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升日落,上班下班,時光就在不知不覺中流逝。一轉(zhuǎn)眼,已是秋末冬初,香瑩熟悉了工作范疇,漸漸成為能夠獨當(dāng)一面的出色業(yè)務(wù),直屬上司徐經(jīng)理看她容貌娟秀,開始要求她安排客戶間的往來應(yīng)酬,并且?guī)е鱿魇綀龊稀?br />
跟其他在職場沖刺的女生一樣,彥齊或多或多或少遭受一些騷擾,她大部分時候都忍了下來,因為在日商公司,男性主管的權(quán)力比一般公司來得重,她周遭的女同事一直采取低調(diào)隱忍的態(tài)度,香瑩自然得入境隨俗。
但是十月初那場酒宴,徐經(jīng)理藉酒裝瘋,真的惹毛了香瑩,當(dāng)著幾名大客戶的面,她對毛手毛腳的徐經(jīng)理聲色俱厲地提出警告,一群男男女女都笑她假正經(jīng),徐經(jīng)理仍然涎著臉,苦苦糾纏,終于香瑩控制不住怒火,狠狠賞給上司一個大耳光,二話不說,從日本料理店的包廂奪門而出,氣憤中,還認(rèn)錯了鞋子,于是步伐艱困地走在大街上,一路上氣得臉色鐵青。
夜色正濃,霓虹燈爭奇斗妍,整個城市充滿歌舞升平的盛世風(fēng)景,香瑩負(fù)氣走著,漸漸感到沁人刺骨的孤寂。夜那么濃艷,街上行人那么多,但是她剛從令人作嘔的應(yīng)酬逃出來,而街上眾多的行人都是不相干的陌生人,沒有一個值得她關(guān)心,也沒有人注意到她的存在。
悲哀呀!
香瑩腳步越來越沉重,有誰能安慰她此刻的孤寂呢?昭媚嗎?她可能正在家里,邊吃零食,邊看電視,等著蘇夷士給她電話;齊彥?他永遠(yuǎn)忙不完,忙工作,忙課業(yè),忙盛情難卻的每一件事;豫東大哥?
對呀!為什么不找豫東大哥傾吐心里的感受呢?
香瑩看一下表,這時候,大哥會在哪里?在事務(wù)所加班?在客戶那兒談案子?或是跟牧蓉姊在一起?
說也奇怪,當(dāng)香瑩腦海里想像著豫東和牧蓉相偕相伴的身影,就在前方不遠(yuǎn)處,她真的看見他們兩人。
豫東大哥陪牧蓉姊從一家精品店走出來,他為她推開玻璃門,他手里幫她提著購物袋,他的神態(tài),他與她說話的微笑,在在顯示出,他是打從心底在乎她。
香瑩遠(yuǎn)遠(yuǎn)跟隨他們,并不是存心跟蹤,只是她兩只鞋子高度不一,實在走不快,當(dāng)她想招手引起他們注意的時候,她發(fā)現(xiàn)豫東停下腳步,他微傾身,在牧蓉耳邊說了幾句話,牧蓉笑著推他一把,然后他就拉住牧蓉的手,走過十字路口,在香瑩錯愕震驚的注目下,他們走進(jìn)那家“玫瑰豪情”賓館,消失在旋轉(zhuǎn)門內(nèi)。
齊彥!齊彥!齊彥在哪里?
香瑩沖進(jìn)路邊的電話亭,胸口有千軍萬馬奔騰的痛苦,她只想到齊彥,該死的!她的手顫個不停,幾乎握不穩(wěn)電話筒,一定要找到齊彥,他會在哪兒?
他不在豫東的事務(wù)所加班,他不在學(xué)校,他最常去的書店店長說沒看見他……他竟然要租來的住處,一個人,而且沒有需要費心忙碌的差事。他叫香瑩搭計程車去找他。
齊彥住的地方很簡單,接近九坪的套房,擺了單人床、書桌、電腦桌、衣柜,如此而已。但他精心自制造型獨特的燈具,把小小斗室營造出溫暖的感覺,更令人吃驚的是,他的房間很干凈,每一樣?xùn)|西都晶亮如新、一塵不染。
“你很難過?”見面之后,齊彥說的第一句話,跟以往一樣不中聽,“是酒喝多了?還是被煙味熏的?”
