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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親別再假正經 第六章

  承認也好,不承認也罷,似乎一旦有了期待,復雜的心緒便隨之而來。

  在磨坊小屋接受提拉婆婆溫馨的招待后,此時駱莉雅左手牽著小荷麗,右手提著自己的短靴,裸著足踩在留著陽光余溫的草地上。

  那一桶藤紫玫瑰被她身旁的男人提在手上,莖部已喝足了水,花姿正亭亭玉立著,美不勝收。

  離開磨坊小屋,兩大一小沿著橄欖園外圍的草地悠閑緩踏,遠處是一片火焰狀的絲柏林,用來阻擋強風。這個時節(jié)還不到橄欖采收的時候,整片園子沒見到什么人,所有工人全集中在另一邊的葡萄園里。

  沁寒的空氣因暖陽露臉而溫和不少,青橄欖的特有氣味在鼻端縈繞,駱莉雅已逕自沉默了許久,微垂著頭,長發(fā)撂在左肩,露出一截嫩白頸項。

  「你的橄欖園和葡萄園幾乎一樣大。」她忽地喃出一句,視線放在自己的腳尖上,十根腳趾頭部沾了泥上草屑,腳底卻覺得十分舒服。

  「橄欖油和葡萄酒外銷全世界,兩個一樣重要!官M斯頓了三秒,又說:「梅迪尼的橄欖油廠也在托斯卡尼,但不在莊園里!

  「喔?」她漫應著。

  「是交給馬隆大叔管理!

  「喔!

  「……可是馬隆大叔只愛作菜、煮咖啡,橄欖油廠的業(yè)務大部分是交給我章禮里奧那處理。」

  「嗯!顾c點頭,幾縷不聽話的長發(fā)飄在臉旁,她抬手想將它們塞至耳后,可是一手握著小荷麗,一手提著靴,不太方便。

  想也沒想,他手指已伸來替她撩開長發(fā),略微粗糙的指腹避無可避地碰觸到她的臉頰,兩人眼神短暫接觸,心在無形中相互撞擊了……

  「謝謝……」低喃著,駱莉雅不由自主又垂下粉頸。

  「嗯。」

  強迫自己收回手,他想再說些話,薄唇掀動卻是無語,只能任著腳步跟隨她,繼續(xù)踩在秋天沉靜的草地上。

  為什么不說話了?

  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她的不尋常教他困惑,費斯發(fā)覺自己不太習慣她這樣安靜。

  她總是笑著,雖然他并不喜歡她笑,特別是對其他男人,無緣無故地笑,信手拈來地笑,純粹為笑而笑的笑……

  他不喜歡她對別人笑,卻又喜歡見她笑,那秀氣的眉眼靈動活潑,笑音清脆明朗,整張小臉像浸在酒蜜里,總是甜得讓人醉了心,偶爾說到激動處,還會比手劃腳地加強效果。他想,他真是無可救藥的矛盾。

  到底……為著何事煩惱?

  他忍不住猜測,隱隱約約有個念頭浮了上來──

  或者,她是覺得他無聊透頂,又沉悶到了極點,所以不想開口了?

  「我去把車開過來吧?」他主動出聲,跟著停下腳步,深吸了口氣,按捺住心中那股難受的失意。

  「嗄?什么車……喔──」駱莉雅先是一怔,隨即明白他說的是那輛代步車,不禁失笑道:「又不是打高爾夫球,干什么非開那臺小車不可?還有啊,我剛剛在提拉婆婆那里吃了好幾塊葡萄派,又喝了兩杯奶茶,肚子好飽好飽,現在散散步、幫助消化不是挺好的嗎?」

  他沉吟著,望向不遠處的坡頂,見那排絲柏林的樹梢隨風微擺,然后又靜靜地將目光調回她的小臉上。

  「不坐代步車的話,爬過山坡后要再走一段路,梅迪尼家的釀酒場就在那里……你想不想過去看看?」他的神情有絲緊張。

  「那里有什么寶貝值得一看?」她半開玩笑地問。

  微微怔然,費斯習慣性出現認真的神態(tài),鄭重地回答:「有酒。很多葡萄酒,紅的、白的都有!

