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色慘白的黎李君蘭,罩著氧氣罩,手腕插著點滴,醫(yī)生和護(hù)士正神情嚴(yán)肅地站在病床邊。
「媽--」黎子維沖到床邊,牢牢握住媽媽的手。
黎李君蘭睜開眼,氧氣罩下的嘴巴一張一合地,像似有話要說。
醫(yī)生快步上前,拿開她的氧氣罩,讓她交代最后的遺言。
「媽……」黎子維握住媽媽的手,心頭上的痛苦無法克制地化成了淚水,潸潸落下。
黎李君蘭張開口,想說話卻說不出。
「媽,妳別說話,好好休息……等妳好了,我們再聊……」黎子維捧著媽媽的臉,短短幾句話,卻說得泣不成聲。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這么脆弱,可他完全沒法子控制自己的情緒。
「傻孩子……媽媽要走了……你和凌凌……凌凌……」黎李君蘭微弱地側(cè)過頭想找人。
「媽,我在這里!怪x凌凌上前握住婆婆的手,透明的淚水從火紅眼眶里一滴滴地滑落。
「你們倆要代替媽媽……好好地守著『黎李』和這個家……生幾個孩子,讓這個家熱鬧一點……」
「妳答應(yīng)我要好好活著,我才愿意生一打?qū)O子給妳玩!估枳泳S哽咽地耍賴道,緊握著媽媽的手,想溫暖她的冰冷。
「傻孩子……」
黎李君蘭伸手撫著他的頭,黎子維則把臉埋到媽媽的掌中。
黎李君蘭帶著微笑閉上了眼,表情相當(dāng)柔和慈祥。
心電圖的屏幕從高高低低的曲線,變成了毫無變化的一直線。
謝凌凌胸口一慟,她雙膝一軟,跪在婆婆的床邊,啜泣終于化成了無法自制的哭聲,飄散在整個房間。
黎子維驀然抬起頭,看向媽媽的臉。
「媽……媽?」黎子維面無血色地觸著媽媽的臉,輕喚著她。
他回頭看著心電圖,上頭平直的一條直線像把劍,狠狠地剌入他的心里。
黎子維悍然搖著頭,飛快地回頭看著媽媽沒有生息的臉龐,緩緩地伸出手探至媽媽的鼻端下方--
沒有呼吸!
「媽--媽……媽……」黎子維霍然趴上床邊,牢牢地抱著媽媽,不停地低聲喚著她。
謝凌凌看著他劇烈顫抖的背影,她從背后抱住他的肩膀,哭得視線一片模糊。
死亡怎么會來得這么快?
她以為婆婆的精神變好了,應(yīng)該可以多撐一陣子的。
謝凌凌不知自己哭了多久,她只知道身前的他仍然不停地顫抖著,而她的聲音也已然干嗄。
此時,醫(yī)生上前了一步,向他們低聲解釋大致的情形,黎子維充耳未聞,只是怔怔地看著媽媽。
謝凌凌掐著手臂,命令自己忍住哭意。在聽完醫(yī)生的說明后,她挺直身子,主動送醫(yī)生和護(hù)士走出房門。
回到房內(nèi),她站在床邊看著黎子維,他像座被詛咒的雕像,定定地佇在原地,而婆婆靜謐的表情卻像是在沈睡之中,只是那雙慈祥的眼卻永遠(yuǎn)不會再睜開了。
謝凌凌別過頭,淚水再度汩汩地流出。
流干了淚水,她強打起精神,打了通電話給黎子維的秘書,請她聯(lián)絡(luò)并處理一些后事的相關(guān)事項。
掛斷電話,黎子維仍然一動不動地靠在床邊,看著媽媽。
謝凌凌拿過一杯水強迫他喝下,拉了把椅子強迫他坐下,他都像個傀儡一樣地由她擺布。
直到禮儀社的人穿著一身黑色西服,神情肅穆地站在門口,黎子維才算清醒了過來。
「你們想做什么!」黎子維像被電到一樣地彈起身,對著門口大吼出聲。
謝凌凌鼻頭一酸,知道現(xiàn)實開始進(jìn)到他的腦子里了。
「黎先生,請你節(jié)哀順變。我們是來替黎老夫人處理后事的!箮ь^的主管對黎子維誠懇地鞠了個躬。
