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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愛的不是我? 第八章

  琬而一夜未回,巫秀霞第一個直覺是被綁架了,忙不迭的要派人去找,但又怕驚動堂上二老,只得小心翼翼,暗地里亂成一團。所有丫頭、老媽子都因沒看好琬而,被罵得狗血淋頭。

  正亂著的當真,喜春才回報曾在二少奶奶房里看見她。

  巫秀霞一聽,馬上率領大隊仆眾沖到苡筑房里要人。

  “方苡筑,你給我出來!睆埣业娜嗽僖涣硕嗑镁鸵祥T迎娶了,這節(jié)骨眼萬不能出任何差錯。

  巫秀霞先前還忌諱著家里帳房由苡筑統(tǒng)管,盡量不跟她正面沖突;現(xiàn)今不同細她的手段。

  苡筑披著外衣,睡眼惺忪地打開房門,見是巫秀霞,立即擠出勉強的笑容和她寒喧: “大嫂,早啊,找我有事?”

  “婉而呢?”巫秀霞連基本的客套都懶得敷衍,劈頭便問:“舂喜說她在你們房里,快把她叫出來!

  好大的火氣!苡筑沒想到她竟會連丁點顏面都不肯顧及地對她大呼小叫。

  “婉而一大早是有來過,怎麼?她來到我這個嬸嬸房里走走也不可以?”既然她那麼見外,她也不需要一逕陪著笑臉。

  “是不可以怎么樣?”巫秀霞趾高氣揚地根本沒把苡筑放在眼里!摆w媽,給我進去搜。”

  “這……”再怎么說苡筑都是屈家的二少奶奶,她一個下人,怎么敢如此大逆不道。 “二少奶奶,小姐是走了,還是——”

  “廢話那麼多干什麼?”巫秀霞手臂一用力,把肥吧胖胖的趙媽一把推進蕞筑房里! 拔医心闼涯憔退,天塌下來有我扛著呢,你怕什麼?”

  “可是二少奶奶她——”趙媽為難極了,出也不是進也不是。

  “怎麼樣?她充其量不過是書念得多一點,那又有啥了不起?鍍金抹粉就能榕飾卑微的家世和丑陋的容貌嗎?”巫秀霞出身富貴人家,一向就瞧不起苡筑娘家只是人做買賣的市井小民。

  當她發(fā)現(xiàn)苡筑臉上長著礙眼的小雀斑后,就更口無遮攔地在人前人后批評她。好像只有這樣才能把苡筑比下去,也才能消她心頭之怨。

  “你再不給我進去搜,當心我回頭拾掇你!

  “我出來便是,你不要再羞辱嬸嬸,也不要為難趙媽。”婉而掀開簾子,由埋頭走向門邊,一見到她娘就哭著跪了下去。

  “你……你這是干什麼?”巫秀霞還想假裝什麼事都沒發(fā)生。

  “娘,我求求你不要把我嫁給張家,我心里已經有了人,他就是……就是曾新南,我心里再也容不下別人,請你成全!

  琬而這段話,無疑的是對巫秀霞擊出一枚強力火藥的炸彈,炸得她面色慘綠。

  她扶著、丫鬟的手,顫著嗓音問: “你在胡扯什麼?你再說一遍!

  “娘。”婉而已經完全豁出去了! 拔抑滥銓υ页梢娨焉,可是我愛新南,只有跟他在一起才有幸福可言,如果失去他,我寧愿死掉!

  巫秀霞一下子跌退好幾步,嘴里喃喃叨念:

  “不可能,不可能!該死的丫頭,你存心氣死我,跟你沒出息的老子一樣……”

  “娘!”

