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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等著瞧 第五章

  “阿甘車行”幾乎成為劍橋區(qū)的地標(biāo)之一了,并不是因為它特別大或特別豪華,而是因為停車場中心的那棵大樹。

  樹的形狀與電影“阿甘正傳”里男女主角喜歡去坐的那棵大樹非常相似,枝繁葉茂之余,有一段粗樹干往旁邊橫生開來。許多陪朋友來買車子的年輕人會跑到樹干上小坐,或者聚集在樹底下開始討論如何跟老板殺價。尤其“阿甘正傳”上演之后,每個人干脆都舍車行的原名不叫,而直接叫它為“阿甘車行”了。

  據(jù)說高頭大馬的黑人老板本來想砍掉大樹的,畢竟它就長在停車場的正中央,起碼占去四個停車位,如果他把樹砍掉,還可以再多停幾輛樣品車,可是受雇來砍樹的工人里有一位印第安酋長的后裔,那人看了這種神靈的大樹便立刻說,樹非但不能砍,還得悉心照顧才行。因為這棟樹左右了這塊地的興衰。樹越茂盛,在這里做生意的店家就越興隆。

  老板半信半疑,便把樹給留了下來。說也奇怪,此后車行的生意真的隨著大樹的枝繁葉茂而欣欣向榮,而老板油亮的大光頭和他的樹也成為了本地的注冊商標(biāo)。

  “這一臺VECTRA去年才出廠,里程數(shù)只有一萬,幾乎跟全新的一樣,它的前任車主惹毛了老爸,不再替他出大學(xué)學(xué)費(fèi),他才急著變賣求現(xiàn)。我保證你在二手車市場絕對找不到比它車況更好的同級車了!

  “嗯……它保險桿上那個小痕跡是什么?”

  “噢!前幾天下大雨,那只是一個小泥巴印子,清水和抹布就能搞定。”

  “羅杰,你覺得呢?”海爾回頭看看同伴。

  “外形看起來沒有什么大問題,性能就要親自試開看看了!绷_杰聳聳肩。

  海爾點(diǎn)了點(diǎn)頭,繼續(xù)詢問老板一些車體的問題。羅杰眼一回,一個清麗的俏人兒坐在那邊廂的樹干上,兩只腳在半空中甩呀甩的,不時還吹幾個口香糖泡泡,寫意得不得了。

  “啦啦啦……啦啦……”井長潔從枝葉間看著隱約的青空,長歌吟松風(fēng)。死黨海倫站在她旁邊,跟她一起悠哉看著忙碌的男士們。

  “嗨,小女孩!绷_杰笑吟吟地走過來,伸手扯一扯她的長發(fā)。

  “羅杰,好久不見了。”她也好玩地拉拉他的劉海。

  青絲在她肩后飄動,細(xì)靈雪白的肌膚流轉(zhuǎn)著瑩潤的光澤,而嫩綠色的衣衫將她襯得更像一個林間精靈。羅杰不禁嘆了口氣。

  “小女孩真的長大了!

  “而且已經(jīng)長到五呎四吋啰!彼詺獾嘏呐淖约侯^頂。

  “嘩!不得了,四年長四吋,平均一年長一吋,好大的成就!”

  井長潔佯怒地飛過去一腳,他哈哈大笑,連忙避開。

  “夏琳學(xué)姊看起來心情不太好。”她朝坐在店面里正看著他們的金發(fā)女點(diǎn)點(diǎn)頭。

  “別理她,她隨時都心情不好!绷_杰好奇地望著她!奥犝f你這個學(xué)期有一堂課和海爾同班?”

  “對呀,真是倒楣透頂。”一想到她又有氣。井長潔怨恨地吹一個口香糖泡泡。

  “那家伙刁難你了?”

  “那要看你對刁難的定義是什么。如果你是指強(qiáng)逼我影印他的筆記本,以后每堂課上課前會先抽問我十題,外加強(qiáng)迫我坐在他旁邊接受監(jiān)視,上課途中再也不準(zhǔn)看漫畫、偷畫圖和傳簡訊,那么,是的,我即將陷入水深火熱之心!睆膶W(xué)校到車商這里也才短短十幾分鐘的車程,她竟然喪權(quán)辱國到這種地步。真是氣死人了!“羅杰,他到底有什么毛病,開學(xué)到現(xiàn)在我從來沒去理他,他自己反倒跑來惹我!剛才仗著方向盤在他手上,居然還威脅我,如果繼續(xù)不答應(yīng)他的條件就要把我一路載到紐約去丟掉,讓我自己想辦法搭便車回波士頓,這家伙簡直欺人太甚!”

