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執(zhí)鋼筆,身穿名家西服的男人,神情專注地批過一份又一份的文件。
他就是御世國際集團的總裁──慕旨禮,現(xiàn)年三十二歲。
出身豪門世家,他沒有豪門少東的矜貴高傲,也沒有集團總裁的專制獨裁,他有的是迷人的笑容、夏日般的熱情與優(yōu)雅的氣質(zhì)。
五年前學(xué)成歸國后,他便積極擴展自家事業(yè)版圖,盡心盡力打響集團知名度,且不遺余力響應(yīng)各項婦女慈善活動。
幾年下來,他成功打響集團名聲,教各大新聞媒體總追著御世國際集團跑,也讓自己成為眾媒體爭相報導(dǎo)的風(fēng)云人物。
坐擁跨國事業(yè)集團,身價百億的他,親和力十足、魅力驚人、形象完美,儼然是二十一世紀(jì)最受歡迎的男人代表。
不過,很奇怪的,他專挑難纏又不喜歡他的人交朋友──一是尖端科技集團總裁蕭伯納,二是巨亞集團總裁鐘睿豪。
很多人都知道與慕旨禮同窗多年,個性霸道的蕭伯納,之所以不喜歡他,原因有二,一是他生了一對會亂放電的桃花眼,二是蕭伯納認(rèn)定他既花心又博愛。
至于左頰處有著明顯傷痕,性情冷酷的鐘睿豪,則是對他太過俊美的五官,與熱情笑容感到刺眼。
只是蕭伯納與鐘睿豪兩人也互不喜歡,因為打從認(rèn)識的第一天起,蕭伯納就對鐘睿豪那張酷死人的冷樣子很不爽,而鐘睿豪也對言行舉止霸道無理的蕭伯納很排斥。
沒人看好這三人的交情,不過長時間相處下來,三人倒也相安無事,而這一切全是有賴慕旨禮居中調(diào)解的關(guān)系。
因為心思太過縝密,以致易于隱藏心事的他,行事手腕高明,善于經(jīng)營人際關(guān)系,所以只要他想,他就可以在最短時間里,與商場競爭對手化敵為友,把酒言歡。
但,同樣的,只要他有心,他也可以在談笑間,奪下一間公司的經(jīng)營權(quán)。
只是沒人知道,向來注重集團及個人形象、有錢又有勢的他,為什么偏要找這兩個難纏的人當(dāng)知己、當(dāng)朋友,就連當(dāng)事的兩人,至今也都還不知道答案為何。
抬手耙梳過垂落額際的發(fā),慕旨禮將所有心思,全放在工作之上……
只是,沒有以往輕松愉快的心情,今日的他,情緒莫名低落。
看向窗外湛藍(lán)天空,望著天上艷陽,他心緒飄離,任由一室的孤寂與落寞,緩緩沁入他……偽裝多年的心……
嘟。一聲內(nèi)線聲響,實時拉回慕旨禮下墜的心──
“總裁。”秘書的聲音,透過話機傳來。
“什么事?”抬手抹去臉上陰郁,斂去眼底的沉重,再張雙眼,他神采奕奕,容光煥發(fā),與方才判若兩人,繼續(xù)批閱企畫文件。
“蕭先生和鐘先生同時來訪。”
在企畫書上瀟灑揮寫的筆,頓停。伯納跟睿豪?他劍眉高揚。
這互不對盤的兩人會同時來找他,準(zhǔn)沒什么好事。
“請他們進(jìn)來吧!焙炏旅郑畔落摴P,慕旨禮將企畫書拋至已閱畢的公文堆里,轉(zhuǎn)手探向桌角煙盒,拿出長煙與打火機。
點燃煙絲,丟回打火機,他抽一口煙再吐出一圈白霧,神情慵懶地靠坐椅背,看向前方實心木門,好整以暇地等待兩人的大駕光臨。
“你是存心整我們嗎?”
門才被人由外往內(nèi)推開,一句帶有怒意的質(zhì)詢,已隨來人進(jìn)入而傳進(jìn)他耳里。
伸手不打笑臉人。忽略來人的怒意,旨禮拿下叼在嘴角的煙,噙笑起身,從容轉(zhuǎn)出辦公桌,瀟灑迎向先后進(jìn)入辦公室的兩名好友。
“還真是難得,怎么有空一起來?”
