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破天荒的陪她看電現(xiàn),他早已記不清自己有多少年沒有看電現(xiàn)。不過看到一半,他便不自覺的倒在她肩上睡著了,或許他不適合這些個談人性倫理的戲劇片吧!
蹲在沙灘上,今天的天氣不是很好,遠(yuǎn)處有著一大團(tuán)黑壓壓的烏云緩緩飄來,將四周籠罩在一片風(fēng)雨欲來的感覺中。
果然,過了不一會兒,天空便緩緩的滴下雨絲。
「下雨了!」段云停下自己正在追逐浪潮的腳步,將手掌高舉向天,停了一會兒,感到雨滴落在手上的濕潤感。
「嗯!」于軍也站起身,眺望遠(yuǎn)方飄來的烏云,「看來這場雨會愈下愈大!
「奇怪,昨天天氣不是很好嗎?」段云的口氣忍不住有些埋怨天公的不作美,「難得來一次墾丁,什么都沒玩到,現(xiàn)在就下雨了!
「好了,要抱怨等回到車上再抱怨!褂谲娏(xí)慣性的對她伸出手,要牽她走回停車的地方。
段云有些不情愿的伸出自己的手,走了幾步之后,她卻突然停下來。
「做什么?」于軍擔(dān)心在他們還沒找到避雨地方之前,雨會下得愈來愈大,他不解她為什么停下自己的腳步。
「等一下!」像是下定什么決定似的,段云輕甩開他的手,跑回沙灘上。
「段云?」于軍的目光疑惑的追尋著她的身影。
就見她在沙灘上單腳跳過來、跳過去。這時,雨和風(fēng)也隨之愈來愈大,他瞇起眼仔細(xì)的看著她。
「知道我寫了些什么嗎?」跑回于軍的身旁,她抬起頭,看著他專注的臉龐問道。
于軍沉默了好一會兒,對落在身上的雨滴似乎毫無所覺。最后,他微微的搖搖頭。
「這是……」
「走吧!」于軍打斷她的話,拉起她的手,「雨愈下愈大了。」
段云默然的看著他好一會兒,最后勉強(qiáng)一笑緩緩的離去。
沙灘上段云所寫的──ILOVEYOU也因潮來潮往而緩緩消失。
※ ※ ※
這種沉默對她而言是一種無言的懲罰。
「其實(shí),你可以老實(shí)告訴我,你并不喜歡我!故軌蛄艘惶靵淼膶擂我詫Γ卧平K于忍不住在飛回臺北的飛機(jī)上打破沉默,「我可以接受你的答案,反正打從第一次見到你開始,我就已經(jīng)知道我不是那種可以吸引你的女人;你一定認(rèn)為我還只是個小女孩!
于軍在腦海中仔細(xì)思索著她的話。他知道自己的態(tài)度刺傷了她,不過他卻無能為力去改變什么。
「其實(shí)以妳的年紀(jì),」于軍緩緩的說道,「妳是還小,但也不算是個不解世事的小女孩;不過,我并不適合妳!
「說這種話,很婉轉(zhuǎn)但也有點(diǎn)傷人!顾惶芙邮芩f的,「我們根本沒有開始,又何來的適合與否?反正你認(rèn)為我配不上你就是了!
「傻瓜,是我配不上妳!」輕撫了一下她的頭,于軍誠實(shí)的表示。
「何必這么說呢?」聽到他的話,段云淡淡一笑,「我一向想說什么就說什么,但我卻從不貶低我自己。」
「我不是貶低我自己,而是陳述事實(shí)!古c她交談這些事,實(shí)在不是件自在的事,他竟發(fā)現(xiàn)自己焦躁得想抽煙。要不是現(xiàn)在在機(jī)上,他敢肯定自己會毫不猶豫的拿出煙來抽。
「只要是跟我談到家人或是過去,你總是神神秘秘的!苟卧坡柭柤,對于這種結(jié)果雖然失望,但她也不想強(qiáng)求,「我看得出你不想多談那些事,但我卻不認(rèn)為你的家人或者是過去會讓你配不上我。其實(shí)你只要說一句你并不喜歡我,我就可以諒解。」
直視著她黑白分明的眼眸,于軍忍不住輕笑出聲,在她的額頭上落下一個可以算是友情也像愛情的吻。
「你──」她吃驚于他這突如其來的舉動,也對他的表態(tài)感到無所適從,她不懂他吻她的意義?
