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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娘桃花劫 第十章

  兩日后,他們已至蘇州城內(nèi),坐落于北街的慕容府觸目可及。

  慕容十九面色慘淡,如花嬌媚的容顏已教心底的痛楚折磨得憔悴不堪,輕盈的身形也更顯荏弱,最令人心疼的是她刻意偽裝出來的平靜。

  馬車在慕容家氣勢(shì)恢宏的大門前停了下來,慕容十九低垂像首,忍著心頭的絞痛對(duì)君嘯塵道:“咱們就此別過吧。”

  君嘯塵握住她的手,唇邊掛著一抹笑,“我都還沒拜見岳父岳母,怎能就這樣走了?”

  “嘯塵……”慕容十九哀求的望著他,為什么他就是不能接受既定的命運(yùn)?

  君嘯塵回以她溫柔的眸光,“走吧!

  無奈,她只有迎他入府。

  君嘯塵貴為翔鷹堡少堡主,他的蒞臨立刻成為慕容家的大事,連現(xiàn)任掌門慕容掣都親自迎他為上賓。

  而君嘯塵也絲毫不浪費(fèi)時(shí)間,在迎賓廳中坐定,當(dāng)著慕容家諸位長(zhǎng)上的面,即刻向慕容十九的父親慕容擎躬身一揖,“伯父,恕晚輩無狀,懇求一事,請(qǐng)伯父務(wù)必答應(yīng)!

  由于他的表情如此嚴(yán)肅,令在座的慕容家長(zhǎng)輩也跟著緊張起來,慕容擎一怔之后,道:“賢侄不必多禮,有什么盡管說就是!

  “請(qǐng)伯父答應(yīng)我和十九的婚事。”

  此語一出,廳內(nèi)一片靜寂,放眼掃去均是震驚后的目瞪口呆。

  “伯父,請(qǐng)您務(wù)必答應(yīng)!边t遲未能得到答覆,君嘯塵的神色更凝重,懇切的語氣猶如這樁婚姻是生死攸關(guān)的大事。

  “這……”慕容擎臉部抽搐,他是高興得差點(diǎn)不能呼吸,沒想到女兒出了一趟門便帶回了天大的喜事。

  “伯父?”君嘯塵還在屏息以待他的答案。

  呵呵呵……慕容擎一張嘴笑咧至耳根,“能和翔鷹堡結(jié)成親家,這是十九天大的福份,我高興都來不及,怎會(huì)不答應(yīng)?”

  君嘯塵心口一松,“多謝伯父成全!

  霎時(shí),廳內(nèi)為這突來的喜訊爆出陣陣笑聲,祝賀之詞此起彼落的響起,恭維得慕容擎樂陶陶的,心里直夸女兒爭(zhēng)氣,帶回來這人中之龍的佳婿……

  “我反對(duì)!

  一聲嬌柔的嗓音打斷了滿室的熱鬧,眾人循聲望去,就見慕容十九俏生生的立在門口,清麗的素顏蒼白得令人心痛。

  “十九!”眾人訝異不已,沒想到持反對(duì)意見的人竟是她。

  “爹,諸位叔伯,”慕容十九未看君嘯塵一眼,刻意忽略他眼底細(xì)射出來的火焰,站得直挺挺的,神情嚴(yán)肅的面對(duì)眾人驚詫的注視,“這件婚事萬萬不能答應(yīng)!

  “為什么不能答應(yīng)?”慕容擎的視線徘徊在君嘯塵和慕容十九之間,注意到女兒的消瘦和蒼白,那是為情所傷的癥狀,“你們這兩個(gè)孩子是不是在鬧什么別扭?”

  “爹,我……”

  “岳父,請(qǐng)相信我對(duì)十九的誠意,不論發(fā)生什么事,我絕不負(fù)她!本龂[塵緊緊的握住慕容十九的手,無視她眼里的乞求,堅(jiān)決表達(dá)他的立場(chǎng)。

  慕容擎馬上就被他的真情宣言所感動(dòng),一聲岳父更是令他樂上了天,心里早就偏向了這未來的女婿,“我相信你,我就這么一個(gè)女兒,能交給你,我放心了,請(qǐng)君堡主上門正式提親吧!

  “不能,爹,不能答應(yīng)!蹦饺菔徘榧钡膾觊_君嘯塵,撲倒在慕容擎腳邊,駭?shù)帽娙撕么笠惶!笆,你這是做什么?”慕容擎慌忙扶起心肝寶貝,卻驚見她泉涌而出的熱淚,“乖女兒你怎么哭了?你……你這是怎么了?”