“我剛剛打了我直屬上司一個大耳光!毕悻撎叩粜樱摰羯砩系耐馓,雖然從未到過齊彥的家,她的態(tài)度卻篤定而沉穩(wěn),一路走進(jìn)最內(nèi)側(cè)的床鋪,不在乎、不避諱地坐到床上還嫌不夠舒適,干脆躺了下來!拔蚁胛颐魈焐习嘁欢ú缓眠^了!
話雖如此,她的模樣卻毫無憂慮擔(dān)心的成分,這讓齊彥露出贊許的眼光,笑著對她說:“太好了,你現(xiàn)在翅膀長硬,根本不擔(dān)心上司借故刁難,甚至敢在應(yīng)酬場合犯上,可見你很有z強(qiáng)悍的潛質(zhì),實力不容忽視。”
香瑩被他稱贊,心情并沒有好轉(zhuǎn),反而嘆息一聲。
“唉!男人——我真的無法理解男人的想法!
“又怎么了?”齊彥坐到附著輪子的電腦椅上,動作利落地滑到她身邊,關(guān)心卻語氣戲謔地說:“是不是你對我?guī)煾缸隽耸裁瓷凳,卻徒刑無功,覺得很挫折?”
香瑩輕輕搖頭,有點疲倦地閉上雙眼,她美麗姣好的面容,看上去是那么楚楚動人,齊彥真想俯身親吻她的臉頰,可是他只拉開被子幫她蓋上,嘴里抱怨著:“哎!你可別在我床上睡著,天氣已經(jīng)轉(zhuǎn)涼了我不想打地鋪,像我這樣日理萬機(jī)的大人物,禁不起感冒的損失,你聽見沒有?”
“小氣鬼!”香瑩皺了一下鼻子,她能聞到被褥散發(fā)出的淡淡的香味,那是齊彥身上特有的,干凈好聞的氣味,也是截至目前為止,她唯一接觸過的異性體味,所以她依戀地?fù)砭o被子,微笑著說:“這床已經(jīng)夠大了,雖然是單人床,我們兩人擠一擠,還是睡得下!
“噢!”齊彥受不了地皺眉,“別又來了!這種暗示一點也不好笑。”
香瑩頑皮地扮個鬼臉,忽然側(cè)過身子,換成一臉正經(jīng)嚴(yán)肅的表情,很認(rèn)真地問:“齊彥,你會不會告訴我實話?”
“我一向就沒對你說過謊話呀!”
“現(xiàn)在不是鬧著玩的時候,我真的需要你實話實說,你可以發(fā)個誓嗎?”
齊彥毫不在乎,立刻舉起右手,半開玩笑地宣布:“皇開在上,我齊彥若有半句虛言,愿意任憑謝香瑩處置,即使她要我提供特殊服務(wù)都行。”
“別以為我會放過你。”香瑩幾乎忍俊不住,但是眼神里依然冷靜又正經(jīng),“我想問你,撇開師徒的關(guān)系不談,單就男人的觀點,你認(rèn)為豫東大哥是怎么樣的人?”
“師父……呃,莊先生,”齊彥不假思索,簡單扼要地說一句,“他是個君子。”
“怎么說?”
“發(fā)前他怎么對待你,我沒看見,不能予以置評,但是你跟他同住一間屋子里,他能夠毫不動搖,始終維持一貫的關(guān)懷和耐心,完全無視于你已經(jīng)成熟動人的美色,這不是一般男人做得到的,只要跟你那位挨了耳光的上司作個比較,優(yōu)劣立見,不是嗎?”
“這有什么好奇怪,我想勾引你,你不也一樣拒絕了?跟我相處的男人,沒有一個認(rèn)為我不成熟性感的女人,是我自己有缺陷,跟大哥的道德無關(guān)。”
“你錯了!”齊彥笑著糾正她,很坦白地承認(rèn),“我拒絕你,并不表示我對你不動心;師父跟你朝夕相見,心態(tài)始終如一,那實在是很高的修為。換了我,恐怕?lián)尾贿^個把月,早晚被你攻陷!
“是嗎?”香瑩眼睛里閃過一絲不尋常的光芒,“你多少還是對我的身體懷有習(xí)遐想,對吧?”