「我只希望妳知道自己選擇了些什么!褂谲娍跉廨p柔的說道,手還揉著她的后頸項,「還記得妳那天在海邊對我說的話嗎?」
她搖搖頭,不知道他所指的是什么?
「我很難去追尋到我的幸福。」
段云有些吃驚他會用她所說的話來反駁她,「我并不是這個意思,我當(dāng)時只是不想你跟你家人的事情成為你追求幸福的絆腳石罷了!」
「這算是一種冒險吧!」于軍笑道,「妳并不真的了解我是什么樣的人,我的過去、我的背景、我的一切一切,而妳竟然那么大膽的想跟我成為一對?」
「人生本來就是一場冒險!故乱阎链耍膊辉诤踝约菏欠耧@得太過不知廉恥,她只知道若不把話說清楚,她以后一定會后悔,「我那天也說過了,我喜歡冒險的感覺。而且,你的過去已經(jīng)過去,對我已經(jīng)沒有任何影響。我看到的是你對律爵的好,那種不是兄弟,卻有著比兄弟更親的手足之情,有這種熱心腸的你絕對不會是壞人!
聽到她的話,于軍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心底深處也頗渴望與她談場認(rèn)真的戀情,但是過去……
「妳會后悔……」
「那就等我后悔再說!」她直接打斷于軍的話。
直視著她,她眼神中的坦率令他心驚,他被這種全然信任的目光直視著。
「我從不輕易讓人介入我的生活!褂谲姷氖州p觸著她的臉頰,「給我時間好嗎?」
她點(diǎn)點(diǎn)頭,「至少有點(diǎn)進(jìn)展!
「什么?」他不解。
「我不想自己成為一個膽怯的人,所以才向你表白。」她低下頭,露出一個笑容,「雖然結(jié)果不盡理想,至少你以后應(yīng)該會尊重我一點(diǎn)吧!」
「我一向很尊重妳!
「是!」段云點(diǎn)頭認(rèn)同,「只要不要提到你不想提的事,你是滿尊重我的!
于軍聞言,微微一愣。
「我沒有抱怨的意思!顾B忙澄清。
「我知道!褂谲娍跉廨p柔,要她放心,「我自己的脾氣,我當(dāng)然比別人更加明白!
看著他,她忍不住露出釋懷的笑容。雖然他口頭沒說,但她看得出,他已經(jīng)接受了她的感情。
不顧現(xiàn)在兩人正在飛機(jī)上,她緊緊的擁抱了他一下。兩人的手緊緊相握,直到下飛機(jī)時亦然。
※ ※ ※
「妳又是怎么回事?」一個晚上就見段云一臉的心不在焉,于軍放下手中的碗,終于忍不住開口問。
段云聽到他的話吃驚的抬起頭,差點(diǎn)被入喉的飯菜給嗆到,她順了口氣才道:「沒有!」
「說實(shí)話!褂谲娭币曋,「不要騙我!」
呼了口氣,她煩躁的皺起眉頭。
「工作不順利嗎?」于軍猜測。
段云搖搖頭。
「不是工作,難道是我?」
她聽到他的話,眼睛立刻一亮。
「真的是我的事?」他不解的望著她,「什么?」
她在心中遲疑該不該告訴他,「你今天工作順利嗎?」
于軍點(diǎn)點(diǎn)頭,「還算不錯!
「你到底在做什么?」她又問,「你好像在做期貨!