  “爹,”慕容十九抱住他,淚眼模糊的央求著,“你不能答應(yīng)這件婚事,無論如何都不能答應(yīng),求你,不能答應(yīng)……”

  慕容擎一顆心直教她哭得發(fā)慌,什么主意也沒了,“乖,別哭,爹舍不得啊!

  眼見這一對(duì)父女有哭不完的趨勢(shì),身為大哥的慕容掣只有出聲了,瞟了一眼目光離不開慕容十九的君嘯塵,注意到他因苦苦壓抑情緒而緊握拳頭,在在顯示了這一對(duì)小兒女必有曲折的心事,他慈藹的詢問哭成淚人兒的慕容十九,

  “十九,告訴大伯,你為什么不肯應(yīng)允這門親事?是不是……你不喜歡君公子?”

  “我……”就是因?yàn)閻鄣锰,所以不能讓悲劇發(fā)生,“是,我不喜歡他……”

  “說謊!”沒有激動(dòng)的狂吼,有的是深沉的傷痛,君嘯塵候郁的眸光牢牢鎖住她,“為什么你連一點(diǎn)為我們共同的命運(yùn)搏斗的勇氣都沒有?你就這么急著把我推給別人?”

  他的話一字字的射穿她的心房,慕容十九幾乎昏厥在那股扯心裂肺的疼痛中,灰白泛青的容顏看得慕容擎險(xiǎn)些發(fā)瘋,求助的眼神慌亂的投向君嘯塵。

  “賢侄,你到底在說些什么!為什么十九這么傷心?”

  君嘯塵默然,只是用那雙盛滿無盡悲凄的瞳眸瞅著慕容十九。

  “爹……”慕容十九淚水淌盡的眸中是一片萬念俱灰的死寂,“嘯塵的紅線不是系在女兒身上!

  依偎在母親懷里,身心俱疲的慕容十九貪戀著這一份溫暖和安全。

  “娘,我好愛好愛他……好愛好愛……”耳語般的呢喃纏繞著不絕的情絲、不悔的愛意。

  龔似玉撫著女兒如云的青絲,心頭隱隱作痛,“乖女兒,把這一段情傷當(dāng)作一場(chǎng)夢(mèng)吧,娘相信一定還有屬于你的姻緣等著你!

  “不,”慕容十九低語,神采俱失的容顏是心碎后的空茫,“此生不能嫁嘯塵為妻,這一輩子我也不可能和別的男人相守一生!

  女兒的執(zhí)著令龔似玉一陣鼻酸,“癡兒……”

  “娘,”慕容十九迎上母親憐愛的眸光,“你讓我一輩子陪著你和爹好不好?”

  “當(dāng)然好,”龔似玉含笑道:“你爹還巴不得你永遠(yuǎn)留在他身邊!

  疲憊不堪的心靈在母親全然的包容下得到撫慰,她枕在母親的肩上緩緩閉上眼睛,這一刻,她多希望自己仍只是個(gè)賴在母親懷中撒嬌的小女孩,從來也不曾經(jīng)歷這場(chǎng)痛徹心扉的愛戀……

  恍惚間,耳畔飄進(jìn)若有似無的細(xì)小呻吟,干擾著她即將墜入黑甜鄉(xiāng)的意識(shí),她半垂的睫羽困惑的眨動(dòng)。

  “娘,你有沒有聽見?”

  “聽見什么?”

  慕容十九半睜瞳眸,娥眉輕顰,“一陣陣的呻吟聲不住傳來,你沒聽見嗎?”

  龔似玉為愛女順發(fā)的動(dòng)作一頓,眸中的神系更加柔和,“娘沒聽到,大概是你心思太亂產(chǎn)生的妄念,把心放寬,別胡思亂想,安心的睡一覺!

  “是嗎?”慕容十九的眉心糾得更緊,那聲音……滿含痛苦的聲音,聽得令人好不忍哪!

  閉上眼睛,試著沉淀雜亂的思緒,可……那壓抑的呻吟聲堅(jiān)決的侵入她的耳膜,雖細(xì)小卻清晰無比,為什么娘會(huì)聽不見?真是她心理作祟嗎?還是……

  她驀地全身一震,自龔似玉懷里猛然坐直,動(dòng)作大得嚇了龔似玉好大一跳,“十九,怎么了?”