  “唔……咳咳!”羅杰用盡每一分力氣把笑聲抑回去!澳阋仓篮栕鋈魏问露家话逡谎鄣模钔春弈欠N整天無所事事的學(xué)生,連我和夏琳偶爾遲交一下作業(yè)都會被他叮得滿頭包,比我們的教授還嚴(yán)格!

  “那是你們啊!我跟他又沒有那樣的交情。嚴(yán)格說來,我們兩個還是宿仇!”她只是年紀(jì)大了,懶得和他翻舊帳,他倒一步一步往她頭上爬。

  “小姐,算算我們相識的日子也不短了,我們可是從高中一起同校到大學(xué)的老朋友,說是一起長大的也不為過!绷_杰戲謔地拉拉她的辮子。

  “‘技術(shù)性’的老朋友。我們中間隔了四年不見,請不要忘記!”她用力強(qiáng)調(diào)。

  “沒錯,就是因為隔了四年!绷_杰神秘地彈一下她的鼻子。

  “噢!彼孀”羌饪棺h。

  “羅杰,如果你和小姐聊完天了,方便過來出一點(diǎn)意見嗎?”海爾不爽地站在幾步以外,看他們打打鬧鬧。

  “來了、來了!绷_杰每次出現(xiàn)在他們兩人面前就只有一種表情:忍笑。

  井長潔萬分故意的,充滿挑釁的,當(dāng)著海爾的面吹出一個超級大泡泡。

  啪──海爾一掌拍扁,轉(zhuǎn)身走回老板旁邊。

  “啊啊啊──”不能呼吸了!井長潔氣急敗壞剝下滿臉口香糖。“臭海爾,爛海爾!別以為你現(xiàn)在塊頭比以前更大,我就怕你!”

  海爾惡意地回眸一笑,她當(dāng)場氣得蹦蹦跳。

  “好了好了,小心把口香頭黏在頭發(fā)上,我?guī)湍。”海倫忍著笑,替她把臉頰上的口香糖擦干凈。

  那邊廂終于談到敏感的價錢問題。

  “老板,你開價多少?”海爾挑剔地繞著白色轎車走了一圈。

  車行老板說出一個數(shù)字。

  “不會吧?這太離譜了!绷_杰荒謬地?fù)u搖頭。

  “你們不能這樣講,我等于用二手車的價錢讓你們買一部新車回去。”老板辯稱完,突然頓了一頓,若有所思地望著海爾。“慢著,我好像見過你,你是不是麥?zhǔn)香y行那個執(zhí)行長的兒子?”

  麥家人經(jīng)常參與慈善餐會等公關(guān)活動,他的臉孔出現(xiàn)在媒體上是很平常的事。但是海爾輕哼一聲,直接戳破老板的用意。

  “車子是我朋友要買的,不是我,所以該殺的價錢我一點(diǎn)都不會手軟。”即使是他自己看中的車,一樣不當(dāng)冤大頭。

  “好吧,即使如此,我開的價錢已經(jīng)很合理了。不然我們直接試車好了,試過之后你們就會知道,不把這部車帶回家對你們是多大的損失!避囆欣习迮男馗瑨毂WC。

  “好吧,先試試再說。”海爾回頭叫她。“喂,你過來!

  一個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男人杵在她面前,兩個人談?wù)勑π,好不開心。

  海爾登時臭著一張臉。奇怪!每次一轉(zhuǎn)頭,就會看見她跟某個男人在打情罵俏。

  “那邊那位小姐,如果你不嫌麻煩的話,可不可以親自過來看看‘你自己’要買的車?”