“世上的男人大抵如是此,只要看見漂亮的女人,誰能不心動呢?”齊彥一點也不隱瞞,“我也是血肉之軀,除了對你有遐想,街上走的辣妹,電視電影里的尤物,只要是具有風(fēng)姿的女人,全都會吸引我的眼光。”
“我懂了!心動但是不輕易付諸行動,是你的原則,也就是風(fēng)流和下流的分別!
“不愧是師父寵愛的小香香,真聰明!
“就因為豫東大哥對我只有寵愛,不具有色情肉欲的意味,他就是標(biāo)準(zhǔn)的正人君子了?”
“當(dāng)然不止是這樣,師父最值得人欽服的,還是他待人處世的風(fēng)范。老實告訴你,在遇到師父以前,我從來沒有對任何前輩服氣過,因為師父太好了,我才會死心塌地地跟隨他。如果再讓我臭屁一點,我大概會說,師父撿到我這個徒弟,也等于撿到寶,我可是不隨隨便便就拜人為師的。”
香瑩笑出聲忍不住伸手打他,“你非用這種口氣說話不可嗎?收你為徒還得先讓你心悅誠服,你也太自大了。”
“我不自大,而是自信、自愛,你等著看,再過十年左右,臺灣的建筑師,一定都會跟著我的腳步走。因為我的目標(biāo)是把臺灣的人文地貌,融入建筑物和街郭的景觀之中。這個工作幾乎沒有幾個人能做好,而我相信我自己,以及目前的一群伙伴,我們絕對可以開創(chuàng)一番新局面,到時候,國際人士的眼光自然就……”齊彥忽然了現(xiàn)香瑩的笑容很低可疑,“哎!什么事這樣好笑?”
他說話的樣子,狂熱執(zhí)著的眼神,對未來所掌握的自信,超乎常人的遠(yuǎn)大理想……看上去比任何時候都光彩,卻也顯得稚氣未脫,仿佛小學(xué)生演講“我的志愿”一樣,可愛得教人忍不住露出笑容。
“沒什么!毕悻撈桓嬖V他原因。
“女人!”齊彥很不以為然地咕噥著,“懶得跟你計較。我肚子餓了,你要不要一起出去吃點東西?”
“現(xiàn)在出去?”
“難道等餓扁了才出去?”齊彥說著就站起來。
“不行,我要問的事情學(xué)沒說出口呢?”
香瑩一地情急,伸手用力拉他,結(jié)果齊彥重心不穩(wěn),踉蹌地跌往床上,還好他動作夠快,一只手撐住床墊,沒有摔到香瑩身上,只是看起來像是準(zhǔn)備伏下去親吻她的樣子。
“有沒有搞錯?哪有女生像你這么粗魯?shù)模俊饼R彥嘀咕一句。
香瑩發(fā)出清脆的笑聲,一不做二不休,兩只手一起探上他后頸部,硬是不準(zhǔn)他移開身體。
“不要玩了!”齊彥耐著性子,試圖解開她的手。
“我看見豫東大哥和牧蓉姊。”香瑩不肯松手,語氣忽然充滿幽怨的妒意,“就是今天晚上!
“是嗎?師父真可憐,又得舍身陪牧蓉姊購物。”
“他們不只是逛街購物!毕悻摳昧Φ貙R彥拉向自己,直到距離近得她可以清楚讀出他眼睫毛的排列!澳阍缇椭懒耍瑢Σ粚?”
“知道什么?”齊彥不自黨地放輕嗓音,距離這樣近,他能感覺她呼吸的鼻息,看得見她粉嫩的臉部肌膚,甚至細(xì)微誘人的汗毛,那種想要吻她的沖動又回來了,他很努力在克制自己。
“大哥和牧蓉姊的關(guān)系!