  慕容十九一把握住母親的手,目光惶然急切,“娘,你真的沒聽見嗎?”

  她才剛閉上眼不久,一聲揪入心神的呻吟更如利刃直穿她的耳膜,繃緊她的神經(jīng)。

  “十九……”龔似玉溫柔的目光轉(zhuǎn)為凝重和擔(dān)憂,她的乖女兒已經(jīng)夠可憐了,老天爺還不放過嗎?

  一見母親哀愁的眼神,慕容十九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母親是練武之人,耳力自比她敏銳萬分,母親都沒聽見的聲音,她為什么卻聽見了?而那呻吟聲又是從何而來?

  “娘,我真的聽見了,不是我在幻想,是真的……”又一聲令人心如刀割的呻吟刺入耳中,感同身受的痛苦使得慕容十九刷白了嬌靨。

  “十九,你別嚇娘啊,十九!”她突然刷白的臉色和僵凝如石的樣子駭?shù)谬徦朴褚活w心懸到了半空中。

  “是他!”一定是他,否則她的感應(yīng)不會(huì)如此深刻,他……他是不是出事了?為什么會(huì)發(fā)出如此催人心魂的痛吟?

  一股熱血涌了上來,慕容十九哽咽一聲,一骨碌的翻下床,連靴子也未套上就急著朝門口奔去,顧不得身后母親焦急的叫喚。

  君嘯塵毒發(fā)了。

  疼痛像火焰自他的四肢百骸一路燒灼至心窩,無邊無際的侵襲他的肉體和神經(jīng),冷酷的擊潰他的意志,令他有如墜入無間地獄般的翻滾在凡人無法承受的煎熬中。

  雖有內(nèi)功護(hù)體,然劇痛一波一波無情的涌至,他汗如雨下,因抵抗體內(nèi)攻心毒素而扭曲的臉龐慘白死灰,那萬蟻穿心,五臟六腑錯(cuò)位的痛楚,折騰得他渾身無法遏抑的顫抖,仿佛徘徊在生與死的界線上,由不得他作主。

  守護(hù)著他的展浩晴,憂心如焚得恨不能代他受苦,卻無奈無力施為,無法從旁協(xié)助,只能暗暗焦急,心里頭恨透了狡詐歹毒的席家兄妹,巴不得將他們千刀萬剮!

  望著君嘯塵由白轉(zhuǎn)灰,再由灰漸黑的臉色,展浩晴的心情跟著懸者在半空,全身繃緊得猶如待發(fā)的弦上箭……

  他倏地撇過頭,眼神銳利的盯住兩扇緊閉的房門,“是誰?”

  “開門,展公子,我是……”

  話未說完,門板已霍然大開,“慕容姑娘!”

  慕容十九慌然急迫的抓住他,“嘯塵呢?我要見他!

  “少主他……”展浩晴面色沉凝得仿佛天塌了下來。

  他的神情令慕容十九一顆心陡然下沉,細(xì)小的嗚咽逸出喉頭,她踉蹌的朝門內(nèi)奔去,入目的竟是駭人驚心的血跡。

  歷經(jīng)九死一生,在險(xiǎn)要關(guān)頭,君嘯塵憑著最后一口真氣,雖勉力強(qiáng)將侵蝕全身的毒素壓制下來,但虛弱的病體在真力嚴(yán)重受創(chuàng)之下,也遏抑不住的狂嘔鮮血,神智不清的癱軟在床上。

  慕容十九在驚見滿身是血的他,不禁嬌軀微晃,雙腳化作一灘軟泥,直往后栽倒,尾隨在后的襲似玉即時(shí)接住了她的身子,而展浩晴已飛身趕至君嘯塵身邊,長(zhǎng)指數(shù)點(diǎn),封住他周身要穴,以防毒素逆流。

  在這危急的當(dāng)兒,龔似玉一手撐住幾次昏厥的女兒,一手自懷中取出一只新綠小瓷瓶,遞向展浩晴,“這是翡翠宮的續(xù)命靈丹翡翠心,快讓嘯塵服下!