“別想跟我打馬虎眼,聽說你答應(yīng)DTV有線電視臺的歐總裁,找我們跟你一塊上‘名人真情’的談話性節(jié)目?”一身鐵灰色西服,將行于前、外型高大俊朗的蕭伯納,襯得更為剽悍而威猛。
聞言,旨禮黑眼一揚。早該猜到是DTV有線電視的邀訪,把他們引來的。
點了頭,又搖了頭,慕旨禮噙笑糾正蕭伯納不甚正確的說法──
“不對,應(yīng)該說是邀請你們和你們的親親老婆,和我一塊接受這次的訪談。”
“你這不是在找我麻煩嗎?”一聲冷淡隨及傳來。身穿亞曼尼西服,有著不完美臉孔的男人,舉步行至他面前。
他就是巨亞集團總裁鐘睿豪,自左側(cè)顏面受傷后,他就退出名流社交圈,也不再接受任何采訪。此刻,針對DTV事件,他沉亮黑眼,有著明顯的不滿。
“就算是,那犧牲你一人原則,讓社會大眾感受我們深厚情誼,再和大家談?wù)勎覀兊纳罴盀槿颂幨路椒,不僅可以傳達(dá)正面的人生教育意義,還有助提升現(xiàn)在正向下沉淪的社會良善風(fēng)氣,不是很值得嗎?”他理由充足,還借口完美。
“不要每次都把話說的那么好聽,誰不知道你每做一件事的背后,都是有自己的目的!笔挷{冷哼一聲。
“我不否認(rèn)!币驗榻(jīng)由一些媒體的報導(dǎo),他可以得到完美的形象。
笑了下,他越過兩人,轉(zhuǎn)至?xí)蛥^(qū),在單人沙發(fā)上落坐。
“好了,別為這種小事生氣,先坐下,我們好好聊聊!
“聊聊?”兩人互換眼神,坐下的同時,齊轉(zhuǎn)頭看他。
今天他們兩人是特地來找他聊聊的沒錯,不過,就聊他一人。聊他這一兩年來的不對勁、聊他的異常、聊他為何每隔一陣子就會突然失蹤?
突然──叩叩叩,一陣敲門聲響起。秘書為三人端來咖啡與一盤可口點心。
“先喝杯冰咖啡消消氣!
揮退秘書,慕旨禮指著餐盤上松綿的蛋糕,熱情招呼著。
“這蛋糕可是我們御膳廚新推出的甜點,來,嘗嘗看。”
“你當(dāng)我們是三歲小孩子啊?惹了麻煩,再給塊糖吃就OK、就沒事了?”蕭伯納已經(jīng)快受不了他一副“天下太平”的死樣子。
雖然在眾人面前,旨禮他總是笑臉迎人,一副樂觀無事樣,但多少次在他背過身之后,他的背影總教他和睿豪感到一陣落寞與孤單。
尤其這一年多來,旨禮幾乎每半個月就固定消失兩天,問遍他身邊所有人,沒人知道他那兩天到底是去了哪里。
雖然兩天一過,他就會自動回來,但是他們看得出來,每次回來,他的心情就明顯低落,他的笑就更為苦澀。
一直到下一次消失的日子又近了,他臉上笑容才又會再度發(fā)光、發(fā)亮,笑得讓人如沐春風(fēng)。他們知道那才是他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而不是強顏歡笑。
對這樣的異常狀況,他和睿豪始終找不出原因,所以,他們打算利用這次DTV專訪事件,交換他絕口不談的心事與秘密。
只是該由誰開口呢?蕭伯納轉(zhuǎn)眼瞟向也正朝他看來的鐘睿豪。
頓地,向來不合的兩人,交會于空的眸光,劈里啪啦發(fā)出萬伏高壓電力,威脅著要對方先踩地雷,先死給自己看。
因為他們都明白,萬一不小心真踩到地雷,得罪了經(jīng)常笑里藏刀的旨禮,就會有教人不勝其煩的麻煩陸續(xù)出現(xiàn);而既然如此,要煩也是對方先煩,要死理當(dāng)也是對方先死,免得活著讓自己看了礙眼。
“不然,下次換我陪你們接受采訪,這樣總成了吧?”旨禮提出條件交換。
“我看你是越來越過分了。”鐘睿豪冷冷吐出一句。
“沒辦法,我也是被設(shè)計的。”雙手一攤,他輕松笑。
“少來!你每次有事不是說不得已,就是說被設(shè)計,但是你哪一次不是把我們兩個吃得死死的,還占我們的便宜,我要是再相信你一次,我就跟你姓!”上過他太多次的當(dāng),蕭伯納發(fā)了狠,決定不給自己退路走,再也不相信他的無辜。
“那好,反正我也不吃虧!敝级Y戲謔一笑,“只要你同意,我還可以連你老婆樂樂跟兒子一塊接收,我看,嫁妝也不必多,拿你尖端科技一半股權(quán)就成了!