「算期貨的一種,就是……」
「好!」段云抬起手,打斷他的長篇大論,她很怕他提一些她根本就不懂的理財理論,「我知道了!
看著她,于軍想笑但又不好意思笑出聲,只好抿著嘴看她到底想搞什么鬼。
兩人又靜了好一會兒。
「你會不會覺得律庭很可愛?」段云問。
于軍聞言呼了一口氣,他還不知道她要跟他說的事竟然能扯上律爵的寶貝兒子?
「妳不會是暗示我跟妳求婚吧?」他突然靈光一閃的問道。
他的話才說完,段云便漲紅了一張臉,「不是!」
「不是?那妳到底想說些什么?」
「就是……你心情應(yīng)該算是不錯吧?」
無奈的對天一翻白眼,于軍說道:「請妳有話直說。」
「好吧!」深吸了口氣,她一古腦兒的說道:「你爸爸……不是,是一個自稱是你父親的人今天打電話來,要你去他的公司一趟!挂豢此谋砬槌料,她連忙說道:「我只是轉(zhuǎn)達(dá)……」
「我沒有怪妳的意思!褂谲姶驍嗨脑,丟給她匆匆的一笑,他不愿自己的態(tài)度給她任何的壓力。
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了好一會兒,最后段云鼓起勇氣試探的開口,「你打算要怎么辦?」
「不要那么小心翼翼的看著我。」他站起身,將碗放回流理臺,走到她身旁輕摸了下她的頭,「妳讓我覺得我是只大野狼正在欺負(fù)小紅帽!
聽到他的話,段云放寬心的露出一個笑容。雖然知道他不愿與她多提有關(guān)他與他父親的問題,但她看得出他的情緒并未受太大的影響,至少他還能神色自若的跟她開玩笑。
「明天晚上你有沒有空?」拾起頭,她由下往上看著他問。
「明天晚上?妳要干么?」
「請你吃飯!
「無事獻(xiàn)殷懃!」于軍蹲下來惻著頭問:「有什么目的?」
她有些不悅的嘟起嘴巴,「你什么意思?把我想得那么不堪,我有那么小人嗎?」
「開玩笑而已,妳干么那么認(rèn)真?」親吻了她的臉頰一下,于軍語帶取笑的說道:「只要是妳開口,我怎么會說不呢!」
皺了皺眉頭,段云對他感到又好氣又好笑。至今,他還是沒有向她表明自己對她的真正心思;畢竟他不是一個會把情愛掛在嘴邊的男人,不過她知道他對她真的很好。
「你還沒告訴我,你打算怎么辦?」
于軍思索了一會兒,「反正該來的總是會來,我想我明天會去會會他!
她已經(jīng)不用開口問于軍口中的他是誰,她只希望他明天一切順利。
※ ※ ※
聽到辦公室門口響起的嘈雜聲,薛雨同不悅的皺起眉頭。
從昨夜開始,他習(xí)慣性的遍頭痛便糾纏得他不得安寧,最后不得不借助藥物入眠。但一早醒來頭卻還是依然痛得令他咬牙,但卻不得不來上班。
一想起最近的一切煩心事,他不由得感到一股心力交瘁。他嘆了口氣,從公文堆中抬起頭。
他派到泰國的私家偵探竟然被發(fā)現(xiàn)!一想到此,他真的又氣又惱,不過唯一的安慰是知道于軍因為此事而回到臺灣。他等了又等,滿心以為很快便可以見到這個浪子,卻沒想到等了近兩個月,于軍還是沒有出現(xiàn)。
好不容易從律爵身上得知于軍的住處電話,叫他的妻子打了電話去,于軍依然當(dāng)不知道這回事。最后,他也只好拉下老臉,自己打電話過去找于軍。
雖然沒找到于軍本人,但他想于軍應(yīng)該不至于又不將他的叫喚當(dāng)成馬耳東風(fēng)吧。
「對不起!董事長!箣尚〉呐砻貢鴿q紅著一張臉,硬是用自己的身體擋著后面留著可怕的落腮胡,還戴副太陽眼鏡的高壯男人,「我現(xiàn)在馬上就叫警衛(wèi)來將他給帶出去!
