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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新嫁 第四章

  清晨的冷空氣,絲絲地鉆進(jìn)床帳中,樂平直覺想要往身邊的熱源靠,結(jié)果偎了個空,身邊的床位是空的。她張開惺忪的睡眼往身邊一瞄,果真沒人,她頓了一下,往被中一縮,繼續(xù)合眼睡去。

  “樂平……樂平……”孔圣昕拉開床帳輕喚。

  好吵!樂平往棉被的里邊縮去,直到整個人都被蓋住,才安心的繼續(xù)睡。

  孔圣昕見她孩子氣的動作,不覺好笑了起來,但是怕她悶壞了,連忙掀起被棉一角,好讓她可以呼吸。

  結(jié)果冷風(fēng)隨著孔圣昕的動作灌進(jìn)棉被,樂平冷得打哆嗦,用力扯回被掀開的一角,不高興的大叫:“你到底想做什么?”

  “其實(shí)叫醒你,只是想問你中午要不要幫我送飯?”

  樂平聞言從棉被中伸出頭來,問道:“送飯?送什么飯?”

  孔圣昕說出他的計劃:“我在離這里不遠(yuǎn)的孔廟教書,最近有點(diǎn)事忙,不方便回來吃午飯,想說你已經(jīng)學(xué)會煮飯了,所以想請你幫我送個飯,順便去看看我教書的地方,你覺得怎樣?”

  稍早他去端早飯時遇到二嬸,二嬸把昨天跟樂平打賭的事說了。他知道樂平因?yàn)轵湴,不會賭輸而不認(rèn)帳,所以她一定會乖乖地學(xué)習(xí)持家之道。又知道昨天的菜那么難吃,并不是樂平真正的手藝,心下松了好大一口氣,要他一輩子吃那么恐怖的菜,他還真吃不消。

  總之,樂平的第一課算是完成了。所以他馬上為她安排了下一個課程——認(rèn)識曲阜。

  樂平趴在棉被上想了一下,才說:“可以是可以,不過我不認(rèn)識路。”反正她在孔家間著也閑著,出去逛逛也好。

  “我畫一張路觀圖給你!笨资リ空f完馬上著手畫圖。當(dāng)他畫好圖回頭一看,樂平已經(jīng)昏昏欲睡了,他將圖用紙鎮(zhèn)壓著,走到床邊叮嚀:“圖我放在桌上,我出門了!

  “嗯!睒菲胶磺宓膽(yīng)著,神智已經(jīng)不甚清晰,連孔圣昕關(guān)上房門的聲音都沒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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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氣很好,非常好,簡直是好過了頭!

  樂平邊擦著汗邊低喃著,不知道是什么時辰了,她抬手擋著明亮的光,瞇著眼看見太陽正當(dāng)空照耀,反正應(yīng)該是快到吃午飯的時間了吧!她都快被曬得發(fā)昏了,她倚在墻邊擦著汗,抬頭看著門上的大匾,她終于來到了孔廟。

  其實(shí)孔廟離孔家不算遠(yuǎn),只是樂平對曲阜不熟,而她又不知道要問路,所以走錯了幾次才找到孔廟。對樂平來說,她一輩子沒走過這么多路,還頂著大太陽呢!有好幾次她很想干脆回家算了,可是一想到孔圣昕正餓著肚子等著她,她就無法狠下心回頭。

  她休息了一下,才拿起腳邊裝飯的籃子,沿著墻慢慢地走著。路觀圖上孔圣昕特別交代,孔廟平時大門是不開的,得從小門進(jìn)出。

  當(dāng)樂平好不容易來到明倫堂時,她瞪著空無一人的教室,呆了一下,人呢?不是在這里上課嗎?她抬頭看著門上的匾額,的確是明倫堂啊!她沒走錯啊!可是人呢?

  可惡!她有被耍的感覺,樂平力竭的坐在門邊,心中怒氣漸漸上揚(yáng),可是她已經(jīng)沒力氣做什么了,只好呆坐在原地。

  忽然一陣涼風(fēng)徐徐吹了過來,讓正感燥熱的樂平覺得舒服許多,她閉上眼享受著風(fēng)的吹拂。這里很寧靜,是讀書的好地方,樂平如是想著。清幽的環(huán)境,讓她心情漸趨平和,也讓她聽見明倫堂后面隱約傳來的說話聲。

  她又休息了一下,才起身循著聲音走著,當(dāng)她轉(zhuǎn)過墻角,看見眼前有一大片廣場,場邊三三兩兩的坐著人,而廣場中則站著一排人,每個人都左手持弓,右手持箭,聚精會神的瞄準(zhǔn)前方的標(biāo)靶。忽然一聲清朗而熟悉的男音響起,只說了一字:“射!”

