沒有后路!半S你……”她閉上眼睛不讓他看見她的慌  亂無主。  

  她以為她會痛苦或厭惡,但是當(dāng)他的雙手占有般的定在她的腰間,傾下身吻她,那  似多情,似呵護的溫柔令她心碎了!  

  她立刻警覺自己還是深愛著他的!  

  雖然明知自己不該信任他,可是她的觀感卻不斷的告訴她,她喜歡他柔情的撫觸,  她喜歡他似是真心的吻。  

  她的身體違背了她的心,她不自禁的解下他上衣的鈕扣,依戀的。與他裸裎相貼,  他身上的熱力在一瞬間傳導(dǎo)給她,似一湖愛的潮水暖暖的溶解了她頑固的心。如果她的  付出可以抵償他為她所做的一切,那么地?zé)o怨無悔……※※※  

  不是已決定把她逐出自己的深情了嗎?那么現(xiàn)在他在做什么?莫非他沒有真正放下  過她?  

  文森問自己,望入她嬌媚如玟瑰的小臉,念念不忘她那句似幻似真的:“我愛你。  ”  

  他希望她是認(rèn)真的,但她已有了小情人,不是嗎?  

  那又如何?  

  在商場上他從不退讓,在情感上他又何,非得逼著自己輕言放棄?  

  也許一開始就注定她是他的,否則他不會對她如此癡狂。  

  不管她是否有其他的追求者,那與他無關(guān),重要的是他愛她,希望得到她,并且他  有絕對的能力為她負(fù)責(zé)到底。  

  ※※※  

  午夜夢醒,屋外飄起了綿綿細(xì)雨,為初春帶來微寒。  

  經(jīng)過了一夜刻骨纏綿,桑柔心里只有苦澀。  

  她感覺他帶給她的細(xì)致柔情全是愛意。  

  但她怎能那么胡涂,怎能任由自己一再掉入在他迷人的愛情陷阱里,畢竟他和她是  不同世界的人,他是天上的星辰可以放任自己光芒萬傾,她不過是地上的一株小草,在  嘗遍了風(fēng)吹雨淋之后,她沒有力氣再去承受他的熱力。  

  更何況他的光芒不只照耀在她身上。  

  無論如何,她是必須離開他的!她不能留戀,不能遲疑。  

  “你要去哪里?”文森將她拉回懷中,柔和的眼中唯有真情。  

  “我要走了!鄙H嵊伤麘阎谐殡x,她不想再留戀他的撫觸。  

  “你想走去哪兒?”文森問。  

  “哪里都好,只要離開你!  

  文森沒有當(dāng)真,故作霸氣的將她捉回懷里!安粶(zhǔn)!  

  “不,你的恩情我已經(jīng)全還給你了!鄙H嵬凭芩。  

  文森的雙眸由不解漸漸轉(zhuǎn)為犀利。“你說什么?”  

  “我說得已經(jīng)夠清楚了。”  

  “也許你可以再說得更清楚一點。”  

  “你已經(jīng)得到了你想要的……我們再也互不相欠了!  

  文森即將冒出電擊的眼中訴說著痛苦,突然他收藏起痛苦,唇邊牽出殘酷的冷笑,  無情的攫住她!澳阋詾槟氵得起嗎?”  

  桑柔一句話都說不出口,他的模樣刺痛了她!  

  她從未見過他這樣令人害怕的樣子,像是受了重傷的雄獅,隨時具有攻擊性。  

  “如果你還想就得還得徹底!彼麤]有一丁點珍惜,狂放的揪住她的長發(fā),將她嚇  壞了的小臉扯近自己,不管她疼痛得流淚,怒氣鼎沸的把她甩在床鋪上。  

  “不要你動手,我自己來!”  