  駱莉雅噗嗤一笑!肝衣犖壹叶锰徇^,她說你葡萄酒的知識豐富得不得了,根本就是活字典加活電腦,聽完你的演講,非立刻拜倒在你的西裝褲下不可;只是,為什么現在你介紹梅迪尼聞名世界的釀酒工廠,卻只有紅的、白的兩種,這么簡單。俊拱Α

  他困惑地挑了挑眉,依舊認真──

  「除了紅酒、白酒,還有香檳,雖然也是用青葡萄釀制,不過香檳是屬於氣泡類酒,梅迪尼的香檳等級雖佳,但還是比不上法國夏普利區(qū)的金冠香儐;夏普利的酒有種獨特的辛辣味,后勁也強:梅迪尼的則偏向甘甜,和德周酒區(qū)所產的葡萄品種有些相同。

  「另外,梅迪尼的釀酒工廠近幾年已研究出幾種新品,像是玫瑰紅酒,并非真的加入玫瑰花一起釀造,而是選取成熟度高、甜昧和酸味比例極佳的紅葡萄,將它們的果汁和果皮混合在一起,浸泡的時間較短,酒色較淺,很像這把玫瑰的顏色,所以才用玫瑰命名!拐f著,晃了晃手中的小桶。

  他那張臉容沉淫在光曦中,輪廓有點模糊,就連眸底閃爍的笑也跟著朦朧起來。

  駱莉雅眼睫眨動,輕輕的、有些莫可奈何地嘆息,「你能不能不要那么認真?」

  他喉結微動,抿了抿唇,想著她的話!刚J真有什么不好?」

  「不是不好,是、是──」她一時間不知該如何解釋,偏著頭可愛地嘆氣。

  小荷麗正巧仰起粉嫩臉蛋看著她,不由自主地,兩人相視而笑了。

  唉,這男人認真慣了,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她再怎么解釋也說不通。

  沒對他說出個所以然來,駱莉雅忽然改變話題──

  「小荷麗為什么會這樣?我本以為是她的發(fā)聲器官受傷,可是我聽見她笑了,為什么就是不說話?」問這句話時,視線仍停留在小女孩臉上,她對她俏皮地眨眨眼,還特意鼓起臉頰扮了一個鬼臉,又把小荷麗逗得咯咯笑。

  此時,兩只鵝黃色粉蝶在小女孩裙邊圍繞飛舞,一下子吸引了小荷麗的注意力,她一手抱著娃娃,另一手已放開駱莉雅,五根粉嫩指頭試著輕撥小粉蝶,希望它們停來她的掌心上。

  跟著,前面的橄欖園里傳來狗兒幾聲響亮的吠叫,她像是裝了感應器一樣猛地抬起頭,小臉發(fā)亮,想也沒想已提著裙跑進園子里。

  「小荷麗?!」駱莉雅輕呼。

  「讓她去!官M斯抓住她的上臂,淡淡地說:「那是朱利里諾養(yǎng)的大麥丁托卡,小荷麗常和它玩在一起!

  見她回眸,他胸口緊緊一扯,有些不能呼吸,大手不著痕跡地放開她。

  「小荷麗出生不到一歲,就被提拉抱回梅迪尼莊園,她不是不會說話,是從小就這個模樣!

  「喔?」駱莉雅眨了眨眼,又問:「提拉婆婆是小荷麗的外婆,她們?yōu)槭裁磿≡谀シ恍∥?」雖然那樣的環(huán)境與世無爭,純樸又溫馨,但她總覺得對一個八、九歲的小女孩而言,該要再豐富一些。

  費斯沉靜地開口──

  「提拉在我父親小的時候就來到梅迪尼莊園工作,退休后,她什么都不要,只要磨坊那棟廢棄的小屋,后來安娜絲找人重新整頓,把那個地方送給她,這里早已經是她的家了。」

  「那……那小荷麗呢?為什么不跟著爸爸媽媽?」駱莉雅眉心微擰,隨著他再次抬步。

  這午后時分,丘坡上起了陣陣涼風,拂過樹、拂過草,拂弄著她的發(fā)絲和裙擺,好似在她耳邊述說些什么,不知怎地,竟教她有些淡淡惆悵。

  男人細瞇的雙目遠放,嗓音慣然低沉──

  「小荷麗的父親跟黑手黨有些關系,義大利黑手黨通常不碰毒品生意,即使真要交易,也是在臺面下暗暗進行;她的父親因為一筆市價四百萬美金的海洛英和古柯鹼,得罪了不少人,連荷蘭幫也派人追殺。」停頓下來,他深吸了口氣,清楚地聽見小女孩和狗兒在橄欖園里嬉鬧的聲音。

  「后來,她的爸媽遭亂槍掃射,死在羅馬的公寓里。消息傳來,我陪著提拉趕去,小荷麗當時是被人從翻覆的沙發(fā)下找到的,小小身軀縮在嬰兒車中,張著大眼睛不哭不鬧,我不知道她在看些什么,那眼神不像一個嬰兒該有的樣子!