“他們是好朋友,你不也知道嗎?”齊彥答得太快,自己都有點心虛。
香瑩直視他的眼睛,映著燈光,他的眼珠是深琥珀色,閃著動人的光采,可是她滿心憂傷,只提醒他:“你違背剛才的誓言,后果會十分嚴(yán)重!薄拔摇
“為什么你不早告訴我事情的真相?大哥喜歡牧蓉姊,他帶她到賓館去,他們早就是親密的愛侶,我——”
“香瑩,事情也許不像你所想的那樣。”
“到現(xiàn)在你還想騙我?”香瑩痛苦地閉上雙眼,“是我親眼看見他們的。他們兩人走在大街上,態(tài)度好親熱、好甜蜜,我追趕不及,結(jié)果就看見大哥拉著牧蓉姊,毫無勉強(qiáng)地走進(jìn)賓館的大門……你說,你還有什么理由可以說服我,教我相信他們之間毫無關(guān)連?”
齊彥望著她痛苦凄楚的面容,深深地嘆口氣,他實在不忍心再刺激她,只好絞盡腦汁,避重就輕地勸她說:“這件事你不要把它看得太嚴(yán)重,成年男女在結(jié)婚以前,本來就有權(quán)利自由交往,想要交往到多深的程度,只有當(dāng)事人自己能夠作決定。你看看我,我也交過女朋友,上過賓館,F(xiàn)在還不是孤家寡人一個。師父只要保持單身,任何仰慕他的女人,包括你,都有機(jī)會!
他說的話合情合理,立刻撫慰了香瑩跌入絕望深淵的心,她睜開雙眼,感激又佩服地看著他。
“在這個世界上,除了大哥,只有你最懂得怎么安慰我。齊彥,我覺得你越來越像東大哥了!
“千萬別這么說,師父對建筑設(shè)計的造詣,對人生真諦的掌握,是我目前不可企及的夢想,你現(xiàn)在就說我像他,實在太過獎了!饼R彥露齒一笑,又一次嘗試擺脫她的纏繞。“打個商量吧!小姐,放開我好不好?每次跟你說話都要靠這么近,總有一天會出事的。”
“吻我一下,我就放開你!毕悻撍Y嚨卣f。
“你不要逼人太甚,我仍然是個血氣方剛的青年,讓我捉狂,對你一點好處也沒有!
“是你自己說的,沒有愛意就不會有感覺,吻一下有什么關(guān)系?”香瑩根本吃定他了,“快點吻我!”
齊彥真的有點不耐煩,而且俯身太久,覺得腰酸,干脆把心一橫,湊上去輕啄了一下香瑩的唇瓣,馬上就想抬,移開身體。
“嗯──”香瑩很不滿意地抗議,“騙小孩子嗎?”
她扯著齊彥耳后的頭發(fā),硬是把他的頭按住,主動親吻他,雖然技巧非常生澀,但是她熱情大膽的程度,簡直讓人無法招架。
唉!吻就吻吧!齊彥撤掉心防,只不過是親吻而已,他開始引導(dǎo)她,并且調(diào)整角度,讓這個吻更纏綿,更深入,更令人沉醉。
池香瑩終于愿意放開他,讓這個美好的長吻結(jié)束時,`他早就投下太多的感情,這個美麗卻長不大的女孩,他居然針被她抓住……“齊彥?”香瑩也是同樣留戀和滿足,眼神迷蒙,臉頰上浮現(xiàn)兩塊淡淡的紅暈,嗓音慵懶地呼喚他。
“什么事?”
“我好喜歡你。”她稚氣又坦白地宣布,“更喜歡你吻我!
“傻東西!”齊彥笑了,愛膩地拂開她臉上的發(fā)絲,情不自禁低嘆,“你真的很美,香瑩,只可惜……”
“性感情不成熟?”香瑩念念不忘他對她的評語,扮個鬼臉之后,突然決定翻身下床,孩子氣地說:“不跟你玩了!我要早點回去,今天晚上好好想個毒訐,暌一早看見徐經(jīng)理那個下流的色鬼,非整他個七葷八素不可!
齊彥為之絕倒。
“不論你口中的徐經(jīng)理是哪號人物,我已經(jīng)替他握把冷汗了。敢惹我們家香瑩。下場必然很慘。”
香瑩走到門口,一看見兩只不相同的鞋子忍不住又是一陣氣憤。
“看吧!該死的老色狼,害我穿錯鞋,明天非叫他買一雙新鞋賠我!