  “噢,有人生氣了!幫我一下,我得過去應(yīng)付他兩聲。”她對過來搭訕的男人吐吐舌頭,伸出手要求攙扶。

  “為女士服務(wù)是我的榮幸。”男人眼眸發(fā)亮,沒有如她指示的牽她下地,反而是伸手握住她的腰,讓她貼著自己滑到地面上。

  “壞人。”井長潔也不在意,皺皺鼻子輕笑。

  等了半天還見她在那里跟陌生人磨磨蹭蹭的,海爾終于失去耐性了。

  “快過來!”他親自過去拉人。

  “又來了,你這個人怎么這么粗魯?老是把人家當(dāng)成垃圾袋提來提去!”井長潔嬌聲抗議。

  “歐寶車系和BMW同樣是德國車種,可是比較平價位,這臺VECTRA大小還算適中,手自排,全配備,有ABS、鋁合金鋼圈、安全氣囊、中控鎖,你自己的想法呢?”他用一堆希奇古怪的名詞轟炸她。

  井長潔繞著車子打量完一圈。

  “我要紅色的,和我的衣服比較搭!毙纪辏鼗貥涓汕,重新跳上去坐好。

  什么,這樣就叫做責(zé)任盡完了?羅杰瞠目結(jié)舌!澳阋H自試開看看才能知道車子的性能。 

  “潔依不會開車。”海倫認(rèn)為自己應(yīng)該講幾句臺詞了,不然一直站著當(dāng)布景也很無趣。

  兩個男人愣住好幾秒鐘。

  “什么?”金發(fā)的那個先反應(yīng)過來。

  “你不會開車?”羅杰大叫。

  “你不會開車為什么要買車?”海爾再吼。

  “還買這么新的中古車。”羅杰的想法里,她應(yīng)該先買一臺做為路上擦撞用。

  “我不買車怎么學(xué)開車?”她合情合理地告訴兩位男士。

  “你為何不先借朋友的車子來練一練再買?”海爾努力壓制暴凸的青筋。

  “你的BMW要借我練嗎?”

  “除非我死!”

  “那不就得了,人同此心、心同此理,等我買了自己的車子自然會開始學(xué)!彼淇斓卦俅狄粋泡泡。

  “我已經(jīng)答應(yīng)要教她!焙愖愿鎶^勇。

  兩位男士再度交換一個無力的視線。

  “算了,我放棄從這些女人身上尋找理智。”海爾舉雙手投降。

  “等一下,你確定你真的要買車嗎?”羅杰再向她確認(rèn)一次。

  “嗯哼!钡K眼的口香糖泡泡擋住她半張臉。

  “來來來,女孩不會開車,男士們幫忙服務(wù)也行。”車行老板熱情地?fù)砩先,拍拍兩位男士的肩膀!胞溈肆_德小子,我知道有一個試車的絕佳場地,保證讓你們把車子的性能操到極限,來吧!我?guī)銈內(nèi)セ位。?br />
  好吧!既然準(zhǔn)車主都這么肯定了,他們替她省什么錢?兩個男人互翻一個白眼,咕咕噥噥地跳上車,由海爾負(fù)責(zé)駕駛,一下子便消失在波士頓的車流里。

  “你打算何時告訴他,這間車行是我老爸開的?”海倫望著淡去尾煙,表情深思。

  “不急!彼靷懶腰,怡然自得。

  海倫忽而笑起來!拔依习骤F定樂壞了,自從十年前麥?zhǔn)仙虡I(yè)銀行拒絕他的貸款,他一直想找個機(jī)會扳平回來!

  “我還以為伯父現(xiàn)在的往來銀行仍然是麥?zhǔn)希俊彼闷娴貑枴?br />
  “新舊交易是兩碼子事,現(xiàn)在合作愉快不表示以前他被挑剔的事實不存在。沒想到今兒個麥克羅德家的兒子自動送上門來,呼呼呼!

  兩個女生完全可以了解,老板最后會帶他們?nèi)ツ睦铩霸囓嚒保?br />
  希望當(dāng)他們發(fā)現(xiàn)自己駛進(jìn)一座廢車場,四周堆滿了廢鐵雜物,一群超過六呎五吋、手執(zhí)大鐵槌、滿臉橫肉的大漢包圍上來時,心情不會太緊張。

  那些叔叔伯伯都是好人,真的,當(dāng)他們不存心嚇人的時候。

  “啊,男人!本L潔愉快道。

  “可不是嗎?”