  她終于看清楚他猙獰的面目了,她對他唯有唾棄。  

  她合著淚扯開衣襟,粉紅色的肌膚在暗夜中展露動魂攝魄的美。  

  她不發(fā)一語,抬起下巴輕蔑的瞪視他。  

  文森表情中有著嚴(yán)重的失意,他再次抓起她的長發(fā),錐心疼痛的給她一記耳光,沒  有保留的力道打得她腦袋險嗡然作響,鉗住她的發(fā)要她完全面對他。“這個耳光是想打  醒你!  

  “你不僅目中無人,得寸進尺,更是無情無義。”他對她咆哮,又將她甩開了去,  火速立起身!澳阋詾槲以敢庖淮斡忠淮蔚膸湍銥榈氖鞘裁?為了不忍心你擔(dān)憂孩子的  無家可歸,我給他們一個家,為了保護你的前途我買下舞娘。為了不讓你走,千方百計  的留住你。我為的是什么?我是個傻子,還是瘋子?還是閑來無事找事做?若不是被你  的行為感動,若不是真心愛你,希望有朝一日你會發(fā)現(xiàn)我對你的愛……”他英俊的臉上  顯出疲憊。  

  “如今我總算明白你不但不值得我愛,更不值得我浪費心神在你身上,怪只怪我自  己自做多情,當(dāng)你是我今生唯一的愛!”  

  “不要以為每個人都可以輕易得到我的包容與感情!”  

  “你以為我要的是什么?真要女人太容易,絕不差你一個!  

  “我承認(rèn)自己是個凡夫也有對愛情的渴求,但不及你想像的齷齪!彼鸬谜鹛祉  。  

  “老早在看過你公演后就決心將你放手,偏偏你又闖來,讓我當(dāng)真以為你愛我,明  知你已有了別人,明知你不可能是真心的,但我暗自喜悅,期待我們之間會有轉(zhuǎn)機,但  結(jié)果擺在眼前,我錯了,并且錯得離譜。你要走盡管走,我不會再留你。順道把那十個  小鬼帶走,走得遠(yuǎn)遠(yuǎn)的,永遠(yuǎn)別在我面前出現(xiàn)。我再也不愿和你們有任何牽扯!”他怒  火烈焚的放下重話離她而去。  

  狂風(fēng)呼嘯后隨之而來的是可怕的靜謐。  

  桑柔窘迫的倒在床鋪上,任由淚水散亂濕透枕頭。  

  臉上的紅痕已由麻木轉(zhuǎn)為刺痛,但真正讓她痛徹心靡的是他的一番話。  

  他說她是他今生唯一的愛!  

  他說他去看了公演!  

  他說他不再留她!  

  這一堆冠冕堂皇的說詞,重點無非在他不想留她了,這是正常的,得到了就不再新  奇,這是正常的!  

  可是為什么她的直覺不停的在反駁?  

  難道她寧可相信他所說的,也不相信自己嗎?  

  忍不住的聲聲嗚咽,困住了她自己的心,桑柔知道她其實是深深感動,且完全相信  的!  

  可是為何他絕口不提歌川幻紗,又反倒指責(zé)她有了別人呢?  

  他分明是在自圓其說不是嗎?  

  她心底一片愁云慘霧,緩慢的失神的靠在墻上,她不愿留在充滿他味道的床鋪上,  天一亮她就走,回東京帶著孩子們離開他。  

  她要自已堅強些,有志氣些,可是臉上串串直落的眼淚代表什么呢?  

  對神田文森的難舍還是對未知將來的恐慌?  

  不管是什么,她都得獨自承受,重拾地?zé)o所依恃的日子!沒有他的日子!  

  ※※※  

  天色微微明,天空下著小雨,桑柔走在灰色天幕中,她單薄的衣棠敵不過天候的寒  冷,但她必須趕搭上早班火車,推開宅邸沉重的大門,她回顧了一眼,感傷的疾走入雨  中。  

  徒步到了車站正值上班時間,人山人海,桑柔抬眼看時刻表,一不留神有個人冒失  的擦撞過她的肩膀,她無心理會,看好了時刻表,她準(zhǔn)備掏出錢包買車票,驀然驚覺口  袋是空的。  

  剛剛那人……不,或許是自己不小心掉在某地方了!她急了!沿途去找,雙眼慌忙  在地上搜尋,但地上只有乘客來來往往往匆促的腳步,沒有她的錢包!  

