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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飛淚 第三章

  今天是他成親的日子。

  似乎被那日她的表白嚇著了,第二天一大早,玄熠便來到南桓帝宮中,說他中意蘇姬,想立刻完婚。

  成就了一段良緣,南桓帝自然喜上眉梢,當下命太監(jiān)將翊坤宮布置一新,大張旗鼓,迎娶新嫁娘。

  蘇將軍手握重兵,為南桓國立過不少戰(zhàn)功,為了表示對他的厚愛,南桓帝特賜蘇姬擁有跟真正的皇子妃一樣的待遇,三媒六聘、鳳冠嫁衣、迎娶隊伍,無不極盡奢華,弄得宮中諸人都羨慕不已。

  婚禮就在翊坤宮舉行。一大早,敲鑼打鼓的聲音就不絕于耳,昔日冷清的宮殿搖身一變,變得富麗堂皇,賓客盈門。

  人們說,雖然玄熠不是皇上的親生肉骨,雖然他一直沒受到皇上的重用,但此刻的盛大婚禮足以說明,他在南桓帝心中也并非沒有份量的。況且,他現(xiàn)在又多了一個強大的靠山--岳丈蘇將軍,想必從此以后,他在朝中不會再被人看輕。

  于是,人們紛紛對他露出獻媚的笑顏,大婚這天,翊坤宮的賓客絡繹不絕。

  翩翩隔著荷花池,遙望那個從前只有她才會涉足的地方。

  如今,那個地方變熱鬧了,卻沒有她的一席之地。

  水的那邊,張燈結彩,她這兒,孤寂冷清。

  她忽然渴望魂魄能從身體中鉆出來,飄過水去,去看看他新婚大喜的模樣……

  「公主,妳怎么跑到這兒來了?」橘衣拿著件披風,到處尋她,「入秋了,太陽一落下去,地面上就浸涼浸涼的,快把這個披上,小心傷風!

  「對呀,已經(jīng)入秋了,我倒忘了!刽骠鏉σ幌拢溉兆舆^得好快,自我閉門思過以來,已經(jīng)有兩個月了吧?」

  「到明兒正好六十天!归僖卤人愕眠仔細。

  「今天有人來過宮里嗎?」遲疑片刻,她輕輕問。

  「有公公送來了喜餅。」

  「還有呢?」

  「還有?」橘衣迷惑,「還有什么?公主妳缺什么?」

  「傻丫頭,我是問……父皇有沒有下旨放我到翊坤宮去?」

  「哦,這個呀……」橘衣結結巴巴的,「公主,妳想去給玄熠公子道喜呀?」

  「想呀!」她嘆一口氣,「好歹十多年的兄妹,第一次見他,我才六歲,什么都不懂,卻被父皇喚到學堂中坐著,師傅在上邊念書,我在下面玩耍,他在一旁錯愕地瞪著我,呵呵,真是好久以前的事了……如今他成親了,我怎么也該當面向他道喜才對!

  「于情于理是該如此的!归僖滦⌒囊硪淼氐溃骸傅噬厦鼕呴]門思過,現(xiàn)在還沒有解令……」

  「父皇大概也把我忘記了吧?」否則,從前每逢宮中喜慶,總是坐在南桓帝身邊的她,為何此刻卻連一張?zhí)右矝]收到?

  「皇上大概是怕翊坤宮今兒人多悶熱,又惹妳生病。」橘衣痞痞地摸一下翩翩的臉蛋,「瞧,這紅腫才散沒多久呢,又想變回豬頭?」

  「死丫頭,少動手動腳的,沒規(guī)矩!」翩翩打了她一下,笑罵。

  笑容釋放出來,卻頃刻之間凝固,沉默了一會,她又道:「橘衣,把妳的衣服脫下來吧!

  「啊?」橘衣頓時惶恐地拉緊衣衫,「公、公主,妳想做什么?」

  「把妳的衣服脫下來,我穿!

  「公主什么時候對我的衣服感興趣了?」她低頭朝自己打量,「雖然我今天這身滿漂亮的,但也不至于惹起妳強取豪奪的念頭吧?」

  「誰想強取豪奪了?」翩翩哭笑不得,「我只是想借妳的衣衫一用,半個時辰之后就還給妳!