  兩位女孩坐在樹干上,悠哉討論起下一季的流行彩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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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爾,海爾,你不要走那么快嘛,等等我嘛!眿纱嗟暮魡揪o跟在他屁股后頭。

  金發(fā)男人無動于衷,繼續(xù)往走廊盡頭走去,一路上仍然有許多人不斷跟他“嗨,海爾”,身后也同樣有一隊亦步亦趨的監(jiān)聽大隊,而且陣容越來越堅強(qiáng)。

  “海爾!”井長潔干脆往前一并,硬扣住他的后腰帶。

  海爾不為所動,前進(jìn)速度完全不受掛在身后的賴皮鬼所影響。

  “海爾,我是誠心誠意要跟你道歉的,你不要不理我!碧鹉鄣膽┣笞阋匀诨F石心。

  而海爾的心既非鐵也非石,是硬度最高的金剛鉆。

  “海爾海爾海爾,有度量的紳士是不會氣這么久的喲!”她歌唱般的呢噥。

  他的腳步終于站定。監(jiān)聽大隊緊急煞車。

  “你要做什么?”他鐵青著臉轉(zhuǎn)過身。

  “人家……人家要跟你道歉啊!彼冻鲆荒槕曰诘目蓱z相。

  “不必了!彼D(zhuǎn)頭又想走。

  “試車的事都已經(jīng)過去一個星期了,你還要生氣?你和羅杰又沒有發(fā)生任何意外。”她搶上前攔住他。

  四周看熱鬧的人實在太多,他的眼光和每個人對上,所有人火速轉(zhuǎn)開,開始假裝和旁邊的人討論得很熱烈,或是正在看公布欄。

  一堆閑雜人等!海爾鐵青著臉,拉她進(jìn)去一間無人的教室,不到五分鐘,門上面的透明玻璃擠滿一堆臉子,每個人都巴望自己會讀唇語。

  “嗯?”井長潔扇扇長睫毛望著他。

  “等你發(fā)現(xiàn)你困在一座廢車場,四周廢鐵阻隔你逃脫的機(jī)會,七個手持各式重武器的黑人包抄上來沖著你獰笑時,你再來告訴我何謂‘沒有發(fā)生意外’!”

  “海倫的伯伯們只是長相比較兇而已,不會傷人的。而且我們也知道你們試車去了,如果你們沒有回來,我們當(dāng)然會報警啊。”

  “報警做什么?找我們的頭還是找我們的腳?”他面無表情地問。

  “不會這么嚴(yán)重的啦,況且,伯伯們對你印象深刻呢!”她趕快豎起大拇指。“他們都說,第一次有人可以陪他們軋車軋得這么過癮,他們一直以為世界上已經(jīng)沒有任何車子比得上他們那臺改裝車了,沒想到你開著二手BMW陪他們賽三圈,還能贏了其中一次。海倫的大伯一回來就立刻說:‘麥克羅德家總算出了一個像樣的后代!!

  海爾看她一副小人得志的樣子,無明心火越冒越旺。

  “倘若你一開始說清楚,老板是你的熟人,我根本不必浪費(fèi)那個時間陪你跑一趟。”

  “我只是不想拒絕你的好意……”

  “你對我從來沒老實過!以前如此,現(xiàn)在也如此,連買個車都要留一手!

  “好嘛好嘛,我今天晚上請你和羅杰吃飯,向你們賠禮,總行了吧?”她吐吐舌尖,行一個舉手禮。

  “沒空!彼呦蚪淌议T口,監(jiān)聽大隊趕快原地解散。

  “海爾海爾海爾,我是很誠心誠意要和你簽署和平協(xié)議的。”她故技重施,蹦上去拉住他的腰帶。

  “沒空!焙柾现摺

  “你不要再拿喬了,我已經(jīng)割地賠款退很多步了!彼拇骄開始變扁拉平。

  “當(dāng)我說沒空,我就是真的沒空,不像某個人,一句話要拐十七、八個彎!

  “算了,那我找羅杰!彼砷_手。

  “他也沒空!焙柕牟椒ヮD了一頓,“今天夏琳的父母來看她,我們?nèi)齻要陪老人家吃飯!

