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如意心不在焉的望著那紅艷艷的梅,腦中浮現(xiàn)的卻是江毅軒撐著虛弱的身子要她 按照自己心意去做的情深話語。
想到此刻她每踏一步,就和他的距離更遠(yuǎn)了一步,玉如意突地停了下來。
意識到她沒有跟上,胤溏心底竊笑的停下了步伐。
嘖,他就不相信她能對江毅軒現(xiàn)下的處境無動于衷。
他這個十九妹從來就不是一個心狠的女人,只是過往的事情逼著她讓自己心冷如冰 ,可如今她懂愛了,而這份愛讓她的心變得柔軟。
“怎么了,你不是急著要出宮嗎?”他轉(zhuǎn)過頭佯裝憂心的問道。
“我要去見他!”她突地說道。
“誰?”
“那個該死的人!”玉如意答得挺順的,然后她滿意的看到胤溏因為她的說法而黑 了一半的臉。
“十九妹,父皇他終究是統(tǒng)御天下的天子,你一定得和這么不敬的稱呼嗎?”
“廢話少說,你究竟帶不帶我去?要不然到時我領(lǐng)著人來劫天牢時,你可不要后悔 !
她的心軟多情只用在江毅軒一個人的身上,其他人甭想。
“去,算我怕了你,行不?”
無奈的翻了翻白眼,這普天之下怕只有江毅軒受得了她這么冷過了頭,又任性過了 頭的妹子。
“走吧!”玉如意懶得看他耍寶,她現(xiàn)在可是急著要去救她的“夫”呢!
夫,天字頭上多了一點,為了這個“夫”,她不介意去見他一面,但至于認(rèn)不認(rèn)那 就再說吧!
胤溏拿她沒轍的搖著頭,但卻走沒兩步又停了下來,望著眼前急匆匆向前走來的人 群,他道:“我看是不用走了!”
“為什么不用……”玉如意的問題還沒問,但見那遙遠(yuǎn)處的一抹鮮黃,她也知道原 因了。
左右張望的相中不遠(yuǎn)處的一座亭子,她連招呼都不同胤溏知一下,便走進(jìn)亭子好整 以暇的坐下。
“十九妹,你這是干么?”對于如意這突兀的舉動,胤塘摸不著頭緒的問道。
“避雪!”她又不是傻子,難不成要她在大雪中等待嗎?
“可父皇他就要來了,你不接駕嗎?”他疑惑的問道,心中頓時浮現(xiàn)一抹不好的預(yù) 感,“他是你的皇上,你的皇阿瑪,你接你的駕,與我何干?”
“可是你剛才說要去見他,不就是要認(rèn)他嗎?”
“我只是要去見他,要他放了江毅軒,我可沒說要認(rèn)他!彼恼Z氣理所當(dāng)然得教 人吐血。
“可你不認(rèn)阿媽,他為什么要放了江毅軒?”好歹他也是眾多皇子之中較為聰明伶 俐的一個,可他怎么就是不懂她的意思呢?
“因為他如果是一個明君的話,就不該為了私利而任意將一個良善的百姓關(guān)進(jìn)大牢 ,我是要同他講解為君的道理,和認(rèn)不認(rèn)他無關(guān)!”
“你、你……要同他講解……為君之道……”他楞楞的重復(fù)著她那大不敬的話語。
忍不住的,胤溏下意識的伸手撫了撫自己的頸頂,要是真讓如意這么玩下去,他懷 疑他的項上人頭還保不呆得住。
“沒錯!他既是一個人人稱頌的明君,就不該做出這等荒唐的事,是該有人給他一 個當(dāng)頭棒喝的時候了。”
仿佛嫌胤溏所受的驚嚇不夠似的,玉如意的補(bǔ)充說明更是教他心驚膽戰(zhàn)。
想也沒想的,他一把拉起了她的手,準(zhǔn)備要腳底抹油的開溜。
可惜的是,以往怎么請都請不進(jìn)宮的妹子,如今卻像腳生了根似的,任他怎么拉都 拉不動,像尊坐佛似的。
“你可不可以別害我,我這顆腦袋還想留在身上呢!”胤溏忍不住的哀求道。
“你不是總巴不得我進(jìn)宮見他一面的嗎?怎么這會兒卻又急著拉我走呢?”
“那是因為我不知道你這么想找死,如果早知道你要見他是要對他講解為君之道, 那我打死也不可能帶你進(jìn)宮。”
“可惜已經(jīng)來不及了,你那尊貴偉大的皇阿瑪已經(jīng)站在你身后了!庇袢缫饪春脩 般的說道,只見胤溏的臉色一青,倏地回身,便忙不迭的跪地請安!盎拾敿!”
