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門前,琉璃特地跑到廚房去找多良,耳提面命半帶威脅地警告他:“不準再叫那家伙來接我。”
雖然當時多良正忙著上菜,但她想……他應(yīng)該有聽進去吧?
近十點,她離開琴藝教室,一走出門口,便看見旅館的小卡車。
這次,來接她的人沒坐在車上,而是靠著卡車,站在一旁。
而那個人……還是他?
她氣呼呼地沖到車子旁,“多良叔叔呢?”
“他忙!焙偷溟e閑地說。
“那巖吉咧?”
“他也沒空。”
“為什么每次都是你有空?!”她有點慍惱。
“我不知道!
“我不要你來接我!彼芍f。
她真的不知道自己的反應(yīng)為什么這么激烈,他奉命來接她,其實一點錯都沒有,她沒理由更沒借口怪他什么,但……
但每當看見他,她就忍不住鬧起別扭來。
雖說她一向?qū)δ腥司途S持著不即不離的態(tài)度,但她從不對任何一個男人發(fā)過睥氣,動過肝火。她是怎么了?她真的越來越不像自己了。
和典神情平靜,不發(fā)一語地望著她。
“你是怎么一回事?”須臾,他淡淡地問道。
隱約感覺到他有點不高興,她倒是心虛起來。
“你喜歡也好,不喜歡也罷,反正車我開來了,你坐不坐?”他問。
琉璃飛快地瞥了他一眼,半聲不吭地開門上車。
車子在回玄春的路上行駛了許久,兩人始終不發(fā)一語。
看著路邊的樹木一棵棵地往后倒退而去,琉璃不知怎地竟覺得頭暈……
“慢一點……”她說。
和典并沒聽見她的聲音,繼續(xù)踩著油門。
“我說……”她莫名焦躁起來,并氣惱地大叫:“開慢一點!”
和典微微一怔,然后以極快的速度將車子開到路邊,并緊急煞車。
輪胎級路面摩擦,發(fā)出了——的尖銳聲響。
琉璃驚魂甫定,心驚膽跳又懊惱不滿地瞪著他,“你……”
“你真不可愛!彼驍嗔怂,兩只眼睛筆直地盯著她。
她陡然一震,錯愕地望著他,好一會兒回不過神來。
“剛開始我還覺得你只是愛鬧別扭,但現(xiàn)在我發(fā)現(xiàn)你的性情簡直是古怪!彼f。
“你……”她露出不滿的表情。
“適度的刁鉆很可愛,但過分的刁鉆叫野蠻!彼币曋,“你懂不懂?”
“你想教訓我?”明明有點心虛,但好強的她還是不肯退縮讓步。
“我沒想教訓誰,只想知道你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闭f著,他熄掉了引擎,“說說看,我是哪里讓你看不順眼?”
看他突然熄了火,而車子又停在荒郊野外,她覺得不安又惶惑。
“你……你開車。”她感覺自己的聲線在顫抖。
“你放心,我不會做壞事,只是想聽聽你怎么說!彼坪蹩闯隽怂囊蓱帧
“我沒什么好說的!彼f。
“怎么沒有?你不是看我不順眼?”他神情凝肅地看著她。
“我沒看你不順眼……”她小小聲的道。
“那你干嘛事事針對我?”他問。
她下意識地往門邊移,沒回應(yīng)他的問題。
見她不斷地往門邊移動,和典伸出手去,一把就攫住了她的手。
“呃!”她大吃一驚,兩顆眼睛瞪大了地看他。
“你是對所有的男人都不滿,還是只針對我?”
“我……”車內(nèi)有點昏暗,但她還是看見了他閃著銳芒的雙眼。
她兩只眼睛不安又委屈地睇著他。“送……送我回去!
“你還沒回答我!
“我沒義務(wù)回答你的問題,而且你干嘛為難我?”她懊惱地睇著他。
他一怔,“我為難你?”
真是夠了,是誰不斷地挑剔人、刁難人的?