  駱莉雅聽了只覺心痛,咬了咬唇,靜默下來,一會兒才幽幽開口──

  「說不定,她潛意識中還記得那些可怕的槍聲,記得她爸媽臨死前的哀叫,所以才變成現在這樣,不愛說話。」

  他點點頭!盖皟赡暝浾埩藥孜恍睦磲t(yī)生和腦科權威看過,可剛有點起色,提拉就堅持不讓小荷麗再試了。」

  雖然他輕描淡寫地帶過,但駱莉雅聽在耳里,心中卻是明白的。

  「提拉婆婆是舍不得小荷麗吧?!那些心理方面的治療一旦深入探討,說不定她會記起當時發(fā)生的一切,既然如此,還是不要記住得好;她現在雖然不愛說話,那就安安靜靜當個小淑女,再加上她跟我一樣愛笑,笑容又甜又美,誰見了都喜歡,也沒什么不好哩。」轉個彎也夸自己笑得好看。

  聞言,費斯乍然停下腳步,褐眸中的光輝深邃莫測,而一頭濃密的發(fā)被風吹亂了也不管。

  駱莉雅被動地與他相望,心頭悄悄騷動,好想抬手掠開他寬額上那縷淡色鬈發(fā)。

  「你、你看著我干什么?我說錯什么了嗎?」突然間,空氣宛如稀薄起來,她臉蛋有些缺氧地漲紅了。

  「你你你──哎呀──」右腳腳底猛地驚覺刺痛,她一拐,差點跌倒──

  費斯迅捷無比地抱住她,同時放下手中那一桶玫瑰,扶著她坐在草地上。

  「我看看!箿責岬拇笫治兆∷哪_。

  「好像是小石頭吧,應該沒有流血……我、我的腳很臟,你不要碰啦!宫F在都二十一世紀了,又不是古代還纏著小腳,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害羞什么。

  「我看看!顾蛔屗丝s,單膝跪在她身旁,從口袋里拿出干凈的男用手帕,在水桶里沾濕后,幫她擦著腳底。

  「別動!寡杆俚孛榱怂谎。

  「會癢嘛……」她無辜地撇撇嘴,腳趾頭還是忍不住蠕動著。

  費斯干脆握住她的腳趾頭,微微一扳,仔細地檢查著,見到腳心處泛紅,還印著一個類似石頭的痕跡,他將手帕壓在上面,輕輕地揉了揉。

  「呵呵……會癢、會癢啦,你、你好了沒?」好像小蟲從腳底鉆上來,駱莉雅咬著唇忍住,原本白嫩的臉蛋變得紅通通。

  感覺他沒抓得那么緊了,她連忙縮回腳藏在裙里,語音輕快──

  「都說沒事的,瞧,把你的手帕弄得臟兮兮,很過意不去耶!拱,那條男用手帕黃色系的花格,看來也是B開頭的精品名牌,就這么毀在她腳下。

  他目光深沉地轉換,卻不說話,若有所思又若有所知的盯著她瞧。

  有一瞬間,駱莉雅以為他就要吻上她,因為那張峻臉正漸漸地傾近──

  她發(fā)覺自己陷入魔咒當中,全身都僵硬、動彈不得了……

  不乾不脆的,他到底想要怎么樣?

  這樣的猜測相等待,揪心揪肺的,她掀唇想擠出幾句話,但喉嚨卻像梗著什么東西似的,偏沒辦法運用自如。

  好緊張呵……教她怎能不緊張?一顆心都快跳出來了。

  不知不覺間,她嘴角上揚了,又露出招牌的甜美笑容。

  費斯?jié)饷嫉瓟Q,端詳著問:「你為什么要這么笑著?」語氣迷惑中帶著苦惱。

  駱莉雅一怔。「我在笑嗎?」

  有時,笑是一種保護色,一種以退為進的手段,一種自然而然的駱莉雅生態(tài),她習慣去運用,洋溢著愉悅青春,已不必經過大腦慎思謹行。

  就算她真的在笑,那又如何?