“算了。穿我的拖鞋回去,把這雙湊不成雙的鞋扔掉!饼R彥打開鞋柜,找出一雙女用的皮質(zhì)拖鞋。
“你怎么會有女人穿的拖鞋?”香瑩懷疑又嫉妒地問,“你的單人床擠得下兩個人嗎?”
齊彥笑而為答,干脆使出裝聾作啞的老招數(shù)。
“你不說,我也有辦法!毕悻摼谷粡澫卵,把鞋柜里的鞋子全部檢視一遍,取出每一雙女用的拖鞋。“這些拖鞋我全拿去丟掉,看你怎么留鞋子的主人!
“哎!環(huán)保一點。那些拖鞋還有七成新,就這么丟掉有點可惜!
“不行,!非丟不可!毕悻摯滓馐愕貑枺骸澳囊浑p是林玉芬的?”
“她沒來過我這里!饼R彥無可奈何,只好由她,“好吧好吧!你愛丟就丟,隨你高興。反正我也嫌它們太占地方!
香瑩露出勝利的笑容。
“記得提醒我,下次來找你的時候,買兩雙新拖鞋來,一雙室內(nèi)穿。一雙穿出室外。”
真是不可理喻!齊彥搖頭苦笑,順手抓起鑰匙和皮夾,準(zhǔn)備陪她一道出門。
“你干嘛?你不必送我回去,我自己走就好。”
“我是要去吃晚餐!饼R彥沒好氣地瞼了她一眼,“全怪你。玩什么接吻的游戲,我的晚餐都快變成宵夜了!
“了不起我陪你一起吃,我請客!
“不用不用,你快回家去,時候不早了,你一個女孩子搭計程車。不太安全。他越說越擔(dān)心,”還是我送你回去好了。”
“好!”
香瑩露出捉狹的笑容,“你送我回到家,干脆留下來,我的床是雙人床,夠大也夠舒服!
“哎呀!胡說八道!饼R彥作勢要打她,“你滿腦子亂七八糟的怪念頭,看我一巴掌把你打醒!
香瑩低叫一聲,邊笑邊逃走,像森林中跳躍輕靈的小鹿,步伐快樂而不受拘束。
她的身影,在齊彥眼中,是世上最迷人的姿色。
***
正如齊彥所形容,香瑩確實滿腦子都是亂七八糟的怪念頭,豫東和牧蓉關(guān)系,讓她感到焦慮、恐懼,坐立難安,幾乎沒日沒夜的苦思對策,只為找出留住豫東的方法。
終于她決定采用電影最常見的招式,為豫東和自己精心制作浪漫的燭光晚餐,她事先就打聽清楚豫東的行程,街道他哪一天有空,可以提前回家吃晚飯,并確定當(dāng)天牧蓉有事纏身,不會跟他一起出現(xiàn)。
香瑩向公司請半天假,買了玫瑰花、蠟燭、燭臺、紅葡萄酒,下廚做了兩份法式牛排,以及豫東最喜歡的蟹肉沙拉。她把自己打扮得成熟嫵媚,一襲黑色緞質(zhì)低胸洋裝,挽起長發(fā),畫了華麗性感的艷妝,精心布置好一切,只等豫東回家,給他一個驚喜。
七點半,豫東準(zhǔn)時回家,剛打開大門的時候,他以為香瑩不在,因為客廳沒開燈,直到走進(jìn)玄關(guān),他才看見餐桌點著蠟燭,一對嶄新而優(yōu)雅的燭臺,襯在繽紛美麗的玫瑰花之間,氣氛既浪漫又溫馨。
豫東心里浮現(xiàn)的第一個念頭是自責(zé),哎!小香香要招待男朋友,他回來得不是時候。接著一陣模糊的欣慰,香香終于長大了,懂得交男朋友了。還精心設(shè)計燭光晚餐,那個讓她忙碌的男孩,應(yīng)該是齊彥吧?豫東嘴角泛出一絲安慰的笑意。
“大哥!是你回來了嗎?”香瑩從廚房里發(fā)問。
“對!是我!痹|愉快地應(yīng)著,們步往廚房走去,“好香的味道!香香又大展身手,做了什么好菜呢?”
“法式牛排,調(diào)味醬用洋蔥、蘑菇和切達(dá)起司一起敷;另外還有蟹肉沙拉,只加西芹和卷心菜,合不合口味呀?”