  只聽見咚咚咚……所有人的箭都離了弦,釘在標(biāo)靶上。有的釘在靶上的邊緣,有的釘在紅心上,有的靶上沒有箭,有的靶上釘了兩三支。坐在場邊的人見狀,有的大笑,有的歡呼。

  樂平的視線越過眾人,定在那名清朗男音的身上。那男子一身青布儒衣,長發(fā)整齊的束起,他站在場上,衣著并不特別突出,但是他昂揚(yáng)挺立的姿態(tài),在人群之中硬是與眾不同,不用費(fèi)力搜尋,她一眼就看到了他,他正是孔圣昕。

  只見他手一揮,場上的人放下了弓,退離場上,各自在場邊找了地方坐下。而原本坐在場邊的人,有些起身走進(jìn)場上,另有一些人上前將靶上的箭撤去。方才的情形重復(fù)了一次又一次,場上的人換了一批又一批。不知道在換了幾批之后,沒有人再上場。眾人聚集了起來,圍在孔圣昕身邊,只見他拿起弓箭比畫,似在解說什么,最后他將右手的箭緩緩地架上左手的弓,使力將弦漸漸拉滿,擺出預(yù)備射箭的姿勢之后,他的身形便靜止不動,似乎還在解說。

  樂平專注的看著孔圣昕那挺立的姿態(tài),到今天她才知道,儒袍也可以穿出英氣。眼前的孔圣昕不像文質(zhì)彬彬的書生,而像是英氣勃勃的俠士。

  只見他眼一凝,手一松,箭飛射而出,正中紅心。沒有歡聲雷動,也沒有人出聲,眾人的視線仍是集中在孔圣昕身上,只見他又抽出一支箭,動作比先前較快,射出箭向靶、七飛馳,落在第一支箭的右上角。他又抽出一支箭,動作更快的射出,落在第二支箭的右上角,他不停的抽箭、射箭,當(dāng)箭筒中的箭射完,他才收弓,而標(biāo)靶上的箭排成一個“ㄨ”型。

  此時屏氣凝神的眾人才“哇”了一聲,隨即孔圣昕手一揮,眾人又馬上靜了下來,不知道他又說了什么,眾人一哄而散,有的走上場拿起弓繼續(xù)練箭,有得往明倫堂走去,有的人拿出饅頭吃了起來。

  看來是下課了,樂平想,正考慮著要不要現(xiàn)在把飯給孔圣昕,便見孔圣昕向她走過來。

  “你來了!笨资リ恳娝景尊哪槺粫竦梅杭t,額邊的頭發(fā)微濕,眉頭微皺的說:“怎么不撐傘?看你曬得!彼氖种富^她的耳邊,將她散落的發(fā)絲攏好。

  樂平原本仰看著他的頭低了下來,身子一動也不敢動,當(dāng)他的手指輕觸她的耳朵時,她戰(zhàn)栗了一下,心里怦怦地直跳,臉更紅了。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突然對他的碰觸敏感了起來,以前明明不會的。

  “怎么了?不舒服嗎?怎么臉更紅了?”孔圣昕疑惑的問,伸手抬起她低垂的頭,目光在她臉上搜尋著。

  “沒……沒什么!睒菲讲桓抑币曀泵荛_他的手,低下頭說:“我們吃飯吧!”

  “咱們進(jìn)屋里吃!笨资リ拷舆^樂平手上的籃子,扶著她往明倫堂走去。

  當(dāng)他們離去之后,場上的人開始聚集起來,你一句我一言的討論起來。

  “看到?jīng)]?那就是師母耶!”弟子甲說。

  “果然很美!钡茏右尹c(diǎn)了點(diǎn)頭認(rèn)同的說。

  弟子丙問場上的孔圣昀說:“圣昀,她的個性怎么樣?你們跟她相處了幾天,應(yīng)該多少知道一點(diǎn)吧!”