  “你住口!”她厲聲一喊,高高抬著下巴,理智和威嚴迅速回到她身上,壓住了她的倉皇失措!斑@些不知羞恥的話,是你一個名門閨秀該說的嗎?還是什麼人教你的?”一轉頭,她對苡筑投出兩道銳利得幾乎可以殺人的寒光。

  “娘,”琬而悲切的喊:“我不是什麼名門閨秀,也沒有誰教過我,我是出自肺腑——”

  “住口!住口!”巫秀霞搗住耳朵,拒絕聽琬而的任何辯駁。

  苡筑見苗頭不對,便偷偷地對夏媽使眼色,央她快去把屈家二老請來。

  夏媽是個機靈人,一得到指示,隨即從大群人潮中無聲無息地消失掉,急速趕往東側的攬月軒。

  “來人哪!把她給我抓起來,關進房里去。呵貴,你派幾個人去抓曾新南,這個忘恩負義的東西,我就是太£慈了.他們才敢得寸進尺。你快去,抓了人就送警察廳,隨便給他安個什麼罪名都可以,總之,不準他再出擊迷惑小姐!

  “不要,娘,娘!辩蠛埃骸 安皇撬腻e,是我,是我。”

  “把她抓起來,抓起來!”巫秀霞憤怒地大吼:“張嫂、俞媽,你們都死掉啦!”

  “是,大少奶奶。”張嫂一靠近,立刻被琬而推開。

  “不要碰我,誰敢碰我,我就一頭撞死。”

  “反了、反了,”巫秀霞不檢討自己教女無方,行為偏差,居然把矛頭指向苡筑!八际潜荒銕牡,從你踏進屈家以后,就什麼都不對勁!

  “我何德何能?比厲害、比心機我方苡筑是絕對望塵莫及,請你不要大夸獎我。”除了她誰會想到用這種卑劣的手段逼自己的女兒嫁給不相稱的人,也只有她敢膽大包天的瞞住屈家二老,于此荒唐透頂?shù)氖隆?br />
  “不是你還會有誰?從第一天我就看你有問題:你,離我女兒遠一點,否則有你瞧的!

  “娘,不關嬸嬸的事,你別冤枉她!

  “你住口,俞媽,把她押回去!

  “不要,你再過來我就一頭撞死在這兒。”琬而抱著梁柱,一副視死如歸、義無反顧的壯烈。

  這樣的烈火情操震撼了苡筑,婉而能,她能嗎?至死無海的情愛可能發(fā)生在她和屈扶風身上嗎?

  “想死,好,我成全你!蔽仔阆家簧鷽]真心愛誰,對于屈長風,她的怨恨多于情義,所以她并不能體會一絲絲情悻便足以撼動山川水月,磅磚的情潮,自然教人尋死覓短,毫不遲疑。

  “趙媽,把家法拿來,我寧可有個死掉的女兒,也不要一個不貞不潔的女兒!

  趙媽把緄子交到她手中,她鐵青著臉,傲慢地往苡筑身旁走過,聲色俱厲地嚷著:

  “要死,可以,要我成全你和那姓曾的王八羔子?休想!”兩尺多長的木棍高高舉起,重重打下,琬而身上登時傷痕累累。

  “屈家還輪不到你來作主呢!”趙文娟由一群老媽子、丫鬟簇擁著從長廊的底端走出來。手中的拐杖嘟嘟發(fā)出駭人的響音。

  阿彌陀佛!救星總算到了。

  苡筑趁巫秀霞狼狽不堪地退到一旁時,趕緊沖過去把被打得青紅腫的婉而扶起來。

  “娘!蔽仔阆嫉椭^,仍不忘拋給苡筑一記惡狠狠的白眼。十成十是她派人把趙文娟請來的,除了她誰敢暗地里搞鬼,凈跟她作對。

  “奶奶,救我,奶奶,你跟娘說,我不要嫁,不要嫁給那個張智朋!蓖穸皇肿ブ又皇肿ブw文娟,顧不得痛地拚命磕頭。

  “張智朋?”趙文娟愕然問道。

  “就是張廳長的兒子。”苡筑趕忙補充說明。反正和巫秀霞的嫌隙已經年久日深了。不在乎讓她再多恨一點。

  “誰說讓你嫁給他了!”趙文娟盛怒已極,老眼橫向巫秀霞,大聲責問: “是你做的主?還是長風做的主?你以為把家產分給你們我就拿你沒辦法了?還早得很呢!簡直目無尊長,膽大妄為!”