“你說什么?”蕭伯納一聽,黑眼瞪大,“你有問題啊?干嘛一天到晚就凈想占我老婆跟兒子的便宜。俊
“因為他們是現(xiàn)成的老婆跟兒子!笨孔嘲l(fā)椅背,他悠閑抽著煙。
“現(xiàn)成的。俊笔挷{一聽,就快氣壞了。這個慕旨禮簡直就是全天下最不能靠近也不能接近的男人!他站到誰身邊,誰就活該倒大楣被他占便宜!
“想要老婆跟兒子,你是不會去結(jié)婚。?”
“等等……”才端起咖啡的鐘睿豪,瞟眼看他,“你要旨禮娶誰?”
“鐘先生,難不成你還怕他沒對象?”蕭伯納沒好氣道。
以前一起在國外念書時,他三不五時就得替他砍桃花、趕女人,煩都煩死了。
“旨禮他有錢有勢、有身分又有地位,再加上一對四處亂放電的桃花眼,多的是被他電得精神錯亂的女人想嫁他,你白擔(dān)心啦!”
“事情如果有你想的這么簡單,他早就結(jié)婚了,還有可能等到現(xiàn)在和你搶老婆跟兒子嗎?”鐘睿豪目光鄙夷。
“請問,你現(xiàn)在是用什么樣的語氣在跟我說話?”
幾句不合,眼看著兩人就要杠上了。
“這還需要我再說一次?不就是鄙視、不屑嗎?”鐘睿豪揚眉看他。
欣賞霸道、目中無人的蕭伯納抓狂,是一項不錯的休閑娛樂。
“你。俊笔挷{臉色一變,倏身站起。
“這樣就生氣了?”喝下一口咖啡,睿豪唇角微微上揚,“你忘了我們今天是來談?wù)碌,不是來吵架的??br />
一經(jīng)提醒,伯納這才又記起今天來的主要目的。
“你──”俊朗五官因不甘心屈居弱勢,而在瞬間擰成一團。
“還有正事?你們不是因為名人真情邀訪的事來的?”慕旨禮有些驚訝。
“問他!敝赶蜱婎:朗軅淖箢仯挷{踢出一記皮球。
“你!?”鐘睿豪惡眼瞪他。
“就交給你了,我相信你的辦事能力!背晒G出燙手山竽,扳回一城,伯納心情舒坦極了。伸手拿過旨禮抽了幾口的煙,他大口大口的抽著。
“你們今天怎么……變得這么客氣?”端起不加糖的咖啡,輕啜一口,旨禮笑看兩人,“到底想談什么事?快說來聽聽。”
得不到兩人的實時響應(yīng),慕旨禮放下咖啡,來回仔細(xì)瞧著兩人。
“怎么,事情很嚴(yán)重嗎?”看兩人略顯嚴(yán)肅的表情,慕旨禮感覺事態(tài)嚴(yán)重。
“那得看你是怎么想,和怎么看待我們?nèi)说年P(guān)系……”鐘睿豪表情凝重。
“嗯,看樣子這問題還真有點深奧、棘手、麻煩!碧^認(rèn)真的表情,教慕旨禮忍不住想笑。
“現(xiàn)在講正事,收起你的不正經(jīng)!”不高興睿豪的話被打斷,伯納瞪眼,伸長腿,一腳踹向他的單人沙發(fā)。
“你們……”
“如果你當(dāng)我們是你的好知己、好朋友,那你就會認(rèn)為我們要談的事,是出于我們對你的關(guān)心,但如果不是,我們可能會被你轟出去吧!
“沒錯!辈{給予肯定的附和。
“意思是?”認(rèn)識多年,他從不曾看過這兩人同時有這樣認(rèn)真的表情出現(xiàn)。
“你一個秘密,換我們兩‘家’人這次的合作。”鐘睿豪道出主題重點。
“秘密?”俊美容顏頓僵。秘密一直是個秘密,除了他,沒人知道。
“我們知道你一向重信諾,答應(yīng)名人真情的事一定會做到,但是我們相信你也知道我們對媒體一直沒什么好感,要我們接受電視訪談,是在強人所難!