雖說一開始,他還有種“打情罵俏”的感覺,但近日來,他越來越不覺得是那么一回事。
他感覺她在排斥他,不全因為他是男人,仿佛還有其他原因。
是什么原因,他不知道也不清楚,不過她沒理由得寸進尺。
“你發(fā)什么呆?送我回去!彼Z氣強硬。
這會兒,他大少爺脾氣一來,也跟她杠上了。
“你這種脾氣,是正常男人都會倒退三步。”他語帶嘲弄,“你可能會嫁不出去!
“要你管?”她羞惱地瞪著他,“我從沒打算要嫁!
“放心吧,沒人敢娶你的!彼恍。
“你!”即使在母親的影響下,她本就沒結(jié)婚的打算,但被他這么一激,還真是教她生氣。
他在說什么東西?有多少男人追在她后面,就為博她一笑,他居然說她沒人要?
見她生氣漲紅著臉,和典露出得意的笑。
但隨即,他笑意一斂,“你這種脾氣,真的會沒有男人敢要你,不過……我不怕!
琉璃一怔,驚疑地望著他。
“我不怕你這種脾氣。”他神情嚴肅,“我敢娶你!
他這句話才一出口,琉璃的心就咚咚咚地跳個不停。
她感覺到自己的臉頰發(fā)燙,耳根發(fā)熱,整個人像是快燒起來似的。
“你……”她不知所措地看著他。
“我敢娶你!彼麑⑸碜悠劢,近距離地凝視著她驚羞的臉龐!澳愀也桓壹尬遥俊
他的欺近教她更加驚慌,她反射地伸出手推他。
“走開!”她大叫。
他身子一側(cè),她推了個空,整個人被那股力量拉著往前。
“!”一聲驚呼,她跌進了他懷里。
還沒來得及推開他,她就先抬起頭來。
臉一揚,她的視線對上了他的——
窗外透進的微光下,四目相對。
他心頭一悸,而她驚慌害羞。
她驚怯的模樣還是那么地美麗,美麗得教他失去該有的理性。
頭一低,他迅速地在她唇上印上一記。
她瞪大雙眼,像是被電到了般的僵硬。
和典的吻溫暖而帶著試探,不深入,更不具攻擊性,像是……羽毛輕觸般。
望著她一臉驚怯的表情,他胸口一陣激動。
她并沒有拒絕,更沒有閃躲。
“你這樣的女孩若真抱獨身主義,那真是……太可惜了!彼吐暤卣f。
說罷,他情不自禁的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再一次掠奪了她的唇。
這回,他的吻變得有點狂妄,有點熱切……就像是要她永遠記得這一秒鐘的震撼般。
她是想推開他的,可是……她卻渾身無力。
她像只被麻醉了的羊,癱軟在他強勁的臂彎里。
她感覺到他的心跳、他的氣息、他的溫度……她從不知道男人的身體是這樣的溫暖,而胸膛又是那么的寬闊厚實。
這是她從不曾有過的經(jīng)驗,它是那么的真實、那么的強烈、那么的震蕩她原有的世界。
忽地,一道強光射進了車內(nèi),驚醒了她。
那是一輛行駛過的車輛所發(fā)出的光線,而它適時地將她從另一個世界里喚回。
她以雙手推開了他,羞惱而驚慌地瞪著他。
他一怔,自知失禮地露出歉疚的表情。
“我……”他不知道該說什么,只是嘆了一口氣。
“下流!彼梢曋藓薜卣f。
她打開車門,飛快地跳下了車,沿著馬路旁,快步地往前走。
見狀,和典立刻跳下車子,追了上去。
“你做什么?”他拉住她的手。
她轉(zhuǎn)頭瞪著他,“我要走回家!”
走回家?開車都要花上四、五十分鐘的路程,她居然說要走回家,而且是現(xiàn)在?晚上十點?
“你發(fā)瘋了?”他蹙眉,難以置信,“你不怕遇上壞人?”
“壞人?”她直視著他的臉,“剛才在車上的那個壞人,現(xiàn)在就在我眼前!
