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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夜話 第四章

  抄經(jīng)抄了一整晚,總算是抄完一迭又可讓無邪燒個痛快的經(jīng)文,急著去向她邀功的孔雀,在她的宅子里找不到她的人時,轉(zhuǎn)身拐進一條他未曾走過的狹巷,遠遠的,就見一個老嬤嬤正在對無邪說些什么。

  「……別忘了妳的身分!故帜谬堫^杖的嬤嬤,在察覺孔雀來到時,很快就收口。

  「我知道!篃o邪面無表情地應著。

  嬤嬤手中的龍頭杖,一下又一下?lián)舸蛟诘孛嫔系某烈,在這處地底造成了種沉重難以喘息的回響,孔雀若有所思地走至無邪的面前,伸手在狀似出神的她面前揮了揮。

  「她是誰?」

  「她是自小帶大我的嬤嬤。」無邪很快就換上一如以往的笑意,欣喜地瞧著他手中的東西,「沒想到你真的寫好了。」

  「妳有何把柄在她手上?」他的聲音仍然很低沉。

  往前走的腳步頓了頓,半晌,她才緩緩回頭以沒藥救的眼神看著他。

  「在你眼中,這世界真的很黑暗是不?」他真的待在朝中太久了,她輕輕嘆息。

  「少敷衍我!顾挪怀赃@套。

  「我有我的私事,你別過問。」她也跟他打起太極拳,「我只能說,我跟浩瀚一樣都是有責任的。」

  「妳的責任是什么?」身處在這兒,她還能有什么重責大任?那些所謂的責任,全都已經(jīng)被陛下給扛了去,而她這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無用皇后,只要安安分分的待在這就成了。

  「我的責任是,讓每個人都開開心心的過日子。」無邪給了他一個沒想過的答案。

  他想了想,頭一個問向她。

  「妳有開心的過日子嗎?」

  她云淡風清地一笑,「我在努力了!

  不知為何,今日她的笑顏,看起來,不似以往的天真,反倒有著勉強,他無意識地鎖緊了眉。

  黃色的裙襬拖滑過小巷,看不過眼的孔雀抬手要她停一停,接著彎身替她撕去下襬,省得她三不五時踩著它。

  「高手!故址ㄕ胬暇殹

  他不客氣地回敬,「能像妳一天到晚都在跌,那才叫高手。」除了輕功外,她一定也有練過金剛不壞之身。

  攀上她腰際的大掌,讓無邪忍不住看了一下,孔雀只是挑挑眉,以一副壯烈成仁的口氣告訴她。

  「實不想為,卻不得不為。」這巷有多窄呀?平常她在空地上都可以跌個四腳朝天了,何況這等小巷?想讓她的頭多撞幾個獎品回家嗎?

  「那邊。」極力按捺住笑的她,在走出了小巷后,伸手指向遠處人工所做的小溪。

  他這才發(fā)現(xiàn)她手里提了個小籃,當她蹲在溪畔取下籃蓋時,里頭盛著的,是各色紙折的精巧小舟,他有些不明白她來這做什么。

  沉默了一會后,她靜靜地看著這條總是承擔她許多事的小溪,然后蹲在溪畔伸出手就要去撈溪里最是色澤紅艷的兩顆石子,孔雀見她的衣袖都已弄濕了,趕緊一手環(huán)住她的身子將她整個人拉起,并以眼光責怪連這種小事都需要有旁人照顧的女人。

  無邪不好意思地朝他笑笑,他則是面無表情,她朝他伸出手,攤開玉掌,在近處宮燈的照耀下,那兩顆不知當年是何國贈與浩瀚的大禮,就靜靜地躺在她的掌心上。

  自看到她掌心那兩顆鮮艷到似火的石珠起,孔雀就大概知道她想要做什么,但他什么都不說,他只是等待著萬事都要拐著彎的她,親口告訴他這次她又想做什么。

  「我喜歡這條浩瀚為我造的小溪。」她邊說邊把紅色的寶珠放進兩艘色澤不同的紙舟里。

  「為何?」

  她側(cè)著首,微笑地看著他,「因為,這樣一來,我就可以把我不想記住的往事,全都順水載走!

  孔雀總算是聽明了她想說的是什么了,但他的想法與她不同,以往他都是這么認為,也知這世上,每人都有自己的苦,誰都無法替任何人來承擔,一條小溪,就能輕易載走記憶中,那些愛恨愁悵,心碎與傷痛?

  光看他的表情,無邪就知已被他看穿了目的,但她并不感到沮喪,只是隔了一會淡淡地說。

  「孔雀,我二十三了!

  孔雀看著她柔美的側(cè)臉,不覺得歲數(shù)有改變她什么,也不知她為何會對他說起這些。

  「那又如何?」

  「我很快就會老了!顾恼Z氣里有絲憂心。

  「老在妳前頭的人多得是!姑總人都逃離不了生老病死,這是定數(shù)。

  「自我有記憶以來,我就一直在錯過……」她低首看著匆匆流過的清澈溪水,「再這樣下去,我會錯過更多的。」

  「我送妳去見陛下可好?」以為她是在想年華總被他人誤,有些同情她的孔雀,心房不禁因她一軟。

  她輕輕搖首,「不了,他太忙了,我不希望他得騰出時間花心思在我身上!

