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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愛不怕難 第七章

  對自己想要的女人,絕不能輕易放手。

  所以他才會像這樣連續(xù)幾天出其不意出現(xiàn)在她面前嗎?因為他想要她?

  我還是要妳。那天在他車上,他曾對她如此說。

  可她想不到他竟是認(rèn)真的,認(rèn)真地想再度得到她。他真的認(rèn)為那是可能的嗎?在十三年前他那樣對待過她后,他真認(rèn)為一切還可能重新來過嗎?

  她真的不懂他!喬羽睫想著,深深嘆息,捧著杯熱可可,她悄悄來到門前,看著她的小女兒熱心地與他蹲在院落里觀察小燕燕。

  「牠最近胃口好象有些不好耶,是不是不喜歡我給牠吃的東西?」喬可恬有些擔(dān)憂地征詢凌非塵意見。

  「妳都給牠吃什么?」他問。

  「書上說牠最喜歡吃金龜子,所以我跟同學(xué)都會抓些小蟲來給牠吃!

  「可能不是食物的問題吧!」凌非塵看著鳥窩里懶洋洋的燕行鳥,「牠也許不喜歡關(guān)在這里。」

  「你是說牠討厭我嗎?」喬可恬轉(zhuǎn)頭看他,小嘴微微嘟起。

  「不是妳的關(guān)系!顾馕渡羁痰氐驼Z,「是因為牠想飛。」

  「想飛?」

  「牠是野鳥啊,恬恬,不是可以被養(yǎng)在籠子里的家鳥!

  「可是牠一個人要飛到哪里去?牠的同伴都已經(jīng)飛回家了啊,牠自己飛會迷路的。」喬可恬著急地辯解,不愿承認(rèn)這種可能性。

  「也許就算會迷路,牠也想試試看的。這里畢竟不是牠的家,只是過境的地方。」

  「這里不能成為牠的家嗎?」喬可恬急得眼睛都要泛紅,「這里山水這么好,空氣這么新鮮,為什么牠不喜歡這里?」她一頓,忽然抓住凌非塵手臂,「凌叔叔,你不要改變這里的環(huán)境好不好?讓這里跟以前一樣,讓小燕燕愿意留下來。」

  凌非塵不語,默默看她,好一會兒,才沉聲問:「誰告訴妳我會改變這里的?」

  「媽媽跟干爹都這么說。他們說這個開發(fā)案如果真的開始進(jìn)行,這附近的環(huán)境一定會變糟的!

  「他們這么說?」凌非塵擰眉。

  「嗯!箚炭商顸c(diǎn)頭,抬起小臉看他,「那些人一定要在這里蓋游樂園嗎?叔叔可不可以勸他們不要來?」

  他深深地望著她,「妳不喜歡游樂園嗎?」

  「我喜歡。】墒俏覀兛梢缘竭h(yuǎn)一點(diǎn)的地方去玩啊,像劍湖山世界或六福村,媽媽也會帶我到東京或美國的迪士尼玩!箚炭商耦D了頓,神情忽然變得嚴(yán)肅,「我很喜歡綠園鎮(zhèn),這里很安靜,我不想蓋了游樂園以后變得吵吵鬧鬧的!

  凌非塵聞言,眼眸一暗。

  「凌叔叔?你生氣了嗎?」

  「沒有,我沒生氣!沽璺菈m搖頭,他伸手探入鳥舍,輕輕撫了撫燕行鳥小小圓圓的頭,表情深思!笂呄脒^嗎?恬恬!顾偷蛦,「妳不喜歡這附近蓋游樂園,可是有些孩子可能喜歡!

  「會嗎?」

  「因為他們的爸爸媽媽不會帶他們到美國或日本,連六福村可能都去不了!

  「為什么?」喬可恬不解。

  「……因為他們不像妳這么幸運(yùn)!