  “對。Π!”眾人點(diǎn)點(diǎn)頭道,目光集在孔圣昀身上。

  孔圣昀恍若未聞的繼續(xù)射箭。在一旁觀察的仲文見狀,知道孔圣昀比較沉穩(wěn),不好套話,他把目標(biāo)轉(zhuǎn)到孔圣昭身上。“圣昭,你對師母有什么看法?”

  孔圣昭射出手中的箭之后,看了他一眼,才語帶不屑的說:“膚淺的女人。”

  仲文聞言挑了挑眉,點(diǎn)了點(diǎn)頭,不置可否。

  他靜靜地離開眾人,往明倫堂走去,打算利用時間溫習(xí)功課,他來到門邊欲往里走,才往里一跨便頓住了,今天的明倫堂靜得不太尋常,他向里邊一看,偌大的明倫堂只有孔圣昕跟樂平在里面。通常明倫堂里都會有幾個比較用功的學(xué)生,會趁著休息時間讀書,現(xiàn)在卻都不在,想必是看見老師眼師母在一起,不好意思的離開了。頓時,他縮回右腳,也識趣的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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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倫堂里的一男一女,對于外面的情形毫無所覺,只是對坐靜靜地吃著飯,偶爾會有一兩句不著邊際的交談。大部分時間男子低頭沉默的吃著飯,女子則時常停下筷子望著男子。

  樂平一邊偷瞄著孔圣昕,一邊心不在焉的吃著飯。從眉開始往下,看他的眼、鼻、唇……

  她發(fā)現(xiàn)他有一雙濃眉,眉形如劍,平時溫和的臥在眼睛之上,當(dāng)他挑屆時,會展現(xiàn)戲謔的表情。他的眼睛,平時精光內(nèi)斂,展現(xiàn)出來的是溫和的書生氣;當(dāng)他神一凝,眼中銳光一掃,展現(xiàn)出來的則是凌厲的俠氣。鼻挺而直,唇很薄,平時總是彎著一抹微微的笑意,讓人感到溫和而親切,但當(dāng)他唇一抿,則會教人感到深沉和壓迫。

  他到底是個什么樣的男人?溫和而又銳利,正派又有些邪氣。

  她忽然看見有一滴汗水沿著他的鬢邊滑落,他無所覺的吃著飯,眼神似在沉思。她想了一下,掏出手帕幫他擦去。感覺他驚了一下,回過神看著她的手,又朝她輕輕一笑,她不由自主的回他一笑,心坪坪地急速跳動著。樂平恍然了解一個事實(shí)——她喜歡上他了。

  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她不知道。自從嫁給他之后,她的整個心緒就一直在他身上打轉(zhuǎn),也許在初見面時就喜歡上了吧!可是,她應(yīng)該是討厭他的不是嗎?他總是不把她這個公主放在眼里,要她做那個,要她學(xué)這個,為什么她卻喜歡上他了?

  “你想不想看我上課?”孔圣昕放下碗筷,笑問道。

  一看見孔圣昕的笑容,樂平馬上將疑問拋到腦后,管它為什么,反正喜歡就是喜歡了。

  “我可以看嗎?”語氣中有掩不住的興奮?催^他上射箭課之后,她很好奇他還會教什么。她以為私塾只是個讀書的地方,沒想到還教射箭。

  “可以的,只要別打擾到上課就行了!笨资リ克妓髁艘幌,又說:“如果你留下來,那下午我們可以一起回家,我再順便帶你到處逛逛。”

  “我要留下來!睒菲介_心的笑了。想到一整個下午都可以看到他,還可以和他一起回家,她高興得想翩翩起舞!安贿^在這之前,你要先把飯吃完。”孔圣昕手指著樂平的碗說。

  樂平低頭看看自己的碗,發(fā)現(xiàn)她的飯才扒了幾口,又看看孔圣昕的碗,他的飯已經(jīng)吃完了,想到剛才自己一直在偷看他,看得忘了要吃飯,她心虛的紅了臉,急忙拿起碗來猛吃。

  孔圣昕見她吃得那么急,笑說:“吃慢點(diǎn),又沒人跟你搶,小心噎著了!

  他才一說完,樂平連忙放下碗猛拍胸口,嘴里不停的咳,果真被嗆到了。

  孔圣昕急忙倒了杯水,扶著她喝下,見她仍是一直咳,他一臉的無奈,手則輕輕地拍著她的背,幫她順氣。

  好不容易咳完了,樂平?jīng)]好氣的說:“你真是烏鴉嘴!”