「滾開!」黎子維咆哮出聲,狂亂的眼神像是要致人于死地。
「他們是我請來幫忙的。」謝凌凌扶著他的手臂,想安撫他激動的情緒。
「我不需要什么人幫忙!」黎子維連看都不看她一眼,債張的肌肉堅硬如石。
「你難道不想讓媽媽的往生路走得平靜一些嗎?」她擋在他面前,用最柔和的語氣對他說道。
「我不許任何人帶走她!」黎子維大吼大叫著,扭曲的五官有如發(fā)狂的獸,暴戾的指爪則是直接掃入她的肩膀。
謝凌凌忍住痛楚,她一手按住他的胸口,同時回頭對禮儀社的人說道:「請你們先離開一下,好嗎?」
禮儀社的人緩緩關(guān)上了門。
「妳搞什么鬼?不要以為媽媽疼妳,妳就可以為所欲為、自作主張……」黎子維扳開她的手,固守在媽媽的床邊,一臉要和人拚命的表情。
「子維,媽媽是個喜歡干凈整潔的人,你忘了她替自己準(zhǔn)備了一套深藍(lán)色旗袍嗎?我們應(yīng)該……應(yīng)該幫她換上的……」謝凌凌掐住自己的手臂,強迫自己在淚水中把話說完,只是話到最后還是泣不成聲。
「我不要幫她換上旗袍……」換上那套旗袍,就是真的承認(rèn)媽媽再不可能回到他的身邊了。
「你以為我想嗎?」她對著他大吼出聲了!肝乙搽y過、我也痛不欲生。
「那妳為什么還叫人帶走她?沒有我的允許,誰都不準(zhǔn)動媽!」黎子維瞪著她淚眼婆娑的樣子,卻仍然無法阻止自己的咆哮。
他知道自己現(xiàn)在不可理喻,但他不想克制自己,發(fā)脾氣至少可以讓他不要那么難受。
「黎子維,你給我閉嘴,聽我說話!」謝凌凌踮起腳尖,抓住他的領(lǐng)子,強迫他看著她。
黎子維一語不發(fā),兀自兇惡地瞪著她。
「讓媽媽安心地走吧。你忘了媽媽提過,她希望有師父誦經(jīng)陪著她走向光明嗎?難道媽媽離開了,你就不打算實現(xiàn)她的希望了嗎?」她紅著眼眶,口氣急促地說道。
黎子維咬緊牙根,像顆泄了氣的氣球,頹然地癱在椅子上。他抱著自己的頭,猛烈地縱聲大哭,強壯的肩臂顫抖得近乎痙攣。
謝凌凌張開雙臂擁住他的身子,把臉埋入他的頸間,為自己汲取一些勇氣。
她不是不讓他悲傷,她是在想辦法讓他不要那么悲傷!
如果媽媽的尸體再不處理,等到面貌變了、溫度變了。那么,他眼里的媽媽只會讓他更難過而已。
「媽媽……還交代過什么?」黎子維抬起滿是血絲的眼,一瞬不瞬地看著媽媽。
「我記住的部分,我都會告訴禮儀社的人,請他們處理!顾闪丝跉,知道他已經(jīng)愿意妥協(xié)了。「你要坐在這里陪媽媽嗎?」
「我要待在這里!顾c頭。
「他們是來幫媽媽完成最后心愿的人,你保證不會再讓他們?yōu)殡y?」她將他凌亂的發(fā)絲全撥到腦后,認(rèn)真地看著他。
「我保證不為難他們,但是我要陪著媽媽。」黎子維起身走回媽媽身邊的座位,輕輕握住了媽媽的手。
謝凌凌深吸了一口氣,不許自己再流淚。她擦干了淚水,堅強地走出婆婆的房間,處理著婆婆的后事。
她也難過,可她會為了黎子維而堅強。
盡管,她實在不知道,在沒有婆婆參與他們的生活之后,他們的生活會不會有任何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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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凌凌知道婆婆喜歡莊重素雅的感覺。
所以,在告別式的會場上,吊唁座位及靈堂的前方全都布置了新鮮的黃玫瑰與白玫瑰花圃,告別的花語讓人憶起故人千百種的好。