  「那……妳怎么辦?」說這里是冷宮,一點也不為過,陛下不來這,而她又不去陛下那,難道她要將她一輩子的大好年華都鎖在這里嗎?

  她眨眨眼,「我的事與浩瀚有關?」

  「妳與陛下拜過天地不是嗎?」他瞪向她,指出事實。

  「……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吧?

  不是他這個臣子想嫌棄她,只是,她不但沒有身為皇后的自覺,與人相處更是隨和又隨性,對男人的手,總是想拉就拉,就算是別的男人想碰她這尊貴之軀,她也一副無所謂的模樣。她是不愛陛下,故才不愿對陛下守身?還是從來就沒人教導過她什么叫婦道?

  不知他在心生暗火的無邪,又自顧自地陷入自言自語的情境中。

  「其實當皇后也很好的,一來我沒什么鴻鵠大志,二來又手不能提、肩不能挑,不做皇后,我也真不知自己還能做什么……」

  「妳喜歡拐彎抹角的說話?」他也多少摸清她這個人了。

  「簡單的說,我是個沒有心愿的人……」她先是垂下眼睫,而后渴盼地看著他,「平常人都會有心愿的,就像你,你一定也有的,對不對?」

  就算有,那也已經(jīng)過去了。

  「你想到某人時總會皺眉……」她只看他一眼,接著便愁眉苦臉地撫著額,「我都已經(jīng)盡量挑字眼不讓你想到那兒去了,不然待會你又一定會對我擺臉色……」他不是男人嗎?這么敏感做什么?她會很累的耶。

  他有表現(xiàn)出來嗎?完全不認為自己神情有泄漏任何情緒的孔雀,在那種頭一回見到她時深感不對勁的感覺又涌上來時,天生的警覺心讓他忍下住再次因她而疑心四起。

  「一切不過是情海翻細浪,何苦?」她沒留心他,只是繼續(xù)苦著臉自言自語。

  找不到……就是找不到,還是一樣無辜得要命的臉龐,就是找不到哪里不對勁,是他太多心了嗎?

  他不怎么情愿地更正,「記得嗎?是我要討好妳,而不是妳來討好我!

  「也對。」她一手拍著額,「都怪你太不盡責了,害我都忘了我留下你的目的!

  「妳希望我怎么做?」或許試她一下她就會現(xiàn)出原形了。

  讓人驚艷到得深深屏住呼吸,再用力喘口大氣的俊容,猛然湊至無邪的面前,隨嘗他長則曠則毛上下眨呀眨,眼前的男人已從桃花隨時可以朵朵開,變成妖艷盛綻得完全沒有天理……使出渾身解數(shù)的孔雀很賣力。

  「那個……」她掩著嘴,以好抱歉的眼神看著他,「我實在很不想說……雖然說你的模樣很極品,不過你這樣沖著我笑,感覺真的有點陰森……還有你這樣一直眨眼,眼不酸嗎?」

  方才一定是他的錯覺。

  「娘娘,我在勾引妳!顾餍苑艞売鼗啬翘祝〉盟旆植桓咚要多浪費時間。

  她聽了也沒多大反應,只是兩手拍拍他的肩,很誠懇地向他建議。

  「再努力點。」她還以為他是眼抽筋。

  「……」

  「以前呢,我有個心愿,那就是把浩瀚手中的東西都搶走。」放好了紙舟后,她在他的身旁坐下,「我和他也算是青梅竹馬,打小一塊長大,會有這念頭不奇怪是不是?」

  「陛下一直都在讓妳?」跟不上她轉(zhuǎn)變話題速度的孔雀,也只能順著她的風頭轉(zhuǎn)。

  她嬌嗔地撇著嘴角,「才不呢,他小氣得很,自小到大,我看中的,他從不曾讓給我!

  他們在談論的是同一個人嗎?那個浩瀚?連第一武將都可以為黃琮的要求大方拱手讓出的浩瀚?他還以為這世上心胸最寬廣者非浩瀚莫屬,沒想到她……她其實是想扯浩瀚的后腿,不想讓浩瀚太完美吧?

  她扳著四根手指數(shù)算,「就拿四域?qū)④妬碚f好了,人是我挑的,我同他討了這么多年,他卻頑固得很,說不給就是不給。」

  他忙抬起一手,「等等……妳說什么人是妳挑的?」

  「你們四個啊。」

  什么是她挑的?他們四人是一路打上去的好嗎?

  「為何妳要挑我們四人?」好,先不戳破她,看她還有什么驚人之語還沒說。

  「直覺吧!顾齼墒峙踔骖a細細回憶,「夜色是個無敵的女人,也是個忠貞不二的完美將軍。在她那雙彎刀下,你們連續(xù)敗給了她這么多年,也敗得不算冤枉!