  「堂堂一個公主穿下人的衣服做什么?」

  「有父皇的禁令在,我出不了景陽宮,妳卻可以!顾幃惖卣A苏Q。

  「啊,公主妳是想……」橘衣恍然大悟,瞪目結舌,「不可以呀!萬一被人發(fā)現(xiàn),就糟了!」

  「有什么不可以的?妳知我知,天知地知,父皇哪會知道?」翩翩做了個威脅的表情,「死丫頭,妳敢抗旨不遵?」

  「公主的吩咐,奴婢怎敢不從!顾凉M心不情愿地低下頭。

  一會兒之后,從房中出來的翩翩,便是一身輕便的婢子裝束了。

  她被縛在景陽宮兩個月,一顆心早已按捺不住,此刻重獲自由,腳下不由得飄飄然的,彷佛站在云端。

  但一想到翊坤宮里的喜事,整個人又立刻從云端上摔了下來。

  繞過綠水,繞過宮墻,垂眉步入那扇朱門,鑼鼓的聲音就在眼前了,她慶幸自己沒有被路上的太監(jiān)發(fā)現(xiàn)。

  翊坤宮是她熟悉的地方,她知道哪兒比較容易藏身,也知道哪兒比較容易偷窺花廳中的情形。

  于是她爬上一座假山,躲在綠葉掩翳的山石后面,悄悄張望,

  花廳內(nèi),新人已經(jīng)拜過天地,正向南桓帝與南桓后行大禮。

  她只能隱隱地瞧見玄熠的側面,那側面如石像一般光潔,一條優(yōu)美的弧線勾勒出他英俊的輪廓。

  雖然他看上去比平日精神了一些,但也并非像其它新郎官那般紅光滿面--洞房花燭夜,應該是人生最得意的時刻,他卻依舊保持不冷不熱的常態(tài),優(yōu)雅疏離、氣定神閑。

  翩翩凝望著他,感到自己的眸中似蓄含著一場傾盆大雨,隨時就要落下。

  到這兒來,看到這樣的情景,她應該早料到會有這樣的心情,只是無論如何,她也要親眼一見--讓自己目睹殘忍,讓殘忍摧毀她最后的依依不舍。

  正愣怔著,忽然聽到身后有一個孩童的笑聲,回眸一望,有只胖呼呼的小手拉扯著她的裙子。

  「端弘?」她詫異的睜大眼睛。

  那是她最小的弟弟端弘,年方三歲,本應由乳娘帶著在花園里玩耍,不知怎么,竟獨自爬到這假山上來了。

  「噓--」她豎起食指,示意他不要出聲,一把將他抱進懷中。

  端弘也乖巧,笑嘻嘻的毫無掙扎,就這樣任由她摟著。

  翩翩一直很愛這個小弟弟,雖然端弘與三公主同為瑾妃所生,但由于年紀尚小,他對翩翩毫無敵意,反而親近得很。

  兄弟姊妹之中,大概也惟有不懂世事的端弘會向翩翩釋放真正的笑顏。

  而兄弟姊妹之中,端弘也似乎最喜歡對翩翩笑,對他那個同母所生的親姊姊卻相當疏遠。

  不過這小子有個毛。瓨O其「好色」!

  他從在搖籃里開始,就只讓長得漂亮的宮女抱他,見到年紀大一點的乳娘,便不耐煩地手足亂動。后來他會走路、會說話了,也只跟漂亮的宮女玩,瞧著人家流口水,甚至去親吻人家的嘴唇。

  比如此刻,他待在翩翩懷中就頗不老實,小手攀上她的脖子,去玩耍她鬢上的絨花。

  「我要、我要--」他嚷嚷著。

  她怕他太過大聲,會暴露自己的藏身之地,于是只得把那絨花摘下來,放到他圓圓的掌上。

  「花花好香,姊姊也香……」端弘吸著鼻子,含糊不清地說。

  這花是絲絨做的,會有香氣嗎?

  翩翩疑惑了一會兒,這才想起,早上往頭發(fā)之間噴了些香水,大概,這花便是沾染了那香水的氣息吧?