“起喀吧!”康熙眼神灼烈的直視著依然坐得安穩(wěn)的玉如意,那與銀妃相似的容顏 讓他忍不住熱淚盈眶。
胤溏一邊起身,一邊扯了扯玉如意的衣擺,盡著最后一絲努力,要她軟下身段跪安 ,可惜她依然不理會。
“你先下去吧!朕想好好和如意聊聊!
剛得知如意進(jìn)了天牢,他就什么也顧不得的急著趕來瞧瞧這個十?dāng)?shù)年來無緣得見一 面的女兒,現(xiàn)下多年的愿望終能實現(xiàn),他當(dāng)然得把握機(jī)會和她好好說說話。
“可是……”胤溏依然猶豫著,但見皇阿瑪堅持,他也不好多說什么,只能躬著身 子退去。
臨走前,他還好意的投給玉如意警告的一瞥,可誰知她卻連理都不理,雙眸只是定 定的望著天邊。
于是,胤溏只得無奈的走人。
大手一揮,侍從侍女盡數(shù)退去,康熙向來嚴(yán)肅的臉上漾起了獨屬于慈父的笑面,低 喊道:“女兒。‰蕖
沒有給他機(jī)會說完話,玉如意逕自打斷了他的話,“別說那么多的廢話,我要你放 了江毅軒!
“咦!?”她的無禮讓康熙微微的一楞,隨即怒氣滿布在龍顏之上,想他堂堂九五 之尊,何曾受過這樣的輕忽。
“你這丫頭忒的大膽,見了朕也不跪安,竟然還無禮的打斷朕的話!
“我為何要向你跪安?”她桀驚不馴的揚(yáng)首問道。
他氣極的說道:“朕是你的父皇!”
“究竟是父,還是皇?”她再問。
“既是父,亦是皇!”康熙答得理所當(dāng)然。
“從小我只有娘,沒有爹!”玉如意冷著聲說道,滿意的見到康熙龍顏更怒時,她 又氣死人不償命的補(bǔ)上一句,“更沒有這種是非不分的皇上。”
“我?是非不分?”他反手指了指自己。
“你為也逼我人宮,竟然不分青紅皂白的捉了個殷實商人,這不算是非不分,算什 么?”
望著她臉上那抹天地不怕驕傲神色,氣極的康熙反倒笑了出來。
瞧瞧她那絕美的容顏不活脫脫是銀妃的翻版,而她那驕傲的睥睨樣,豈不是自己的 再生嗎?
“你這丫頭……”康熙無奈的嘆笑道:“銀妃生的好,生的真好呵!”
“你沒資格提起我娘!辈粷M被笑得莫名其妙,又聽得康熙提起了她娘,玉如意又 氣又急的說道。
“朕為什么沒有資格提,她可是朕這輩子唯一真心愛過的女人呢!”九五之尊一向 不言愛,他總把對銀妃的愛深深的藏在心底,可現(xiàn)今為了贏回自個兒的女兒,他不介意 放下身段一回。
“你騙人,如果你真的愛她,又為何會趕她出宮,任她在宮外過著顛沛流離的生活 ,你們男人口中的愛都是騙人的!
“這話是銀妃親口和你說的?”他可不相信他的銀妃會這么告訴女兒,銀妃從來都 知道他的苦衷的。
“我有眼睛,我自己會看!”玉如意沒好氣的應(yīng)道,雖然娘走時,她還小,但她卻 知道娘的遺憾,和對他的恨意。“你說你愛他,可瞧瞧你那滿宮滿院的后宮嬪妃,不覺 得很可笑嗎?”
“我既身為九五之尊,肩頭自有無法卸下的重責(zé)大任,不管你信是不信,讓銀妃出 宮是為了保護(hù)她,畢竟以她漢人之女的身份,斷是不能見容于后宮的嬪妃!
“借口!你是一個皇帝,竟不能保護(hù)一個自己心愛的女人,這要是傳了出去,怕不 笑掉人家的大牙嗎?”
“就像我不能強(qiáng)迫你回宮一樣,朕又怎能強(qiáng)迫銀妃繼續(xù)留在這宛若牢籠的深宮,看 著她一輩子不快樂呢?”
康熙平靜的反問,這一問倒是問進(jìn)了玉如意的心坎里,長年來憤恨的心突地平靜了 些許。
“就算真是這樣,你當(dāng)初也不該不顧身份的招惹她!笨v使他說得既合得又合理, 但她還是無法輕易原諒。
“愛呵!哪是能說不招惹就不招惹的,聽溏兒說,你當(dāng)初還不是信誓旦旦的不碰愛 情嗎?可怎么這會兒竟又為了情愛來這兒見我呢?”