“這──”
“不過為了你,我們都愿意為你破例一次,只要你把心底秘密告訴我們!庇冶鄞钌仙嘲l(fā)椅背,蕭伯納一口口抽著煙,“你可以把它當(dāng)成是條件交換。”
“這……”想起唯一深藏心中的秘密,俊俏容顏有著瞬間的狼狽,“我生性開朗樂觀,有話就說,哪還會有什么私人秘密?你們真是愛開玩笑!
“是嗎?”鐘睿豪定眼看他,“那你是不是可以直接告訴我們,為什么你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消失兩天?”睿豪靜眼看他。
“這……”似被踩中痛處,俊美容顏霎間僵凝。
見他臉色驟變,鐘睿豪知道自己抓對了方向。
同時也看出他異狀的蕭伯納,坐回沙發(fā),正視他的眼,問出心中疑慮。
“還有,為什么這一兩年來,你對我們的老婆跟孩子,會產(chǎn)生這么大的興趣?”
“跟女人、孩子有關(guān)系,是不是?”蕭伯納猜測。
“這……”無法否認(rèn)、無法搖頭,當(dāng)秘密的一角被揭開,再也無法在兩人面前隱藏真正心情的慕旨禮,雙肩垮下,頹然一笑。
“我以為你們不會注意……沒想到……”
乍見他全然不同以往輕松自在的無力與沮喪,睿豪與伯納眼底凈是一片詫異。
“如果你愿意,你可以把一切都告訴我們,只要是能力所及,我們都很樂意幫你!辈幌氡憩F(xiàn)的太過,鐘睿豪維持情緒的平穩(wěn)。
“幫我?”微搖頭,端起早已涼了的黑咖啡,他仰喉一飲而盡,任由冷掉的苦澀咖啡在他嘴里、喉嚨里化開,滲入他寂寞的心里。
“她是不是走了?所以你才經(jīng)常消失,四處找她?”
“走了?意思是離開?”不習(xí)慣這樣頹喪、落寞、郁郁寡歡的慕旨禮,鐘睿豪當(dāng)下決意為至交好友找出這名教他牽系于心的女子。
“她叫什么名字?今年幾歲?身高、體重多少?你把她的數(shù)據(jù)都告訴我們,我們一起幫你……”
“你們幫不了我的,這一切是我自作自受!彼麚u頭。
“幫不了你?這怎么可能,憑我們?nèi)说牧α,就算要把臺灣整個翻過來,都不是問題,何況只是找個女人而已!
對找人這事,鐘睿豪深具信心,但伯納神情凝重。臺灣雖然不大,但是當(dāng)年他花了足足五年時間,才幸運找到樂樂母子。
“找?不,不必找她了。”他再搖頭。
“為什么?”
“早在前年四月,我就已經(jīng)找到她了!
“找到了?那她現(xiàn)在人呢?”人都已經(jīng)找到了,那還有什么問題?
“高雄!
“高雄?所以你才會每隔一陣子就消失兩天?”伯納問,“為什么不干脆把她帶回臺北?”
“她不愿意!
“為什么?”
“為什么?”面對兩位好友的關(guān)心詢問,他笑得好無奈,“因為她無法原諒我當(dāng)年的錯誤!
“談?wù)労脝幔俊彼麄兿肓私馑鶒鄣呐,想為他挽回他的愛情?br />
“談?現(xiàn)在還能談什么?”點燃一根煙,他站起身子。
走至落地窗前,抽著煙,他眸光憂郁,仰望窗外那一片晴朗無云的湛藍(lán)天空。
談,有用嗎?能談的,他早已和她談過,但……她還是拒絕他。
“旨禮?”看著佇立于一室燦耀光芒中,卻教人倍感孤寂的背影,鐘睿豪出聲喚回他的注意,也實時拉回他差點就要落入萬丈深淵的心緒。
回過神,微甩頭,他再抽一口煙。
“談,可以讓她回到我身邊嗎?”吐出一圈圈白霧,他淡聲問。
“……”
“談,可以教她……再愛我一次嗎?”
“也許。”伯納給他希望。
“也許?”聞言,慕旨禮一愣。也許可以?但,也許不能?
雖然不是肯定的答案,不過至少是個機會,至少以后在他們面前,他無須再掩飾自己愛她的心。
抽著煙,吐出一道煙圈,透過蒙蒙白霧,他寂寞而迷離的眸光,似穿越了空間與時間,回到那一年……與她相遇的季節(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