  「因為妳有媽咪,有外婆,有舅舅,有干爹疼妳,因為只要妳開口,我們什么東西都可以給妳。」一直在一旁默默聽著兩人對話的喬羽睫終于開口了,她盈盈走向喬可恬,拉她起身,她對著女兒溫柔地微笑,「懂嗎?」

  「可是難道那些孩子都沒有人疼嗎?」

  「也許有的?墒怯腥藧蹔,不一定表示他們給得起妳想要的任何東西!箚逃鸾奕崧暯忉專笂吙催^電視節(jié)目介紹,妳知道有很多孩子生活過得并不好,對不對?」

  「嗯,我知道了!菇(jīng)母親這么一點(diǎn)醒,喬可恬恍然大悟,她沉默了,反省自己不懂得為別人著想。「我是不是很壞?媽咪!顾龖n愁地問母親,「我只想到自己。」

  喬羽睫輕輕一笑,「妳不壞,妳是最乖最可愛的孩子。」

  「我真的最乖最可愛嗎?」喬可恬不太信,有些汗顏,「可是媽媽說好多話我都不聽。」

  「是啊,妳知道就好了!箚逃鸾扌χp輕敲了女兒小腦袋一記,「以后有點(diǎn)良心,別老是跟媽媽唱反調(diào)。」

  「人家哪有嘛!」喬可恬跺了跺腳,紅著臉撒嬌。

  「是是是,妳沒有。那乖女孩現(xiàn)在是不是該準(zhǔn)備去上學(xué)了?都七點(diǎn)多了!

  「Yes,madam!馬上去換制服!箚炭商裣仁乔纹さ匦卸Y,然后邁開雙腿咚咚咚往樓上跑,換制服去也。

  喬羽睫微笑凝睇女兒背影,好半晌,才轉(zhuǎn)向凌非塵;他背對著她,雙手插在褲袋里,挺拔的身軀僵直地站著。

  「非塵!顾p喚一聲,「你吃過早餐了嗎?我煮了稀飯,要不要順便吃一點(diǎn)?」

  他一動也不動。

  「非塵?」她又喚一聲。

  他彷佛這才聽到,身子一凜,緩緩轉(zhuǎn)過來,乍見他臉上的表情,她胸口陡然被什么撞了一下。

  他的神情,看來好孤獨(dú)、好落寞,宛如那只迷路的野鳥,被困住了。

  他看著她,眼神好深,好沉,看得她一顆心不禁晃蕩起來。「呃,非塵,』她緊張地清了清嗓子,「你要不要吃……」

  他沒聽她說完,忽地上前一步,不由分說摟住她。

  他緊緊抱著她,抱得好緊好緊,彷佛怕一松手,她就會消失不見。他的手臂,他的雙腿,就連他頂住她頭頂?shù)南骂h,她都能感覺到那難以形容的緊繃。

  「我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顾f著她不懂的話語。

  「非塵,你……可以放開我嗎?」她心跳狂亂,臉頰嚴(yán)重發(fā)燒。

  他卻置若罔聞!肝夷菚r候……到底在想什么?」他啞著嗓子,近似破碎的聲音像極力壓抑著什么。

  「非塵?」

  他猛然松開她,退后一步,幽深的眸瞪著她,隱隱漫開一股紅霧,然后,霧氣散去,一簇火苗慢慢竄起。

  他瞪著她,咬著牙,握著拳,陰晴不定的神色泄漏他激動的心情。

  他為什么這么看她?她全身發(fā)顫,脊髓發(fā)冷。他看她的眼神,好象很氣她,很恨她,好象對她有那么一點(diǎn)點(diǎn),說不出的恐懼……

  「非塵,你……」

  「妳為什么要對我這么好?」他突如其來地問。

  「嗄?」她一愣。

  「為什么妳要這么溫柔、這么善解人意?他媽的這么美!」他陡然暴吼,握拳狠狠搥墻一記。

  她被他嚇了一跳,右手顫顫撫上喉頭,呼吸暫止。

  他瞪視她,復(fù)雜的、驚怒交加的、懊惱的長長一眼,然后驀地甩頭,大踏步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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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該死的!該死的!該死的!

  凌非塵憤怒地開著跑車狂飆。他怕她,他竟然怕她!