  「乖乖的,自己去玩,好嗎?」她抱著他步下假山,悄聲說道。

  端弘也沒有再糾纏她,聽見帶大他的宮女在喚他的名字,便蹦蹦跳跳地去了。

  翩翩立在原地,看著日影西斜,心里感到一片茫然。

  她該不該再登上那座假山,再瞧瞧他的模樣?但那樣做又有何用呢?他已經(jīng)不屬于她了,難道多看兩眼,他就會回到她的身邊?

  她忽然覺得自己好傻。

  黯然地垂下眸子,她緩緩地往回走,一直走到景陽宮的門前,聽見橘衣的嘰喳之聲在她耳邊重新響起,她也無心再理會這位好友,更了衣,倒頭便睡。

  窗外漸漸暗下去,月色逸進了屋子。她迷迷糊糊地正想入夢,忽然聽到外面一陣腳步聲。

  「公主、公主!归僖孪坪煋u了搖她的臂,「姜公公來了,說皇上請妳到翊坤宮去!

  「父皇叫我?」翩翩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而且是去翊坤宮?」

  心中頓時泛起一絲驚喜,原來,他們終究沒有遺忘了她……

  「公主……」橘衣忽然支吾道:「我瞧姜公公的臉色,似乎不太好……所以我懷疑翊坤宮中可能發(fā)生了什么大事,并非讓公主妳去道喜那么簡單!

  「是嗎?」一片疑云飄上心頭,「會有什么事?」

  「反正我覺得不是好事!归僖绿嵝训溃骸腹鲓叺卯斝!

  「嘿,是呀,現(xiàn)在有好事也輪不到咱們!刽骠娴恍,也不梳妝,只將頭發(fā)輕輕束起,披了外衣,便跟姜公公去了。

  橘衣果然猜得沒錯,只見翊坤宮中人人表情凝重,看到翩翩進來,都直勾勾地以一種古怪的目光瞧著她。

  翩翩只當沒覺察,徑自走到南桓帝面前,盈盈一拜,「孩兒給父皇請安!

  「嗯!鼓匣傅蹧]有笑容,只點了點頭,「今兒妳玄熠哥哥大喜,快去給他和妳的新嫂子行個禮吧!

  翩翩?zhèn)饶客,發(fā)現(xiàn)蘇姬正依在玄熠身旁。

  她的紅蓋頭掀了、鳳冠也摘了,雖然身著嫁衣,頭發(fā)卻相當凌亂。那臉上雖抹了胭脂,卻難掩一種蒼白之感,渾身似有氣無力的,雙手搭在玄熠身上。

  翩翩任憑是傻子,也知道定發(fā)生了什么,而且,似乎此事與自己有關,否則不會這么晚了還把她叫到這兒來。

  「新嫂子怎么了?」她問,「看樣子,似乎身子不大舒服!

  「唷,妳還好意思問呀?」別人尚未開口,幸災樂禍的三公主率先搭腔,「還不都是妳害的!」

  「我?」翩翩只覺得莫名其妙,「與我何干?」

  「妳少裝蒜了!」三公主上前一步,「我問妳,今天下午,妳在哪里?」

  「在我宮里呀!顾换挪幻Φ鼗卮稹

  「在妳宮里?」三公主一聲冷笑,「大伙兒聽聽,都到這會兒了,她還要撒謊,可見此事就是她干的!」

  「翩翩,」南桓帝肅聲道:「妳今天下午,真的待在景陽宮里?一步也沒出去過?」

  「父皇有禁令在,我哪兒敢呀!

  她又沒干什么壞事,只不過出來逛了逛,可若被這群小人知道了,定會把莫須有的罪名加在她的頭上,所以,抵死不承認是最好的方法。

  「不要再裝了!谷鞑遄斓,「妳沒出來,端弘怎么會看見妳?」

  糟了……翩翩心中一緊,她怎么把那孩子給忘了?

  「端弘說他看見了我?」事到如今,也只有堅持到底,「把他抱來,我親自問問他!