“啊!光聽菜色就知道很好吃,就怕你只做了兩份,沒有我——”他頓住了!因為他看見香瑩的艷妝和性感的衣著,就像所有一心想保護(hù)女兒的父親,他皺緊眉頭,擔(dān)憂又煩惱地說:“精心準(zhǔn)備燭光晚餐是好事,但沒必要打扮得這么——隆重,香香最乖,聽大哥勸,趁小齊還沒到,你快去換件平常一點的衣服。”
香瑩回過頭,笑意盈盈地說:“關(guān)齊彥什么事?他又不會來。”
“不是小齊,那會是誰?”豫東眉頭皺得更緊了,“怎么從來沒聽你提起過?是公司里的同事嗎?”
“大哥,你別亂猜了,根本沒有客人,我做菜是給我們兩個人自己吃的!
豫東聽了放心舒展眉峰,可是忽然又覺得不對勁。
“就只有我跟你,為什么要大費周章?”
香瑩朝他嫣然一笑,嬌聲說:“好玩嘛!偶爾生活也該加點情趣,吃西餐配上玫瑰花,不是很有氣氛嗎?”
豫東啼笑皆非,不曉得該怎么罵她才好,又不忍心指逆她一番苦心,只好無奈地?fù)u頭。
“小丫頭,這么大了,還玩扮家家酒!
“你到餐桌上等著吧!大哥,我馬上就弄好了!饼R彥打開置物柜,取出那瓶紅葡萄酒。“這個牌子的紅酒,應(yīng)該很好喝才對!
豫東只好搪過酒瓶,檢視一下,笑嘆道:“說你調(diào)皮,選戲酒的眼光倒是不錯,這是法國波爾多地區(qū)CASTEL酒廠出品的佐餐酒,很有名的。”
“因為長得我可愛呀!”香瑩得意兮兮地說,“那個賣酒的店員不但為我選酒,不打八折,他一直邀我有空到他們店里坐坐,可是我死不肯告訴他家里的電話,看他好像有點失望。”
〞你呀!少在外頭惹麻煩,像你這么漂亮的女孩,很容易引起陌生男士的注意,自己要特別小心言行舉止。"
這些嘮叨瑣碎的訓(xùn)示,香瑩從小到大就聽多了,根本不放在心上,她動作迅速地裝飾餐盤,很快就開始上菜。
牛排表層微焦,切開后卻鮮嫩多汁,恰到好處;調(diào)味醬汁濃郁香滑而不膩,搭配牛排相得益彰,佐以聞名遐邇的波爾多紅酒,確實是賞心樂事。
“謝謝你,香香,我好久沒吃到這么美味的食物了!”豫東滿意地露出笑容,但仍然對她的衣著耿耿于懷,“下次要做菜可以,買花、點蠟燭、聽孟德爾松,可是不準(zhǔn)穿這么涼快的衣服!
“我穿這樣不好看嗎?”香瑩端起酒杯,稍微斜側(cè)著臉,嬌媚動人地問豫東。
“不是好不好看的問題,你年紀(jì)還小,不攻穿衣服的隱喻,以且你邀請任何男士回來吃飯,如果不打算跟他深入效,千萬別用太性感的穿著混淆視聽,男人很容易把女性的裝扮當(dāng)成暗示,懂不懂呢?”
香瑩收里嘀咕著,怎么豫東大哥跟齊彥一模一樣,逮到機(jī)會就長篇大論,訓(xùn)個沒完。
“香香,你聽見我說話沒有?”
“聽見了!”香瑩狠狠把杯里的紅酒喝干,有點賭氣意味地說:“如果不是我了喜歡的人,我怎么可能親自下感為他做菜?大哥,你也太麻木了。”
“啊?結(jié)果全是我不對!痹|又好氣又好笑,發(fā)現(xiàn)她又斟滿一杯酒,作勢要喝,他連忙阻止攔,“哎!不許胡亂逞強(qiáng),這紅酒勁道十足,你會把自己灌醉的。”
“醉了倒好,可以暫擺脫心痛的感覺。”
“什么心痛的感覺?”豫東立刻露出關(guān)切的神色,“香香你遇到麻煩了嗎?誰欺負(fù)你了?有什么委屈,快告訴大哥,讓大哥替你想辦法——”
“你要是肯替我想辦法,我就不必每天都活在焦慮和恐懼中之中了!