  孔圣昕聽了,只是微微一笑,拿起她的手帕擦著她嘴角。

  樂平見他一點(diǎn)也不生氣,隨即想到會嗆著是自己心虛所致,跟他一點(diǎn)關(guān)系也沒有,自己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靜靜地任他擦著嘴角。等他擦完之后,她對他說了聲:“謝謝!

  他笑著回她一句:“不客氣。你慢慢吃,我吃飽了。”之后他坐到另一張桌前,拿出一疊紙,提筆開始在上面寫了起來。

  樂平拿起碗來繼續(xù)吃飯,一邊吃一邊有一搭沒一搭的和他聊著。

  看見他拿的是朱筆,她問:“你在批改什么嗎?”

  “是學(xué)生們做的文章!彼植煌9P的寫著,簡單回答道。

  樂平又問:“你的箭法,好像已經(jīng)到了隨心所欲的地步了喔!”腦中回想著他的英姿。

  他頭抬也不抬的淡淡回道:“只要下苦功練就行了!

  樂平心道:那可不一定。

  她接著問:“這里禮、樂、射、御、書、術(shù)都有教嗎?”

  “嗯。”

  樂平吞下一口菜,才又問:“通常私塾里不是只教書上的學(xué)問嗎?畢竟那對仕途比較有用不是嗎?”

  “來這里的人并不全為了做官!彼D了一下,又繼續(xù)說:“而且若要進(jìn)仕途的話,還是武文兼?zhèn)浔容^好。”

  樂平喝了口茶,問:“為什么?文官只要能文,武官只要能武,不就行了!

  他停下筆說:“文官若只會文,就變成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軟弱書生。武官若只會武,就變成四肢發(fā)達(dá)、頭腦不靈光的莽夫!闭f完手又快速的移動。

  樂平反駁道:“可是每個人的天賦不同,要每個人都文武兼?zhèn),不是太?qiáng)人所難!

  孔圣昕寫完最后一句評語之后,才答:“并不是要所有的人都文武全才,每個人的確都有他的特長,但是對于他特長之外的事務(wù),也要有最基本的了解,這樣文人可以了解武夫的優(yōu)缺點(diǎn),武人也可以了解文士的優(yōu)缺點(diǎn),進(jìn)而他們都可以分析自己的優(yōu)缺點(diǎn),這樣文武的合作才可以達(dá)到最高的效率。”

  樂平佩服的贊嘆道:“父皇應(yīng)該請你去當(dāng)丞相的,我看那個柳子政的能力還在你之下!

  孔圣昕搖了搖頭道:“不然。一國之相,能力并不是全部的要件。柳大人做丞相很適合!彼ь^看了樂平一眼,接著說:“而且,我從沒想過要當(dāng)官!

  樂平放下碗筷,走到他對面坐下,不贊同的說:“做官有什么不好,再說你不就做了至圣先師奉祀官!

  他又批完一篇文章之后,放下朱筆,抬頭看著樂平說:“那是世襲,不得已而為之。”

  樂平瞪著他說:“你難道沒有憂國憂民的胸懷?”

  孔圣昕淡然的說:“為國為民有很多種方法,不一定要當(dāng)官。”

  樂平無法反駁,只是不悅的瞪著孔圣昕。

  孔圣昕看了一下窗外,日影向西移了一些,應(yīng)該上課了。

  他理整好桌上的文章,抬頭看樂平不甚高興,他挑了挑眉說:“你為什么那么在意我做官與不做官?你認(rèn)為官員高人一等嗎?你看不起普通的平民百姓嗎?”

  樂平理所當(dāng)然的說:“難道不是嗎?官員本來和那些庸庸碌碌的百姓不同!

  孔圣昕一聽,神色一變,冷冷地說:“那你剛才又何必說那些憂國憂民的話。”

  “我……”樂平辯解的話噎在喉頭,吐不出來。說不出話來是因?yàn)楸凰麘厝说臍鈩萱?zhèn)住,因?yàn)樗裏o法辯解,因?yàn)椤孟皴e了。

  忽然學(xué)生的聲音介入,打斷了兩人僵持的氣氛。“老師,已經(jīng)未時了,要開始上課了嗎?”