  “娘,不是,我打婉而是因為她不守婦道,和外面的男人鬼混,私定終身,這是咱們屈家的奇恥大辱,和……和張廳長他們根本是風馬牛不相干的事!

  孰料,巫秀霞還忙著解釋,前頭阿貴已經傳了話進來,說張家的人已經到了,要她趕緊過去處理。

  趙文娟這會兒更是勃然大怒,當場命令巫秀霞和屈長風即刻搬出去! 

  “搬就搬!蔽仔阆紭返玫酵膺呑詡過活,省得天天看屈家二老的臉色!扮,跟娘回去搬東西!

  “你走,她不走。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在,就不準你動她!辈恍は眿D!趙文娟恨不得一拐杖劈過去,打礙她滿地找牙! 

  “娘,琬而畢竟是我的女兒!

  “那又如何?你丈夫還是我兒子呢。再不走等會兒我若是改變主意,一個子兒都不給,看你怎么著。”

  巫秀霞兩片厚唇翕動了下,不情不愿地欠身離去。

  “你們也忙各自的去。苡筑,把婉而扶進房里,趕快替她敷!壁w文娟雖然心疼孫女兒,但還是覺得地方才講的話十分不得體。她是深受中國傳統(tǒng)禮教薰陶的人,思想觀念依然保守得近乎八股。

  跟著走進房里,站在床榻旁就忍不住叨絮著教誨琬而:“我不認得那個姓曾的渾小子,也不管你讀了多少書,女孩兒家就該有顆冰清玉潔的心,和冰清玉潔的靈魂,中國女人講究的是貞潔是操守,在家從父,出嫁從夫,這是本分,是人人都要遵守的!談情說愛,那是不檢點的行為,是……是可恥的!你娘要你嫁給張廳長的兒子,其實也沒什麼不對,誰不是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完成終身大事?她錯是錯在自作主張,不懂孝道倫理,而且她也不該打你。我們屈家的孫女出嫁,豈能偷偷摸摸,像做壞事一樣,真是胡鬧!放心,等你傷好了,奶奶再幫你挑了黃道吉日,讓你風風光光的出嫁。

  琬而一聽,心都涼了。她就知道奶奶一定不會阻止這樁婚事,當初才沒想要去找她求救。如今證明她的顧慮果然沒錯。

  她把求救的訊號傳給苡筑,要她無論如何得仗義直言。

  “娘!”苡筑提心吊膽地向趙文娟提出她個人的看法:“我想,您是愛著婉而、心疼婉而的,那麼,為何不成全她和新南?他們男未婚,女未嫁,而且都受過良好的教育,彼此情投意合,不,是一段人間佳話嗎?何必非要拆散他們,弄得這樣愁云慘霧的?”唉!屈扶風怎麼還不趕快回來?這話由他講一定更見說服力。

  趙文娟聞言,立即愀然變色。

  “你這說的什麼話?虧你還是琬而的嬸娘,你和扶風的婚姻不也是我們堅持來的嗎?這有什麼不好?你現(xiàn)在和扶風不也恩恩愛愛快快樂樂的?”連續(xù)幾個問號,把苡筑的嘴巴結結實實的封住。

  可,她并不是一個容易被擊垮的人。趙文娟既然拿她和扶風當例子,那她就更有必要挺身說幾句話。

  “娘,事實并非如你看到的那樣,我和扶風其……其實冷戰(zhàn)了好長一段時間!