  「天黑了,這會兒端弘早睡了。」三公主斜視她,「他年紀還小,難道會撒謊?」

  「我只怕他年紀太小,有些事記不清楚!

  「嘿,我就知道妳會這樣說!」三公主朝姜公公使了個眼色,立刻有一朵絲絨做的宮花遞到她手里,手腕隨即一揚,「瞧,妳不會不認得這個吧?」

  「這不是尋常的宮花嗎?有什么稀奇的!」她假裝毫不在意。

  「花不稀奇,可上邊的香味稀奇。」

  「一朵絨花,哪來的香味?」心中頓時明白自己露餡了,但表面上仍不顯露。

  「對呀,哪來的香味呢?」三公主嗅嗅花兒,又作勢湊近嗅了嗅翩翩的身子,「當然是有人不小心沾上去的嘍!」

  邊說這話,三公主邊輕移蓮步,在廳中轉了一圈,把那花兒遞到諸人鼻子底下,讓大伙兒聞了遍。

  「怎么樣,都覺得這香味熟悉吧?這宮里,除了我們翩翩公主,還有誰有這樣的香味?我可記得,當初那瓶仙羅國進貢的香水,父皇特地把它留給了九妹妹。這會兒,要不要從景陽宮里把香水搜出來,跟這花兒對照對照,看看是不是咱們冤枉了她!

  「翩翩,這花兒到底是不是妳的?」只聽南桓帝喝道,「妳今天下午是不是出了景陽宮?端弘說他看到妳了,我相信這孩子不會撒謊的!

  「究竟出了什么事?」翩翩索性直問道,「一朵絨花,值得如此勞師動眾、三堂會審嗎?」

  「這朵絨花當然不算什么大事!谷鞅平缚稍蹅冃氯雽m的公子嬪被人暗害,卻是大事!」

  「什么?!」她驚愕地朝蘇姬望去。難怪她覺得蘇姬的模樣病懨懨的,原來……被人暗害?

  嘿,原來,他們懷疑她,他們大家都懷疑是她所為,甚至包括父皇和玄熠。

  只因為她今天下午出了宮,他們就把罪責推到她的頭上!

  這事兒本來她可以澄清的,但剛剛撒了謊,此刻再想脫罪可就難了。呵,算她倒霉,反正最近她一直都這么倒霉……

  「新嫂子到底遭到了什么暗算?」十指糾結,她鎮(zhèn)靜地問道。

  「妳明知故問!要不是妳把毒蝎子放在果盤里咬了她,她現(xiàn)在會是這個樣子?」三公主的語氣咄咄逼人。

  「毒蝎子?」這東西說毒不毒,有人用牠來咬蘇姬,大概只是想給宮里人一個警告吧?

  可……這個人究竟是誰?到底為何而來?

  「妳仗著父皇寵妳,就為所欲為了!今兒大伙兒都來給玄熠哥哥道喜,惟獨沒有邀請妳,所以妳懷恨在心,利用慣用的伎倆暗害新娘子、擾亂婚禮,還不肯承認么?上一次蘇家小姐就被妳弄傷過,現(xiàn)在,妳還想故技重施?」三公主自以為捉住了真兇,窮追猛打。

  「翩翩,妳說說,到底是不是妳干的?」南桓帝同時發(fā)問。

  「想知道答案?」翩翩嘴角輕撩,炯炯的目光投向玄熠,「好,你們既然問了,我就據(jù)實相告。不過,其它不相關的人想聽,我卻沒工夫解釋,這個答案,我只會告訴一個人。」

  「誰?」

  「既然是新娘子受傷了,那么我只需對她的夫君解釋這一切。」拂了拂衣袖,她轉身就走,「玄熠哥哥,我在景陽宮里等你!

  如此我行我素的舉動,讓眾人莫不驚愕,就連南桓帝一時之間也忘了喝止她。

  惟有玄熠,像是早料到她會如此任性,面不改色地朝南桓帝躬了躬身子,追隨她的背影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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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夜的月色很好,翩翩步到一株花樹下,停下了腳步。

  汗珠從她額上落下,胸口微喘,兩只眼睛酸澀微疼--剛才,雖然表面上力保鎮(zhèn)定,心中卻早已跌宕起伏,受到如此的冤枉,若說一點兒也不在意那是騙人的!