  他差一點(diǎn)點(diǎn),只差那么一點(diǎn)點(diǎn)就在她面前顯現(xiàn)軟弱的一面,當(dāng)她那么溫柔地與女兒對話時,他竟有種……想哭的沖動。

  從十七歲獨(dú)自離家聞天下開始,他一直那么倔強(qiáng)剽悍,不曾允許自己掉過一滴淚?山癯,差點(diǎn)在她面前破功--

  該死的!他取出手機(jī),一面掌握方向盤,一面按下按鍵,撥通某個已經(jīng)三個月沒撥過的號碼。

  響了幾聲,而后傳來一個女人喜悅難抑的聲音,「非塵,真的是你嗎?」女人好驚喜,「你好久沒打電話來了,我以為你不要……」不要什么?女人沒說下去,可兩人都心知肚明。

  女人是個外表甜美的新聞女主播,兩人是在一場富商的社交宴上認(rèn)識的,她對他一見鐘情,他卻抱著無可無不可的心態(tài)與她交往。

  約會了幾次,也上床過幾次,她愈陷愈深,他卻仍然無法心動。未免牽扯太多惹麻煩,他快刀斬亂麻,送了一份禮物表示歉意后,單方面停止與她聯(lián)絡(luò)。

  「你為什么打電話來?你在哪里?」她問。

  「我在臺東!顾爸S地說,「一個鳥不生蛋的小鎮(zhèn)!

  「啊,你很無聊吧!顾崦牡剌p笑,「要我過去陪你嗎?」

  他不置可否。

  「非塵?」他的沉默讓她又心慌起來,「你告訴我你在哪里,我馬上就過去。」

  「妳不用上班嗎?今天要上主播臺吧?」

  「我……我可以裝病,找人代班!顾闳粵Q然,表明為了與他見面,不惜放下一切。

  可他忽地意興索然。他一通電話,隨時可以找到女人陪,可他竟然覺得無趣,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打這通電話的目的。

  他想做什么?證明自己可以對女人予取予求?就算她來了又怎樣?就算她表態(tài)愿為他付出又如何?他要的不是她,根本不是她!

  他要的一直是那個他以為自己可以不要的女人。

  「對不起。」他澀聲道歉。這一刻,有種濃濃自我厭惡感。

  「為什么道歉?」女人嗓音發(fā)顫。

  「我對不起妳,妳忘了我吧!顾萋实貟鞌嚯娫,油門放松,緩下車速。

  拉風(fēng)的跑車,慢慢駛離了公路,轉(zhuǎn)上綠園鎮(zhèn)的聯(lián)外道路。不一會兒,經(jīng)過一棟兩層樓高、外表小巧的圖書館,他沉著臉繼續(xù)往前開,將車子停在超市旁的停車場。

  他下車進(jìn)超市,首先到冰飲區(qū)搜刮了一打啤酒,然后推著購物車來到生活用品區(qū),他一路走,一路承受超市里三姑六婆對他好奇的目光。

  購物車在衛(wèi)生紙陳列架前停住,他隨便挑了一袋,陳列架對面?zhèn)鱽黼[約的交談聲--

  「剛剛那個……是凌非塵吧?」

  「他怎么會親自來買東西?他不是買下喬家以前的房子嗎?那么有錢,干嘛不請個傭人?」

  「聽說是他不想找鎮(zhèn)上的人幫忙。鎮(zhèn)長本來想介紹臨時幫傭給他,他都不要。」

  「唷,這么跩?看不上我們鄉(xiāng)下人,怕弄臟他的家?」

  「誰知道……」

  婦人們又是一陣碎碎念。

  凌非塵冷笑。可見小鎮(zhèn)居民的生活真的很無趣,連他請不請傭人都能成為閑聊時的話題。

  「對了對了,我告訴妳哦,王家大嬸說她家媳婦有一天經(jīng)過羽睫家附近,看見凌非塵跟她女兒混在一起!

  「你說恬恬嗎?」

  「是!聽說兩個人有說有笑,看起來感情很好的樣子!

  「那羽睫呢?她不在?」

  「她說那個時候沒看到她,不過她很懷疑……」婦人嗓音放低,「這兩個人又好上了!