  “原來你……”趙文娟臉色一下子變得好難看。

  “虧我那麼疼你,你居然這樣對我兒子?”她好想狠狠臭罵苡筑一頓,卻不知從何罵起。

  苡筑代姊出嫁,是她和屈震乾心知肚明的事。當初只因擔心娶一名病懨懨的媳婦進門,會讓屈扶風受苦受累、這才勉強答應吳大嬸的李代桃僵之計,怎知……

  不過話又說回來,苡筑除了堅持非念完書不可之外,仍是個乖巧、懂事又能干的媳婦。她原以為扶風嫌她不夠美不夠標致,才遲遲沒有“消息”,哪曉得竟是這么回事。

  大不像話了!再冷戰(zhàn)下去,她什麼時候才有孫子抱子!

  “奶奶,你不要生嬸嬸的氣。這件事說底還是該怪叔叔,要不是他先拈花惹草在先——”琬而不知死活地想為苡筑辯解,也不想想她現(xiàn)在還自身難保呢。

  “夠了!”做娘的豈能容忍旁人任意數(shù)落自己的孩子?在趙文娟眼里屈扶風縱育千錯萬錯都是值得原諒的——“一個女人,最重要的是什么?不要以為多念了幾年書,就自以為——”

  “念書?”婉而知道她奶奶這下叨眸下去,肯定沒完沒了,趕緊替苡筑伐了一個藉口: “嬸嬸,你今天不是有兩堂試要考?糟糕!被我這么一鬧,時間都快來不及了,快去吧,萬一趕不上,你這整年就白念了!

  “我……”苡筑會意,馬上裝得緊張萬分。“娘,我可以……去嗎?”

  她能說不嗎?趙文娟瞪著眼,揮手示意苡筑要走就快走。

  快去呀!我不要緊的,有奶奶給我當靠山,你不要擔心。婉而賊賊地一笑,要苡筑盡管放一百二十個心,趕快逃之夭夭。

  “喔,那……我走了,娘,琬而勞煩您照顧了。”

  走出屈家宅院,苡筑稍稍猶豫了下,不知屈扶風醫(yī)院里發(fā)生什麼事,要不要緊?

  如果不是上課真的快遲到了,她確實好想過去瞧瞧,說不定能幫點忙。

  ◎  ◎  ◎

  坐在課堂內,混混沌沌上了兩堂實驗課,思緒卻始終停留在昨夜的悱惻纏綿。苡筑很為自己不純凈的思想感到苦惱,可她就是沒法遏止自己不去想他。

  才一個晚上,她怎麼就好像染上菸癮,變得不能自立,變得患得患失?沒道理呀,他們只不過是……如此而已,怎么就令她牽腸掛肚,惶惶不知終日c

  她雙手抱著書本,心不在焉地往食堂走,路上有同學跟她打招呼,她卻視而不良。

  半路上,被一位和她交情很好的女同學楊倩如截住。

  “喂!你是怎麼啦?怪怪的!”

  “沒,沒什麼,只是人有點不舒服。”她尷尬地笑了笑。

  楊倩如向來大而化之,倒也沒注意到她神情有異,自頓自的說: “學校今兒凌晨發(fā)生_『一件重大的事故,你知不知道?”

  苡筑茫然地睜大雙眸。 “不知道,是什么事?”八成又是那幾個教授搞內斗,爭著當上系主任,這類的小道漓息聽多了,根本不足為奇。

  餳倩如秀眉一揚,神秘兮兮還帶著興奮,難不成她有新發(fā)現(xiàn)?

  ”是練曉蝶,她自殺了!

  ”她?怎么會?”有人自殺畢竟不是好事,這也好注得冒飛色舞?

  “千真萬確!睏钯蝗缗d奮的表情使苡筑懷疑她是不是跟練曉蝶有仇?“現(xiàn)在全校每個人知道,呃,除了體這個舌知后覺的啦!

  苡筑分不清心里頭是怎樣一種滋味感覺惋惜。練曉蝶是個敢愛敢恨、走在時代尖端的女性怎么她也會有如此想不開的時候!笆鞘颤N原因呢?她總該不會無緣無故輕生吧!

