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此,這使得原本平常就熱鬧不已的城里此時聚集了比平日更多的人。
迎親隊伍浩浩蕩蕩地從路上走過,鑼鼓喧天,和眾人交頭接耳的聲音混雜著,好不熱鬧。
與其說在場的人是來湊熱鬧的,倒不如說他們?nèi)莵砜春脩虻摹?br />
任誰都知道,今兒個出嫁的姑娘,不過只是個十二三歲的女孩,下嫁的對象卻是個早已病入膏盲、隨時都有可能會進(jìn)棺材的京城富豪王大郎。
“娘,是誰家的女兒要出嫁?”一位約莫十來歲的稚童拉著娘親的手好奇地問道。清湛的眸中漾著孩童的天真,他似懂非懂地看著眼前的迎親隊伍。
“是住在咱們隔壁的紫沄姐姐!蹦泻⒌哪赣H陳嫂幫兒子解答,語氣中含著幾分惋嘆。
“為什么紫沄姐姐要嫁人呢?”陳煒不解地繼續(xù)問著。
他不懂,紫沄姐姐不是不過大他幾歲而已嗎,為什么這么小就非嫁人不可?她嫁了人之后,他還能去找她一塊兒玩嗎?
“還不都是他那不爭氣的爹害的!”陳嫂說到這里,不由得莫名地生著悶氣!版(zhèn)日只會賭、賭、賭,賭到連他自己的親生女兒都賠上了,他仍舊執(zhí)迷在賭場里,就連他女兒今日出嫁,他也不聞不問!
“可不是嗎?”另一位婦人聽了陳嫂的話,也跟著開始批評!“為了王大郎那一丁點的聘金,就隨隨便便把女兒嫁了,也不在乎那王大郎已經(jīng)病得跟個活死人沒什么兩樣,這分明是要他的女兒準(zhǔn)備當(dāng)個寡婦嘛!”
“他也沒想想他女兒今年才十三歲,竟這樣斷送她一生的幸福!”陳嫂看不慣,氣得跺腳。
“真是可憐了他女兒,從小就沒了娘,父親又為了賭隨隨便便就將她嫁了。要怪也只能怪她的命不好。能有什么辦法呢?我們想幫她也是無能為力啊!
像這樣的街坊鄰居的討論,楊紫沄已經(jīng)不知道聽了幾百遍了,聽到都麻木,哭也哭不出來了。要怨也只能怨自己的命運乖舛,父親不爭氣,娘又生重病早逝,只留下她一人。
坐在花轎里,蒙著喜帕的她只能無言的閉上雙眼,任憑轎夫?qū)⑺龓B見都沒見過的夫婿的家中,只能將未來的一切全部交給命運。
絕美的臉龐漾著淡淡的哀愁,她心中凈是不是少女該有的憂思。
☆☆☆
王大郎被人扶著,硬撐著虛弱不已的身子,看起來隨時都會倒下去。他勉強和楊紫沄拜完了天地,才又被人扶著和楊紫沄一同進(jìn)入新房。
當(dāng)喜帕被王大郎掀開的那一剎那,楊紫沄這才清楚的看見王大郎的長相。
她捂住嘴,忙不迭地往后退,差點沒嚇得尖叫出來,清澈的眼中寫滿了驚訝與惶恐。
王大郎病得幾乎只剩皮包骨,身形消瘦,面無血色,眼神呆滯;三分不像人,七分不像鬼,任誰第一次見了他都會嚇一跳,以為是大白天撞鬼了,而他也早就習(xí)慣別人用驚嚇的眼光看著他。
“我……很恐怖吧!對不對?”王大郎平心靜氣的語調(diào)讓楊紫沄聽了不禁為之吃驚。
楊紫沄睜著水汪汪的大眼,望進(jìn)王大郎空茫的眼中,頓時不知該如何回答。
王大郎見了,只是幽幽地輕嘆了一口氣,仿佛早就看破了什么。
他很清楚自己的身體,也知道自己是個隨時都會離開人世的人,活著,不過是拖一天算一天。
“我已經(jīng)是個行將就木的人了,這輩子雖榮華富貴,卻也當(dāng)了一輩子的藥罐子。老天真是在跟我開玩笑!”他笑得既無力又無奈。
“那……為什么你還要花大筆的銀子來娶我?”楊紫沄鼓起勇氣,低垂螓首,顫抖著問著。她知道自己不該問這種問題,可是她的心里卻又莫名的不甘。
“我想你應(yīng)該很恨我吧?”