  「什么?你說喬羽睫跟凌非塵?」

  「對啊,這兩個人以前就是一對,現(xiàn)在很有可能舊情復(fù)燃。」

  「真的嗎?那恬恬怎么辦?凌非塵肯接受這個拖油瓶?」

  「別傻了!妳沒聽我剛剛說的嗎?他們兩個感情好得很,而且說不定恬恬根本是他親生女兒!」

  「怎么可能?恬恬的老爸不是死了嗎?」

  「那都是羽睫說的,其實(shí)誰都沒見過那男人,誰知道是不是真有那個人?妳想想,那個時候不是有人說,羽睫被搞大肚子了嗎?說不定是真的,所以喬家才急著把她送到加拿大,偷偷生下孩子……」

  咯!一把開罐器跌落地,隱去了兩個女人的交談聲。

  凌非塵彎下腰,欲拾起開罐器,可一只手直發(fā)顫,好不容易才確實(shí)握起。

  他顫著手將開罐器擱回架上,碰撞出一連串金屬聲響,一聲一聲,都像最嚴(yán)厲的擂鼓,打入他的心。

  他怔立原地,腦海一下子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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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喬羽睫無奈地望著捧著一束玫瑰花前來按她家門鈴的男人。

  「羽睫!」男人開心地喚她,神情滿溢見到她的興奮,黑眸閃動著仰慕。

  「是你啊!顾那膰@息。

  「對啊!挂娝皇呛芨吲d的神色,他有些緊張,拉了拉領(lǐng)帶,「妳不高興見到我嗎?」

  「沒有!」不愿傷害人,喬羽睫直覺地?fù)u頭,想下逐客令,卻不知從何說起!高,你有什么事嗎?」

  「我來看妳,」他把鮮花獻(xiàn)給她,「這個送妳。」期吩的眸溜了一眼空蕩蕩的屋內(nèi)!肝铱梢赃M(jìn)來嗎?」

  不行。喬羽睫在心底回答,可還是接過玫瑰花,道:「請進(jìn)!

  她旋身,率先走進(jìn)屋里,男人急急跟上,匆促之間忘了帶上門。

  「要喝點(diǎn)什么?」她在廚房里問他。

  「隨便。恬恬不在嗎?」

  「她去同學(xué)家,吃過晚飯才回來!

  「真的?那妳晚上有空啰?我請妳吃飯可以嗎?」

  不可以。她走進(jìn)客廳,遞一杯冰飲給他,靜靜瞅他幾秒,終于下定決心。

  「我之前不是跟你說得很清楚了嗎?俊杰,我不會接受你的追求!

  幾個月前的家長會上,這個剛剛調(diào)任到綠園小學(xué)的年輕男老師對她一見鐘情,總會不定時打電話給她,偶爾也會像這樣親自前來造訪,愛慕之心明顯。

  「我……我知道。」陳俊杰坐在沙發(fā)上,猛搓著手,「我知道妳心里很猶豫,妳不想替恬恬隨便找一個繼父,可是我保證,我會是個好爸爸,我會很疼她的!」他急切地看她,「只要妳肯給我機(jī)會,我可以證明……」

  「你錯了,我并不想替恬恬找爸爸!箚逃鸾奕崛岽驍嗨柑裉窀覂蓚人過得很好,我不會因為要替她找個父親而跟男人交往,也不會因為她不跟男人交往!

  「那妳……妳的意思是……」陳俊杰呆掉,話說得結(jié)結(jié)巴巴。

  「我拒絕你,是因為我自己!

  「什么、什么意思?」

  「你還不懂嗎?」她嘆息。

  「妳的意思是……妳不喜歡我?」陳俊杰剛白了臉,「可是妳一點(diǎn)點(diǎn)機(jī)會都不給我,妳怎么知道……」

  「我知道!

  「妳只是排斥而已!溫泉告訴我,自從妳丈夫去世后,妳從來沒跟任何一個男人交往,妳、妳、妳該不會到現(xiàn)在還在想著他吧?」陳俊杰激動地站起身,質(zhì)問她。

  喬羽睫被質(zhì)問得蹙起眉。

  「忘了他吧!羽睫!龟惪〗苌锨耙徊,焦慮地握住她纖細(xì)的肩,「妳不可能一輩子都活在妳前夫的陰影下,妳遲早有一天要走出來,給自己找個好男人,過好日子……」

  「我現(xiàn)在就過得很好!」

  「怎么會好?怎么可能好?」他銳聲反駁,「妳是這么一個柔弱善良的女人,妳需要一個男人來保護(hù)妳,妳還有這么長的人生要過,千萬別放棄幸福的未來,妳需要男人……」

  「就算她需要男人,那個人也不會是你!估淅涞纳ひ粼谛P(guān)處揚(yáng)起,語氣雖淡,卻藏不住一股利刀般的冷冽。

  喬羽睫與陳俊杰兩人都是一愣,同時轉(zhuǎn)過頭。

  站在玄關(guān)處的是一個男人,身材挺拔不群的男人,刀鑿般的容顏線條冷硬,一雙黑眸更冷得宛如結(jié)凍的地獄。

  「你、你是誰?」陳俊杰呆然地問。

  「凌非塵!