  輕風拂過面頰,她感到淚水似要被吹落了,于是仰起頭,看明黃的月亮。

  月亮照著她的影子,不一會兒,她聽見腳步聲,另一個影子出現(xiàn)在她身后。

  不用瞧,她就知道那是誰。那腳步聲輕緩從容,她太熟悉了。

  「你也覺得是我干的嗎?」翩翩回眸望著他。

  玄熠垂著眸子,并不與她對視,淡淡笑道:「他們需要一個解釋,所以我跟來了。」

  「你自己不想知道?」

  「反正拙荊已無大礙,是誰干的又有什么關系?」

  嘿,拙荊?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稱蘇姬為拙荊了?雖然不太好聽,卻是如此親昵的稱呼,親昵得讓她嫉妒……

  翩翩腦子一熱,脫口道:「今兒你成親,宮里一定請了戲班吧?」

  他面露詫異之色,不明白她為什么忽然提起這個,「那是當然的!

  「戲班里有要蛇的嗎?」

  「蛇?」他面色微凝,「妳……妳想做什么?」

  「走,跟我來!」她不容分說,牽過他的手,大步往戲班休歇的地方去。

  天色已經(jīng)晚了,卻正是好戲開鑼的時刻。雖然宮中發(fā)生了此等大事,但并不影響戲子們在臺上繼續(xù)表演--按規(guī)矩,每逢喜慶,他們要演一整夜的。

  她拉著玄熠突然出現(xiàn)在后臺,自然是嚇了諸人一大跳。

  九公主翩翩,宮中誰人不識?以前她總坐在戲臺前最好的位置,戲子們對她的容貌早已銘記于心,每一次,都會挑一出她最愛的曲子唱。

  這會兒,他們也顧不得換妝,連忙一同跪在地上向翩翩請安,嘴唇囁嚅,不知該如何出聲。

  「都起來吧!刽骠娴,「我只是想到后臺來瞧瞧各位角兒,請一位師傅帶我四處轉轉便好,該登臺的繼續(xù)登臺,不必多禮!

  戲班里當家的老師傅連忙上前,俯首道:「不知公主想看點什么?小的服侍您便是。」

  「你們這兒不是有一個耍蛇的嗎?」翩翩道。

  「是!

  「蛇是毒蛇,還是蟒蛇?」

  「回公主,有毒蛇、有蟒蛇。不過那毒蛇是被敲了毒牙的,傷不了人。」

  「這么說,那蟒蛇也是被你們馴服的,不會吃人?」

  「呵呵,那蟒蛇遇到生人,還是會不守規(guī)矩的,所以公主您待會兒見了,可千萬別靠近牠。」

  「好,你帶我去瞧瞧。」

  翩翩一副不容反駁的模樣,老師傅只得帶她出了后臺,來到花園中的一頂帳篷前。據(jù)說,戲班里的兇禽猛獸都被關在這兒。

  「好了,我們自個兒進去瞧就好了,你下去吧。」

  「這……」老師傅惶恐,「雖然里面的東西都被籠子關著,可畢竟獸性難改,小的怕傷了公主……」

  「有玄熠公子在這兒,我還用怕嗎?」翩翩語氣堅決。

  「是,是!估蠋煾抵坏脧拿,瑟縮著退下,吩咐兩個徒弟在帳篷前把守,若發(fā)生異狀也可救急。

  翩翩掀簾步入帳中,雖然她自幼大膽,可見了那一座座籠中嘶吼的活物,也不禁心尖一顫。好不容易凝神定氣,才找到關巨蟒的所在。

  「聽說咱們桓都刑部的大堂門前造有一條石蛇!顾齻壬砜纯葱冢改憧芍朗鞘裁吹览?」

  「因為我們南桓國有一個傳說--蛇是天庭中最公正的使者!