  她一愣,“噢……”

  海爾突然回過頭。兩個人對視了片刻。

  他仿佛想說些什么,半晌,終究只是點(diǎn)一下頭,打開教室門離去。

  井長潔悵悵然坐在一張課桌上。

  今天是她的生日,本來想找他們一起慶祝的……算了,找海倫一起吃飯也是一樣。反正生日嘛!生日只是每年眾多日子的其中一天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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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亢奮”的霓虹燈仍然俗麗得可怕,而且今晚不知道有何大事件,她們打老遠(yuǎn)便瞧見一群人擠在酒吧門口,等待進(jìn)入。

  “今天有大人物光臨嗎?”輪到她們進(jìn)場時,海倫奮力在人群中鉆動。

  震天價響的音樂將她的耳膜轟得隆隆作響,但細(xì)聽之后卻發(fā)現(xiàn),不是以往酒吧慣播的熱烈舞曲,而是頗有韻味的軟調(diào)搖滾,倘若能將音量調(diào)低一點(diǎn)就更完美了。

  幾分鐘過后,兩人總算找到一張桌位坐下。

  “哇哇,今天全哈佛的重要學(xué)生都到齊了,不曉得是什么重大的日子!焙惡闷娴厮奶幱^望。

  另一個角落是最熱鬧的地方,從剛才到現(xiàn)在,她們已經(jīng)見到好幾張慣常出現(xiàn)在校報或期刊的臉孔,若非學(xué)生會干部,便是知名兄弟會的成員。

  “我們過去看看!”一聽到有熱鬧可以湊,井長潔的興致?lián)P起來。

  擠過去的途中,她們漸漸聽到幾個關(guān)鍵字。

  “看來今天有另一伙人來‘亢奮’慶生!”她踞起腳尖,前面這顆頭好高。

  井長潔拍拍那人的肩膀,對方回過頭來,正好是她某堂課的同學(xué)之一。

  “嗨,你也來了!彼︻仩N爛。

  “潔依。”對方開心地拍拍她。“我們來參加朋友的生日派對,你呢?”

  “我也是來參加生日派對的!敝皇撬@一場的壽星是她自己而已。

  “哈啰,讓我們擠過去看看好不好?”海倫興致勃勃地說。

  “沒問題!睂Ψ阶岄_一道縫隙。

  下一秒鐘,一雙蔚藍(lán)的眼眸和井長潔直接對上。

  是她?!海爾心頭一震。

  “哈啰,我來遲了!”羅杰拍拍他的肩膀,喚回他的注意力,等再移視回人群中時,那張娟白的俏顏已經(jīng)消失了。

  是他看錯了嗎?海爾思忖。

  “我還以為你存心躲掉送禮物的時間!弊谒硪粋(cè)的夏琳嬌笑道。

  “別鬧了,我可是有誠意得緊,還特地打電話給伯母,請她給我們一點(diǎn)建議!绷_杰坐在他左邊的空位,頂頂他的手!昂柡臀覜Q定合送你那個最喜歡的別針,夠意思吧?”

  “嗯,對!焙柺栈匦纳瘢瑥膴A克口袋里掏出一個昂貴的珠寶盒。

  “公主請笑納!绷_杰嘻皮笑臉道。

  “噢,海爾……”夏琳捧著胸口,感動地望著男友。

  “你別只是提海爾,里面我也出了一半!

  “嗯?”他的眼光再從人群中移回來,“對!”

  許是人太多,或他當(dāng)真看錯了,剛才娟秀的臉龐并不是潔依。

  劍橋的BAR這么多家,她不見得會在今晚正好來到“亢奮”……

  “你在找誰嗎?”夏琳順著他的眼光看過去。

  “沒有。”他輕描淡寫地?fù)u搖頭,把話題帶回壽星身上!斑@個禮物還合你的意嗎?”

  “你終于也學(xué)會一點(diǎn)浪漫了,今年改送珠寶,而不是禮券或支票。”夏琳偎在男友懷里睨著他。

  “夏琳,壽星得按照往例過來被惡整一下!”另一端有些朋友在起哄。

  夏琳笑了。

  “好,馬上來!”她低聲囑咐男友!拔宸昼姾筮^來救我!

  等她風(fēng)情萬種地離開,羅杰立刻湊過去低問:“你剛才看到誰了?”