  孔雀沒說什么,只是挑高眉看著她。

  「破浪呢,他從小到大性子都一樣,他雖任性,但刀子嘴豆腐心,行事雖極端了點,但他很單純的,四域?qū)④娎,就屬他的性子最是可愛!?br />
  「可愛?」他愈聽愈覺得她的眼光有問題。

  「至于石中玉,他是你們四人中最盡責的一個!

  忍不下去了,「妳沒說錯人?」那顆只會吃飯和像條狗般跟在愛染身后的石頭?

  她不受他的打擾,繼續(xù)說完她想說的,「他雖不似夜色與破浪出盡風頭,鋒芒盡斂的他,卻是浩瀚最得力的左右手。若是無他,帝國的南域至今恐還擺不平呢,若是無他,四域?qū)④娍峙略缟⒘艘舱f不定。」

  「我呢?」怎漏了一個?

  無邪側(cè)過臉,打量了他一番后,先是嘆息拖了個老長,再轉(zhuǎn)過臉下結(jié)論。

  「你是脾氣最差的一個!

  他脾氣差?全朝哪個人不是夸他最會做人,最長袖善舞?夜色不近人情,破浪囂張過頭、眼高于頂,石中玉根本就不懂得什么叫人情世故,哪一回他們捅了大樓子不是他去收的?他脾氣差?

  她愈想愈好笑,「想當初我要浩瀚挑你們時,日月二相還很不以為然呢!

  孔雀面容驀然一暗,音調(diào)也明顯變得有些低啞。

  「或許二相早料到了也說不定。」

  「料到什么?」

  「我們四人無法替陛下打下天下!惯@些年來,確如六器所說,四域?qū)④姛o一人陛下打下天宮或是地藏或是海道,而現(xiàn)下,瞧,夜色被逐出中土,北域防守因此洞開;他戰(zhàn)死于西域,西域等于就是無人防守,若是;室惶K醒,別說是替陛下打下天下,就連四域也不知能否守得住。

  望著他那張理不清是疚還是罪的面容,無邪一手撫過他的臉頰讓他面向她。

  「天下的定義是什么?」

  「中土與三道!顾剖降貞,「若是陛下?lián)窳怂藶樗挠驅(qū)④,或許,這片江山早已在陛下手中!

  她拍拍他的臉,眼中有著笑意,「浩瀚眼中的江山,與你眼中的江山差別很大。他的江山不是你們所以為的那些!

  「妳自認很了解陛下?」他這才發(fā)現(xiàn)他又被吃豆腐。

  「我不該嗎?」浩瀚有那么難摸清楚嗎?

  然而這在孔雀的耳里聽來,卻成了他們是夫妻,彼此相知相惜自是理所當然,不知怎地。他的心薄有點酸。

  「你以為浩瀚為何不顧一切也要讓你復生?」她靠在他的臂上把玩著他的長發(fā),「浩瀚不會放開你們四人的,因要他舍棄你們,他會很心痛的。」

  他沒想過他們四人在浩瀚眼中這么重要……只是,真是這樣嗎?

  「我們四人中,妳最欣賞誰?」他挪了挪身子,免得她整個人都靠進他的懷里。

  「你。」她毫不猶豫地就選他。

  他眉心深鎖,「為何?」

  「因為,你會提得起放得下!

  豁然開朗的感覺,在他的心頭點蕩成一圈一圈的漣漪。原來,她兜這么大的圈,真正想對他說的就只是這句話。

  現(xiàn)下的他,有點明白自己為何會覺得她看上去有些順眼了,因她與浩瀚實在是很像。不同的是,浩瀚事事都擱在心里不會說出口,總是做了再說,即使遭人誤會也無所謂,她卻不然,她會直接說出口,即使要用拐彎抹角也無妨。

  「妳有眼光!惯^了許久后,他拋給她一記媚眼。

  「我也這么認為。」她一臉得意。

  孔雀在她起身欲走時一手握住她。

  「妳錯過了什么?」

  無邪愕然了一會,在沒辦法回避他眼瞳的狀況下,她只好吐實。

  「人生!

  「只消吩咐幾句,不管妳有何心愿,我相信會有很多人都愿為妳完成心愿!顾幌嘈潘B人生都無法擁有,心善又愛笑的她,應當是能夠得到很多很多的,或許只要她開口要求,她就能達成她想要的,無論她要的是什么。

  然而,她卻問得很無奈。

  「你認為人生是他人能給的嗎?」

  他被她問住了。

  在這個問題前,他是比任何人都還來得要有心得,但那卻是一種必須用血淚來換的心情。

  這世上,萬般不由人,若每個人都可藉由他人來完成自己的人生,可讓他人來實現(xiàn)心愿,那這世上就不會有那么多不由人的事了。

  就像夜色想要的人生,他到現(xiàn)在還不知能怎么給她,又或許,他根本從來就沒弄清楚過夜色想要的是什么。

  這些年來,他一味的給,夜色從來不受,而他不愿給的,卻不得不拱手讓出。

  有時他也會問自己,他究竟夏夜色什么?