  孔圣昕眼中的精光瞬間收斂,語氣平和的說:“叫同學(xué)進(jìn)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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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碩鼠碩鼠,無食我黍。三歲貫女,莫我肯顧。逝將去女,適彼樂土。樂土樂土,受得我所……”

  明倫堂內(nèi)只聞瑯瑯的讀書聲,孔圣昕在同學(xué)的坐位間游走,樂平則端坐在孔圣昕的位子上。同學(xué)們念完時,孔圣昕剛好走到仲文的旁邊,就點(diǎn)了他的名:“仲文,你將這篇的詩序念一遍!

  “是。”仲文站起來朗聲念道:“碩鼠,刺重斂也。國人刺其君重斂,蠶食于民,不修其政,貪而畏人,若大鼠也!彼钔觌S即坐下。

  孔圣昕等他念之后開始解說:“這里的‘貫’與‘慣’通,‘女’與‘汝’通。通篇的主旨就是在說君王不顧人民的勞苦,強(qiáng)征重稅,人民不堪其苦,欲遷往他方樂土……”

  樂平的視線一直跟著孔圣昕的身影移動,對于他講課的內(nèi)容則是聽而不聞。這節(jié)上的是《詩經(jīng)》,知道他是故意選〈碩鼠〉這篇來諷刺她,因?yàn)樗牡褪悄莻“君”,只顧自己享樂而不知民間疾苦,因?yàn)檫@幾年風(fēng)調(diào)雨順,年年都是豐年,所以國家即使加重稅收,人民還是可以過活。以前她會以為是理所當(dāng)然的事,但是現(xiàn)在她明白,這是父皇的幸運(yùn),才能坐擁這太平世。不過樂平并不太在意,因?yàn)樗F(xiàn)正專注的看著孔圣昕。

  她發(fā)現(xiàn)他真的是百看不厭,無論是文的他,武的他,她都喜歡。在學(xué)生面前他溫和而自有威嚴(yán),在父親面前他恭敬有禮,在她面前時而溫柔,時而危險,她喜歡看著他。

  忽然學(xué)生的驚呼聲打斷了她沉迷的目光,她莫名其妙的四處張望,發(fā)現(xiàn)所有的人都開始拼命翻書,孔圣昕則走了回來。等孔圣昕在她身邊坐下后,她才輕聲問道:“怎么回事?他們?yōu)槭裁唇心敲创舐??br />
  孔圣昕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才說:“你剛才沒聽見嗎?我出了個作業(yè)給他們做,做完了才可以回家!

  剛才孔圣昕在上課時發(fā)現(xiàn),大半的人都心不在焉的,心思根本都不在課堂上。他觀察了一下,才知道原來他們都正好奇的看著樂平,甚至有人就這樣望著她發(fā)呆。他一直知道樂平很美,可是沒想到她美到可以把人的神魂都勾走了,早知道就不讓她留下來了,這樣他根本無法上課。

  樂平好奇是什么作業(yè)會讓一半以上的人大慘叫,所以問道:“是什么作業(yè)?大家怎么拼命在翻書?”

  “只是要他們找出幾篇喜歡的篇章解釋一下,然后寫下心得感想,最后用《詩經(jīng)》里的句子作總結(jié)!

  樂平點(diǎn)點(diǎn)頭,表示原來如此。要找出喜歡的篇章作解釋跟寫心得不難,難的是要用《詩經(jīng)》里的句子作總結(jié),難怪他們要拼命翻書了。

  見孔圣昕拿出中午沒改完的文章繼續(xù)批改,沒和她聊天的打算,知道他是不想打擾學(xué)生做作業(yè),可是在這么近的距離她不敢再看著他發(fā)呆,要是被他發(fā)現(xiàn),那她的面子要往哪擺。她只好無聊的隨手拿起一旁的《詩經(jīng)》翻了起來,剛好翻到<擊鼓篇>: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

  看著看著不覺呆住了!对娊(jīng)》她已經(jīng)看得很熟了,也不是第一次看到這一篇,只是不知為什么,這十六個字會讓她覺得胸口悶悶的,好像有什么東西要從心里涌出來,那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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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過了多久,仲文拿著作業(yè)交給孔圣昕,下面響起一陣欣羨的贊嘆聲,他是第一個交出作業(yè)的人。

  樂平好奇的湊到孔圣昕的旁邊,想看看他寫了什么,這不看還好,看完以后,她羞得滿臉通紅,孔圣昕看了則笑了起來,對仲文說:“多謝你的賀詞!

  仲文也笑了起來,躬身回答:“承老師不棄!