  “當然是為了那位集儒雅氣質和個儻外表于一身的何教授嘍!”楊倩如朝苡筑眨眨眼,煞有介事地說:

  “人家早就結婚生子,現(xiàn)在又是下屆系主任的熱門人選,怎麼可能跟她玩真的。聽說有一回練曉蝶和他幽會時。當場被師娘撞見,雙方還大打出手。何教授為著急前途,提議分手各走各的,練曉蝶卻硬逼著他離婚,怎么可能嘛!愛情是女人的全部,可卻是男人偶爾出軌的調劑品,尤其像何教授那種權利欲大過一切的人更不可能為愛犧牲奉獻!睏钯蝗缱砸詾槭堑姆治鐾戤叀

  現(xiàn)苡筑根本沒在聽,氣得往她肩上捶。

  “對不起,我……我是想,練曉蝶她的傷勢不葺嚴

  不嚴重?”

  “誰曉得。一早工友發(fā)現(xiàn)她昏迷在研究室內,就急著把她送往附近的基督醫(yī)院。大概死不了吧,她那種人才不會舍得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基督醫(yī)院不就是屈扶風待的那一家,難不或今早上趕來的人,就是急著要他救練曉蝶?

  “喂,你又怎么啦?魂不守舍的!

  “沒什麼!币欢ㄊ菫榱怂,他才會連婉而的事都拋諸腦后,曉蝶在他心目中所占的地位,仍然是地望塵莫及的。

  驀地,心中猛然一抽,仿佛好幾把利刀同時插進她胸口里去,痛得她喘不過氣來。苡筑匆匆告別楊倩如,疾步往校們外走。她要去看看那是不是真的?他們兩個是不是又……

  “喂!你不一起去吃飯嗎?”

  楊倩如的叫喚她一個字也沒聽進去,只是一心趕往醫(yī)院。  

  ◎  ◎  ◎

  醫(yī)院里里外外和往常一樣吵雜而紛亂。

  練曉蝶因屈扶風的關系,被安置在一間頗為幽靜舒適的病房內。

  她從昏迷中醒來,一觸及屈扶風溫柔的黑眸,不禁瑟從中來,嚶嚶地哭泣著。

  他很想安慰她幾句,但張口嘴巴卻又不知該說些什么:一個聰明絕頂?shù)呐俗龀鲞@樣的事,想必是動了真情,幸好她這一刀割得不深,否則血流過多,即使屈扶風醫(yī)術再高明,恐怕也回天乏術。

  “你不說句話嗎?看我哭得這么傷心,你好像無動于衷,連半旬安慰的話也不肯說!

  屈扶風嘆了一口氣又一口氣,就是找不出合適的詞句。

  “坐下來,握住我的手!币郧八麄儫釕贂r,她已習慣了使性子向他撒嬌,輕顰薄怒的模樣就像現(xiàn)在。

  他被動地坐往床沿,看著眼前他曾經深深愛過的女人,竟有不安的罪惡感。不是因為她,是因為苡筑。

  “何必鬧到這樣呢?”他總算開口了,但不是安慰是責備!澳闵頌橐幻苯淌,鬧到這步田地,前途就等于毀了。”

  “我不管,他對不起我,我就要他一輩子良心不安!彼幌蚝脛僖獜,即使分手也得由她提出,在她的字典里沒有“失敗”這兩個字。

  “他會嗎?你住院快一整天了,他連看都不敢來看你,又怎會良心不安?”屈扶風相信她這回是踢到鐵板,情逢敵手了。那位何教授顯然比她還絕還狠。

  “你譏笑我!我都已經這么可憐了,你還好意思挖苦我!本殨缘麊鑶柩恃士薜煤貌黄鄳K。“小風,我好苦,我真的好苦,經過這一劫我才知道,這世上就你對我最好,可惜我不懂得把握,你一定恨死我了,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傷你!彼齼A身,把頭臉偎進他懷里,喃喃地又說:“原諒我,再給我一個機會,讓我們重新開始,我保證以后——”

  “沒有以后了!鼻鲲L推開她,轉身站了起來!澳阃宋乙呀浫⑵蘖,我們之間的種種就讓它過去吧!