佛教的誦經(jīng)聲平靜悠長地在空氣中響起,每個前來致意的人,都收到了一份叮嚀,請大家在想到黎李君蘭時,也同時口念佛號送她最后一程。
黎子維和謝凌凌站在家屬席,向每一個來賓致意。
謝凌凌一直知道婆婆人緣好、交游廣闊,她看到泰半來致意的人都紅了眼眶,原本打算不再掉淚的她,卻又隱忍不住了……
一個人能在一生帶給大家這么多的愛與不舍,婆婆的這一生走得實在很圓滿了。
謝凌凌哭濕了手帕,哭到黎子維握住了她的手。
她知道他沒有哭,因為婆婆過世的第二天,他就沒再掉過一滴眼淚了。她緊握住他的手,而他體溫依然反常她比她還寒冷。
在告別式過后,黎李君蘭的棺木移至黎氏家庭墓園,一切至此告一段落。
謝凌凌陪著黎子維向所有來送行的親朋好友致意。
黎子維仍然一語不發(fā),謝凌凌則是一肩扛起所有責(zé)任,讓他安靜地沈浸在他的悲傷中。
謝凌凌請他的秘書為他拿來一杯養(yǎng)生茶,她把他推到樹下,硬是要他把茶全吞下肚。
他不好!她比誰都清楚。
他失眠終夜、他眼眶凹陷、他胡髭頹廢、他精神不振。謝凌凌嘆了口氣,伸手盡量將他太長的發(fā)絲全梳攏到耳后。
她不知道她能為他做什么,她唯一能做的事似乎就是二十四小時陪著他?墒羌词古阍谒磉叄部偸怯X得他離她好遠(yuǎn)、好遠(yuǎn)。他的眼光落在遠(yuǎn)方,他的沉默可以持續(xù)終日。拜他之賜,她現(xiàn)在知道自己是個多有耐心的人。
「我待會兒就回來陪你!怪x凌凌俯身在他額上印下一吻。
黎子維沒點頭,也沒搖頭,就只是看著前方媽媽的墓碑。
謝凌凌泄氣地頹下肩,卻強迫自己打起精神。
因為她的爸媽,還有二哥、二嫂正在前方等著她。
「有什么我們可以幫上忙的嗎?」謝翔華嚴(yán)肅地問道。
「事情處理得差不多了!怪x凌凌連微笑的力氣都擠不出來。
「好好照顧他。」謝翔華擔(dān)心地看著黎子維,實在無法把此時的妹婿和不久前意氣風(fēng)發(fā)的男人連結(jié)在一起!腹痉矫鎶叢挥眉敝貋恚瑺顩r目前都在掌控中。有問題,我會和妳聯(lián)絡(luò)的!
「他公司方面沒問題吧?」謝凌凌的父親謝長雄問道。
「他公司的授權(quán)一向做得不錯。主管們也會定期兩天過來跟他報告現(xiàn)況,我也會在一旁陪著聽!怪x凌凌說道。
羅百麗當(dāng)然也出現(xiàn)了,而謝凌凌認(rèn)為自己表現(xiàn)得算是冷靜了。她對待羅百麗的態(tài)度,神情自若地像是她從不知道這兩個人曾經(jīng)背著她相擁一樣。
「如果需要幫忙就打電話回家。」謝長雄說道。
「謝謝爸!怪x凌凌禮貌地說道。「你們先回去休息吧!
謝凌凌向二哥、二嫂和爸媽點了點頭,她媽媽卻突然上前一步,把她拉到了一旁角落。
「有事嗎?我想陪黎子維早點回去休息。」謝凌凌并不想在此時聽媽媽說些沒有建設(shè)性的話。
「妳婆婆過世了,以后妳就是當(dāng)家主母了,如果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妳可以問問妳大媽或是我--」劉美蓮輕聲細(xì)語地說道。
「妳怎么有法子在這種時候說出這么無情的話?」謝凌凌猛退了一步,看著她的眼像是看著毒蛇猛獸。
「媽媽是好意啊,怕妳一下子成為『黎李』這個大集團(tuán)的女主人--」
「妳滾!」
一聲男性低吼聲打斷了劉美蓮的話。
劉美蓮一抬頭,嚇得臉色發(fā)白。
黎子維不知道在何時走到了她們身邊!