  她的容貌?比夜色貌美之人太多了,或者,他愛的是她那無與倫比的武藝?而他所追求的,也只是武藝上的一種癡狂而已,就如同他待馬秋堂一樣?不是這樣的,一定還有別的……一定還有別的……他不可能連愛上她什么都不知道。

  自天宮與夜色一戰(zhàn)后,他一直很想找個可以讓自己認輸?shù)慕杩,可找到后來,他卻不堪的發(fā)現(xiàn),觸目可及的一切都可是嫁罪的借口,也都可是她拒絕接受他的理由。論姿質(zhì)論相貌,風破曉都不過爾爾,或許還及不上他,可這又如何?這并沒有讓他感到安慰點,因他知道,他只是不愿承認在夜色心中風破曉比什么都重要而已。

  他沒有想過,他也有這么狼狽的時候。

  一個人的狼狽,或許還可忍受,但眾人眼里盛著的同情,就像千根針日夜扎在他的心坎上。

  到頭來,他已分不清究竟是情字困住了他,還是他讓情字把自己困在里頭。

  出兵西域時,他真存心想死嗎?他記不太清楚,被腐蝕過的心房就像麻痹了般,而那時的他也什么都不愿想,他只是急著想要找個發(fā)泄的出口,想著也許在筋疲力盡后,他就不會覺得這么辛苦了,而他也不會認為,每一日在睜開眼時,要將空氣吸進肺里,是這么的困難……

  就在那時,馬秋堂給了他一個機會。

  任他沉湎于過去中的無邪,將籃中未施放的小舟交至他的手上,并安慰地拍拍他的肩頭。

  「這些,給你!

  粉紅與淡綠的紙折小舟,靜立在他的掌心里,他看著無邪身后的黃裙愈拖愈遠了,而常出現(xiàn)在她臉上的笑意也離他愈來愈遠,很奇怪的,他有種想要比較的沖動。

  相識多年,夜色從不笑,無邪卻總是以笑待人;夜色愛穿紅色的衣裳,就像是期盼黎明來到的顏色;無邪則總是一身的黃衣黃裙,像座昏黃的燈,躲在黑暗中獨自燃燒。

  像盞燈的她,照亮了什么人了嗎?或許就算她連自己的前路都照不清,他想。她還是一樣會笑得很開心吧?

  他蹲在溪邊拿起掌心中的兩只小舟,輕放在水面上后,看它逐流遠去,一如他當初背對著夜色離去的時候,親自斬斷所有的退路,逼自己心死。

  紅塵夢堪多,一切不過是情海翻細浪,何苦?

  提得起放得下……她說得可真容易。只是那個愛笑的女子可知道,還忘的代價,永遠都所費昂貴,甚至,非得要賠上性命才肯醒悟?

  不過她的確知道,愛情,就像紙摺的小舟。

  一旦將手松開,它就永不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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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官當了七、八年,大風大浪也自認見識得夠多了,他這武將還身兼四域?qū)④姷陌l(fā)言人,在朝中哪個難纏的對手沒過過、哪件棘手的圣差沒辦過?其實昏君和佞臣那一套他應該也很行的,只是浩瀚并非昏君,所以目前他還沒有機會可試試當佞臣的滋味。

  只可惜,好漢不能提當年勇……早知道以往有機會就去練練佞臣那一套了,說不定現(xiàn)下就能派上用場。

  都怪以往他被慣壞了,老以為女人只分兩種,不是那種哄幾句話就可打發(fā),或是痛痛快快互打一場,戰(zhàn)敗稱降就解決一切,反正女人嘛,不就是那回事?可是現(xiàn)在他才知道,這世上還有一種女人,專會用甜蜜蜜的笑臉,叫你去做會被砍人頭的事。

  就像這種事。

  「妳說什么?」面部表情極力保持著優(yōu)雅的孔雀,很努力地將腹內(nèi)愈燒愈旺的怒火壓下。

  無邪說得好簡單,「我想上去外頭逛逛,你陪我去!

  「我可送妳去與陛下聚聚!顾麑⒛樢话。想家是嗎?他就送她回陛下那,他也正好順道脫離她的魔掌,再好不過,她開心,他也開心,皆大歡喜。

  「我才不要去見他,他悶死人了。」她大大地搖首,讓孔雀愈看愈不痛快。

  難道住在墓里的她就不悶嗎?

  「不去找陛下,妳想上哪?逛京城?」他兩腳在她面前站定,等著看她有什么花招可以耍。

  「迷陀域。」她的眼睛頓時變得亮晶晶的。

  提及迷陀域三字,孔雀的表情微微變了。

  「不成!

  「為何?」她納悶地看著他像是想要掩飾什么的樣子。

  「妳是帝國的皇后!顾芸旒凑褡,端出冠冕堂皇的理由。

  無邪非但不把他的警告當一回事,還賞給他一副你想太多的表情。

  「那又如何?」天天都提醒她,她干脆在額上刻上皇后兩字算了。

  「妳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妳不能去那!箍兹负鋈挥蟹N想要將她捉起來,再狠狠搖一搖的沖動。

  什么叫那又如何?