  「凌非塵?你是那個律師?」了解之后,陳俊杰眼一瞇,流露敵意,「你來干嘛?你怎么會知道羽睫的地址?誰允許你就這樣闖進(jìn)來的?」

  「這話應(yīng)該問你!沽璺菈m冷聲反問,「你是誰?憑什么來這里?誰允許你自以為是說剛剛那些話的?」

  「我……我姓陳,是綠園小學(xué)的老師!龟惪〗芑艔埖貞(yīng)。不知怎地,在他冷厲的目光逼視下,總覺自己氣勢矮了一大截!肝、我為什么不能來?我喜歡羽睫,我想追她!

  「喜不喜歡她是你的自由,可是你想追她?」凌非塵嘴角嘲諷一揚(yáng),「得先問過我!

  「你憑什么?」陳俊杰不眼氣。

  「憑我是恬恬的親生父親,憑她是我女兒的媽!

  「什、什么?」此話一出,嚇怔了陳俊杰,臉色從蒼白轉(zhuǎn)為鐵青。

  喬羽睫同樣震驚莫名,她顫著身子,腦海剎時一片空白。

  趁兩人都陷入迷亂之際,凌非塵不由分說,推陳俊杰出門!高@里不歡迎你,請你離開。」

  「喂,你……」

  「再見!」木板門當(dāng)著陳俊杰面前狠狠甩上。

  一聲砰響,喚回了喬羽睫心神,她白著臉,瞪著重新踏進(jìn)屋里的凌非塵。窗外灰蒙蒙的天光闖進(jìn),覆落他全身,更讓他整個人顯得陰沉不定。

  他看起來很生氣,憤怒不已。可他憑什么憤怒?該生氣的人是她!

  「你……知不知道你剛才說了什么?」她抿唇質(zhì)問他。

  「當(dāng)然。」

  他好篤定,篤定得令她渾身發(fā)顫。

  「你憑什么那么說?憑什么放出那種謠言?你知不知道,你隨口一句話,我以后要面對多少質(zhì)疑?你要我怎么繼續(xù)在這里生活下去?你要恬恬怎么去面對她的同學(xué)朋友?!』她斥責(zé)他,一句比一句憤慨,一聲比一聲高亢。

  他擰眉!改俏夷兀繆厡ξ业钠垓_又該怎么說?」威猛的身軀逼近她,「恬恬明明是我的孩子,妳卻不肯承認(rèn)。妳沒資格剝奪我跟孩子相處的權(quán)利!」

  「你、你胡說什么?」她容色雪白,「恬恬不是你的孩子!」

  「她是我的孩子!」

  「她不是!」她高聲否認(rèn)。

  「她是!」他吼,猛然攫住她肩膀,咬牙切齒道:「妳不要再騙我了。我知道妳當(dāng)年有懷孕,我去找你們家以前的老管家確認(rèn)過,他證實(shí)了!」

  「我沒有懷孕!」她狂亂地?fù)u頭,「沒有!」

  「妳有!妳別想否認(rèn)。」他瞪她,「還是妳想跟我爭論那孩子不是我的?別傻了,羽睫,我知道那是我的孩子。」

  他知道那是他的孩子。他說得那么自信,那么嘲諷,那么冷酷!

  他怎能這么冷酷?他不知道他現(xiàn)在每一句話都在殘忍地撕開她好不容易才愈合的傷口嗎?