  展浩晴忙不迭倒出一顆碧綠色的丹丸,飛快送入君嘯塵口中。

  見他服下翡翠心,慕容十九被他嚇得魂飛魄散的心神方才重回體內(nèi),她顫巍巍的脫離母親的支撐,將浴血的君嘯塵抱入懷中,拭著他唇邊的血跡,淚珠跟著串串滑落,耳邊猶似迥蕩著他痛楚的哀嗚。

  “怎么會(huì)這樣?怎么會(huì)這樣……”

  “慕容姑娘,少主是中了席家兄妹下的毒!闭购魄缫а狼旋X地道。

  慕容十九心口一顫,淚水掉得更兇,  “怎么可能?席家兄妹不是已經(jīng)被驅(qū)逐了嗎?”

  “卻沒想到他們?cè)缭谏僦魃砩舷铝藙《,而少主以為他們只是虛言恫嚇,未料……”展浩晴悲憤不已,都怪他們太輕忽了,才會(huì)著了人家的道。

  龔似玉冷靜的問:“可知道是什么毒性?有沒有辦法解?”

  展浩晴搖頭,“除了獨(dú)門解藥,恐怕……”說到這,他的人便往外直沖,“我去找席家兄妹。”如果他猜的不錯(cuò),席家兄妹此刻必定也在蘇州城內(nèi)。

  他的身形快似疾風(fēng)的掠出,前頭兩道速度不遜于他的身影朝他正面襲來,在間不容發(fā)險(xiǎn)些撞上的當(dāng)兒,雙雙即時(shí)定住了身子,卻是菱衣和荷衣。

  “展公子,你家少主沒事吧?”荷衣快語的問。

  展浩晴濃眉一挑,“你怎知我家少主出事了?”

  此語一出,菱衣、荷衣兩人俏靨一垮,憂色浮上眉間。

  “席家兄妹登門求見,說是君公子身中他們的獨(dú)門劇毒,特地送解藥上門!

  展浩晴聞言,眸中射出陰戾的冷芒,“好得很,我正要找他們,他們倒是自動(dòng)送上門來了!

  陰寒的冷意,四面八方的侵入他的骨髓,仿佛要將他的體溫化為冰點(diǎn),將他的血液凍結(jié)成霜……

  熾烈的火焰,來勢(shì)洶洶的席卷他的全身,紅色火舌張牙舞爪的吞噬著他,宛如要將他一身肉骨焚燒成灰燼……

  雙重的感官折磨,令君嘯塵痛苦的浮沉在冷熱交織的煎熬中,一下子身處在酷寒的地獄,一下子又落入了滾燙的熔爐,這非人能忍受的痛楚,幾乎使他放棄求生的意念,但一雙溫柔撫觸他的手和緊緊擁著他的馨軟懷抱,激蕩著他微弱的生命力,他不能死……還不能死……

  “十九……”沖破重重迷霧,他幾乎已離體的魂魄重新凝聚,恍惚的意識(shí)漸漸清明,惟一占據(jù)他整個(gè)靈魂的,猶是他愛逾生命的女子,“十九……”

  “我在這里,嘯塵,我就在你身邊!鼻逖诺纳ひ粝褚坏酪巳说拇猴L(fēng)拂過他歷劫歸來的疲憊身心。

  吃力的撐開眼臉,映入的是一張梨花帶淚的蒼白嬌顏,“十九……”

  慕容十九水波瀲艷的晶眸閃爍著復(fù)雜的心緒,她難忍哽咽的埋怨,“為什么中毒的事你只字未提?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dān)心,有多害怕?”

  君嘯塵乏力的舉起手來輕拭她晶瑩的淚珠,“是我不好,并非刻意隱瞞,只是大意的沒當(dāng)回事,沒想到席家兄妹真能下毒于無形!

  莫怪席家兄妹在未得到三彩玉佛的情形下肯輕易離去,原來早已下陰險(xiǎn)的后續(xù),“你身上的毒……”

  君嘯塵癡望她的點(diǎn)漆黑瞳掠過一抹較之肉體所受的折磨更為深刻的傷痛,淡淡一笑,“這條命能不能救,我已經(jīng)無所謂了,你不肯嫁我為妻,與其留著這條命行尸走肉的活著,不如痛快的死去!

  聞言,突來的劇痛立刻奪去了她的呼吸,慕容十九含淚的瞳眸不敢置信的圓睜,一張小臉?biāo)椎媒跬该,一顆心猶如被活生生剜出般,痛得她知覺麻痹。

  他不想活了!他居然……為了她要放棄生命!

  “你怎么能這樣對(duì)我?”慕容十九心如槁木死灰的低喃,“難道你死了,我還能夠獨(dú)活嗎?”