  她到底知不知道那是個什么樣的地域?迷陀域之所以稱作四不管地帶,就因那兒沒有法,無論是人子與神子被逐出的罪人們,全都流遵在此,在那兒,要三教九流有三教九流,要臥虎藏龍有臥虎藏龍,那里還有個帝國前第一武將!

  她呢?她是什么身分?她時常不記得那便罷了,但他這個臣子可無法替她忘掉半分,她這千金之軀要是出了一丁點的小岔子,他要如何向陛下交代?

  「你在命令我?」無邪盯著他認真起來顯得有點恐怖的臉龐。

  「我是在與妳商量!顾嫔线是一派溫文有禮,其實他是只差沒齜牙咧嘴了。

  「我要去!归_始耍任性。

  見她又用那張無辜到極點的小臉要任性,這回孔雀的面色就直接變得鐵青,而一旁的北斗和南斗,則是撇過臉去裝作沒看到。

  「無論你許不許,我都會去迷陀域!够屎竽锬镌俅晤C布懿旨。

  他瞇眼冷問:「妳去那做什么?」

  「北斗、南斗,去準備一下!箤⒖兹敢暈闊o物的她,轉(zhuǎn)身朝另兩人彈指。

  「都給我站住不許動!」他用力一喝,某兩人的腳跟被迫定在原地生根不許動彈。

  再次遭他嗓門嚇著的無邪,一雙大眼真寫滿了慌張,孔雀見了,沒好氣地抹抹臉,走至她的面前壓下脾氣對她說。

  「這事妳最好是同陛下商量過后再說!

  「他會答應的!顾呐牡負嶂直,一點都不擔心這點。

  「妳怎知道?」

  「因我比你還了解他。」這回她干脆做得更絕,「北斗,這事你去問一下你的陛下,若有必要,就連圣旨也順道拿來。」

  「是!

  孔雀并沒有再攔著北斗,他只是以一種納悶的目光直盯著這個已經(jīng)在地底待了大半輩子的女人。

  他想不出,不愿離開這兒的她,為何忽有那個雅興外出一游?且還指名要他作陪?現(xiàn)下的他,急著去辦他自個兒的私事,他哪有閑情陪她去游山玩水?

  「你真忍心不成全我?」黑壓壓的面容一點都不可口美觀,無邪硬著頭皮問向此刻心情似已糟到一個程度的他。

  他狠目微瞇,「當然忍心。」

  迷蒙的水氣霎時漫進了她的眼眶,一旁的南斗見了,隨即慌了手腳,連忙上前低聲安慰她。

  額上青筋直跳的孔雀,實在很想找個替死鬼狠狠揍他一頓以發(fā)泄此刻過多的心火,不知怎地,打他來這地底后,他就覺得自己愈來愈暴戾。

  「叫你別碰她你聽見了沒有?」他一把將無邪扯過。

  「你就可以?」南斗瞪著他還擺在她腰際的大掌。

  「我和你的身分不同!」孔雀干脆扇他一記掌風。

  「不都一樣不是陛下?」躲得快的南斗,蹲在地上繼續(xù)質(zhì)疑他的居心是否也一樣不良。

  「你說完了沒有?」他又是撩大了嗓,火目以對。

  一陣細微的顫抖,自大掌環(huán)抱住的腰際傳來。孔雀不明地低首,瞧見的,是無邪那張面無血色的小臉,他輕輕松開他的手,好聲好氣地向她解釋。

  「妳別怕……我方才不是在兇妳!

  在他的手一放開之后,她就像只逃出獵人手中的鳥兒般,忙不迭地躲到南斗的身后,也不管孔雀的臉色是否變得更加難看。

  「你嚇到娘娘了!鼓隙愤吪暮逯鵁o邪邊責怪地瞪向他。

  他煩躁地一把爬梳過自己的發(fā)。

  「我是為她的安危著想。」她乃一國之后,一旦迷陀域里的人知道她出現(xiàn)在那,就怕會掀起大浪,而一些針對帝國而來的亡命之徒,也難保不會想要利用她來要脅陛下。

  可是無邪仍是一徑地往南斗的身后躲,微顫的身子令孔雀看得……眼睛有些刺痛,小刺痛而已。

  「走開!」他吼向南斗,簡直想把這尊門神劈成兩半當柴燒算了。

  「我不能任你傷害娘娘!乖跓o邪把他抓得更緊時,身為護花使者的南斗義正辭嚴地開口。

  見鬼了,傷害她?

  傷害她?天可明鑒,別說是鞠躬哈腰了,他巴不得把她捧在掌心里,求求她說出離開這兒的大門在哪,他哪有工夫去嚇這個一嚇就會淚眼汪汪的女人?

  「我不要你了。」表情鎮(zhèn)定許多的無邪,自南斗的身后探出頭來向他表示。

  「妳說什么?」腹內(nèi)的火氣一路直直往上竄。

  她趕人似地揮著小手,「你走吧,我不要你留在我身邊了。」

  搞什么?這女人把他當成呼之即至,揮之即去的家犬嗎?