輕笑得像是個慈父,康熙邁著步伐來到玉如意的身邊,撫了撫她的頭。
“我……”她語塞的咬著唇,好半晌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語。她想伸手格開他那溫 熱的大掌,可卻像教人點了穴似的動彈不得。
“捉來江毅軒不是朕的意思,但是當(dāng)朕得知你對他的感情時,朕便決定留著他直到 你進(jìn)宮,你可以說朕不是明君,可卻不能不體察朕思念女兒的一番心意。
“我不會進(jìn)宮的!”
“我也不會逼你進(jìn)宮的,你同那銀妃一樣,并不適合這深宮里的勾心斗角,朕只是 希望能和你像尋常父女一樣,你若得空時進(jìn)宮來瞧瞧朕,朕也就心滿意足了!
“那你能立刻下令放了毅軒嗎?”不忍心愛的男人再在那暗不見天日的天牢里多待 上一刻,玉如意連忙要求道。
“嘖,女孩兒家大了,心思全在情郎身上了!笨滴跞⌒Φ恼f道。而向來冷靜自持 的玉如意則羞怯的露出小女兒的嬌態(tài),跺腳不依。
他笑著拿出一面玉牌交給她,“有了這玉牌,你想救誰就救誰,愛讓誰出天牢就讓 誰出天牢,只要你記得成親的那一天,別忘了讓爹坐上大位就行了!
緊緊的握著手中的玉牌,那一聲情意摯的爹終究是化去了玉如意心中所有的怨懟心 結(jié)。不說皇阿瑪,只說爹,代表著她與母親在他心中地位的特別,不是嗎?
不過關(guān)個時辰的時間,玉如意已然二度泣臨了陰暗的天牢。
手執(zhí)著如朕親臨的玉牌,她迫不及待的照著方才胤溏帶著她走的方向,朝著關(guān)著江 毅軒的牢籠走去。
可是人還沒有到,她就在這原該只有霉味的牢中聞到了一股飯菜酒香。
兜攏著眉,心覺得有異的她悄悄的繼續(xù)往前邁進(jìn),還沒瞧見什么,耳邊卻已經(jīng)傳來 了胤溏的聲音。
“噴,這可真有你小子的,竟然能說動如意去見父皇,我看我那如意妹子對你可真 是死心塌地嘍!”
聽聞這話,玉如意不悅的兜攏著眉,原本高高提著的心在轉(zhuǎn)瞬間被怒意給塞滿,一 種被騙的感覺讓她差點兒回身就走。
“你別這么說,我對如意說的話可都是真心的。”江毅軒大聲的反駁著!拔铱墒 真心愛她,所以希望她能依照自己的心意去做,但只怕她也很難確定自己的心意,所以 我才希望她能想清楚,別到了事情不可挽回的時候才來后悔,那可就來不及了!
“咦!”胤溏驚訝的輕咦了一聲!澳悄愕囊馑际钦f,如果她最后依然放不下心中 的那個結(jié),不愿去見皇阿瑪,你也愿意為了她一輩子待在這兒?”
眼尖的瞥見隱藏在陰暗角落里的一截衣角,江毅軒意識到玉如意的到來,立志做一 個富商的他怎可能平白放過這表白心志的好機(jī)會,于是他朗聲說道——“我這個人一生 精打細(xì)算慣了,不管是對銀子,還是對感情,認(rèn)定了便是認(rèn)定了,就算如意一輩子都不 能愛我,就算我得在這兒待上一輩子,只要帶著我對她的愛,那便已經(jīng)足夠!
“嘖,瞧不出你這小子真是個癡情種呵!我真不懂那倔強(qiáng)過了頭的丫頭有什么值得 你愛的?”
順著江毅軒的眼光看過去,胤溏當(dāng)然也瞧見了那一抹熟悉的衣角,于是好人做到底 的替他開了個頭。
“我就愛她的倔氣和傲氣!
“你不是最怕女人花光你的錢?”
“只要是如意花的,我便心甘情愿,更何況我那么會賺,怕什么?”朝著胤溏感激 的一笑,江毅軒真心的說道。
“你一定不知道如意可是大名鼎鼎最會促人把柄的玉靈通,難道你不怕她要是捉著 了你的小辮子,就一輩子翻不出她的手掌心了。”
“如果她是格格都嚇不倒我了,你以為她玉靈通的身份能嚇著我?最好她能捉著我 的小辮子,然后一輩子纏著我,那我也正好可以一輩子纏著她嘍!”
“你真的想讓我纏一輩子?”完全不知自己的行跡已經(jīng)泄漏,玉如意一個閃身來到 江毅軒有眼前,直勾勾的盯著他問。
“當(dāng)然想讓你纏一輩子,就算你出家當(dāng)了尼姑,我也得當(dāng)個和尚才合襯!