「我沒有那種意思,我當(dāng)然是寧愿親家母這樣的好人還活在人間啊。」劉美蓮馬上落下兩顆淚水。
「妳滾!」黎子維看著劉美蓮的眼冷凜逼人。
「我拜托妳走吧,不要再自取其辱了。」謝凌凌快手把媽媽移推出黎子維所能接觸的范圍。
黎子維的眼在噴火,他咬緊牙關(guān)的表情表示他已經(jīng)瀕臨怒火邊緣了。
「你希望媽媽走,媽媽就走。媽媽知道你心情不好,我不會跟你計較的!箘⒚郎徔戳死枳泳S一眼,拿著繡花手帕輕拭著淚,悲憐無比地轉(zhuǎn)身離去。
黎子維眼眸一瞇,腳步跨前一步。
「就當(dāng)是看在我的面子上,別和她計較,好嗎?」謝凌凌的手貼在他的胸膛上,乞求地看著他。
這幾天,黎子維就像個不倒翁,沒人推動他時,他便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一旦有任何風(fēng)吹車動撼晃了他,他便憤怒地左右搖擺了起來。
「我可以不和她計較,但是別奢望我以后在她面前會有好臉色!估枳泳S臉色鐵青地說道。下料,他才一低頭便看到了她的眼角泛著淚光。「怎么哭了?妳想為妳媽求情?」
謝凌凌搖搖頭,握著他的手!肝矣X得很開心,因為你看起來有一點像以前的你了。」
黎子維定定凝視著她,她堅定的眸子少了以往的閃亮生氣,她看起來又倦、又疲憊,她瘦得只剩下一張巴掌臉了。
而這一切都是他的錯。
這些天來,他一直躲在他悲傷的殼里,外在的風(fēng)風(fēng)雨雨都與他無關(guān)。
沒人打擾他,也沒人要他出面解決任何事情--因為謝凌凌幫他搭起了一座遮風(fēng)蔽雨的大帳篷,一個人咬著牙,緊撐著支柱。
「妳……辛苦了。」他沙嗄地說,深邃的眼憐惜地望著她。
「不辛苦,這是我應(yīng)該做的!怪x凌凌輕觸著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唇,好怕他又再度縮回他的世界里。
黎子維握住她發(fā)抖的手,在她的掌中印下一吻。
「如果沒有妳,我不知道我是不是熬得過去!顾匪,實在太多太多。
「我們是夫妻,你不需要跟我說這些!
「我們回家吧!顾耪f完,卻苦笑了起來!笡]有了媽媽,那還是個家嗎?」
他的目光不自覺地又眺向媽媽的墓碑。
「我不知道少了媽媽,那個家還會不會同樣快樂。但是,既然媽媽認(rèn)為我們兩個可以把家撐起來,我們就要努力不讓她失望。好嗎?」謝凌凌撫著他的臉龐,堅定地說道。
好不容易他重新站了起來,她當(dāng)然要給他無窮的鼓勵和信心。
「妳好堅強。」她讓他覺得慚愧。
「但是我的體力不夠堅強,所以接下來回復(fù)正常生活的經(jīng)營,都交給你負(fù)責(zé),我只幫忙協(xié)助,可以嗎?」她希望她的笑容沒有太搖尾乞憐,但她實在是累了。
「好!