  她笑了,那笑容極其怪異,「既然牠是最公正的使者,當然會知道我是否是冤枉的,對不對?」

  「妳……妳想干什么?」他身子一凜。

  「你說如果我現(xiàn)在把手遞進籠子里,牠會不會咬我?」

  說時遲,那時快,她在玄熠愣怔之間,已經(jīng)將手伸進了關著巨蟒的籠中。那蟒聞到生人的氣息,立刻吐出蛇信,游走過來……

  「妳瘋了!」玄熠大叫一聲,立刻攬住她的腰,將她連拖帶拉,踉艙著退后數(shù)步。

  他眼里滿是驚恐,一向沉著冷靜的表情不見了,他的喉問在喘息,摟住她腰間的手勒得緊緊的,生怕一放松,她又會遇到什么危險。

  從小到大,翩翩從來沒有瞧過他這副樣子,一向處變不驚的玄熠,一向不知喜怒的玄熠,居然會為了她一個小小的舉動,崩塌了所有的偽裝……

  靠著他堅實的胸,聽見他猛烈的心跳聲,雖然未經(jīng)世事,但她有點兒明白,這樣的心跳意味著什么。

  「不是我做的,玄熠哥哥,你要相信我,不是我做的……」她微泣道,「如果真是我的話,就叫這巨蟒咬掉我的手指頭!不信,我可以再試一試……」

  「我相信、我相信!」玄熠密密實實地抱著她,唇貼在她的耳邊,焦急道:「妳不要做傻事,我從來沒有懷疑過妳,真的!」

  「那你知道我今天下午為什么要悄悄出宮嗎?」當著眾人的面,驕傲的她不愿意說出原因,但現(xiàn)在只有他們兩人,她可以道出自己所有的癡心,「我是想見你,想看看你當新郎官的模樣……這就像、就像是在跟你訣別,把你送到很遠很遠的地方……以后,你不再屬于我了,我得看你最后一眼……」

  她的淚水禁不住傾泄而出,而抬起頭,竟可以看到他的眼中,也淚光閃閃。

  他是從來不哭的,身為孤兒,他一直意志堅決,就算受到天大的不公,他也一聲不響。

  可此刻,他竟為了她,流下生平第一滴眼淚……這滴淚珠,像一個答案,揭開了郁結在她心中已經(jīng)很久很久的疑問。

  「你是喜歡我的、你是喜歡我的,對不對?」她嚷道。

  玄熠一怔,彷佛沒料到自己會被她看出破綻。

  「否則你不會如此緊張,也不會為我傷心……」她把頭埋在他的胸口,不住磨蹭,「你喜歡我,為什么還要娶別人?是害怕父皇嗎?你、你快告訴我……」

  然而,他沒有說話,彷佛被捉住的罪犯,他什么也說不出來,只是緊緊閉著唇,唇間輕顫。

  翩翩等待良久,得不到他的反應,于是閉上了雙眼,也不知怎么的,就將自己的櫻唇貼到了他的嘴邊。

  她學著書上所寫,輕輕地吮吸他的柔軟唇瓣,意圖占領他的禁地……她不知自己做對了沒有,只感到羞怯得要命,腳下都快沒力氣站穩(wěn)了,揪著他衣衫的小手也軟綿綿的。

  這時,她聽見籠中的雄獅猛虎一陣嘶吼,彷佛是他內(nèi)心的欲望在吼叫,伴著這震撼的聲響,他再也忍不住,狠狠地吸住了她的舌。

  身子硬了,呼吸混濁了,他摟著她的大掌,也開始上下輕輕地撫摸著她……

  半晌,再半晌,兩人似吻到天荒地老,吻得不能再喘氣,這才依依不舍地分開。

  他的眸子清晰地映入她的眼中,彷佛火苗在跳躍,亮如日曜。

  「你是喜歡我的、你是喜歡我的!」她哭著不斷重復這一句,可她知道,現(xiàn)在明白這個答案已經(jīng)晚了--他已經(jīng)是別人的夫君了。

  「傻丫頭……」他彷佛不知該如何回答,只是撫著她的發(fā),言語中帶著酸楚。

  的確,他是愛她的。先前那些只把她當妹妹看待的鬼話,說出來連他自己都不信。

  但他不能娶她,無關身份地位,他也并不懼怕南桓帝……只是,有一樁天大的秘密,讓他不能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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