  丟了錢,她就回不到東京,不成,說什么她都得找到。  

  發(fā)瘋似的她走出車站一路走回去。  

  一直到了正午,下起了雷雨,桑柔一臉失眠的樵粹,一身雨水的落魄,頭暈?zāi)垦5?nbsp; 躲進了電話亭,看到了電話,蒼茫中地想起了神田文森,她該向他求援嗎?不,她拿什  么立場找他,他已經(jīng)不要她了!她坐下來,蜷起了那雙不知走了多少路疲累的腿,把頭  放在膝上,淚水悄悄的涌上來,在這時候,她唯一想的人竟是他。  

  她想念他,真的好想念他!  

  她現(xiàn)在自由了,如愿以償?shù)碾x開他了,可是心卻忘了帶走!  

  “小姐,休息就回家去,別占用公物好不好?”  

  哭泣的桑柔被一個尖銳的聲音拉回現(xiàn)實,她搖搖欲墜的站立起,電話亭外有兩個撐  傘的歐巴桑。  

  “你沒事吧?”其中一個問。  

  桑柔沒回答,揮去淚,硬撐著渾身的疼痛走出電話亭,跌跌撞撞的走入雨中。  

  “怎么那個樣子?”兩人竊竊私語。  

  “八成是不正經(jīng)的女孩……”  

  她們的議論隨著風(fēng)飄進了桑柔耳里,一個遙遠(yuǎn)的孩提時的傷痛記憶像海嘯般再度撲  向她來,加諸狼狽的絕境使她痛不欲生!  

  ※※※  

  “老哥,從沒見你像今天這么心不在焉的,你的大客戶有些微詞哦!睍h結(jié)束,  幻紗端來一杯咖啡給文森。  

  “有你在和他們周旋,我不擔(dān)心。”文森抽著菸,立在窗前看著外頭下了一整天的  雨。  

  “那你擔(dān)心什么?”幻紗俏問。  

  “我?”  

  “對呀!打我生下來都沒見過你這個樣子!彼龃蛉嵤顷P(guān)心。  

  “什么樣子?”文森把咖啡擱在桌上。  

  “成天見你的臉就像心里頭掛著鉛塊似的!  

  “哦?”  

  “你怎么了,老哥?”她試探著。  

  “沒什么。”  

  “真的沒什么嗎?”誰相信。“是不是我沒把你的別墅管好,讓你住得不滿意?”  

  “你想哪兒去了!”  

  “那是不是分公司方面的問題,我有什么疏失卻不自知的地方嗎?”  

  文森熄了煙,搖搖頭!澳氵@個女強人就像是我的右臂,分公司交給你我是放心不  過的了!  

  “那你是怎么了?難不成是生理不順啊!”  

  文森輕嗤!皠e開玩笑,說過了沒什么!  

  “沒什么就好,今晚我“老公”要請我吃法國菜,你要不要一起來!  

  “不了,改天吧!  

  “那我先走了!”幻紗正要走,突然想起什么又回頭!皩,忙了一天都忘了問你  了,你要我買的衣服桑柔喜歡嗎?”  

  文森眼波中有一陣愣愕,久久才吐出一句:“嗯。”  

  “嗯,是代表什么,我的眼光不賴,還是不好。   

  “我表妹的眼光有錯的時候嗎?”他不經(jīng)心的說。  

  “說的也是!被眉喭獾狞c頭,笑說著,看了看表!拔艺娴囊吡,不然會來  不及的,明天見了!  

  幻紗走了,空蕩蕩的辦公廳只留文森一人。  

  我真的在擔(dān)心什么嗎?  