他啞口無言。
是的,他剛才確實親吻了她,而且還兩次。
不過他不是抱著占便宜的心態(tài),而是真心的。
“剛才的事,我不會道歉的!彼f。
“什么?”她一震。
不道歉?他是什么意思?當然她是不冀望他會道歉,不過他這一副理苜氣壯的模樣,還是教她動了氣。
“無賴!”她氣得大罵。
“我不下流,也不是無賴,好嗎?”他皺皺眉頭,懊惱地說。
“那你是什么?”她瞪著他,咄咄逼人,“你憑什么那么做?你憑什么?!”
“因為我……”他猶豫了幾秒鐘,“因為我對你有好感,行嗎?”
她一怔,眼底翻騰著復(fù)雜的情緒。
有好感?他是說他……喜歡她?對她有意思?
他怎么可以?他明明已經(jīng)有女朋友了,怎么還可以對她示愛,甚至親吻她?
難怪媽媽說男人不可靠,尤其是好看的男人。
還沒結(jié)婚都如此用情不專,結(jié)了婚,進入一成不變的婚姻生活,他會變成什么樣子?
“你真可恥!彼а狼旋X地道。
“什……”他一震?蓯u?
真是夠了,她剛才罵他下流、無賴,現(xiàn)在又說他可恥,天知道她接下來還要罵他什么。
做錯了被罵當然應(yīng)該,問題是……他做錯了什么。
就因為他向一個決定不婚,甚至懼婚的女人示愛?
“你明明有她了,居然還……”她氣恨地說。
“她?”他一怔。她指誰?
怔愣了一下,他腦海中閃過一張面孔——美紗。
“你說她?”他濃眉一挑,“拜托,我跟她不是你以為的那樣……”
“我不想知道。”她打斷了他的話。
“你誤會了!
“跟我不相關(guān),我不想知道!彼终f。
看著她那張冷漠而惱火的美麗臉蛋,他沉默了一下。
她為什么這么生氣?因為她以為他跟美紗有什么?
如果真是因為這樣,那是不是表示她介意,她在……吃醋?
琉璃瞠瞪著他,又侮罵了一句卑鄙,然后轉(zhuǎn)身要走。
“喂!彼皶r地拉住了她。
“放手。”她回瞪著他,兩只眼睛像要噴出火來。
迎上她憤怒的目光,他無奈一嘆!拔彝督,好嗎?”
她不解地望著他,沒有說話。
“我下流、無賴、可恥、卑鄙,你愛罵什么就罵什么,但是拜托你,別真的從這里走回家!彼冻隽藴厝嵊謵蹜z的表情,“很晚了,別拿自己的安全賭氣!
他這些話說得中肯又誠摯,一時間,她竟頂不上話。
“你要是有什么萬一,我沒工作事小,一輩子良心不安事大。”他說。
她沉默不語,只是蹙著眉心,懊惱地看著他。
“上車,好嗎?”他瞥了小卡車一眼,“我保證不會再說話!
她瞪著他,有點懷疑。
“我發(fā)誓!彼e起右手,一臉正經(jīng),“一路上,我會安安靜靜,連喘氣都很小心!
看著他認真的表情,她動搖了。
其實她也不是真的想坐“十一號公車”回家,只是一口氣吞咽不下,一定要發(fā)泄發(fā)泄罷了。
躊躇了一下,她轉(zhuǎn)身往車子的方向走。
見狀,和典松了一口氣,趕快跟了上去。
坐上車,發(fā)動引擎,他再睇了她一記。
她將頭望向車窗外,擺明了不只不想聽到他的聲音,更不想看見他的臉。
蹙蹙眉頭,他有點無奈,但并不覺沮喪。
不管是高興還是生氣,有反應(yīng)總比沒反應(yīng)好。
至少他知道,她在意他跟美紗的關(guān)系——雖說他們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
忖著,他樂觀地撇唇一笑。
利用一天的休假日,和典回了東京一趟。
不只為了讓母親看他一面,也為了向父親報告這次開發(fā)案的行前勘察結(jié)果。
他非常在意這個開發(fā)計劃,不只因為他好勝,想要有所表現(xiàn),最主要的是……他跟他父親有個交換條件。
回到東京的家,他先請思子心切的母親喝了杯咖啡,然后就到父親蜷川信的書房里。
敲敲門,他走進了蜷川信的書房。
“爸!
