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分明記得自個兒沒被打到,也記得自己有閃過每一道攻擊,可為什么他現(xiàn)下會痛得如此難受,甚至連頭也痛得很?
這種痛像極了被鈍器用力敲的感覺。
混蛋!怎么會這么痛?
項爾聿火大地睜開眼睛,皺深濃眉,深邃的大眼噙著怒火,穢語還沒來得及罵出口,便聽到一旁傳來慵懶的嗓音。
“醒了?”
一道圓潤的嗓音不疾不徐的響起,引他側眼探去。
一名看似女子卻又著男裝的人正盯著他瞧,他猛地坐起身,然而身子還沒坐直,全身便痛得好象被石頭砸過一樣。
“啊……”到底是誰乘機偷打他?
“很疼嗎?”惠兒滟不禁擰起柳眉。
怪了!他身上分明沒有半點外傷,怎么可能會疼?
“痛死了……”他非找出兇手不可,不過先得搞清楚自個兒現(xiàn)下的處境!皧吺钦l?我怎么會在這里?”
她瞇起眼打量著他!靶值,你是涉世不深不成?居然用這種語氣向本姑娘問話?本姑娘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哩!彼鯐稽c禮節(jié)都不懂,問起話來這般不客氣。
若不是因為他極有可能是她的相公,否則她絕對咽不下這口氣!
“我……”怎么,現(xiàn)下的漢人女子不說公子,都直呼兄弟啦?他記得在宮里學的不是這樣啊!
“你與其要問為何會在這里,不如先報上名來!彼p手環(huán)胸,好整以暇地等著他回答。
“在下項爾聿,不知道自己怎么會在……”
他不自覺地伸手探向后腦勺,猛然發(fā)覺頭上腫了好幾個包,他不禁狐疑地擰起眉。
他記得自個兒真的閃過每道攻擊,因此他的頭不可能會腫起來啊,不過……他后來莫名其妙的被人丟進了河里……
他抬眼睇著惠兒滟,突地發(fā)覺這張臉好生面熟,而且這身打扮就和丟他下河的那個人極為相似……
不過,她應該是個女人吧?方才她還自稱本姑娘呢。
“是本姑娘救你回來的!彼氐馈
他看起來濃眉大眼,一張臉生得相當俊俏,身子不算結實,看起來就像是個短命鬼……唉,感覺上好象壓錯寶了,真是糟糕!
先前那些長得虎背熊腰、健朗結實的男人都頂不住她的煞氣,如今卻找了一個這么單薄的,倘若她硬要跟他成親,那他會不會在成親的前一晚出事?先前他還遭人追殺呢!
要是她把他鎖在房里,不準他踏出半步,再派人守在門前……這么一來,是不是就可以避開禍事?但是這樣似乎有些荒唐,好似承認自個兒帶煞一般。
對了,陰陽子也說了,十天之內(nèi)落水之人,皆有可能成為她的真命天子,遂她不一定得要守著他,況且他身上又無紅印胎記,至于眼睛嘛……
惠兒滟突地湊近他,大眼直瞪著他。
“姑、姑娘?”她突地俯近,令他白皙的俊臉不禁一紅。
“嘖,是黑的!被輧轰汆哉Z,好似有些惋惜。
“黑的?”他不解地問道。
這個姑娘怎么不似一般的漢人姑娘?說起話來瘋瘋癲癲的,彷若當他不存在。
“不關你的事,你……”她揉了揉有點發(fā)疼的額際!澳愕纳碜拥降资悄睦锇l(fā)疼?先前替你更衣時,瞧你身上并無外傷,怎么會疼?”
“我也不知道!彼侵谰秃昧!
“會疼得難受嗎?”她又問。
“倒還好……”他被問得心里不舒坦,連忙岔開話題!暗故枪媚飱叄瑠呥沒報上姓名,也沒同在下說是怎么救回在下的!彼撜f的不說,該問的不問,反倒老是說些古怪的話。
“嘖,我是個姑娘家,豈能隨便報上姓名?”她啐了一口!霸賱t,你何必管你是怎么被我救回來的,只要記得你必須報答我的恩情,這樣就可以了!
總不能要她真把救他的經(jīng)過說出來吧?
“嗄?”報答?“可是,我記得好似是有人把我丟進河里,而那個人挺像是妳的……”
雖說只是電光石火的一瞬間,但應該是她沒錯。
“你說什么?”他居然瞧得那么仔細?“敢情閣下的意思,是不打算報答我的恩情了?”