“我若真要恨,恨的也不會是你!彼咎煺娴匾詾,也許賠了自己的一生,可以換來爹的清醒,不再沉迷于賭博,沒想到她的付出只是枉然。
她爹不但沒有半分清醒,反倒更變本加厲,一拿到王大郎的聘金,立刻又沖到賭場去,準(zhǔn)備要翻本,結(jié)果還是輸?shù)每帐侄亍?br />
“請你原諒我的自私,我都已經(jīng)是快要死的人,還娶什么妻,根本就是在斷送人家的幸福。”王大郎內(nèi)心直覺得對楊紫沄內(nèi)疚不已。
面對這一個半大不小的女娃兒,生得猶如出水芙蓉般的嬌嫩,他就覺得自己是殘害人家一生幸福的劊子手。
“我只是想在我還剩下幾口氣存活之前,完成我這輩子娶妻的心愿!
“嫁都嫁了,再說這些又有何用。”
“為了補償你,如果哪天我死了,這萬貫家財全都是屬于你的。若你耐不住寂寞,想找人改嫁,我也不會怪你!
他說得極為稀松平常,聽在楊紫沄的耳里卻是格外的刺耳。
“我嫁給你,不是為了你的金銀財寶,更不是……”
楊紫沄本想再繼續(xù)說下去,可是王大郎卻突然一陣劇咳。
“咳……”突如其來的猛烈劇咳,王大郎咳得幾乎快喘不過氣。
“你怎么了?你沒事吧?”心中的擔(dān)憂立刻涌上楊紫沄心頭,秀眉不禁輕蹙。
她急忙上前扶著王大郎,輕拍著他纖弱的背,希望他的呼吸能稍微平順一點。
“我……我有預(yù)感,我大概是活不過今晚了……咳……”
☆☆☆
王大郎咳出了鮮血,嚇壞了楊紫沄。她感到害怕,眼眶里聚集了晶瑩的淚珠,任誰見了她這副我見猶憐的嬌柔模樣,都會忍不住心生憐惜。
“你撐著點,我去請大夫來,你忍一忍……”她一見他咳出鮮血,驚訝得瞠大美眸,欲前去喚來大夫。
“來不及了……”王大郎虛弱地抓住楊紫沄似白玉般的手臂。
“來得及的,絕對來得及的!
“何必再這樣子茍延殘喘的活著呢?我活得好累,好辛苦。∫苍S死對我而言反倒是一種解脫。”他已有了自己陽壽將盡的了悟。
“不要說這種話好不好,你忍心扔下我一個人嗎?人家說一夜夫妻百世恩,我絕對不讓你離開!睏钭蠜V不知道這間偌大的宅院里若只剩下她一人會是怎么樣。
她眼眶里豆大的淚珠終于鎖不住,滾落迸碎在王大郎纖弱的手背上。
“現(xiàn)在我只想好好地看著你,記住你的臉!彼兆∷囊浑p纖手,目光深沉地梭巡著楊紫沄似粉琢玉雕般的細(xì)致臉龐!澳阏婷溃姨上Я!
“不要再說這些話了,讓我去請大夫來,好不好?”她想掙脫他緊握的手,把握能救他的時間。
“咳……對不起,都是我害了你?取
王大郎艱困地?fù)巫∽詈笠豢跉,說完最后一句話后,又是一陣猛咳,之后便斷了氣,倒在楊紫沄的懷中。
☆☆☆
“大郎,你醒醒……”楊紫沄輕輕地?fù)u著在她懷里一動也不動的王大郎,不敢相信他已經(jīng)氣絕身亡。
她用手指輕探他的鼻息,卻沒有任何熱氣。在眼眶打轉(zhuǎn)的淚水更加洶涌地滑落,迸碎在她新嫁娘紅衫上。
此時王大郎卻是一臉的安祥,似乎沒有一點遺憾。
原本喜氣洋洋的婚禮,隔天卻成了葬禮,令人感慨萬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