  「那你呢?為什么不這樣笑?」不答反問,將了他一軍。

  他沉吟了幾秒鐘,高大的體魄有意無意地挪近,把午后漸微的陽光全遮擋住了,背著光線的五官刷上淡淡的朦朧,那對褐眼卻顯得格外俊銳,正仔細地、別具深意地瞅著她。

  駱莉雅雙手撐著草地,短靴被丟在一旁,男性清爽的氣味夾在秋天里,竟協(xié)調得令她心中悸動。

  感覺心臟像是非洲草原,有成群結隊的羚羊狂奔飛躍,不由自主地,她上身往后微仰,腦中想什么,話已脫口而出──

  「我知道的,你不喜歡笑,就……就跟小荷麗不喜歡開口說話的原因是很相像的。你心里一樣有個結,生了根似的扎在心頭上,有時連自己也沒辦法察覺出來,只是下意識的去排斥某件事情,然后夜以繼日地對著大腦催眠,告訴自己天性就是這個樣子──」

  驀然間,他神色微變,下顎的線條顯得僵硬凌厲。

  「安娜絲對你說了什么?」

  她抿住唇瓣,猜想自己是不是無意間侵犯到他的隱私。

  「她應該對我說什么?」鼓起勇氣,她直視著那對抑郁的男性眼眸,聲音低且輕:「昨天她帶著人到羅馬的飯店,我請她喝茶,是我從臺灣帶來的包種茶葉,她喝著,想起一個人,說那個人是她的第四任丈夫。」

  兩道利眉即時糾結起來,他眉峰成巒。

  彼此靜默了幾秒鐘,駱莉雅忽然輕聲問著──

  「你會學中文,把中文說得那么好,跟你母親的第四任丈夫很有關系吧?你母親說,你受他的影響很大。」

  就在瞬間,毫無預警地,那一桶費心呵護的玫瑰被他過大的動作給揮倒,水迅速地滲進上壤里,而成束的花朵已然散開,雜亂無章。

  「我的花!」駱莉雅反射動作想去搶救,卻被他一手攫住臂膀。

  「你知道什么?」他聲音低而瘖啞,向來沉靜如海的雙眸燃著兩簇火把。

  「你知道什么?!」他又問,似乎極力地壓抑住胸口劇烈的起伏,大手忽地用力,幾乎將她整個人提到鼻下。

  一種被刺探的窘迫狠狠攫住他,內心的不安感如潮洶涌,逼得他要以張狂的方式來鞏固自己的城堡。

  駱莉雅倒抽了口涼氣,盯住那張鐵青的峻臉,一時間腦中空空洞洞,找不出話回答。怔了好一會兒,沒半點血色的唇瓣終於擠出話來──

  「你說得對,我、我能知道什么?我根本一點都不了解你,只是聽到一點因由就胡亂去猜測而已……你、你不想聽,那也不必說了,反正是我多事、雞婆、得寸進尺,自以為了不起,都是我不好可不可以……你、你放手啦!拐f到最后,她聲音竟微微哽咽。

  費斯并沒放開,她也不懂他為什么不放,自己明明都認錯了,他又想怎樣?

  前一分鐘還這么安詳,她甚至以為兩個人能再對彼此踏出一步,卻沒料到會見著他突如其來的怒濤。

  噢……她不哭,絕對不哭,她才不要在他面前掉眼淚。

  拚命地吸氣、呼氣,她掙扎著想扳開他的掌握,突然腰部一緊,一股力量將她帶入男性強壯的胸墻里──

  「干什唔──」

  灼熱的氣息占領她的呼吸、剝奪她的言語,男人深切地吻住她,饑渴而強烈,像在原野上點燃了一把火,燎原而去,熊熊燃燒。

  頭好暈,這次是貨真價實的暈機了。

  她錯愕的表情慢慢緩和,清澄的眼睛罩上迷蒙光輝,半夢半醒著,模模糊糊地想著……

  他真的吻她,他真的吻她……

  可是,他們不是正鬧得不愉快嗎?他莫名其妙地繃起臉,又莫名其妙地吻她,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不要──」她開始掙扎了,小小頭顱努力往后仰,好不容易才擺脫他的雙唇,但腰身還是被他牢牢鎖在健臂中。

  兩人皆氣息不穩(wěn),胸口相互震撼激蕩著,他垂眸俯視,目光神采銳利得猶如尋找獵物的鷹,瞧得駱莉雅禁不住輕輕發(fā)顫。

  「你……你……」她倔強地仰起小臉,以為正用著最狠、最「恰」的眼光瞪人,沒察覺自己的臉蛋又熱又燙,什么氣勢都沒了。

  「你為什么吻我?」她恨恨地推著他的胸膛,氣不過,又用力推了一下,「你到底什么意思啦?!」

  他的注意力被她潤澤的香唇吸引,喉嚨里忽然發(fā)出詭異的呻吟,駱莉雅瞪大眼睛還沒反應過來,兩片唇瓣再次淪陷──

  費斯一手攬住她的身體,另一手插入她的發(fā)中,固定住頭顱,這個親吻來勢洶洶,比上一個更加狂猛放浪。

  駱莉雅只能唔唔地抗議著,近距離望進他的眼底,那片深褐海中的陰郁似乎淡了,換上的是微微自滿的得意,甚至還過分地對她眨眼,彷佛這個火熱的吻是你情我愿,讓人沉醉。

  他憑什么這樣對她?!