  終究是多年老友的默契,他的舉動騙得過夏琳,騙不過他。

  “應(yīng)該是潔依!彼吐暬卮稹

  “你也邀請她來了?”羅杰也開始在人群里搜尋。

  “我沒有。”

  羅杰愣了一下!盀槭裁床?”

  “這不是你我的生日派對,而是夏琳的。夏琳和她從來不熟,甚至稱不上喜歡她,我怎么可以自作主張?”

  “你怎么這么說?”羅杰嘆氣地看著死黨。“你自己看看四周,連跟我們?nèi)齻人最不熟、只在走廊上點(diǎn)過幾次頭的泛泛之交都來了,結(jié)果你居然沒邀請潔依?好歹她是我們的老朋友,F(xiàn)在可好,她從頭到尾都不知道也就算了,假若剛才你看到的人真的是她,你說人家心里會有什么感受?”

  “即使我一開始邀請她,她也不見得會來!

  “你邀請而她不來,與根本不說是兩回事好不好?”羅杰搶白。

  海爾沉默了。

  音樂聲陡然一變,激烈的鼓聲從音箱里轟炸出來,震得每只耳朵都隆隆鳴響。

  海倫想趕上前面埋頭猛鉆的朋友,兩人的距離卻越拉越大。

  “潔依、潔依,等等我,我擠不過去了!”她擠得氣喘吁吁。

  井長潔停了下來,但是沒有轉(zhuǎn)身。兩個女孩會合之后,一起再擠回原來的桌位坐下。

  “結(jié)果生日的人到底是誰?我都沒看見。”海倫失望道。潔依才站出去一秒鐘就回頭猛擠,害她怕被人潮沖散,只好跟著擠回來。

  “生日的人不是我嗎?”井長潔似笑非笑。

  海倫一頓。

  “對喔!”她歉然拍拍自己的額頭!拔覀冊撉械案狻⒊湛鞓犯枇。”

  “不要!

  “為什么?”海倫不解道。

  “我們剛剛才吃了一堆中國雞,現(xiàn)在切蛋糕怎么吃得下去?”

  她的語氣和微笑如常,海倫卻覺得──笑意沒有進(jìn)入她的眼底。

  “可是我蛋糕都訂好了,下午烘焙坊的人已經(jīng)先送過來冰著,不切一切吃一吃很可惜呢!”海倫又補(bǔ)充,“我早說我們請杰瑞米和海爾他們一起來嘛,這樣也不必兩個人解決一個大蛋糕的。”

  “杰瑞米不是我的好朋友,這種日子,我只想跟好朋友一起度過!彼f,舉起水杯啜了一口。

  “那海爾呢?”

  “海爾?你為何認(rèn)為我會把他列入好友的名單里?”她臉上又出現(xiàn)那種似笑非笑的神氣。

  “好吧,但是蛋糕總是得切的,吃不完的部分再讓酒吧處理掉好了!焙惻d致勃勃,開始想揮手引起服務(wù)生的注意。

  “我說我不想吃什么鬼蛋糕!”她突然加大聲音。

  海倫嚇了一跳。

  兩個女孩怔怔望對方半晌,她深呼吸一下,閉了閉眼。

  “對不起,我只是……我想我大概被自己又老一歲嚇到了吧!”她勉強(qiáng)笑了一下,拍拍好友的手。“你的心意已經(jīng)到了,我很感動,只是……這里的音樂震得我腦袋好痛,我看我們回我那里切蛋糕,唱生日歌,順便租一部片子看好不好?”

  “呃……潔依,我一個同學(xué)感冒了,今晚不能去打工,所以請我?guī)退齻小時的班!焙惖哪樕隙褲M了歉意。

  出乎意外,她倒沒有像以前那樣開始碎碎念,嘮叨人家不夠朋友。

  “你幾點(diǎn)要過去?”

  “九點(diǎn)!焙惪匆谎凼直恚F(xiàn)在已經(jīng)八點(diǎn)半!霸疚矣嫯嫼湍阋黄鹎械案庵笤仝s過去。

  “那你去忙你的好了,別擔(dān)心我。”她突然表現(xiàn)得很慷慨大方。

  “不然我下了班之后再過去找你?”她越不計較,海倫就越抱歉,今天終究是好友的生日。

  “你不要擔(dān)心我,老實說我今晚有點(diǎn)累了,想早點(diǎn)上床睡覺。既然你也有正事要辦,那我們改天再一起出來吃飯吧!”她很夠義氣地拍拍好友的肩膀。

  “真的嗎?”