“你說什么傻話嘛!”豫東離開座椅,走到香瑩身邊,憐惜地摸著她的頭,“有哪一件事,大哥不肯幫你呢?你到底在煩惱什么?”
香瑩再也不想壓抑自己繼續(xù)偽裝成小女孩,她抱住豫東的腰,把臉頰貼在他肚子上面,悶聲說:“我愛你,大哥,打從我懂得男女有別開始,我就只愛你一個人。”
唉,這一天終于來臨了!豫東既心疼又矛盾,這些年來,他確實感覺到香瑩對他不尋常的迷戀,可是他不愿意去承認(rèn)它,因為沒有人比他更了解她的倔強(qiáng)的別扭,一旦把秘密抖開,他們之間那份親密,奶可能從此蕩然無存,香瑩甚至?xí)_始恨他。說穿了,他仍然只為香瑩著想,擔(dān)心她失去精神上的支柱,由他提供的支柱。
“聽我說,香香,其實我——”
“不!你聽我說!毕悻摯驍嗨脑,“我知道你直把我看作十幾歲的小女孩,對我只縱容和寵愛,那是因為以前的我的確很幼稚,心態(tài)和想法都不成熟,你會這么對待我,一點都不稀奇?墒俏乙呀(jīng)長大了!不止是身體和外表成長,我的心智也夠成熟,能夠面對面人的感情。大哥請你能我一個機(jī)會,我每天跟你見面,朝夕相處,偏偏不能把內(nèi)心里真正的感覺表現(xiàn)出來,我真的好難過,難過到心痛的程度。”
“香香,你不要這么激動,冷靜下來,我聽我說——”豫東試著安撫她的情緒,想讓她面對自己,可是他根本無法讓她移動,“我跟你牧蓉姊,我們已經(jīng)——”
“我知道你跟牧蓉姊的關(guān)系!毕悻撚忠淮未驍嗨f話!翱墒俏也辉诤酰R彥說得好,成年男女在尚未結(jié)婚以前,有權(quán)利跟任何人效。我真的不在乎你跟誰有過親密關(guān)系,只要你愛我,像我愛你,從前發(fā)生過的事,我都不會追究的!
齊彥?豫東就像溺小者抓到一塊浮木,連忙問道:“你跟小齊談過了?他有沒有透露什么訊息給你?有沒有給你中肯的建議?”
“他說……”香瑩抬起頭,美麗的眼睛里滿是期待:“只要你保持單身,任何仰慕你的人,包括我,都有機(jī)會贏得你的愛。大哥,請你給我機(jī)會,好嗎?”
糊涂的小齊,干嘛說這種不著邊際的安慰話?豫東心中暗暗叫苦。
“不要猶豫,大哥,我并不比牧蓉姊條件差!毕悻撏蝗徽酒饋,就像她對齊彥經(jīng)常做的動作,主動伸手擁抱豫東,“雖然我沒有愛人的經(jīng)驗,我只練習(xí)過接吻,可是我學(xué)得很快真的,我愿意為你做任何事。”
“香香!”豫東喳斥著,一臉正色,毫不憐惜地把她的手從自己身上扯下來,“你再這么胡鬧,大哥真的要生氣了!
香瑩驚愕地看著他,從小到大,豫東從來未曾對她這么疾言厲色,他的模樣嚇壞了她。
“大哥一向最疼你,在我心目中,你是天底下最善良、最純潔,也最可愛的女孩,就像不染塵俗的天使一樣。如果你為了我,變成任性、胡鬧,不懂得潔身自愛的壞女孩,大哥真的會對你很失望!
“大哥——”香瑩呆呆地,眼眶開始轉(zhuǎn)紅。
“既然你口口聲聲認(rèn)為自己長大了,那就該懂事一點!痹|認(rèn)為長痛不如短痛,一口氣把所有真相全告訴她,“老實告訴你,我和牧蓉已經(jīng)交往很長一段時間,在這段時間里,我確定她就是我理想中的對象,所以上個星期我已經(jīng)向她求婚,她也答應(yīng)嫁給我了,最遲蛤年奏我們就會舉行婚禮,你不要再對我抱著不切實際的幻想,快睜亮你的眼睛,好好認(rèn)清你自己的感情,我認(rèn)為你根本早就愛上齊彥,只是你拒絕去面對罷了!