  無盡寵惜愛憐的撫著她冰涼的玉腮,君嘯塵笑意凄絕,“你說過,咱們這一世不能結(jié)合,但盼來世能夠生死相守,十九,我愿生生世世尋你,生生世世與你共偕白首!

  “不,你為什么就是不懂?”她淚如雨下,心痛得幾乎無法自持,“今世你不肯了結(jié)和青霓姐姐的姻緣,來世還是得償還這分情債,一世不還,輪回來世,永遠(yuǎn)沒完沒了的,你知不知道?”

  “那么我跟你又算什么?”君嘯塵眸中燃燒著悲憤的火焰,“我愛的人是你,我要娶的人是你,老天爺憑什么代我做主?”

  慕容十九凄然無語的凝脯他,心中的悲切絕望只能化做淚水宣泄而出。

  門外一陣騷動(dòng),打亂了空氣里流蕩的愛與哀。

  進(jìn)來的是展浩晴和菱衣、荷衣,被挾在三人中間的是席家兄妹。

  “少主,你醒了!”喜見君嘯塵清醒過來,展浩晴激動(dòng)的趨至他身側(cè),菱衣、荷衣也跟著站到了床邊。

  君嘯塵虛弱的病體給了席天寶莫大的滿足感,只是人在屋檐下,不敢表現(xiàn)得太張狂,但嘴角仍泛出了得意的冷笑,“看來,我那讓人瞧不在眼里的小小毒物,君少堡玉已領(lǐng)教過發(fā)作時(shí)的威力了!

  對(duì)于他的叫囂,君嘯塵置若罔聞,連看也懶得看他一眼,已將生死置之度外的他,天地間惟一在乎的只有慕容十九一人了。

  倒是護(hù)主心切的展浩晴恨不得一掌劈了他,“廢話少說,把解藥交出來!

  而君嘯塵恣傲的態(tài)度,嚴(yán)重打擊席天寶可憐的自尊,再也笑不出來了,冷睨一眼橫眉豎目的展浩晴,“解藥得用三彩玉佛來換!

  展浩晴幫猛的眼神如利箭射向他,“再拖延下去,我教你兄妹倆有命走進(jìn)來,沒命走出去!

  席天寶臉色鐵青,“殺了我兄妹倆,你們永遠(yuǎn)也別想拿到解藥。”

  展浩晴一雙利眸危險(xiǎn)的瞇了起來,“你們?nèi)舾乙裁椿樱乙銈兦笊荒,求死不得!?br />
  席天寶有恃無恐的縱聲大笑,“你家少主的命就掌握在我手里,要?dú)⒁獎(jiǎng)幰草啿坏侥銇硗{我!

  “你——”

  “我勸你們最好別再拖時(shí)間了,”席天見陰柔的嗓音阻斷了展浩晴的怒吼,“再拖下去,你家少主就算即刻服下解藥,只怕一身的修為也救不回來了,還是快快交出三彩玉佛,免得留下一輩子的遺憾,到時(shí)候可別怪我沒提醒你!

  她的話讓所有的人臉色大變,怎么也想不到君嘯塵所中的毒,毒性如此歹毒,而在場(chǎng)惟一無動(dòng)于衷的卻是當(dāng)事者。

  君嘯塵寒霜精眸嫌惡的掃過席家兄妹,冷冷地開口,“想威脅我,你們兄妹的道行還不夠,如果想活命,立刻帶著你們天殺的解藥滾出去!

  席家兄妹陰狠的笑意頓時(shí)僵住,不敢相信已淪為俎上肉的他居然還是完全不把他們放在眼里。

  在他冷冽的不透一絲人氣的目光下,席天寶再也笑不出來,在他散發(fā)的威勢(shì)下掙扎地道:“君嘯塵,你該明白我們不是在空口說白話,你體內(nèi)的毒只要再發(fā)作一次,縱有解藥救你一命,可你也將喪失一身的功力,對(duì)于練武之人,是比死還可怕,難道你真要為了一塊玉犧牲二十多年的苦修?”

  君嘯塵恍若未聞的閉上了眼,將臉埋入慕容十九的頸間,“浩晴,趕他們出去!

  “少主!”展浩晴滿心焦慮,他怎能眼睜睜看著君嘯塵的生命消失而不顧。

  君嘯塵不言不動(dòng),仿佛事不關(guān)己,卻急壞了一干人。

  慕容十九低嘆,對(duì)展浩晴道:“你們先出去吧,我來勸他!