薛雨同微瞇起眼睛,仔細(xì)的打量著來人。雖然多年未見,但他陸陸續(xù)續(xù)從各種管道去獲得于軍的消息,所以他一眼就認(rèn)出了于軍。這一輩子,眼前的人,是他就算到死都不能放下的人。
「妳出去,不用找警衛(wèi)。」薛雨同顫抖著自己的聲音指示。
「可是……」
「妳的上司要妳出去!褂谲娎涞拇驍嗯砻貢脑,對自己被阻擋感到不耐。
彭秘書直視著于軍,不由得緊張的吞了下口水?v使不甘愿,但也只有轉(zhuǎn)身離去的份。說真的,這個男人粗獷得令人有股緊張的氣息,若不是職責(zé)所在,說什么她也沒有勇氣去阻擋他。
「你來了!」門一關(guān)上,薛雨同就立刻難掩自己的激動,站起身,熱切的看著于軍。
于軍冷冷的將薛雨同的表情看在眼里,對于薛家,他茫然的不知道該用何種面貌面對,似乎用什么態(tài)度都不對,所以他永遠(yuǎn)面無表情。
「你讓我別無選擇!褂谲妼煸诒橇荷系奶栄坨R丟到薛雨同寬大的辦公桌上。
薛雨同一點(diǎn)也不將于軍的不尊重放在心上,擁有國內(nèi)十?dāng)?shù)家量販連鎖店,薛雨同是企業(yè)中的名人,但在于軍面前,他總是低聲下氣,一點(diǎn)都沒有一個企業(yè)大老所應(yīng)有的權(quán)威。
「這一陣子。你媽身體不好,還一直說……」
「你找我做什么?」于軍揮了揮手,打斷薛雨同的話。臉上浮現(xiàn)不耐煩的神色,「我們明人不做暗事,你直接說吧!不要浪費(fèi)我們彼此的時間,我相信,你花在我身上的時間,足夠讓你賺進(jìn)一大筆錢。所以請你為你也為我,替彼此都省點(diǎn)麻煩,行嗎?」
于軍的冷漠與薛雨同的熱情形成極為強(qiáng)烈的對比。
「我──」看著于軍一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薛雨同一時之間,不知該用何言以對。
薛雨同靜了好一會兒,最后緩緩的嘆了口氣。對于軍,他有一股說不出口的虧欠。但這一切的一切,看在于軍的眼里似乎并不代表什么;現(xiàn)在看于軍如此,他的心中并不好過。
「阿文失蹤了!寡τ晖f道。
于軍聞言,挑高一邊的眉毛,「你找我,是要我?guī)湍阏业剿??br />
「不是!寡τ晖瑩u搖頭。
「不是?」他點(diǎn)點(diǎn)頭,「我想也是,以你的能耐,我想你可以花大把錢派人在世界各地找他,根本不需要我?guī)兔!?br />
「我根本找不到他,」薛雨同重重的嘆了口氣,「我已經(jīng)派人找他三個多月了,還是沒他的下落。」
「看來,你的乖兒子是存心蹺家了!褂谲姵爸S的說。
「你……」薛雨同無奈的搖搖頭,沉默以對。
「你到底找我做什么?」于軍輕靠在沙發(fā)椅背上,一臉洗耳恭聽的模樣,「竟然不是要我?guī)湍阏胰耍鞘菫槭裁??br />
看到薛雨同一臉惱怒,但似乎并沒有氣急敗壞的模樣,于軍不由得感到一陣狐疑。
阿文──薛東文,薛雨同最引以為傲的兒子;一個天之驕子──史丹佛大學(xué)土木工程碩士失蹤了,而薛雨同竟然不急著找他?