腦中轟地一聲,完全失去思考的能力,她像一只導(dǎo)管,豫東說話的聲音像水,大量涌入導(dǎo)管中,灌得她失神落魄……怎么會這樣?她跌坐到椅子上,臉色慘白,豫東大哥要跟牧蓉姊結(jié)婚,終究她還是失去了豫東大哥了……她的模樣,看得豫東心慌,他上前輕搖她的手。
“香香,你怎么了?你說句話好不好?香香……”
香瑩一把甩開他一手,在他還來不及反應(yīng)過來之前,一陣風(fēng)似的,她已奔到大門口,拉開大門,回頭投給豫東最后的、凄絕地一瞥,毫不遲疑一離他而去。
“香香……”豫東追著她,“等一下,香香。”
太遲了!豫東站在大門口,剛打開門,就看見她跑進(jìn)電梯里,他不可能追上她了!她可能早已經(jīng)離開漢唐御苑的門廳,消失在廣闊復(fù)雜的大街上……齊彥?齊彥在哪里?
豫東趕緊返回客廳,立刻撥了齊彥的呼叫器號碼,快回電話,小齊,一切都得靠你,快……***
夜風(fēng)很冷,風(fēng)中還挾著細(xì)細(xì)的雨絲。
香瑩身上那件性感誘人的洋裝,變成讓她后悔莫及的敗筆,她在蕭瑟的夜風(fēng)是顫抖,冷得牙齒打架,恨不得立刻回家,躲進(jìn)溫暖的被窩中。
唉!回家——香瑩瑟縮著身子,回哪個家呢?豫東大哥不要她,決定娶牧蓉姊為妻,她還有什么臉皮回去大哥住的房子?這世上,已經(jīng)沒有任何一個地方,可以讓她產(chǎn)生對家的依戀,她真的成為無家可歸的孤兒,就像齊彥一樣。
齊彥!
香瑩低下頭,突然發(fā)現(xiàn)腳上穿的是拖鞋,她剛才太激動,匆促之間忘了換鞋子,這副狼狽又滑稽的樣子,要是齊彥看見了,真不知道他會怎么取笑她。
該不該去他那兒找他?這個時間,他會在家嗎?
該不該坦白告訴他,今天晚上所發(fā)生的事?他聽了之后又會對她說些什么呢?
香瑩一路胡思亂想,腳步一直沒有停住,就在街道上漫無目的地亂走,直直的,往前走,穿越一個又一個紅綠燈……一部計程車從對街駛來,在路口作個緊急回轉(zhuǎn),然后又緊急煞車,停在香瑩身邊的機(jī)車道上,后車門打開,齊彥修長俊逸的身影閃出來,動作迅速地脫掉身上的毛料夾克,毫不遲疑地將它包裹住香瑩的上半身,要她還來不及發(fā)出任何聲音之前,他已經(jīng)不分青紅皂白的,像是綁架人質(zhì)似的,抓著香瑩往計程車內(nèi)塞。
“開車吧!”齊彥簡單地吩咐計程車司機(jī),“到德惠街!
香瑩看著齊彥的臉,還是冷得全身顫抖,他的夾克非常溫暖,但她更渴望他能夠緊緊環(huán)擁住她。
“冷嗎?”齊彥眼里滿是憐憫和無奈,張開雙臂,將她連人帶夾克的擁進(jìn)懷中,就像抱著小嬰兒,他讓她靠他的身體躺著,他的臉頰就貼在她冰涼的額頭上。
“齊彥……”香瑩啞著嗓子。
“噓!不要說話!彼У酶o一點,輕聲安慰她:“沒事了,什么也別說,沒事了……”
香瑩閉上眼睛,緊繃的情緒一下子獲得松解,淚水再也壓抑不住,成串成串從眼角涌出來。
齊彥嘆息著,這個時候,也許任由她痛痛快快大哭一場,對她反而是件好事。他沒有阻止她,就這樣無言地聽她低聲啜泣,直到計程車抵達(dá)他的住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