  “真的!

  “……好吧!迸R走前,海倫仍然有點(diǎn)愧疚。

  兩個女孩收拾好隨身雜物,擠向酒吧出口。

  酒吧內(nèi)樂聲一變,開始放出生日快樂歌的動感演奏曲。

  “如何,你有沒有找到她?”羅杰在酒吧前碰到海爾。

  他搖搖頭。

  “先生,請問一下,您是否訂了一個三層的生日蛋糕?”一位女服務(wù)生拿著記事簿走過來。

  “是。”他簡短地回答。

  “壽星是夏琳.裴瑞德小姐嗎?”女服務(wù)生再確認(rèn)一次。

  “對,‘塞樂玲點(diǎn)心屋’的三層鮮奶油蛋糕。再過五分鐘,你們就可以把蛋糕推出來了!彼行┎荒蜔

  “奇怪!那個寫著『潔依生日快樂’的蛋糕不知道是誰的,居然沒有人來領(lǐng)……”女服務(wù)生邊嘀咕邊走開。

  “慢著!”羅杰連忙將她攔下來!澳阏f,今天晚上有個叫潔依的女孩也訂了一個生日蛋糕?”

  “記事簿上是這么寫的沒錯,這下子廚房不知該如何處理了!迸⻊(wù)生聳聳肩走開。

  原來今天也是她的生日……

  莫非她下午約他出來吃飯,便是為了晚上的慶生?她為什么不說呢?

  他拒絕了她,晚上卻在另一個慶生宴里出現(xiàn),而且被她親眼看見……當(dāng)她發(fā)現(xiàn)他們其實是來幫夏琳慶生,并且故意不邀請她時,她心頭是什么感受呢?

  “我們先辦完夏琳這一攤吧!”羅杰嘆氣地拍拍他的肩膀。“潔依那里,改天再買個小禮物補(bǔ)送她!

  “嗯!

  然而,整個晚上,海爾都有些心不在焉。

  夏琳有沒有邀請她,相信她是不在乎的,因為她身旁的朋友雖然多,深交的人卻很少。

  可是潔依卻來找他,暗示他陪她過生日,這代表,她心里是將他放在很親近的位子嗎?

  當(dāng)夏琳許完愿,吹完蠟燭,接受來自四面八方的禮物時,海爾卻始終坐立不安。女友的笑顏越開朗,他心頭的陰影便越沉重。

  這種感覺對他很陌生,它叫做──“內(nèi)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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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敲門聲在午夜兩點(diǎn)響起。

  門內(nèi)傳來細(xì)碎的腳步聲,以及一聲含糊的詢問。

  “是誰?”

  “是我。開門。”

  里面停了一下,然后他頭頂上的門廊燈打開。

  “我睡了!彼糁T回應(yīng)。

  “叫你開門就開門!”他沒好氣地說。

  門慢慢拉開,一張睡意迷蒙的俏顏從縫隙間望出來。

  “現(xiàn)在已經(jīng)半夜兩點(diǎn)了,你不知道拜訪別人應(yīng)該選在適當(dāng)?shù)臅r間嗎?”她努力揉眼睛想趕走睡意。

  “我送生日蛋糕來給你吃,給不給進(jìn)去?”

  “不給。我不喜歡吃甜食!彼伪厝コ韵牧盏纳盏案,要吃她自己會去買。

  海爾懶得再說了,但也不走開,就是直直站在原地用他標(biāo)準(zhǔn)的高傲表情睥睨她。

  噢,討厭!井長潔不甘愿地打開門。

  海爾打量一下她的住處。井長潔并沒有像他們一樣,在市中心的高級地段租一問公寓,而是選擇靠近學(xué)校附近的平房。她姑娘忒也大氣,一個人就租了整間屋子,過起一般家庭式的學(xué)生生活。

  井長潔拉緊睡袍,邊走邊打呵欠,領(lǐng)他到廚房的小用餐區(qū)坐下。

  海爾盯住她腳上那雙毛茸茸、還長兩只長耳朵的兔子拖鞋。她真是越大越喜歡這些孩子玩意兒,沒救了。

  “你要喝什么?”