  「不是你的孩子……恬恬不是……」

  她眼前一黑,身子一軟,眼看就要倒下,凌非塵連忙穩(wěn)住她,他深深望她,放緩語氣,道:「我知道我從前做的事讓妳很傷心,算我對不起妳,是我……錯了!顾钗豢跉,眸底掠過復(fù)雜暗影!肝覀冎仡^來過好嗎?」

  她不說話,身子一陣一陣顫抖。

  「我現(xiàn)在有能力了,羽睫。我可以給妳好的生活,不會讓妳受苦,我、妳還有恬恬,我們?nèi)齻人可以……」

  「我們不可以!」她忽地尖喊,用力甩開他臂膀、她退后幾步,明眸悲憤地瞪視他,「不能重頭再來了,非塵,過去的已經(jīng)過去了……」

  「喬羽睫!」他喝止她,不許她說出他不想聽的話。

  她眼眶一紅,漫開淚霧,「你怎么能這么自私?你還是跟以前一樣自以為是!憑什么你一句話就要我跟你重頭來過?我不想!我不想可以嗎?」

  「不可以!」他厲聲駁斥,再度走近她。

  她一步一步后退,「你不要逼我,別逼我!顾凉M布痛楚的眸瞪著他,表情凄楚地?fù)u頭,「別過來,別過來……」

  「妳別想逃避我,羽睫,面對現(xiàn)實(shí)吧!恬恬也是我的孩子,我有資格要求身為一個父親的權(quán)利!

  「什么權(quán)利?你根本沒有權(quán)利!她不是你的孩子!」她尖喊。

  他眼色一黯,「羽睫,妳別逼我,我不想用法律脅迫妳。」

  「你、你的意思是你要跟我爭孩子的監(jiān)護(hù)權(quán)?」她顫著唇道,「你想用孩子來要脅我就范?」

  「如果非要這么做妳才肯讓步,我會做!顾а馈

  「你真不愧是大律師,我服了你,服了你……」她啞聲諷道,淚水沿著頰畔一滴一滴滾落。

  他心一緊,往前跨一步,「羽睫……」

  「你別過來!」她雙手環(huán)抱自己,拒絕他的接近。「如果你一定要這么逼我,我就告訴你實(shí)情,我全告訴你。」她看著他,憂傷地、沉痛地看他,「恬恬不是你的孩子!

  「羽睫!」他皺眉。

  「她不是你的孩子,也……也不是我親生的!顾澛暤。

  「什么?!」他不敢相信地看著她。

  「你的調(diào)查沒錯,我當(dāng)年是懷孕了,那個孩子是你的,可是那個孩子……已經(jīng)打掉了!顾郎I眼迷蒙地哭訴,「打掉了,你懂不懂?」

  他愣然。

  「我知道自己懷孕的時候,我好怕,我想找你商量,可是你已經(jīng)走了,你把我一個人丟在這里,我怎么……怎么也找不到你。」她哽咽,「我不知道怎么辦才好。后來,這件事被我爸發(fā)現(xiàn)了,他打了我好幾個耳光,我長那么大,他第一次打我,他強(qiáng)迫我去拿掉孩子,我不肯,他就在我飲料里下了藥……」她兩眼無神地看著眼前,彷佛正在看著那驚慌無助的過去。「等我醒來以后,我就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醫(yī)院了,孩子……已經(jīng)沒有了。」

  他倒抽一口氣。

  她抬起傷痛的眼看他,「你說得沒錯,我們是有過一個孩子。那個孩子如果生下來,我一定也會好愛好愛他,可是他沒了,沒了……」胸口急遽絞痛,她喘著氣揪住胸前的衣服!改菚r候,我知道孩子被打掉了,好傷心好傷心,我每天哭,每天念著要找我的孩子,我還拿刀割自己手腕……」

  她挽起衣袖,讓凌非塵看左手腕一道細(xì)細(xì)的傷痕,他驚駭?shù)谜f不出話來。

  「我爸媽看情形不對,把我送去加拿大的療養(yǎng)院接受治療,我在那里住了一陣子。有一天,我堂姐忽然抱了一個嬰兒來看我!顾剐,按壓了壓下停流淚的眼,「那是一個好漂亮、好可愛的小女孩,她的皮膚好白,眼睛好大。她是我堂姐的孩子,堂姐告訴我,孩子的爸爸拋棄她了,她沒辦法面對這個孩子,她要把孩子送給我,讓我撫養(yǎng)她長大,那個孩子……就是恬恬!

  她凝望他,淚水再度滑落!杆阅忝靼琢藛?我們的孩子……已經(jīng)死了,他不在了……」

  凌非塵無語,臉色發(fā)白,心跳狂亂。他們的孩子,已經(jīng)不在了。他茫茫然,咀嚼著這句話代表的意義,胸口一陣陣揪痛。

  他做了什么?他當(dāng)年究竟做了什么?他撇下她一個人留在小鎮(zhèn)面對這一切,他讓她一個人孤孤單單,鬧自殺,差點(diǎn)精神崩潰,他還……害死了他們的孩子!