“你愛我?”她像是想要再一次確定的問:“那如果你像皇阿瑪一樣,遇到了得在 心愛女人和九五之尊的身份中間做一個選擇時,你怎么選。”
“當(dāng)在是選我所愛,愛我所選!”江救軒技巧的答道。
其實真正的答案應(yīng)該是他兩樣都要選,他相信憑自己的聰明才智,這應(yīng)該沒什么難 的。
“是我嗎?”玉如意這次可沒這么簡單就被他唬弄過去,完全不給他含混余地的問 道。
“當(dāng)然是你!如果你愿意說愛我,并入了江家門的話。”
他忍不住仰天長嘆,她這個女人可是愈來愈不好騙嘍!看來他得再精明些,否則就 算的要被吃得死死了。
“我愛你,只要你愛我的話,我也會愛你!庇袢缫馊缢傅恼f愛他,可卻加了 個但書。
在她的心中,愛應(yīng)該是公平的,所以要她愛他,也得他愛著她才對,不是嗎?“我 知道了,公平是嗎?那你也得對我公平些,也得愛我一輩子呵!”
噴!真是個名不虛傳的玉靈通呵,和他同樣一點虧也不吃啊!看來他們這一個玉靈 通,一個鐵算盤,兩人之間還有得較勁了,誰輸誰贏很難說呢!
不過他們之間的勝負(fù)雖然難分,可是他和西門的勝負(fù)卻已經(jīng)定了。這十萬兩白銀和 一個美嬌娘,全都得讓他捧回家了,這樣的結(jié)果準(zhǔn)能教西門扼腕。
江毅軒愈想愈得意,于是豪邁的一把攬過了玉如意,對準(zhǔn)她的唇便吻下去,一嘗他 那相思許久的甜蜜。
悄悄的,在他們的熱吻中,胤溏連聲招呼都沒打的就閃身走人,反正等他們糾纏完 還得很久,他干脆先去幫他們清場,免得待會獄吏見著這纏綿萬分的場景會猛噴鼻血。
熱熱鬧鬧,沸沸揚(yáng)揚(yáng),喜炮恭賀聲更是不絕于耳。
不同于一般新娘子的羞怯,玉如意大刺刺且精神十足的坐在首桌,忙著向已經(jīng)半醉 的西門夏永和柳天青這兩個江毅軒的損友勸酒。
她這擺明了就是為了十萬兩,拼了!
她今天要是灌不倒這兩人,就枉她在青樓打滾這么久的時間了。
“孩子的爹啊,這新媳婦怎地這般……豪放?”這才偕同夫婿遠(yuǎn)游而歸的江老夫 人瞧見玉如意豪邁的舉動,有些不能接受的問道。
“而且我聽說這女人原是紅蓮坊的花魁,想我們堂堂的富貴之家,怎能接受這樣的 媳婦?”江老夫人才說完,又不甘心的再補(bǔ)上一句,“我瞧她那完全不懂禮教的樣子, 只怕會給咱們家丟人!”
“你可別胡說八道,咱這媳婦可不是普通人啊,他可是咱們皇帝老爺流落在外的格 格!
“格格?”江老夫人不敢相信的低呼了一聲,但隨即被江大順給捂住了嘴。
“就叫你別亂嚷嚷了,你難道不知道,咱家毅軒能拿下京城里的鹽酒專賣,靠得呵 正是這媳婦。
“你這個老不死的該不會是騙我的吧!咱家的媳婦是格格?”
“你瞧瞧那坐在咱們對面的是誰?”妻子的不信讓江大順生氣了。他完全忘了兒子 的交代,伸手指著他們對面那個威嚴(yán)十足的男人。
“我怎知他是誰,反正一定又是你們父子倆在商場上的朋友吧!”江老夫人不甚熱 衷的聳了聳肩。
“他可是當(dāng)今天子,康熙爺呢!他之所以微服出宮,就是要來參加咱們媳婦的婚禮 !
“你開玩笑的吧!”
“我騙你作啥?你以為我吃飽了撐著,這種事可以髓便拿來開玩笑的嗎?那可是要 殺頭的耶!”
“可是……”江老夫人半信半疑,還想再問,沒料到江大順口中的那個“康熙爺” 竟然端起酒杯,朝他兩老點了點頭。
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和氣勢,嚇得江大顧和江老夫人驚喘了口氣,忙不迭端起眼前的 酒杯,仰頭盡數(shù)飲下。
而江老夫人亦不再有異議的接受了新媳婦格格的身份,一種與有榮焉的感覺油然而 生,當(dāng)然也就不再計較媳婦那豪邁之舉。
揚(yáng)起一抹笑,康熙看著笑面如花的女兒,還有呵寵女兒的半子,再加上眼前這兩個 看起來平實的老人家。
他想在天上的銀妃,應(yīng)該也會贊同他這樣為女兒保留一個安靜生活的做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