  “咖啡!彼约豪瓘堃巫幼聛恚咽稚系牡案夂型妥郎弦环。

  “我不喝咖啡的,家里沒準(zhǔn)備。”

  “茶!

  “茶包昨天用完了,我忘記去買!彼ιΡ羌狻

  “紅酒。”

  “我也不喝酒。”

  “那你家里到底有什么能喝的?!”

  “我想想看……冰箱里好像只剩下柳橙汁!彼桓本褪沁沒清醒過來的樣子。

  “那下次就直接問我要不要喝柳橙汁,不要讓我說了一堆選項,結(jié)果你什么都沒有!”他火大地斥責(zé)。

  “你這人脾氣很壞耶!是你自己半夜跑到別人家里來打擾,還念東念西要求一堆,有沒有搞錯?”她氣憤地拉開冰箱,倒了杯柳橙汁,重重頓在他面前。

  海爾必須及時往后仰才不會讓濺出來的柳橙汁灑了一身。

  “刀子呢?”半晌,他先打破沉默,口氣還是很沖。

  “你想干嘛?”井長潔警覺地望著他。

  “用刀子把你割成碎片,一塊塊丟到大西洋,并且希望海里的鯊魚啃的時候不要梗到喉嚨!彼秃。“切蛋糕!”

  “真是多彩多姿的禱詞……”井長潔瞪他一眼,從流理臺取來一把水果刀和餐具。

  他帶來的是夏琳生日派對上的殘羹冷肴,應(yīng)該早已切好了,不知道他拿刀子又想干什么!

  海爾陰黑著臉接過來,用過分粗魯?shù)牧Φ老崎_蛋糕盒。

  一個完好無缺的生日蛋糕出現(xiàn)在她眼前。

  HAPPY BIRTHDAY

  井長潔怔怔望。

  他手起刀落,切了兩小塊下來,裝盤!翱斐!

  她默默接過來,一口一口,秀氣地含進(jìn)微甜的滋味。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所以她也沒有問他,蛋糕是怎么來的,或──他是怎么知道的。

  “謝謝!背酝曜詈笠豢谥螅吐暤狼。

  海爾也吃完他那一份,把叉子放下來,拿起剛才隨手掛在椅背上的外套。

  “我該走了。沒吃完的蛋糕讓你收。”

  井長潔送他到門口。

  他在走廊上站了一下,沒有立刻離開。井長潔別扭地倚著門,又不知道該說什么。

  然后,讓他們兩人都很意外的,他傾身在她額上吻了一下。

  “生日快樂。”

  一股灼熱的感受在她眼睛后方形成,然后往前涌上,她突然埋進(jìn)他的懷里,緊緊抓住不讓他退開。她怕他一退開,沒有東西擋在眼前,淚水就泉涌出來了,那……那很沒面子耶!

  海爾撫著她的背心,一下又一下。

  “你為什么會轉(zhuǎn)學(xué)?”他突然問。

  井長潔過了一會兒才回答,也沒有問他指的是哪一次的轉(zhuǎn)學(xué)。

  “不為什么,我爺爺覺得我應(yīng)該回臺灣念高中,多花點(diǎn)時間跟父親家人相處。他們是出錢的大爺,他們要我回家,我就乖乖聽話了!

  “回家之后,你和你的后母相處得如何?”

  “她……其實還好啦!后來我和她感情滿不錯的,比跟我爹還好!彪S著年齡增長,她漸漸學(xué)會了不把上一代的恩怨往自己身上攬,或許這對死去的母親而言并不公平,然而,他們這些活下來的人,總得找個方法繼續(xù)走下去。

  “嗯!彼麤]再多說什么!拔以撟吡!

  “再見!

  井長潔目送BMW的車燈融入夜色里。

  怦怦、怦怦、怦怦、怦怦……奇怪,在他離開之后,心跳突然莫名其妙的開始加速,這是怎么回事?

  她突然有一種很奇怪、很奇怪的煩躁感,好像某些事情正要發(fā)生,或已經(jīng)發(fā)生。

  耳畔仍蕩著他低沉的嗓音,與狂烈的心跳交錯,聲和著聲,息連著息,然后,漸漸融成一種相同的頻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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