  「娘娘,臣不認為您適合到迷陀域那種地方,請娘娘三思。」怒火已燒到了喉間的孔雀,兩手一拱,極為忍耐壓抑地啟口。

  無邪聽了反而跺著腳,邊推著南斗邊抱怨。

  「你看,他又對我擺個架子!」

  「而且還是將軍的架子!鼓隙吩儋澩贿^地對她點點頭。

  「閉上你的嘴!箽庹ǖ目兹干硇我婚W,在經(jīng)過南斗的身旁時,一掌拍上他唯恐天下不亂的大嘴,再拉過無邪。

  「我要去迷陀域!挂膊还芩遣皇窃诎l(fā)火,她還是很堅持。

  他額上青筋隱隱抽動,末了,他一把放開她。

  「由妳!」

  固執(zhí)的女人!為她設想她還不領情?那好,愛去就去!到時變成一具尸首送回來,陛下也剛好可以換過一個皇后!這種像破浪一樣任性的女人,他管她愛做什么、想做什么?眼下他只想快點離開這個鬼地方而已!她是死是活關他何事?

  一壁疾走的孔雀,在快繞過樓閣的轉(zhuǎn)彎處時,兩眼不經(jīng)意一瞥,就見南斗拉著衣袖,小心翼翼地拭著她臉上的淚珠,而南斗那雙他總是看不順眼的大掌,此刻還大剌剌地扶在她的腰際上,并且緩緩向上挪動中。

  孔雀想也不想地就將五指往墻上一探,力道甚猛的五指抓進石墻里,硬生生地抓下一小塊石塊后,再動作一氣呵成地將它擲向南斗的額際。

  正中眉心!

  當南斗兩眼翻白地直直倒地時,無邪忍不住驚呼,「南斗!」

  蹲下身子的無邪,小手才要覆上南斗的額際探查他的傷勢,另一只屬于孔雀的大掌已經(jīng)撈回她的身子,并起腳再將南斗踢遠一點。

  「我可不是妳說要就要、說不要就甩掉的男人!顾詢芍妇o握著她小巧的下頷,一雙桃花眼狠狠地瞪進水眸中,「我也不是妳看順眼就留著,覺得無趣了就一腳踢走的家臣!

  她眨眨眼,身子忍不住泛過一陣戰(zhàn)栗。

  「那你是什么?」

  他扶正她柔弱似無骨的身子,見她臉色還是有點蒼白,他忍不住以指抹了抹她的面頰,讓它看起來紅潤點。

  「我是孔雀,妳眼中脾氣最壞的那個四域?qū)④姟!?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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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地方不好去,偏想去逛迷陀域?

  想起那道氣死人的圣旨,孔雀就有滿腹的嘮叨和抱怨。

  那日照著無邪的話去請旨的北斗,次日還真的請來一面圣旨交給他,而他心目中那個英明神武的浩瀚陛下,在圣旨里下但不阻止自家妻子隨處亂跑的舉止,還叫他保護她的安危,好讓她玩得開心點。

  于是,在被蒙著眼不能偷看的情況下,他由無邪領著走出了地區(qū),在無邪以鑰匙開了巨門后,一踏出門外取下蒙眼的布巾,孔雀這才明白她所居的地底有多大,在這下頭走了不過三,四天,他們竟已來到迷陀域的邊緣。

  「覺得不情愿就不要來!」走在林間小道上的南斗,朝他晾著白眼,一副歡迎他隨時回去的表情。

  「沒人逼你!贡倍芬舶筒坏盟麆e來分一杯羹。

  孔雀冷冷橫向那兩個居心叵測的男人一眼。他們當然希望他不要來,有他在,就只會壞了他們的事。

  「我是奉旨辦差,你們呢?你們又跟來做什么?」他也不在口頭上吃虧,忍不住跟他們一來一往。

  南斗得意地揚高下巴,「我們與娘娘向來是形影不離的,這是陛下的旨意。」意思就是,要亮圣旨大家也都有啦。

  「對。」北斗也一臉得意洋洋。

  「對你個頭!」孔雀遷怒地一腳將他踹得遠遠的,「還不快點去找輛車給娘娘用!」

  走在前頭四處亂看的無邪,壓根就不知身后的那些男人又在搞些什么小戰(zhàn)爭,現(xiàn)下的她,就如同只剛放出牢籠的快樂小鳥,開心地看著多年未見的天與地、花草與樹木,綻放在她臉上的笑容,遠比孔雀在地底所見的還要更加明朗快樂。

  看著她的笑靨,孔雀也不知這么做究竟是對還是不對。

  她曾說過,她錯過了人生。

  他不知她所指的人生指的是什么,若眼前的這些也是她所錯過的一種,那么,就這般讓她笑著也好,至少,她沒錯過這些。

  「你怎也跟來了?不是說不會來的嗎?」在路邊采了束野花的她,興匆匆地來到他的身邊問。

  他看了看她手中的花,花莖間流著白色的乳液,一看就是有毒,他忙拿走她手中的花扔至一旁,再將她十指上沾有汁液的部分往他的衣裳上擦,確定她的十指與她整個人都安然無恙后,他看向她,卻發(fā)現(xiàn)她的笑容已消失了大半,孔雀見狀,只好彎身另采一束無毒的花兒給她。