  我又真的“沒什么”嗎?文森自問。  

  倘若是有又如何?改變得了他決定的事嗎?  

  不,這不是他的決定,是“她”要他做的決定!  

  “她”現(xiàn)在如何了?一早就沒見“她”人影。  

  莫非已回東京打包行李去了!  

  她真的就這樣一聲不響的走了?  

  無情的女人!  

  攪得他一整天都是烏云密布的心情!  

  哎!  

  ※※※  

  車子駛在濕答答的馬路上,霏霏霪雨下得人心情跟著起陰霾,商店的輝煌燈火,人  煙稀疏的街頭,這樣的夜里顯得凄涼。  

  晦暗的后座里,文森沉悶的望著車窗外,雨滴不斷淅瀝的滑下車窗,幾乎遮蔽了所  有的視線,隱約中他像是見到一個小小的人影,獨自蜷縮在街燈下……那身影好熟悉,  他震驚的搖下車窗……“旭東,停車!”  

  “老板,這里是快車道呢!”  

  “我要你馬上停車!”文森急促的下令。  

  “是!毙駯|立刻打方向燈將車子靠向路旁。  

  不待旭東把車子停妥,文森匆匆下車!袄习,你忘了撐傘……”  

  文森管不了有沒有傘,冒雨朝那個顫抖的小身影走去。  

  “桑柔!你在這里做什么?”真的是她!  

  “你為什么沒有回去東京?”他脫下風(fēng)衣罩在她劇烈顫抖的身子。  

  “桑柔!”他再次喚她,但她仍是只是縮得死緊,沒有抬頭看他也沒有回答。  

  文森蹲下身俯視她,他震懾住了!  

  她臉色發(fā)青,唇色泛紫,眼神呆滯,任憑雨水不斷由她的頭頂滾落。  

  老天!這是怎么回事?他沒有多想,抱起了她,她身上如火般的灼熱即刻蔓延到他  手心,她在發(fā)燒!  

  他裹緊她,無意識的眼神,狂顫的小小身體惹得他心急如焚。  

  “旭東,把暖氣開到最強!  

  文森緊抱住桑柔,搓著揉著希望將自己的生命力注入她的體內(nèi)。  

  “老板這已是最極限了。”  

  “車子開快點,用最快的速度到醫(yī)院!  

  “是。”  

  “桑柔你好些了嗎?好些了嗎?”他不斷的、熱切的在她耳畔低喃,但她始終沒有  好轉(zhuǎn)。  

  “你是怎么了?怎么會弄成這樣?怎么會弄成這樣?”  

  他不停不停的為她揉搓,輕喚著她,不知過了多久,終于,她的眼瞳閃動了。  

  “桑柔!彼@喜的熱了眼眶。  

  她黑幽的眼珠子深不見底,無語的看了他一眼又合上垂下淚來。  

  “老天!”他以手指拭去她眼角的淚,難過的心絞痛起來。  

  “是我嗎?”他痛苦的低吟,臉頰沒入她的頸窩。“是我造成的嗎?你告訴我!  ”  

  她體溫的火熱加速他的自責(zé),他一逕將責(zé)任往自己身上攬。“一定是我,明知你無  處可去,卻要你走,老天,是我把你弄成這樣的。我并不是真心要你走,包括沙晨他們  ……”  

  一只柔弱的手落在他濕漉漉的發(fā)上!拔摇腻X包掉了……回不了東京,和你無  關(guān)!  

  “為什么不找我?”他倏地抬頭,皺著眉。  

  “我,不,敢!  

  他心碎了!她的委屈令他心碎!  

  他沉柔的問:“告訴我,你今天一整天都去了哪里?”  

  “我……不知道……該去……哪里?”  

  “難道你在街上游蕩了一整天?”  

  她哀愁的點頭。  

  “在這樣的天氣!你就不會找個地方躲雨嗎?”他慍怒的語氣是對自己的苛責(zé)。  

  “沒有……地方……容得下……我!”不爭氣的眼淚垂落更多。  

  “對不起!彼娜绲陡。  

  “為什么……要說……對不起?”  