「我找你是因為……」薛雨同話到嘴邊卻不知該如何說出口。
「因為什么?」他等了好一會兒,薛雨同都不開口,于軍只好劃破沉默,不耐煩的問。
「因為……」雖然從未在一起生活過,但薛雨同知道于軍不是個會聽從他人安排的人。
又看著薛雨同好一會兒,于軍嘆了口氣,「你不說,那就算了!總之我?guī)湍阏业剿褪橇恕!?br />
「找到他也沒有用!寡τ晖目跉庠诓恢挥X中激動了起來。
冷眼旁觀的看了薛雨同好一會兒,于軍還以為只有他才能使薛雨同失去控制,沒想到一向乖巧懂事的薛東文也有這種能耐。
「看來,這次事情很嚴(yán)重!褂谲娨允虏魂P(guān)己的模樣看著薛雨同,「他到底闖了什么禍?」
薛雨同沉默了好一會兒,最后才道:「逃婚!」
于軍聞言一愣。
「他逃婚!」看到于軍微愣的模樣,薛雨同又重復(fù)了一次。
「我有沒有聽錯。俊褂谲娪X得可笑,「他逃婚?!現(xiàn)在都什么時代了,還有這個辭。!」
薛雨同聽出了于軍口氣中的諷刺,但縱使聽到的話刺耳,他還是將怒氣給壓下,堅持的說:「段老的女兒,哪一點(diǎn)會配不上?阿文實(shí)在是不知好歹,有多少人……」
「等等!」于軍語帶諷刺的打斷薛雨同的話,「讓我猜猜,這個什么段老的女兒該不會是你做主要阿文娶的吧?」
「沒錯!」薛雨同回答得理所當(dāng)然、理直氣壯,「這有什么不對嗎?」
「有什么不對嗎?」于軍終于受不了的大笑出聲。
薛雨同看到于軍的模樣,忍不住的皺起眉頭,他不能理解為什么于軍會是這種反應(yīng)?
「你夠了!」薛雨同看于軍的笑聲愈來愈猖狂,惱羞成怒的用力一拍桌子,出聲制止。
于軍止住了笑意,但目光卻突然變得生硬。
看到他眼神一變,薛雨同不由得一悚。
「你這一輩子都在操縱著別人的一生。」于軍口氣冷漠的搖著頭。
薛雨同聞言,也沉下臉,「你是什么意思?」
「你比任何人都知道我是什么意思!褂谲娒鏌o表情,「我只是覺得荒謬,而且難以置信,你竟然試圖去控制自己兒子的一生。結(jié)婚代表的是一輩子的幸福,你有替他著想嗎?」
「我當(dāng)然有,」薛雨同依然故我的說道,「我是他父親,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他好。」
這話有點(diǎn)熟悉……于軍的思緒飄到了云云的身上,她也跟他說過類似的話。但當(dāng)時,他有著羨慕;而現(xiàn)在,他只有憤怒與不滿。
他不想承認(rèn)自己羨慕薛東文得到了薛雨同的全力照顧與栽培,這一切都不能改變他與薛家從以前到現(xiàn)在都沒有交集,未來也不會有;現(xiàn)在他有云云,他便已經(jīng)心滿意足。他緊閉雙眼,使自己的心神平靜。
「你為了他好,但他卻逃婚了。」于軍將雙手一攤,充分的顯示他心中的不以為然,「你可真為他著想。」
薛雨同的老臉有一瞬間僵住,縱橫商場三十多年,從一家小小的超市到現(xiàn)在擁有大企業(yè),他豈容于軍這般挑釁。
「每次我都熱切的對待你,」薛雨同激動的站起身,「但是為什么你要把情況弄得那么僵,我們難道不能坐下來好好談?wù)剢幔俊?br />
「當(dāng)然可以。」于軍不在乎的說道,「我現(xiàn)在不是坐在你面前嗎?我已經(jīng)做到我能做的,你還想我怎么樣?」
「你這是對待長輩的態(tài)度嗎?」
「我就是這個調(diào)調(diào)!箓(cè)著頭,于軍幾乎整張臉都被胡子給覆蓋。但他的眼神卻銳利得令人不敢直視,「你別忘了,在我心目中你什么都不是。你或許很有錢,或許很多人要跟你攀親帶故,但不包括我。我愿意來,已經(jīng)給足你尊重,若你還想要其它的,那你未免太強(qiáng)人所難!