  這下全部的人都好奇仲文到底寫了什么,弟子丁舉手要求道:“老師,您出的題目太難了,可不可以讓我們觀摩一下仲文寫的作業(yè),好讓我們學(xué)習(xí)學(xué)習(xí)!

  眾人異口且聲的說:“對!對啊!老師,讓我們學(xué)習(xí)學(xué)習(xí)。”

  樂平立刻紅著臉大叫:“不可以!”

  這下眾人更好奇了,弟子戊對仲文說:“仲文,你就念來聽聽嘛!”眾人馬上跟著附和。

  仲文壞壞地說:“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樂平急得拉孔圣昕的衣袖,要他阻止。孔圣昕見樂平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一般,不得已只好笑說:“大家別玩了,快寫作業(yè),要是寫不出來的人,今晚可要是在這里打地鋪了!

  眾人掃興又無力的應(yīng)了一聲:“知道。”

  孔圣昕繼續(xù)說:“至于仲文的作業(yè),老師就收下了。”

  “我才不要收呢!”樂平抗議的說,她搶過仲文的文章說:“你不批,我來批!”她想了一下,拿過孔圣昕的朱筆,快速的在上面寫了一行字,然后丟還給仲文。

  仲文想知道師母究竟批了什么字,笑著接過一看,看完忍不住哈哈笑了起來。坐在仲文旁邊的弟子己,側(cè)身偷瞄了一眼,原來仲文的作業(yè)內(nèi)容是這樣子的:

  碩人其頎,衣錦制襲衣。齊侯之子,衛(wèi)侯之妻,東宮之妹,邢侯之姨,譚公維私。

  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lǐng)如猶蠐,齒如瓠犀,蜂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這是〈碩人〉的一、二章。第一章是在說明“碩人”的地位很高,暗喻樂平身份尊貴,是一國的公主。第二章是在贊美“碩人”的形貌,也暗喻樂平的美貌。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

  這首〈桃夭〉是賀女出嫁的詩。女子嫁入曰“歸”,在此暗賀樂平嫁到孔家是“宜其室家”。

  螽斯羽,詵詵兮。宜爾子孫振振兮。

  最后以〈螽斯〉的第一章作結(jié)。這是祝福人家多子多孫的詩,即是?资リ亢蜆菲皆缟F子。

  弟子己看了點(diǎn)頭道:“原來如此。難怪師母會羞得這般,你連老師的玩笑都敢開,真有膽量?墒沁@句批語是什么意思?文如高山滾鼓之聲?什么批語?”

  仲文笑說:“你知道鼓打起來的聲音是怎樣的嗎?”

  弟子己說:“知道!撲通,撲通的嘛!”

  仲文點(diǎn)點(diǎn)了頭,又說:“那假如從高山上丟一面鼓下來,那面鼓從山上一路滾到山腳下,中途一定會撞到石頭,你想那是什么樣的聲音?”

  弟子已又說:“不就撲通,撲通,撲通,撲通……不通,不通,不通……”他恍然大悟:“。≡瓉砣绱!師母是在說你這篇文章不通,不通到了極點(diǎn)。”真虧她想得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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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家的路上,樂平一直想要把今天的感覺跟孔圣昕說,只是不知道要怎么開口,再看他那么熱誠的介紹他的家鄉(xiāng),她更不想打斷他,到最后她只好靜靜地聽他解說當(dāng)?shù)氐娘L(fēng)土人情。

  他們兩個走在路上,是十分引人注目的,男的俊秀儒雅,風(fēng)度翮翩;女的明艷照人,氣質(zhì)高雅。男的是大家都熟悉的孔圣昕,早已是平時茶余飯后的話題,比較不新鮮了;女的則是剛?cè)腴T的孔家媳婦,是個從外地來的生面孔,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好奇的私語聲開始漸漸蔓延開來。

  路上不停有人跟孔圣昕打招呼,而孔圣昕也一律回以微笑的問候。

  樂平有些驚嘆的說:“你怎么記得了那么多人的名字和事情?”

  孔圣昕跟一個端著盆子的婦人打過招呼后,嘴邊帶著笑的回答:“我在這里生活了快三十年了!

  樂平還要再說什么,一群正在路上游戲的小孩打斷了她的話,他們一看見孔圣昕,馬上興奮的跑過來,齊聲喊道:“孔老師!”