  “娶妻又怎樣,橫豎你又不愛她。莫非……你嫌我?還是你還恨我?恨我就代表你仍愛我!

  “不,你統(tǒng)統(tǒng)猜錯了。”她才剛到鬼門關走一遭,屈扶風不愿再給她任何打擊,是以忍著把口邊的話吞回肚子里去!澳愫煤眯菹,我一會兒再來看你!

  “不要,不許你走!本殨缘∷氖,發(fā)動眼淚攻勢!傲粝聛砼阄,即使我們回不到從前,即使……也請你不要走,陪我度過這段人生的黑暗期。我現(xiàn)在好怕寂寞,好怕孤零零的一個人,算我求你,就這一次,好不好?”

  屈扶風的心不是鐵打的,何況他們尚有深厚的情誼。

  他走到床邊,從一旁的矮柜內取出一顆他稍早為她買的水梨,邊削邊好言勸慰她,凡事想開點。

  晌午過后,苡筑趕到了醫(yī)院,往房門外看到他倆愉悅地共吃一顆水梨,心情沉重得連呼吸都覺得費力。

  她不該生氣更沒理由吃醋的,剛成親時,她不是還曾經大方的應允屈扶風納妾,甚至言明連知會她都不必。言猶在耳,她卻不想認這筆帳了,豈非自掌嘴巴?

  枯站了半個多小時,她吃力地移動如鉛重的腳步,緩緩踱出醫(yī)院,走向市集。初春的天候,已逐漸回暖,苡筑的心底、腦門卻依然冰涼。置身于冰天雪地中的滋味亦不過如此吧!

  此刻她只想大哭一場,可,首先得找個人,吐吐苦水。找什麼人呢?琬而已經自顧不暇,楊倩如下午又有課,找別人又怕被當成笑話,無端地衍生許多流言。

  不如回家去吧,女孩子受了委屈,不都是往娘家跑的嗎?亦筑應該在家里,找地說說話,總比一整天在大街上游蕩好。

  穿過北門城隍廟,往南就是曲長街,苡筑右腳才跨上單車,就望見遠遠的走來一個熟悉的人影。

  “亦筑?”她怎麼會在這兒?“姐,姐!”

  “啊,苡筑你,”亦筑神采奕奕,笑得好燦爛。

  “下午沒課,跑出來逛街?”

  “不是,我……”怎么說呢?苡筑慘然一笑,驚訝地發(fā)現(xiàn)亦筑今兒穿了一件簇新的碎花洋裝,臉上施了脂粉,發(fā)際還用心地系上粉紅彩緞,整個人亮麗得宛如沐浴在春風里,教人忍不住多看幾眼。

  “我正好找你有事,咱們找個地方聊聊天!币嘀裰辛瞬嗜,喜孜孜地將苡筑拉到一家新開的頗洋派的咖啡館里。

  “兩杯咖啡,要雙份奶精!彼骼叵蚍⻊丈c了吃的喝的,還興致勃勃的介紹蕞筑,這家咖啡館每晚七點以后,會有歌星獻唱。

  “你常來?”否則怎么會這么熟?

  “也不算常來,偶爾他有空的時候,我們就會相約到這兒聽歌,多半時候,我們還是到公園散步。省錢嘛,你知道他是窮學生,沒有大多錢,不像屈家財大勢大,對了,你和扶風還好吧?”

  苡筑才正要開口,她又急急接著講:

  “我和他經常提到你,他對你贊不絕口,直夸你才華洋溢。其實他也不差,你們認識那麼久,一定很了解他.他就是那種只記得別人好,卻永遠謙沖有禮的真君子!

  “他沒告訴你,我們是怎麼分手的?”君子這個名詞令苡筑感到一陣刺耳。

  “唉!你念那麼多書還措辭不當。人家跟你只不過是普通朋友,怎好用‘分手’這樣的字眼!币嘀猿缘匦,苡筑的話絲毫沒引起她的疑心。

  只有沉溺愛河的人才會變得如此盲目!