黎子維張開雙臂,把她纖弱的身子密密地護(hù)守在他的懷里。
他好愛、好愛她,愛這個總是能讓他放心的女人。
「答應(yīng)我一件事?」她呼吸著他身上松柏沐浴乳的味道,問得忐忑。
「什么事?」他的下顎頂著她的發(fā)絲,柔聲問道。
「如果……如果……如果以后你對于我們之間沒感覺了,或者是你有其它喜歡對象了……」她難得地吞吞吐吐了,她低著頭對著地面苦笑著,笑自己小媳婦般的委屈。「請你一定、一定要告訴我,好嗎?」
黎子維挑起她的下顎,直勾勾地看入她的眼里。
「妳是在說笑話嗎?」他不知道她說這話的用意是試探,還是不相信他。
但他很肯定,他兩者都不喜歡。
「不,我是認(rèn)真的。以前有媽媽當(dāng)我們關(guān)系的最佳膠著劑,所以我們會努力地對彼此認(rèn)真,但是現(xiàn)在……」她解釋得有氣無力,因為不敢讓自己激動不平的那一面浮出臺面。
「妳這話是什么意思?難道妳認(rèn)為我們之間所經(jīng)歷的那些感情,全都只是因為媽媽嗎?」黎子維握緊她的下顎,闐眸微瞇,表情霸氣。
「你不能否認(rèn),我們親密的部分原因是因為媽媽吧?偠灾也幌M覀冎g有任何欺瞞的情形,我只要求你這一點,可以嗎?」天啊,不要讓他再追問下去了。
否則,她會忍不住對他咆哮的。
「現(xiàn)在的情況是妳不對勁?還是妳認(rèn)為我的表現(xiàn)不對勁?」看她仍然悶不吭聲的悲憐模樣,他蹙著眉,心里仍然不舒服。他是這么不值得信任的人嗎?「我知道我這段時間的表現(xiàn)讓妳失望了,但是別老是說出這種話來動搖我們之間的信任,好嗎?」
「我一向很實際,這你也知道的。我只是把之前應(yīng)該先挑明的原則,遲到現(xiàn)在才拿出來說!顾荒芟氤鲞@個理由。
「所以,我才會覺得妳很傷人。我以為妳是最了解我的人,我不會做出任何欺瞞妳的事。」他的眼沒有放過她不停顫抖的雙手,表情于是更加陰郁了。
「我連我自己都不了解了,我不知道我該怎么了解你?」明知道他和別的女人牽扯不清,她竟然沒有拂袖而去。
之前,還可以用婆婆的去世當(dāng)成留下的借口。
但是,現(xiàn)在呢?
「走吧,我們回家!估枳泳S沒有忽略她臉上的不安,所以他更加堅定地握住了她的手。
無論她現(xiàn)在腦子里在想什么,他是不會放開她的!
「黎子維,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你的心如果另有發(fā)展的話,你愿不愿意告訴我?」她六神無主地被他扯著走,明知道自己該毅然地甩開他,可決裂的話卻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她討厭這么沒出息的自己。
「妳的問題不是個好問題。因為我的心如果另有發(fā)展,倔強高傲如妳,怎么還會愿意留在我身邊?」黎子維的指尖輕撫著她的后頸,完全感受到她全身的僵硬。
謝凌凌瞪著他,咬住自己的唇,眼淚卻差點奪眶而出。他一定要這樣羞辱她,讓她連找理由留在他身邊的機會都沒有嗎?
黎子維凝視著她眼中的愛恨矛盾,想起媽媽過世那一天,她在公司聚會上的失控。
是因為羅百麗嗎?但他實在不明白凌凌究竟是誤會了什么。
他更不懂一向果斷的她,為何要用這種迂回的方式來處理他們之間感情乍生的不安呢?
因為這個女人愛他。
黎子維一想及此,他的眸光變深了,那深長的凝視露骨地表達(dá)出他對她的在意。
謝凌凌別過頭,深吸了一口氣,仍然壓抑著自己的情緒。
「看著我!估枳泳S轉(zhuǎn)過她的臉頰,雙眸嚴(yán)肅地鎖住她的表情--她看起來好脆弱。
謝凌凌閉上眼,不想讓他看到自己太多的情緒。
「為什么不敢看我?」他不忍心看到她不夠自信的樣子。
「現(xiàn)在不想看。」謝凌凌悶聲說道,有一股怒氣在胸口猛然打轉(zhuǎn)。
她都已經(jīng)這么忍氣吞聲了,他干么還一直苦苦相逼?