  孔圣昕用微笑回應(yīng)著他們的熱情。

  當(dāng)中一個看似帶頭的男孩大聲的說:“孔老師,過年我就十歲了,爹答應(yīng)我,等再大一點(diǎn),就讓我到學(xué)里跟老師上課。 

  孔圣昕低下身與他平視,笑說:“小義,有向?qū)W的心是很好,但是在這之前你要先幫你爹把田耕好才行喔!”

  小義用力的點(diǎn)頭道:“我會的,現(xiàn)在我都會幫忙爹撿麥桿!

  孔圣昕鼓勵的輕撫男孩的頭,笑說:“那很好!彼D(zhuǎn)頭看見另外一個較瘦弱的男孩,想起了一件事,便問那男孩說:“木兒,你爹的咳嗽好一點(diǎn)了嗎?”

  木兒輕聲說:“好一點(diǎn)了,可是還是不能出去做生意,娘……很擔(dān)心!毙⌒∏宄旱难劬χ校峭挲g小孩所沒有的憂郁。

  孔圣昕溫柔的牽起木兒的手說:“等一下你回去叫你娘到孔家來一趟,就說我有事要請她幫忙,記得住嗎?”

  木兒點(diǎn)了點(diǎn)頭說:“記得,要娘到孔老師家,孔老師有事請娘幫忙!

  孔圣昕微笑的合上木兒的手,木兒感覺手上多了東西,想要打開看看?资リ套柚顾膭幼鳎罩緝旱氖中÷暤恼f:“馬上回家去,你娘若問起手里的東西,就說是路上撿到的,要你娘買些好吃的東西給你爹吃,知道嗎?”

  木兒輕輕地點(diǎn)頭表示知道。不用打開手掌他也知道里面是銀子,這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了。

  自從爹生病,不能出去做生意以后,就開始了。

  木兒家里還有兩個弟妹,家里的生計是靠王大出去做點(diǎn)小生意,再加上李氏幫人縫補(bǔ)衣服,才能維持基本生活。王大這一病,全家人生活都成問題,根本負(fù)擔(dān)不起額外的醫(yī)藥費(fèi),王大的病也就拖著了,王家的生活也就愈來愈艱苦了。

  孔圣昕知道這件事以后,馬上趕去幫王大治病,原本還要留下銀子,可是被李氏拒絕了,所以孔圣昕只好把錢偷偷塞給木兒。第一次李氏還帶著木兒到孔家還錢,可是孔圣晏堅持他跟本沒拿錢給木兒,李氏沒辦法只好拿著錢回家了。之后孔圣昕便不定時的偷塞銀子給木兒。

  孔圣昕跟木兒說完話后,便又牽起樂平的手,繼續(xù)往前走。

  孩子們在知道孔老師身邊的美麗女子是師母以后,都想要跟她說話,不停的問問題,樂平不知道該怎么跟孩子們相處,只是對著他們笑,讓孔圣昕幫她回答,小孩群就這樣嬉嬉鬧鬧的跟了一大段路才散去。

  等孩子都走了之后,樂平才說:“你拿什么東西給那個叫木兒的?”她一直在旁邊看著,孔圣昕那微小的動作騙得了孩子,瞞不過她。

  “沒什么!笨资リ啃χD(zhuǎn)移話題:“現(xiàn)在你覺得曲阜如何,”

  “不知道!彼龔男∩趯m中,沒出過幾次宮門,即使出了宮門,也是由宮女和太監(jiān)們前呼后擁的,跟本看不到宮外的生活是怎樣的。而她才剛來曲阜不久,也沒到過其它地方,要問她覺得如何,她也說不上來,不過隱隱覺得宮外的生活比起宮里有趣了點(diǎn)。

  孔圣昕聽了點(diǎn)點(diǎn)頭,她沒有一口否定,表示她正在評詁,也表示她正在關(guān)心自己生活的環(huán)境,表示她正在適應(yīng)新的生活。

  兩人一路走走停停,走回到孔家時,太陽已經(jīng)落下,天空只留一點(diǎn)殘光照著。

  走到房門口時,樂平主動的說:“二嬸現(xiàn)在應(yīng)該在廚房做晚飯,我去幫忙,你先休息一下。”

  孔圣昕聞言怔著停下腳步,隨即笑開了說:“你去吧!我去找爹,咱們今天全家一起吃飯吧!”

  “嗯!睒菲綉(yīng)了一聲便往廚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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