  “我不該要你走,我不該……”  

  “你沒有錯,錯在……我不該來到這個……世界!  

  “不,你該來,你必須來,為我而來!  

  “你?”  

  “是的,你是我生命中的一盞明燈,照亮了我認(rèn)清人性的本質(zhì)!  

  “什么是……人性的本質(zhì)?”似乎很久很久以前,有個女孩曾自不量力的“提醒”  他,那個人正是她自己!桑柔露出可憐的微笑。  

  “道義!  

  “我……有那么大的本事嗎?”桑柔虛弱的搖頭。  

  “你有,一直都有!  

  “你的……同居人呢……她有嗎?”  

  “我的什么?”  

  桑柔又合上眼睛,緊抿的唇苦澀的抖顫。  

  “說清楚好嗎?”他柔聲請求。  

  “歌川小姐……你的……同居人!  

  “幻紗!你怎么會這么認(rèn)為!太離譜了,幻紗是我的表妹!我沒有你所謂的同居人  ,我的愛情觀還沒有開放到那個程度。”文森苦笑。  

  桑柔睜開眼,眼底錯落著徹悟和后悔。  

  她錯怪他了,也深深的傷害了他!  

  難怪他會甩她耳光,難怪他會激動的指責(zé)她!  

  他對她的愛那么真切,她卻讓自已的無知蒙蔽!  

  “怎么了?”  

  “對不起……我錯怪你了……我以為她指的同居人就是……你……你們又…那么親  熱……我……”眼淚并不足以發(fā)泄她的悔悟。“對不起……我不該對你說那種話……原  諒我!  

  他心疼的貼著她熱烘烘的臉頰,心頭的烏云散去大半。“我原諒你!  

  “你是不是……真的……不要我了?”她在他耳畔呢噥。  

  “老天!我要你,我要,除非你心里另有別人!  

  “沒有……別人……只有你一個!彼钊醯拈]上眼,這是一直以來沒能對他說的  真心話。  

  “那個伊藤風(fēng)谷呢?”他抬起頭,眼蒙暗沉。  

  “他只是……我的……學(xué)長。”  

  “你和他跳起舞來像對戀人。”他忘不了她和他深情相倚的影像。  

  “那是……我對舞蹈的……深情,和他一點也沒有……關(guān)系!  

  “是我多心了!”他以手指輕劃過她的臉頰。  

  “你……真的……去看了……公演?”  

  “是的!  

  “我以為……你沒去……心里好難過!”  

  “那表示什么?你對我的在意嗎?”  

  “是的,我在意你,非常非常的在意!彼难劢抻瘽M淚水,楚楚的凝視他。  

  他珍惜的,安慰的,情不自禁的低頭吻住她,她用她真摯的情意回應(yīng)。  

  “你不要……趕我走好不好……我發(fā)現(xiàn)……自己并不是……真心想離開你!”  

  “我永遠(yuǎn)不再讓你離開我,包括沙晨他們!你和孩子們是我一輩子的責(zé)任,這個責(zé)  任除了道義還有愛,無盡的愛!  

  “你是個好人,你的……恩情……我……一輩子……都回報不了!”  

  “那就欠我一輩子!  

  “不,那對你……不公平……”她欲言又止,若有所盼。  

  “你想說什么?”他憐愛的問。  

  “我什么都……沒有,只有一顆……愛你的心,如果你……愿意接受,我將永遠(yuǎn)…  …奉獻給你。”  

  “那正是我要的!  