  「陛下要我保護妳的安危!乖趯⒒▋航恢了氖稚蠒r,他低聲對她說。

  「你不說我不說,他不就不知道了?」她反而覺得他做人很死板,不懂得變通。

  「那道圣旨呢?」

  「我會當它不存在的。」她聳聳肩,又腳步輕快地往前走。

  「她向來都這么任性?」孔雀忍不住要向另一位經(jīng)驗豐富的前輩請教。

  南斗頓了頓,然后刻意笑得很曖昧,這讓他看得又開始覺得很不痛快。

  「你們倆給我離她遠一點!顾(qū)蚊蟲似地警告。

  「但陛下說——」南斗才要擺出免死金牌,孔雀卻一句回絕了他的好心。

  「她的安危自有我來負責,不勞煩你們!」把她交給他們?那根本就是送羊入虎口!而要吃這只羔羊也簡單得很,只消把嘴張開,再朝她招招手,她就會乖乖的走進去任人啃了。

  「你又同他們生氣了?」無邪緩下腳步,轉(zhuǎn)身以一指推向他打結(jié)的眉心,試著想要推開它們。

  「沒有!箍兹副荛_她清涼的指尖,以避免身旁的南斗也有樣學樣,待會叫她一視同仁,也要她如此對他做。

  「你怎總是和他們不和?」就算不是明眼人,也很難不明白他們之間的敵對意識。

  孔雀實在是很想告訴她,他們之間的不和……就是因為她,因為她啦!這個名副其實的無邪姑娘,她根本就不明白男人的心思,當然她也不知她無時無刻都暴露在狼爪的危險下。

  「孔雀、孔雀!顾姓惺郑疽馑麖澫律。

  他不明所以的照做,接著無邪便將他方才替她采的小花,其中一朵簪至他的耳邊,然后退了一步欣賞自己的杰作。

  一點也不覺得開心的孔雀,只差沒因此而變臉,就在南斗掩住嘴不讓笑意冒出來時,孔雀看見了無邪期待的眼眸,于是那已到了他舌尖的拒意,登時又因她而忍不住收回來。

  林子里響起了馬車的車輪聲,負責弄來一輛馬車的北斗,將車停在他們的身旁,而后北斗便理所當然的鉆進馬車里坐好,孔雀看了,先是按住想上車的無邪,接著面無表情的上車,一腳將已占好位置的北斗給踢出車外,再將無邪給扶上車坐好。

  「主子很少乘車與馬,她坐不慣的!棺谇邦^負責駕車的南斗,揭開簾子向他解釋。

  「輪不到你來操心!箍兹敢话褜④嚭熇。

  「你似乎很喜歡對他們動腳。」這是她觀察很久的心得。

  「客氣,通常我都是直接用刀砍!

  「……」她突然覺得自己真的很善良。

  「殘忍!」騎馬跟在車旁的北斗嘀咕。

  她一手撫著面頰回想,「我記得你是個很有風度且優(yōu)雅的人……」既有的印象和實際的狀況,相差何止八千里?幸虧她的心臟很夠力。

  「事實與傳言總是有差距的!顾S口應著。忙著防狼的他再次將南斗偷偷拉開一隅的車簾給拉緊。

  車下的輪子開始轉(zhuǎn)動了,沒乘過馬車的無邪兩手一個沒捉好,坐不穩(wěn)地在椅上東倒西歪,坐在她對面的孔雀趕緊將她拉過來他的身旁扶住她。

  騎馬跟在外頭的北斗,還刻意在這時拉開窗簾不死心的進諫。

  「我說過了,娘娘她——」

  孔雀一掌將他大臉給推出窗外,再把窗簾也給拉上。他橫過一手環(huán)繞在無邪的腰際,將她整個人拉進懷里坐在他的腿上,并用另一手環(huán)住她的肩頭,以免她再生意外。

  整個背部被他熨貼得熱烘烘的,手腳也都與他的打結(jié)纏繞在一塊,不曾與人如此親昵接觸過的無邪,不禁低首再看清楚些。

  「你在做什么?」

  「保護妳。」

  「用得著這樣嗎?」又不是奶娘在抱乳娃。

  他正色,「非常有必要。」陛下在那張圣旨真說了,這名陛下的親親表妹,性子膽小、禁不得人嚇,又最怕皮肉痛,一身細皮嫩肉的她,每每傷了一處,她就得花常人兩倍的時間才能復原。因此若是能把她捧在手里呵護著,那就盡量把她捧在手里吧,他還希望他的皇后能夠完整無缺的回家。