「好吧,既然妳現(xiàn)在不想看我,那么就讓我們找點事來做吧!顾┑蜕碜釉谒亩叺驼Z著:「妳剛才說連妳都不了解妳自己了,所以自然也沒法子了解我,那么現(xiàn)在就讓我們一塊來了解妳究竟在想什么吧?」
黎子維不由分說地攬住她的腰,走向車子。
媽媽走了,他最在乎的人只剩下凌凌了。就算凌凌那天在宴會里真的跟蹤了他,那他也認(rèn)了。
但他一定要想出法子逼出她心里的真正疑問,他要她--坦白。
「這里還有事沒處理完!怪x凌凌回頭看著禮儀社的人,想起還有一點瑣碎的細(xì)節(jié)還沒處理完畢。
「現(xiàn)在媽媽已經(jīng)歸于塵土間了,這里還有什么重要的事呢?」黎子維抬頭看著那座埋葬了媽媽棺木的墓冢,嗓聲突然變得低嗄了。
一陣風(fēng)吹過,白楊樹窸窸窣窣地響著,白色墓碑突然顯得很蕭瑟孤單。
「關(guān)于媽媽的回憶,永遠(yuǎn)在你的心中,你不會孤單的。」忘了她自己的負(fù)面情緒,謝凌凌的手指掃入他的指間,牢牢地握著。
「我知道。」黎子維低頭在謝凌凌額上印下一吻,與她并肩停在原地,看著墓碑上的石雕小天使。
許久后,當(dāng)他的呼吸恢復(fù)到正常頻率時,他側(cè)身叫來了秘書。簡單跟秘書交代完事情之后,他再度攬著謝凌凌走向車子。
「我們要去哪里?」她問道,胸口還有些悶悶地難受。
「去幫助妳了解我啊!顾硭(dāng)然地說道。
「什么?!」她已經(jīng)忘了這回事了。
說不了解自己,只是她的推托之詞!
她怎么會不了解自己在想什么呢?她就是太了解自己現(xiàn)在的軟弱、不干脆,所以才討厭自己的。
黎子維把她攬入車內(nèi),抬頭對司機說道:「麻煩開到WIN廣場!
言畢,他升起了前后座之間的隔音玻璃。
「我討厭人家強迫我。」她推開他的手,狠狠瞪他。
「太好了,我開始了解妳了。」黎子維壞壞地一笑。
謝凌凌胸口一窒,感覺自己的心又在瞬間往地獄墜落了幾寸。
她為什么就是沒法子對他無動于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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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N廣場的精品貴賓室里,黎子維正坐在法式緹花座椅上喝著咖啡,一邊聽著音樂、翻閱著商品目錄,一邊等著謝凌凌從更衣室里出來。
「黎先生,您太太換好衣服了!股泶┌导t連身裙的服務(wù)員,禮貌地說道。
黎子維抬起頭,對著凌凌身上淺藍(lán)削肩纖腰大蓬裙的性感洋裝吹了聲口哨。
「很好看,非常適合妳!估枳泳S挑眉一笑,目光在她的曲線上流連著。
「我不會穿這種衣服出門的!怪x凌凌一口否決。
可她忍不住看了一眼鏡中的自己--她看起來好亮眼。
「妳會不會穿這種衣服出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妳喜不喜歡?」他握住她的手腕,將她旋轉(zhuǎn)了一圈。
大蓬裙優(yōu)雅地?fù)P起,露出她一雙修長的美腿。
他的手臂旁若無人地攬住她的纖腰,下顎置于她的肩膀上,目光從眼前的大鏡子里與她四目交接。
他的眼眸清楚地表露出對她的欲望,她的眼則顯得有些迷惑。
「別鬧,有人!顾p喝了一聲,眼睛仍然看著鏡子里的她與他。
「那又如何?」他吮著她的耳垂。
「從買衣服來了解我是什么樣的人,很膚淺!怪x凌凌不客氣地說道,只想盡快地轉(zhuǎn)移話題。
「服裝能反映一個人的心理狀態(tài),我不認(rèn)為哪里膚淺了。」黎子維撩起她的秀發(fā)全置于一側(cè),滿意地看著她優(yōu)雅古典的儀態(tài)。
「我喜歡正式的上班套裝!