  展浩晴聞言感激之色溢于言表,“多謝慕容姑娘!

  君嘯塵猝然睜眸,眸中精光迸射,無情的對(duì)展浩晴下令,“別讓他們?cè)俪霈F(xiàn)在我面前,否則你也別想再見到我。”

  “少主!”展浩晴臉色突然一白,不敢相信他竟說出如此決絕的話。

  “出去。”君嘯塵又閉上了眼。

  展浩晴怔怔望著他,臉上的表情令人不忍,半晌,一咬牙,“屬下領(lǐng)命,少主若是不想活命,屬下誓死跟隨少主赴黃泉!

  君嘯塵一聲不吭,對(duì)他一番赤膽忠心全然不為所動(dòng),可只有與他身體相依的慕容十九感受到他的震動(dòng),即使輕微,也足以顯示他并不若他表現(xiàn)出來的那樣鐵石心腸。

  得不到君嘯塵的回應(yīng),展浩晴對(duì)席家兄妹的一腔恨火更熾,燒紅了眼的怒瞪他們,“我家少主的話聽清楚了,馬上滾離這里,還是……要逼我動(dòng)手!

  面對(duì)君嘯塵視生死于無物,席家兄妹的心直往下沉,不甘心到手的寶物最終竟未能手到擒來,兩人相視一眼,眼色傳遞間,同時(shí)發(fā)難——

  兩柄長(zhǎng)劍一秒不差的齊攻向床榻的君嘯塵,可劍尖還未觸到目標(biāo)已被一股巨大的力量震開,鏗鏘一聲,兩劍齊落,兩人面色死灰的呆立原處,驚駭?shù)耐采系娜,無法相信一個(gè)身處體弱的人竟還有如此深厚的內(nèi)力,他……到底是不是人?

  “滾!”

  陰森森的語調(diào)直比閻王的催命符更教人心顫,席家兄妹像斗敗的公雞,更像身后有拘魂的鬼差般的狼狽逃離。

  慕容十九望著懷中的人兒,心中五味雜陳,而怒火明顯的凌駕在其他情緒之上。

  “我不敢相信,你竟然是這樣懦弱的人!

  她嚴(yán)厲的譴責(zé)只是惹來君嘯塵譏誚的冷笑,“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guān),而我這連英雄都稱不上的人,慘死在情關(guān)下也算死得其所。”

  慕容十九心頭絞痛欲絕,“如果你是存心折磨我,恭喜你徹底的做到了!

  “我怎么舍得折磨你?”君嘯塵抬起手愛憐的輕撫她溫潤的粉腮,深邃的黑瞳傾注萬縷柔情,“我只想愛你,愛你生生世世,可我卻連這惟一的心愿都被剝奪,是上蒼在折磨我們啊!

  慕容十九心中一陣激蕩,難忍悲苦的擁系他,“如果你真舍不得我,就不該想死,你若死了,是害我成為翔鷹堡的罪人……萬死難辭其咎的罪人!”

  君嘯塵無語,緊繃的下頷一陣抽搐。

  慕容十九抵著他的頭頂乞求的呢喃,“聽我一次,好好活下去,君家一脈單傳,最難報(bào)是父母恩,所以你絕不能死,翔鷹堡是君家歷代打下的江山,龐大的基業(yè)不能沒有傳人,所以你這個(gè)惟一的繼承人更沒有輕賤自己性命的權(quán)利,若是為了我這一個(gè)小小的女子你就不想活,父母生你何用?而你又如何面對(duì)君家列祖列宗?”

  她一字一血淚的低語,句句命中他的要害,讓他無話可反駁,喉頭一緊,沙啞低沉的笑聲陡然揚(yáng)起,“原來……我連死的權(quán)利都沒有……”

  滿懷凄楚哀絕的笑聲,令人聞之員酸,那因無可宣泄的痛苦而扭曲的面容刺痛了慕容十九早已鮮血淋漓、千瘡百孔的心窩,貼上他冰冷的唇,她無助的想要撫平他靈魂深處的悲痛,想要溫暖他冰凍的血液……

  一觸及她豐潤的嬌唇,君嘯塵緊緊的銜住,猶如瀕臨死亡一般貪婪的想要吸進(jìn)最后一口氣,他的舌饑渴的吮著她的蜜汁,深深汲取她的芬芳,欲望的火苗在兩舌交纏間迅速的蔓延開來。

  意亂情迷間,慕容十九仍不忘要他許下承諾,“答應(yīng)我,一定要好好活著……”

  君嘯塵激切的索吻猛然一頓,唇邊泛起苦笑,“我還有選擇的權(quán)利嗎?”