  因此,這等類似采花的行徑,其實是等同于保護的行徑,他不過是代陛下保管好她,以確保她的安危和不受任何人的染指而已……孔雀是這么告訴自己的。

  狹小的車廂內(nèi),空氣并不怎么流通,甜甜的香味,自她的身上傳來,不會過于甜膩的味道,聞起來有種身心舒暢的感覺。

  孔雀閉上了眼,低首輕嗅,那香味似來自她的發(fā),又好像是來自她的身子。若懷中的女人是古書上所書的軟玉,那么這陣香氣必定就是溫香了。

  不知為何,他的喉際有些渴燥。

  懷里的人兒安安靜靜,他也試著想閉上眼小憩一番,只是在他閉上眼時,空蕩的腦海中,纏綿的仍舊是那陣甜香。

  自那日與她在溪邊放小舟后,這些日子來,他一直都很納悶,為何夜色再也不出現(xiàn)在他的夢里了,相反的,這個總是著黃衣裙的女子,夜夜都在他的夢里對他笑,好像在笑他那過多的憂愁與失意后的情傷,每每一見她笑,夜色的影子就在他的心頭淡了些。

  也許是因為天天都坐在書房里抄經(jīng)書,和日日都得看著她的側(cè)臉的緣故,因此才會日思夜想。他對他人的結(jié)發(fā)妻一點興趣也無,他只是對她感到好奇,因為她的行事作凰他總抓不住準頭,他永遠不知道,下一刻從她嘴里蹦出來的會是什么……

  「孔雀大人,若你累了,我倆很樂意接替——」南斗不耐的聲音又自前方響起。

  他睜開眼,以冷眼掃回去,「幾時輪得到你們開口了?」

  一直靠在他懷中瞧著他表情的無邪,身子顫了顫,而后以指戳戳他的下巴。

  「你怎又成了個壞男人?」

  「這得視情況而定!顾坏皖^,見她在拍胸坎,以為她被嚇著了,于是他順手替她拍一拍,來不及阻止他的無邪漲紅了臉蛋,急著要推開他的手,后知后覺的孔雀這才發(fā)現(xiàn)掌心下正在拍的東西……好柔軟。

  「我不是有意的……」在她的臉都快被煮熟時,他愣愣地瞪著自己的五指。

  「孔雀,這樣我什么都看不到。」她不安地在他身上扭動,「我能不能去前頭與南斗坐在一塊?」

  「不成!顾R上回神,想也不想地就否決她的提議。

  「可是——」

  「要看,在里頭看就成了!顾_窗簾,以眼神趕跑了騎在外頭的北斗后,再抱著她側(cè)過身子,與她一同看向外頭的風光。

  她指指自己,「我一定得坐在你身上?」

  如同春花方被搗成嬌妍的花泥,嫣紅的顏色漸漸在她的臉頰上鋪暈開來,襯上那鮮艷欲滴的唇……他一時看呆了。

  他沒想過人真可以比擬作花,且是如此嬌艷欲滴。

  「孔雀?」她靠得更近。

  「一定得!顾腿换厣瘢昧u頭甩去滿腦的綺思,強迫自己再扮黑臉拉開兩人的距離。

  乖乖坐在他懷里的無邪,美目四處流轉(zhuǎn),發(fā)現(xiàn)他什么地方都看,就是不看她,她吁了口氣。

  他看起來像是坐懷不亂,那她應該也可以不必跟他那么客氣是不是?已有些暈車的她,為減輕不適,在下一刻將螓首靠上他的肩。

  肩上多了個重量,在他的身體里的某部分,似乎也多了個不該出現(xiàn)的重量。一直被她身上似有若無的香氣干擾心神的孔雀,發(fā)現(xiàn)自己,此刻,沒有勇氣將目光自窗外拉回窗內(nèi)的人兒身上。

  「迷陀域很大嗎?」眼睛閉著的她,好奇地問。

  「大。三教九流、各式人等都有,因此妳最好別拋頭露面!谷羰怯腥酥浪莵碜缘蹏幕屎螅遣灰鹨粓鰻帄Z戰(zhàn)才怪,而陛下則定會為救后而派出大軍來剿平迷陀域。

  「為何?」

  「我不想多生事端!箲{她生得很禍水……他默默在心底回答。將她留在他身邊,就夠麻煩了,要是她不在他身邊,那肯定更麻煩。

  「我不會惹是生非的!顾銡獾卮蛄撕乔。

  「妳不需做任何事麻煩就會自動找上門了!挂娝焖耍兹咐瓉硪慌詳[放的小毯,小心地蓋住她的肩頭。

  在她快睡著前,孔雀打算先把此行的目的弄清楚。

  「娘娘,咱們究竟要去哪?」

  淺淺的笑意出現(xiàn)在她的臉上,她拉住他胸前的衣襟,白凈的小臉更是往他的懷里鉆。

  「秘密。」

  沒過多久,她就睡著了,香甜的睡臉,令孔雀忘了要問她的是什么,他拿下她替他插在耳際的小野花,失神地瞧了許久,才將目光移至她那張信任他的容顏上。最終,他還是不忍心吵醒她去追問她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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