「可是妳的內(nèi)衣、睡衣,全都性感得讓人血脈僨張,這也是事實啊!顾a邊乍現(xiàn)的紅暈,讓他低笑出聲。「哪一個才是真正的妳呢?」
「我只知道絲質(zhì)的睡衣很舒服,這樣你也能胡謅出道理來。」
「不,絲質(zhì)睡衣也有中性舒服的款式,可妳選擇的樣式,全都足以讓我三天三夜下不了床。」他緊貼著她的身子,熾然的體溫偎入她的。「所以,我覺得妳是用黑色嚴(yán)肅套裝來保護(hù)自己不受傷害,但妳卻沒法子阻止自己渴望浪漫的一面。妳覺得呢?」
他的眼挑戰(zhàn)著她的。
謝凌凌必須捏緊自己的拳頭,才有法子維持鎮(zhèn)定而下別開眼。
她保護(hù)自己有錯嗎?不然,她老早因為他而傷痕累累了。
「我覺得你只是在穿鑿附會,而且我非常不喜歡你妄自揣測的口氣。」她口氣堅定,仍然擺出很堅強的樣子。
「很好,現(xiàn)在我們又多了解妳一點了。妳很自我中心,對于不喜歡,或是不愿接受的事,妳會直截了當(dāng)?shù)卣f出口拒絕。」他為她鋪陳了一個開場白,就等著她把心事說出口。
她抬頭看著他,曜亮眸子因為藏了太多情緒而閃爍著。
「錯了,對于某些我不愿意接受的事,我就是無法說出口!顾嘈Φ貏e開頭。
「那就試著說給我聽。」他握住她的下顎,不許她逃開。他黝亮的眼像一把利刃,想切開她的保護(hù)殼,掏出她的心事。
但她的殼太脆弱,竟連輕輕的碰觸都無法忍受。
「我去換衣服了。」
謝凌凌轉(zhuǎn)身就走。
「我陪妳。」他大方地跟隨著她身邊,走入寬敞的更衣室。
「你走開--」
門被他關(guān)上,而她的話則被他吻入了唇間。
他的舌尖探入她的唇間,溫柔纏綿地像是要吮盡她所有的情感。她側(cè)開頭,想避開他的吻,他灼烈的舌卻開始狂風(fēng)暴雨般地掏取著她唇間的每一絲反應(yīng)。
「老天,我覺得我有一輩子沒吻過妳了!
他在她的唇間低喃著,拉下她身后的拉鏈,微糙的指尖滑下她的背腰,撫揉著她絲緞般的肌膚。
謝凌凌抓住他的手,重重地咬住唇,不許自己給予他任何響應(yīng)。
鈴鈴鈴……
來自于他手機的響聲打斷了更衣室內(nèi)的親密感。
「出去接電話--」謝凌凌抓到機會,便把他往前一推。
黎子維笑著被推出更衣室,而且心情大好地朝著外邊竊笑的服務(wù)員送去一個燦笑,迷得對方不好意思地別開頭。
他看了一眼電話號碼,按下了接聽鍵。
「百麗嗎?什么事?」黎子維問道。
更衣室里的謝凌凌一聽到羅百麗的名字,整個人的神經(jīng)便立刻緊繃了起來。
她飛快地?fù)Q回原來的黑色套裝,耳朵卻連他的呼吸聲也不敢放過。
「那是必然的趨勢,即便政府還沒要開放登陸,該先布的樁一根也不能少。這事還要我交代嗎?妳告訴侯董事,有事直接找我談,不要老是想以外行來壓制內(nèi)行……」
他的聲音聽起來很公事公辦,好像什么事都不曾發(fā)生。真的是這樣嗎?他會不會此時表情正溫柔呢?
先前因為婆婆的過世,她必須壓抑自己的情緒,可是現(xiàn)在,一切后事都已處理完畢了,她再也無法在他面前裝出若無其事的模樣了。
謝凌凌驀然推開更衣室,發(fā)亮的眸子直接對上他的。
黎子維抬起頭,他一手拿著電話,一手朝她伸出手。
謝凌凌瞪著他男性唇邊那抹帶著寵溺與占有的笑容。
他現(xiàn)在是在對她笑,還是對電話里的羅百麗笑呢?
該死,她不知道!
謝凌凌驀然轉(zhuǎn)過身,在他的驚呼聲中,飛也似地沖出店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