薛雨同忍不住全身顫抖,一張老臉漲紅,雙手摸索的打開抽屜,搜尋他的藥。他感到自己的心跳因為于軍的言語而急促跳動,令他心痛不已。
「坐下吧!你別以為你還年輕,有心臟病的人,」于軍見狀將頭給撇到一邊,口氣不冷不熱,「隨便發(fā)脾氣對你沒好處的!
吞了藥,順了口氣,薛雨同虛弱的坐在椅子上,自己的兒子對待他竟然連個陌生人都不如,他感到難受。
吸了口氣,于軍將目光放在薛雨同略顯蒼白的臉上,「我想我們言歸正傳,我已經(jīng)浪費(fèi)太多時間了,你竟然不是為了找阿文,那你到底找我來做什么?」
桌上未翻開的周刊,封面人物便是眼前這個不可一世的薛雨同。不過現(xiàn)在他的樣子,可沒有相片中那么的高高在上,于軍心中有點(diǎn)嘲諷的想。
「我要你去跟段老的女兒見面。」看到于軍的模樣,薛雨同也氣憤的不跟于軍客氣了,他直截了當(dāng)?shù)恼f明自己的目的。
這種感覺就好像有顆炸彈直直的落在自己頭上一般震撼,于軍有一刻的木然。
「你說什么?!」
「我要你去跟段老的女兒見面。」薛雨同不厭其煩的重復(fù)了一次。
「你的意思是要我代替阿文去跟段老的女兒見面?」
「沒錯!」薛雨同肯定的點(diǎn)點(diǎn)頭。
「我要去相親?!我為什么要代替你的兒子去蹚這淌渾水?」于軍一臉的莫名其妙。
「不是代替阿文!寡τ晖目跉怙@得有些氣急敗壞,「而且也不是要你去相親!
「不是?」于軍覺得無辜的聳聳肩,「不知道是我太愚笨了,還是你太過辭不達(dá)意,我不懂你的意思。若不是要我代替阿文去相親,那我為什么要跟陌生的女人見面?」
于軍這么事不關(guān)己的模樣,薛雨同感到才稍稍平復(fù)的心跳又有加快的趨勢。
「你是薛家的一份子!箽鈶嵉那弥烂,薛雨同希望自己的口氣更加的鏗鏘有力,「你是我薛雨同的兒子,段老要將自己最小的女兒嫁進(jìn)薛家,所以嫁給你或嫁給阿文都一樣!
薛雨同的話聲一落,室內(nèi)的氣溫霎時就降到了冰點(diǎn)以下。
「三十多年了才提這件事,不會太遲了嗎?」面無表情的,于軍站起身。這么多年來,提醒他這件事,依然使他下意識的選擇逃避。
多年前,若有人將他與薛家的種種畫上等號,或許他會拿憤怒以對。但現(xiàn)在的他,早就練就一身泰山崩于前而不改其色的能耐。他一臉的面無表情,不愿讓人見到他的脆弱。
「什么三十多年了,你有沒有想過,我為了這三十多年,付出了多少的代價,而你卻……」
「你不要說了!固鹗,于軍硬是打斷薛雨同的話,口氣含著警告的味道,「我跟你毫無關(guān)系,我已經(jīng)跟你說了無數(shù)次,我也一直以為你懂了,你現(xiàn)在又跟我提,你這樣算什么?自取其辱?」
「你這是什么話?」薛雨同的雙眼大睜,嚴(yán)厲的光芒出現(xiàn)在眼底,「我捫心自問我薛雨同沒有對不起你!」
于軍沉默的看著薛雨同,感到有股反駁的沖動,但他吸了口氣,「我也從來不認(rèn)為你有對不起我的地方!