“我沒這么說!敝皇窃┯蓄^、債有主,總得讓他搞清楚狀況。
倘若真是她把他丟下去,那她救起他是再自然不過的,是不?哪還有討恩情的道理?
“沒這么說?我看你根本就是這個意思。”她微惱地站起身,臉色愀變!暗昧,瞧你的身子應該也沒什么大礙,待會兒你便到馬廄去,替我照料那些馬匹,我則供你三餐!
“咦?”他一頭霧水。
“咦什么咦?”惠兒滟瞇起細長的美眸瞪著他!澳阍摬粫詾楸竟媚锸窃陂_救濟堂,專門收留你這種不知道打哪兒來的人吧?況且,我要是沒猜錯,你應該也無處可去,是不?”
他身上沒半樣東西,就連銀子也沒有,只有頭飾值錢一點。
要不是陰陽子說他可能是她的真命天子,她根本就不會救他。
這里可是邊關驛站,契丹人就在邊城的另一邊,而留守驛站的官爺也不是什么善人,什么事情都可能發(fā)生,況且她也不知道他的底細,就這樣留下他,對她而言是個麻煩。
他應該要慶幸他出現(xiàn)得正是時候。
項爾聿低嘆一聲。“罷了,橫豎我也無處可去,只是妳總要讓我知道,這兒到底是哪里吧?”
居然不偏不倚地被她猜中,算了!反正他也不知道該往哪里去,況且匆匆忙忙離宮,身上根本沒帶銀兩,倘若可以在這邊躲一陣子,對他而言是有利無弊的。
“這兒?”她走到窗欞邊,推開木窗!坝蛇@個方向再往北走,就是邊城了,過了邊城,就是契丹!
“嗄?”
“這里是邊關驛站,我在這兒開設了一間客棧,供來往邊城的百姓休憩,為此你不需要知道我的閨名,只消喚我一聲大掌柜便成,待會兒你便去清馬廄,先替自個兒清出今晚要休憩的地方!
“馬廄?”她居然要他去睡馬廄?
她知不知道他是誰?他可是……不成!不知曉這女人究竟是好是壞,倘若暴露身分,豈不是自討苦吃?
他若是待在這里會不會有危險?或許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姑且先躲一陣子,再視情況決定吧。
馬廄就馬廄吧!他現(xiàn)下只想著該如何活下去,其它的就忍著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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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里?”
項爾聿把馬廄里里外外看了一遍,最后繞到馬廄最前頭的草棚,他睇著好心帶
他熟悉環(huán)境的勁坎。
“依我待在這里的經(jīng)驗,如果真要找個休憩之地,除了這里再無他處!
基本上,他是同情他的,不過……誰教他這么弱不禁風地被小姐丟進河里,然后又很不識相地撐到最后一刻,一切都是命,是老天注定的,怨不了誰。
“可是這里……”他不敢置信地瞪著破爛的草棚!斑@里根本無法遮風蔽雨,我要怎么睡?”
人在外地,他自然不敢要求舒適的環(huán)境,問題是……這里完全不能遮風蔽雨,別說刮風下雨,這樣根本是把自個兒暴露在危險之中,倘若那些賊兵不放過他,那他豈不是暴露了行蹤?
“算是不錯了,要不然你愿意待在馬廄里頭,與馬同宿嗎?”說不準睡到半夜便讓馬兒給踢死了。
這些馬都是從契丹買來的,每匹都是野性十足,對人有相當強的戒心,而且他初來乍到,馬兒對他又不熟稔,要是他隨意靠近,可能連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真的不懂,小姐怎么狠得下心要他看守馬廄?倘若他一個不小心出了意外,那小姐豈不是又出不了閣了?
“可......”
他養(yǎng)尊處優(yōu)慣了,要他怎么屈就?
這座草棚的上頭已經(jīng)破了好幾個洞,就連桌椅也都破舊不堪,能讓他窩身的地方只剩下一個小小的角落,他得要縮緊身子,才不至于讓手腳跑出棚外……
就算她救了他、就算她不想待他好,也不該以這種方式凌虐他吧?