  苡筑悲哀地牽起唇角,懶于多做解釋。

  “你一定沒見識過他的才情,他真的好棒,什麼樂器都會,音樂素養(yǎng)更是達于一流的水準,我相信,他將來一定會成為偉大的音樂家……”不用問也猜得出她口中的那個偉大得不可一世的人就是季靖軒。

  蕞筑的腦袋快炸開來了。天吶!誰來制止她繼續(xù)說下去?

  “苡筑,你幫他好不好?”亦筑忽然臉面一黯,熱切地睇視她!耙运拇笕A,留在國內鐵定會被埋沒的,如果能夠到國外去鍍一層金粉,回來之后就大大不同了,到時候誰也不敢瞧他不起!

  “這話是他告訴你的?”差勁的男人!居然在她姊姊身上玩手段。

  苡筑對季靖軒算是鄙視到了極點。

  她怎麼會愛上這種男人?瞎了眼嗎?本來她就已經夠傷心難過的了、這下子更是痛苦得想撞墻。

  “對對呀!他沒講我怎么會知道?”亦筑眼里臉上依舊一派天真! 败又,你可不可以幫他?”

  “怎麼幫?回去偷屈家的錢供他留洋?”

  “不要說得那麼難聽嘛!聽說屈家的帳房都歸你管,你只要肯動一動小指頭,他的前途不就一片光明了?”

  “這又是他教你來告訴我的?”苡筑冷冷瞪著她,

  只要她說一個“是”,她馬上就去找季靖軒,撕爛他假道學、偽君子的面具。

  “才不是!你別冤枉他!币嘀裼谘陲検颤N,搶白道: “他雖然窮,可是窮得有志氣。我是因為舍不得他青年才俊卻……你曉得的,沒有家世背景在這人吃人的社會根本就沒法和人爭,就是注定一輩子得看人臉色。”

  不必問了。苡筑用腳趾頭想也知道,她被季靖軒洗腦了。以前的亦筑絕不會說出這種話,她純真、善良、沒有心機,所以才特別容易相信季靖軒那番鬼話。

  “怎麼樣,你到底幫不幫?”

  “抱歉,我無能為力。如果他真如你所說的那麼好,就叫他去申請公費留學。”這是最佳也是最正當?shù)姆椒,他總不能一輩子靠別人吧?

  “你別開玩笑了!虧你還是個大學生,難道不曉得公費考試只是個幌子?普涌人,盡管成績再好,表現(xiàn)再出色,也沒有希望申請到的!币嘀f得義憤填膺,宛似被拒絕被不合理對待的是她。

  “這你又是怎么知道的?說實話!”

  “呃……當然是他告訴我的!币嘀呀浌砻孕母[了,再怎么跟她說也沒用。

  苡筑靜靜看了她一會兒,不覺感慨萬千。

  她不得不承認,季靖軒的手腕的確高超,能夠讓她們姐妹倆同時泥足深陷。如果他不學音樂,改做老鴇說不定更適合。

  “我問你,如果他如愿到了海外,你怎麼辦?”以季靖軒眼于頂?shù)臑槿,他絕難容忍像亦筑這樣一個沒有家世又沒有學識的女孩做他的妻,最終她還是只會落得輦然神傷。

  “我當然是陪他去嘍!”亦筑的眸子里又燃起照熔的火光! 凹偈埂憬o的資助金夠的話!

  “他答應了?”

  “他什麼理由不答應?我相信他肯定高興都來不及了。”亦筑信心滿滿地拚命點頭。

  “好,你去問他,只要他愿意先娶你過門,我就答應你,去想想辦法!彼蝗虙咭嘀呐d,也不舍得拂她的意,唯有出此下策。

  季靖軒一旦成為她的姐夫,她就能名正言順的對屈扶風提出要求。

  一想到屈扶風她又難過得要死。霎時才想到,她的苦水還沒吐呢,怎么又雞婆的為自己攬下一缸子閑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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