  「恬恬不是我親生的,所以她也不是你的孩子,你懂嗎?」她哭著問他。

  他懂,他全懂了。他只是沒想到事實(shí)原來如此殘忍,原來他所犯的過錯那么深,那么可怕。

  「羽睫,我……」他還想說什么?看著她痛哭失聲的模樣,他全身發(fā)冷,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他做了什么?他竟想利用一個不在的孩子當(dāng)籌碼來贏得她?

  「你知道……」她抽咽著,正想說些什么,迷蒙的視界忽地闖進(jìn)一道纖細(xì)的身影,她一震,驚喊出聲:「恬恬!」

  這聲呼喊,蘊(yùn)著太多恐懼與驚慌,教凌非塵也跟著神經(jīng)一緊,僵著轉(zhuǎn)過頭。

  是喬可恬。她不知何時回到家里,躲在玄關(guān)處看著他們,一張小臉白得一絲血色也沒。

  「恬恬,妳……」喬羽睫連忙抹去眼淚,迎向她,「妳什么時候回來的?妳不是要去同學(xué)家吃飯嗎?」

  「我……因為我本來帶著小燕燕一起去的,可是牠忽然不見了,所以我回家看看牠是不是飛回來了!箚炭商耦澲浇忉。

  她聽到了!女兒的表情像最嚴(yán)酷的冰雹,毫不留情地砸向喬羽睫,她頓時頭暈?zāi)垦,呼吸困難!笂、妳都聽見了?」

  「嗯。」

  「恬恬,妳聽我說……」

  「我不是媽媽的小孩?」喬可恬打斷她,眼底,慢慢氤氳霧氣。

  「恬恬……」

  「我親生媽媽不要我?」她繼續(xù)問,嗓音沙啞,豆大的眼淚像流星,一顆一顆墜落。

  喬羽睫驚懼地望著她,「恬恬,妳聽我解釋……」她展臂想擁抱女兒,可后者卻像躲開什么似的,急急往后一退,令她心痛難抑。

  喬可恬紅著眼眶看她,好一會兒,她忽地叫喊一聲,轉(zhuǎn)身飛也似地跑開。

  「恬恬,恬恬!」喬羽睫跟著奔出大門,拚命想喊女兒回來,可喬可恬跑得太快,一下子不見了人影;而她,又一時亂了步伐,跌倒在地。

  「恬恬……」喬羽睫悲愴地低喚,彷徨地望著遠(yuǎn)方深沉的夜色!高@么晚了,妳到哪里去啊?」

  「羽睫,妳沒事吧?」趕上來的凌非塵蹲下身,試圖扶起他。

  她一把甩開他的手,「你走開!別碰我!」

  「羽睫……」

  「你滿意了吧?高興了吧?」她抬頭,憤恨地蹬他,「你逼我說出這個秘密,逼我承認(rèn)恬恬不是我親生女兒,你很得意,是嗎?」

  烈火般的眼神,毫不留情地灼燙他,他不知所措。

  「這么多年來,我沒有恨過你,一天都沒有。就算我在醫(yī)院里拿刀割自己,我都沒有恨你,可是你,你卻……」她忽地哽咽,好半晌,才找回說話的聲音。「我警告你,如果恬恬出了什么事,我、我會恨你,永遠(yuǎn)都恨!」

  她木然地宣稱,跟著踉蹌起身,跌跌撞撞地往前走,他心驚地看著她虛弱不穩(wěn)、像風(fēng)一吹便隨時會倒地的步履。

  「妳、妳去哪里?」

  「我去找我的女兒,去找恬恬!顾憫(yīng),身子一歪,差點(diǎn)又要摔倒。

  他急忙扶住她!笂厔e去,羽睫。妳情緒不穩(wěn),讓我去。」他抬起她冰涼的臉,心痛地看著她無神的眼。

  她像具失了魂的娃娃,全身上下,找不到一點(diǎn)生命力。

  她是個布娃娃,比他在夢里夢見的還要嬌弱,還要不堪,還要讓他悔恨無邊……他別過頭,不敢看她。

  「妳放心,我一定會把恬恬平安帶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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