「你只是嘴巴這么說!寡τ晖Z帶指責(zé),「實(shí)際上,你根本就認(rèn)為我跟你媽都對不起你!
「我不想跟你爭辯這個,我想……」于軍站起身,「我們今天的談話到此為止!
「那么多年,你還是沒長進(jìn)!」薛雨同看到于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態(tài)度,憤怒的指著他的鼻子,「只知道逃避一切,難道你真的想要等我死了,你才會想到平心靜氣的跟我談一談嗎?」
「隨便你怎么說!褂谲娎溲谋硎,「你要死要活都不關(guān)我的事,不過我可以肯定一點(diǎn),幫你帶孝的人,絕對不會有我。」
「你──」薛雨同一時啞口無言,「我還以為你變了,你還是跟在少年監(jiān)獄時一樣,沖動、不顧他人感受!
「我曾經(jīng)犯過錯!褂谲姴缓茉诤跹τ晖靥崴豢暗倪^去,「我不在乎你怎么說我,我在監(jiān)獄里待了五、六年,我承認(rèn)自己不是什么好人。但現(xiàn)在,我不會去做傷天害理的事,這就夠了吧?」
出獄至今十多年,他依然孑然一身。他在育幼院長大,從小無父無母,偷過東西,過過打殺、荒誕的日子。過去的歲月雖然已經(jīng)是過去,但從小被人恥笑的陰影卻依然如鬼魅般存在他的心底,怎么也揮不去。
他恨,至今依舊,但他知道自己已經(jīng)算是幸運(yùn)。畢竟現(xiàn)在,他可以驕傲的走在大街上,周遭不再充斥著異樣的眼光。這幾年來,他強(qiáng)迫自己去放棄仇恨,他做得很成功,所以現(xiàn)在他可以冷靜的站在薛雨同的面前。
他不知道,為什么自己會關(guān)心薛家的一切?或許他真的對家庭溫暖有一些眷戀,他在心中承認(rèn)自己渴望親情,但這一切的溫暖在他最需要的時候遺棄了他,所以現(xiàn)在也不再去奢求那一些溫暖,他就是他。
現(xiàn)在,他還有云云,想到她,使自己原本憤怒的情緒稍稍獲得了平和。最近他的腦海中竟升起了一股結(jié)婚的沖動,不一定這一陣子,他便會挑一個好時機(jī)問問她。
「阿文我會幫你找到。」冷淡的,于軍站起身轉(zhuǎn)身離去,代表今天的對話真的就此畫下休止符。
「你──」薛雨同想說些什么留住他,但卻不知道自己還能再說些什么?他無法放下自己的身段,對一個晚輩低聲下氣,這個世界上,豈有老子向小子乞求的道理?