  慕容十九心頭重壓的大石一落,夠了,雖然不是絕然肯定的答案,但至少她能確定他會(huì)好好活下去,她所求的也只有這樣了。

  在極度的絕望和無邊無涯的痛楚中,慕容十九拋開矜待,任他挾帶火焰的雙手褪去彼此的衣衫,任他灼熱的嘴唇焚燒她的肌膚,任由情欲的浪濤將他們吞噬……

  若天可憐見,就讓她縱情這一次吧,讓她真切的擁有這個(gè)她傾盡一生愛戀卻無緣相守的男子……

  這一刻時(shí)值己卯年辰月子時(shí)。

  乾坤定位,陰陽分。

  黯黑的夜色里,展浩晴身形飄飄似疾風(fēng),在靜謐的街道上足不點(diǎn)地的奔馳。

  活了二十三年,他從未有如此刻這般的驚懼憤怒,驚懼的是自己用生命保護(hù)的主子性命垂危,憤怒的是自己未盡到守護(hù)之責(zé),讓席家兄妹的詭計(jì)得逞。

  這一輩子他最大的使命就是確保君嘯塵的性命無虞,任何人都休想從他手中奪走君嘯塵的性命,除非他死,否則他絕不允許君嘯塵的性命在他眼前消逝。

  星月無光,他的一雙利眸凌厲的緊鎖前方愈來愈清晰的兩道人影,一抹森寒的冷意覆上他的面容,一個(gè)起落,一個(gè)飛躍翻身,他順長(zhǎng)的身影硬生生截住了竄逃的兩人。

  由慕容府逃離的席家兄妹,一路不敢有所遲疑的只想盡快脫離翔鷹堡和慕容家的勢(shì)力范圍,怕的就是君嘯塵若有個(gè)萬一,他兄妹倆便死無葬身之地,在這性命交關(guān)的當(dāng)兒,早已無當(dāng)初對(duì)三彩玉佛誓在必得的狂態(tài),只求能夠保住一條命,未料他們跑得還是不夠快,仍教人給追了上來。

  在看清來人是展浩晴,席家兄妹臉色即刻大變。

  “你……你想做什么?是你家少主親口叫我們走的,現(xiàn)在又想反悔嗎?”席天寶暗自凝神戒備,就怕會(huì)抵御不住展浩晴的身手。

  展浩晴冰冷的眸子射出令人望之生畏的寒芒,陰沉的聲音猶如自地獄深處發(fā)出,“交出解藥,并且自廢武功,我答應(yīng)饒你們不死!

  席家兄妹聞言,已十分難看的臉色更是青白交錯(cuò)。

  席天寶力持鎮(zhèn)定的冷笑,“沒想到堂堂翔鷹堡的人,也不過是出爾反爾之輩!

  展浩晴的眸光更沉,“我不想浪費(fèi)時(shí)間,別逼我親自動(dòng)手替你們了結(jié)!

  他的冷言威赫令席家兄妹心頭竄過一陣顫栗,席天寶臉上的笑容幾乎再也掛不住。

  “別忘了我們兄妹皆是使毒高手,你以為你真能奈我何?”席天寶不甘的強(qiáng)作困獸之斗。

  展浩晴冷酷的嘴角揚(yáng)起一抹譏嘲,“有什么見不得人的伎倆盡管使出來,你以為我還會(huì)笨得著你們的道?”

  席天寶心中一懔,未料到展浩晴居然一點(diǎn)也不顧忌,不信邪的,他給妹妹一個(gè)暗示后即閉氣,接著不著痕跡的剔開藏于指甲里無色無味的毒粉施放在空氣中,一瞬也不瞬的緊盯著展浩晴的反應(yīng),而結(jié)論——令他心神俱顫,吸入毒粉后應(yīng)立即倒下的人,猶直挺挺的站在他面前,毫發(fā)無煬!

  他自以為不被察覺的行徑,展浩晴完全不動(dòng)聲色的看在眼里,身懷龔似玉借予的避毒珠,得以百毒不侵,席家兄妹即便傾盡身上的毒物亦傷不了他一根寒毛。

  “我的耐性有限,快交出解藥。”

  席家兄妹相視一眼,立刻達(dá)成共識(shí),武功是萬萬廢不得的,既然放毒無效,又打不過他,那他們除了逃之外是別無他法。

  “休想!”