  一點也不懂得尊重,他把她當成什么了?!

  氣憤和羞辱的情緒緊緊抓住了她,那些甜蜜美妙的幻想頓時完全破滅,駱莉雅激烈地扭動掙扎,根本不在乎是不是會弄傷自己,而狂跳的心好像被誰狠狠掐住,痛得她眼眶發(fā)熱。

  費斯抱著她,順勢倒在草地上,男性先天上的體格優(yōu)勢讓他輕易地壓制住她,小心翼翼地,他離開她的唇,鼻尖仍頂著她的,而呼吸灼熱得嚇人,輕輕噴在她臉上。

  「你哭了?」

  聽到他近乎憐惜的詢問,感覺他舌尖似有若無地滑過膚頰,舔去了淚珠,駱莉雅整個人清醒過來,身軀不由得一顫。

  未經大腦思考,她一手已掃向男人臉頰,可惜因姿勢的關系沒辦法使力,只勉強將他的臉推偏。

  「你、你你起來!」她嚷著,小臉紅得像顆熟透的番茄,試著用雙腳踢人,但效果不彰!阜砰_我!你放開啦!你到底要怎樣啦?!」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原來他也這么「盧」。

  費斯定定地看著她,額前的淡色鬈發(fā)又孩子氣地垂了下來,竟有些無辜。

  「我沒想要對你怎樣!

  存心要睜眼說瞎話嗎?他沒想要對她怎樣?

  好,那他親她、吻她都是再正常不過的社交活動嗎?

  「是突然想吻你而已。我以為你也喜歡這個親吻。」他語氣微悶。

  突然?而已?以為?也喜歡?

  駱莉雅聽了他的話,氣得眼前一片黑。

  「你、你少臭美!我為什么要喜歡你的吻?!你的吻技很高超嗎?你、你──」一時間頭痛、心痛,胃也痛,本來她對他有好多、好多的好感,現在卻全給毀得乾干凈凈了。

  「很多人吻過你嗎?」他語氣更悶。

  「要你管!」駱莉雅嘟起嘴,抬手擦掉頰上的淚。

  他臉色陰沉,細瞇的雙目中閃動著危險的光芒。

  此時,拘兒的吠叫清楚響起,竟然就在他們身后的橄欖園里,它不知在興奮個啥勁兒,一陣亂吠外,喉嚨中還發(fā)出呼嚕嚕的聲音。

  然后是奇怪的騷動,有人正嘰哩咕嚕地和那只狗打商量?好像想趕它走,它偏偏不走,還以為人家在跟它玩。

  費斯終於「好心」地抬起上半身,皺著眉回頭望去。

  而駱莉雅更是趁著這個機會迅速地坐直起來,她喘著氣,手指梳著凌亂的長發(fā),下意識隨著他的視線抬頭,這一看,她整個人又傻了──

  橄欖樹林里躲躲藏藏好幾個身影,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似乎就是上一次「佛羅倫斯大逃亡」里的那群原班人馬。

  那名帶頭追趕的女士正跟一只大麥丁牽扯不清,她罵了一句,手中的水晶皮包從狗頭上敲了下去,又伸出三寸高跟鞋作勢要踢它一腳,狗兒「該該」地叫了兩聲,便跑去糾纏其他人。

  費斯用義語詛咒了一聲,迅疾翻身站起,拉著她不由分說就往坡頂上跑。

  還要跑去哪里呢?

  為什么總是要躲開自己的家人?

  他心里那塊不讓人碰觸的地方,到底藏著什么思緒?

  她果真不了解他啊,和他完全是兩個世界的個體,無意間交錯的火花或者奇異美麗,但終究一閃即逝,想找一個伴侶、走一段感情路,不單是有緣無緣那樣純粹簡單。

  醒醒吧,趁著尚未深溺,才能完全擺脫。

  她是成人了,不適合再作童話般的美夢,夢里的王子太過遙遠,只能藏在虛幻的境界;而現實里的玫瑰太過脆弱,她想捧在手心里呵護,卻害怕會被莖上的細刺扎得痛徹心扉。

  駱莉雅輕聲嘆氣,出其不意地甩開了他的手。

  費斯急忙煞住腳步車轉回身,似乎有話要說,但她比他更快開口,意興闌珊地笑了笑──

  「我不要去你的釀酒廠了,我想回羅馬……你放過我吧!

  她芳唇上的笑,在男人陰沉的注視下轉為憂傷;心臟猛地一陣刺痛,來得又快又急,全然沒有道理。

  沒道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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