蜷川信放下手里的書,拿掉老花眼鏡!叭タ催^你媽了?”
“嗯!彼c頭,在蜷川信的書桌前坐下。
“如何?”蜷川信用字簡短。
他知道父親指的是開發(fā)案!昂苡锌尚行浴!
“噢?”蜷川信眉心微擰,神情嚴肅而認真,“說來聽聽!
“我觀察過那一帶的旅館,都是一些中小型規(guī)模的舊式旅館,經(jīng)營得普普通通,只有一兩家的生意算是不錯,其他的就幾乎是靠著家里幾個人撐撐場面,只有固定的客人偶爾上門。”
蜷川信認真地聽著他的報告,沒有插話。
“那里的風景秀麗,又有幾處的天然涌泉,經(jīng)濟價值頗高!焙偷涞纳袂椴凰扑谛簳r那般吊兒郎當,在蜷川信面前的他精明銳利,眉宇之間有著一種征服者的氣息。
“我們公司已經(jīng)在那附近購買了一些地,如果再收購那些經(jīng)營不善的旅館,一定可以重新動土,開發(fā)一家復(fù)合式的大型度假中心!
蜷川信眉丘微隆,“收購?你是說……”
“這些旅館幾乎都有跟銀行借貸的問題,而據(jù)我調(diào)查,他們借款的銀行是三葉銀行在當?shù)氐闹!彼f。
“三葉?”
“是的!彼c頭,“就是最近我們即將并購的三葉銀行。”
“是嗎?”蜷川信顯然有點意外。
他信心滿滿地一笑,“再不用多久,我們即將成為這些旅館的債權(quán)人,到時我們要收購他們的土地,是易如反掌之事!
蜷川信滿意地笑睇著他,“想不到你做了這么多功課……”
他把這個惟一又叛逆的兒子送到國外念書,果然是正確的決定。
和典撇唇一笑,“我可不會拿自己的未來開玩笑!
蜷川信微怔,發(fā)覺他所說的“未來”,并不是指事業(yè)上的表現(xiàn),而是……
“你是認真的?”他笑看著和典。
“當然。”和典點頭,“您也必須信守承諾!
“你放心,我答應(yīng)的事不會反悔!彬榇ㄐ判@一記,“只要你順利完成這個開發(fā)案,我就不干涉你的終身大事!
聽他這么說,和典笑了。
這就是他跟蜷川信的條件交換——愛的自由。
他從小生長在豪門之中,可以說是銜著金湯匙出生的大少爺。
自幼,他就是一個可以呼風喚雨,翻天覆地的人,當然這也就養(yǎng)成了他叛逆不馴的個性。
自明星高中畢業(yè)后,叛逆的他在威權(quán)的父親及溫柔的母親之要求下妥協(xié),前往國外念書,并拿了幾個學位。
回國后,他從母親口中知道,父親有意替他挑選未來的結(jié)婚對象。
對方是舊大臣鷹取的曾孫女,今年剛從大學畢業(yè)的鷹取真子。
蜷川家是富可敵國的財閥,能跟有政治背景的家族聯(lián)姻,對蜷川家來說簡直是如虎添翼。
叛逆而又自主的他不肯做如此的妥協(xié),而精明嚴厲的父親又不放棄任何可能的希望;與其跟父親長期抗戰(zhàn),搞到永無寧日,索性以這次的開發(fā)案跟父親賭輸贏。
換言之,他若成功,父親便無權(quán)介入他的婚事,隨他自由。
但若是不幸失敗,那么他就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這是步險棋,輸贏的代價就是“自由”。
但天生叛逆的他,還是賭定了。
望著在商場上叱咤風云的父親,他不顯懼色,表現(xiàn)得意氣風發(fā),又勢在必得。
“我會成功的!彼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