  他們深情互瞥,鐘情的依戀,心靈里的溫柔在擁吻中愉悅的傳遞。  

  司機旭東不知要不要在這時候打擾呢喃不停的兩人,他識時務(wù)的沒回頭,小小聲的  道:“老板,醫(yī)院到了!苯K曲四年后的一個春天早晨,x藝術(shù)學(xué)院的大禮堂。  

  “各位同學(xué),本校很榮幸的特聘由法國學(xué)成歸國的名舞蹈家宮澤桑柔小姐為我們的  教授,她曾經(jīng)是我們學(xué)校的杰出校友,今日本校以她為榮,現(xiàn)在由她來說幾句話!爆F(xiàn)  任校長退開了一步,臺下如雷鳴般的掌聲響起。  

  一個飄逸典雅,綻放著自信的女子站到講臺上。  

  “我終于又回到了這里,在我的夢想實現(xiàn)后。我不諱言自已是個孤兒,成長的路走  得比別人艱辛崎嶇,但我從來不曾放棄過心中的夢想,雖然這個夢想對我而言是那么困  難而遙遠(yuǎn)。如今我學(xué)有所成,我很愿意把自已的所學(xué)傳授給學(xué)弟、學(xué)妹們,這是我的責(zé)  任,也是我的榮幸。我能有今天,除了天生不服輸?shù)男愿瘢得感謝一個人,一個帶給  我幸運的人,他就是我的未婚夫,沒有他沒有今天的我……”  

  最后這番感性的演講贏得了全場的同學(xué)肅立起身報以熱烈的掌聲,桑柔愉悅的笑中  有淚,感謝的淚……※※※  

  當(dāng)日下午。  

  “新郎新娘臉再貼近一點,0K,很完美!睌z影師拍著一幀又一幀的結(jié)婚照。兩位  新人不厭其煩的擺POSE,新娘亮麗絕倫的美配上新郎英姿煥發(fā)的神采,儼然是天造地設(shè)  的一對佳偶。  

  “你累不累?”新郎甚是體貼。  

  “不累,開心得忘了累!毙履镒有腋5男θ菥拖袼稚系淖狭_蘭。  

  “一早你除了上學(xué)校去拿聘書還做些什么?”新郎由背后環(huán)抱著新娘。  

  “上臺演講!毙履镒佑H密的倚著他,攝影師捕捉著新人自然的一顰一笑,和他們  極具默契的神韻。  

  “演講?你說了什么,有沒有讓全場鼾聲四起?”新郎惹笑了新娘。  

  “沒有,我一上臺就先昭告,打瞌睡的罰一百元,沒打呼的可以打五折!边@回?fù)Q  新郎笑得合不攏嘴。  

  “別笑得像下巴快脫白好不好?”新娘轉(zhuǎn)過身嬌笑的對新郎呵癢。  

  “告訴我,你到底說了些什么?”新郎握住那雙不安分的手,將它們貼在自己心上  。  

  “我說我要感謝一個人!彼麄兯哪拷唤,眼波中流露著無盡的情意。  

  “誰?”新郎俯下頭來問,把新娘的手移上自己的頸項。  

  “一個最愛我,也是我最愛的人!毙履镔N近新郎的胸膛,在新郎頸上輕撫,甜蜜  的對他笑。  

  “你知道我現(xiàn)在最想做的一件事是什么?”  

  “什么?”  

  “我想吻你。”  

  “現(xiàn)在是拍照中呢!毙履镒計尚叩拇瓜码p睫,此時一群笑鬧聲打斷了他們。  

  “文森爸爸,桑柔媽媽,我們什么時候可以和你們合照?”七歲大的囡囡和十二歲  大已快是中學(xué)生的天野、沙晨等十個孩子們穿戴得喜氣洋洋,在一旁迫不及待。  

  “哇!這一大群都是您兩位的小孩啊!”攝影師驚訝的張大嘴。  

  “是啊!”文森擁著桑柔,兩人不約而同的答道。  

  “幫我們拍一張全家福!蔽纳驍z影師說。  

  “來吧,孩子們!”桑柔,文森同時同孩子們展開懷抱,十個孩子歡呼的又叫又笑  朝他們飛奔而去。滿足幸福的笑洋溢在他們“一家人”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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