現(xiàn)下的他已成了奪權陰謀下的犧牲者,好似是落荒而逃的落水狗一般,就連尋常的漢人百姓都不需要尊重他了。
“你就暫時忍忍吧!說不準十天之后,我家小姐就會趕你走了!眲趴埠眯牡嘏牧伺乃募纾麆e太擔心。
“怎么會有這種說法?”十天之后?
“那是……”
“勁坎,你都不用干活兒了嗎?”
一道女聲從馬廄的另一頭響起,一個略微瘦削的身影立即閃至兩人面前。
“我在替他打理今兒個的睡處!焙么跻苍撃脦讖垰肿咏o他墊一墊。
“那還不快去!還杵在這兒做什么?”她冷眼睇著勁坎。
“我這就去。”
勁坎無奈地睇了項爾聿一眼,投以惋惜的目光,隨即便快步離開。
“項爾聿,這兒可熟悉了?”惠兒滟將手上的提籃擱在木桌上,隨即大剌剌地坐在木椅上。
“熟悉了!
這里不就是馬和馬廄,還有一座不能遮風蔽雨的草棚。
“先過來用膳吧。”她輕點著頭,對他招了招手。
“多謝。”
他差點忘了自個兒已經(jīng)一整天都沒進食,渾身疼得難受,光是要應付這些痛楚,便要浪費他大半的精力了。
她人似乎還挺不錯的,居然還記得替他準備晚膳。
先前真是錯怪她了,在心底暗罵的幾句就當他是非不分,錯把君子當小人。
“不用謝,就算養(yǎng)條看門狗,也要給牠一頓溫飽,是不?”她不以為意地說,壓根兒不覺得自個兒的話中帶刺。
項爾聿驀地一愣,睇著桌上的佳肴,頓時覺得胃口盡失。
狗?
她居然拿看門狗來比喻他?難不成一離開契丹,他就真的成了落水狗?
“怎么了?這膳食不合你的胃口?”見他拿起筷子卻動也不動,她不禁微蹙起眉,以指捏起一片肉絲!安粫。@肉很香、很滑嫩、很好吃的!
他蹙緊濃眉!拔也皇枪。”
他貴為契丹的十四皇子,只不過是被上頭的兄長壓迫,不得不逃離,要不然他豈會愿意屈就?
然而他都已經(jīng)如此退讓,她為何還要說他是條狗?
看在她救他一命的份上,他已經(jīng)相當容忍她,不過,她若是再這般不知好歹地羞辱他,就別怪他不顧念救命之恩!
“誰說你是狗?”她擰眉睇著他!笆莿趴舱f的嗎?那個混蛋!我只是要你來打掃馬廄,又不是把你當奴才看待,他怎能這樣說你?”
勁坎居然背著她欺負他……好樣的!看來她得清理門戶了。
“沒,他沒有這樣說我!彼躲兜氐。
不像啊!她真的不像是在裝傻啊……難道她只是單純地比喻、難道只是他多疑,誤以為她在冷嘲熱諷?
“那是誰說的?”她逼近他!澳惚路旁谛纳,有話盡管直說,我絕對不能容忍我的弟兄對你這般無禮!
“這……”
他搔了搔有點發(fā)麻的頭皮。
就當她沒說,自個兒也沒聽見好了……說不準她天生就是如此,怪不得她。
“這么難以啟齒?”
“不是,只是覺得我好餓,我想用膳了!彼B忙夾起菜,省得她一再逼問,逼得他無話可說。
或許她只是粗枝大葉罷了,沒什么惡意的……
“哦……多吃點、多吃點,明兒個才有體力干活兒。”她沒瞧見項爾聿夾菜的手停在半空中,仍自顧自的道:“明兒個你到我的宅子里,替我把房里打掃干凈,尤其是主房后頭的庭院,定要掃干凈,還有回廊,最好是先掃過一遍再拿布擦拭一次。另外,廳堂花瓶里的花要更換,你要先到后院去摘些生嫩的花苞,至于我的房間,你就不用踏進去了!
惠兒滟說得理所當然,項爾聿則是聽得一愣一愣的。
她不準別人把他當奴才,可她這種口吻,豈不是把他當成下人看待嗎?
原來這個女人并不是粗枝大葉,她根本就是一只毒蝎!
他還要繼續(xù)待下去嗎?
可若是一走,他身無盤纏,又是在邊關附近,這……
可惡!吃定他獨身在外行走不便,才故意差使他當下人,真是令人忍無可忍,卻又不得不忍,無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