若他能選擇,他愿意拋下一切,只求改變以前的歲月。于軍的不幸、一切的一切都是在替他贖罪;所以他內(nèi)疚更深。但他就是無法對于軍低聲下氣,主動的提及那一段屬于他的「風(fēng)流帳」。
于軍沒有等薛雨同思索該向他說些什么,腳步堅定的走向大門,但在他還未碰到門把之前,門就被由外向內(nèi)推了開來,他立刻敏銳的退了一步。
「阿誠!」
于軍聽到這個聲音,不由得皺起眉頭。這一輩子,只有一個人會如此喚他,他在心中暗自的埋怨自己為何不早一分鐘離開這里。
他平靜的臉上閃過一絲惋惜,但隨即將之隱住,冷淡但不失禮貌的對李格雪點(diǎn)了一下頭,便越過她。
「你不要走!」李格雪嬌小的身影緊抱著于軍,激動萬分。多年未見,終于得一償宿愿,怎么不讓她激動。
「別這樣!褂谲娐牭蕉H傳來的哀凄乞求聲,不由得放柔自己的口氣,但是依然堅定的將李格雪的手拉開,「薛太太!」
一句薛太太將李格云的熱情打碎。這么多年了,他還是稱她為薛太太,她忍不住的掩面哭泣。
「她有高血壓。你不知道嗎?」薛雨同氣憤的趕到李格雪身旁,忍不住對于軍破口大罵,「你竟然這么對你媽!」
很想沖動的回句我沒有爸、媽,但看著李格云的模樣,于軍把話硬生生的吞進(jìn)肚子里。不可否認(rèn),對眼前這個柔弱得幾乎不堪一擊的女人,他心中雖然不滿,但也有不舍。
李格雪從小出生在富裕的家庭,她是印尼橡膠大王的獨(dú)生千金,從小養(yǎng)尊處優(yōu);嫁給薛雨同,連生兩個男孩。未出嫁時,深受家人疼惜;婚后,她也深受公婆與丈夫喜愛,她總是脆弱的需要受人保護(hù)和照顧。
她的脆弱就如同第一眼見到的云云,怯生生的站在他的面前,柔弱的令他對她伸出了援手。
「沒關(guān)系!」生怕自己的丈夫與兒子起沖突,李格雪帶淚的眼光看向于軍,「你回來就好!
看著嬌小的李格雪,于軍幾乎心軟的想要伸出手安慰她,但他只是僵硬的站著,什么都沒有做。畢竟不管再怎么做,也不能換回以往的歲月。人縱使萬能,但也無法改變過去所發(fā)生的點(diǎn)滴。
「我會幫妳把阿文找回來!褂谲娸p聲的說,除了這個,他便不知他還能說些什么。
「我要阿文,但我也要你!估罡裱┥斐鲱澏兜氖治兆∮谲姶謮训谋郯,「你回來,我不會要你認(rèn)我這個媽,但是你回來,只要讓我看到你就好。」她的口氣已經(jīng)幾近乞憐,「你外公過世之后,我一直希望你回來,但是我要自己不要逼你,給你時間,這么多年了,難道你還那么恨我?」
「妳──」于軍不能招架如此的動之以情,他可以將與薛雨同的關(guān)系處理得很好,但是他試過很多次,就是沒有辦法淡然的面對李格雪。
「人不能太貪心的。」他幽幽的開口,「『薛太太』,妳擁有的已經(jīng)很多了!
李格雪聞言,手緩緩的從于軍的身上滑落,「為什么?」她喃喃自語的問,「我知道一切都是我的錯,你……」
「不是妳的錯!寡τ晖驍嗬罡裱┑脑挘笂吤髦,一切都是因為我年輕的時候……」
「你們不要在我的面前吵是誰的過錯行嗎?」于軍感到太陽穴隱隱作痛,這種情況令他有種手足無措的感覺。
兩老聞言,同時閉上了嘴。
李格雪吸了吸鼻子,「阿文不見了,而你也要走,我到底要……」
「我會幫你們會會那個段老的女兒,甚至替阿文娶她。替你們薛家省點(diǎn)麻煩,等阿文回來之后,我們再看著辦!褂谲娫僖踩淌懿涣说拇驍嗬罡裱┑脑,她的脆弱令所有的人都招架不住。
這是他所能做的最大讓步,他強(qiáng)迫自己的腦袋一片空白,他不能想到任何人,不然他會反悔自己去承諾了這件事,于軍默然的離去。
「他還是不原諒我們!箍粗谲婋x去的背影,李格雪忍不住又嚶嚶哭泣,「我們要怎么做,他才會接受我們?」
「會有這么一天的!寡τ晖牧伺睦罡裨频暮蟊常p聲的安慰,「會有這么一天的!
「真的嗎?」
「真的!」薛雨同的口氣比他心目中所想的還要堅定。這個時候他得如此,因為他得安撫自己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