  他們兄妹身形方動(dòng),展浩晴已洞悉他們的念頭,攻勢(shì)快如閃電的封住他們的去勢(shì),輕而易舉的將他們制住,兩手并施,在他們未能反應(yīng)之前已廢了他們?nèi)淼墓αΓ乱豢,他們兩人已軟綿綿的坐倒在地。

  “解藥拿來!闭购魄缋淅涞淖⒁曀麄。

  功力盡失的席家兄妹再無反擊能力,席天寶依言遞上解藥,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神充滿了陰毒的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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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股突來的驚悸令她自夢(mèng)中駭然清醒,一睜眼,立刻被懷中緊偎的人兒嚇得魂飛九天。

  只見君嘯塵面呈紫黑,額冒冷汗,全身不住痙攣抽搐,痛苦難當(dāng)?shù)臉幼幽饺菔判捏@膽戰(zhàn),恐慌的緊抱住他,未語淚先流。

  “嘯塵……”眼見他再度毒發(fā),慌得她六神無主,只能喚著他的名字,教她好很自己此刻的無助。

  “十九……”與竄行體內(nèi)的毒火對(duì)抗的當(dāng)兒,君嘯塵心心念念的仍是慕容十九,“十九……別離開我……別離開我……”

  “我不……”慕容十九正待允諾,方才想到要去向母親求助,“嘯塵,你撐著點(diǎn),我去找我娘拿翡翠心,馬上回來。”在沒有解藥的情形下,翡翠心是惟一能夠保住他性命的靈丹了。

  慕容十九輕緩的松開他,就要下床,腳尖方才占地,旋即意識(shí)到自身的赤裸,兩人共享的激情縫蜷倏然在腦中掠過,艷麗的桃色立刻暈染了她一身欺霜賽雪的胴體,遂又手忙腳亂的尋著衣物蔽體。

  “十九……”身后又傳來君嘯塵艱澀的囈語,令她著衣的動(dòng)作一頓。

  回首,他緊閉的眸子已張開,無力的抬手向她,慕容十九忙不迭的握住他的手,“你還好吧?你一定要撐住,我去取藥,立刻回來!

  慕容十九欲松手,但他不放,用盡孱弱力量握住她,氤氳的黑眸凝視著她,“別走……”

  “我只離開一下,很快就回來。”

  “不……”他氣若游絲的模樣令慕容十九心痛得幾欲發(fā)狂,他的手鉗制得死緊,“陪著我……我怕……你一走……就見不著了……”

  “不會(huì)的,不會(huì)的……”慕容十九熱淚盈眶,莫大的恐懼緊緊掐住她的心,愛憐的抹拭著他額上沁出的冷汗,迭聲嚷道:“你已經(jīng)答應(yīng)我要活下去,就一定要獲過這一回,不能食言,你一定要做到。”

  “來不及了……”君嘯塵極力抗拒著陣陣朝他襲來的昏眩感,眨著眼,努力透過失焦模糊的瞳孔望著她,要將眼前這張脫俗絕艷的容顏深深刻印心版,“十九,記住你的承諾,咱們來世要做夫妻……”

  慕容十九的驚懼梗在喉頭,看著他的眼臉緩緩垂下……

  “不!”她猛然緊摟住逐漸失去意識(shí)的君嘯塵,渾身止不住的劇顫,洶涌的淚水沾濕他的面頰,“你不能丟下我,不能……不能這樣……”

  她絕望的呼喊,但君嘯塵回應(yīng)她的,卻是愈來愈微弱的氣息,這一次,他甚至已無法運(yùn)用真氣護(hù)住心脈了。

  “不……我絕不讓你死,絕不讓你死!”將他放倒床榻,慕容十九旋然起身朝門口沖去。

  但驀然的驚鴻一瞥,令她飛奔的腳步硬生生定住——

  可……可能嗎?她剛剛真的看見了……

  屏著呼吸,她僵硬的轉(zhuǎn)過身子,凝滿水霧的眸子緩緩降下,映入眼中的那一條線,不可錯(cuò)認(rèn)的紅影緊緊攫住了她脆弱的心房。

  那條她以為今生無望的紅線,此時(shí)此刻正清清楚楚的呈現(xiàn)在她面前,確確實(shí)實(shí)的纏繞在她和君嘯塵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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