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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到心坎里 第五章

  半夜三點,蘭接到阿玲的電話,她的媽媽去了日本以后,第一次打電話來。

  她哭得很傷心,傷心得說不出話來,好幾分鐘后,才告訴蘭:

  「他死了。」

  蘭沒有意會過來,以為是日本伯伯過世了,第一個想法是:那媽媽要怎么辦?

  於是她開口說:「伯伯年紀(jì)大了,死了也沒有辦法,我還有錢,不如你回臺灣來跟我一起住。」

  沒想到日本伯伯的死,能夠令媽媽這么哀痛,像失去了一切,難道媽媽真的愛上日本伯伯了?

  誰知道阿玲又哭,哽咽地說:「不是日本的伯伯,是阿榮,是阿榮死了!」

  蘭聽見媽媽的話,呆了好半晌。阿榮死了?

  最后一次看見阿榮,是他一腳踹開苦苦哀求的媽媽,面無表情地說她們就去死了吧。

  那時的他,依然有張漂亮的臉,依然沒有半點溫度,依然伴隨著媽媽和奶奶熱熱的淚水跟絕望,這樣的男人,死了?

  「是肝硬化,他吐了好多好多血,死的時候,沒有一個人在身邊。」

  媽媽為什么還能夠這么哀傷?這一個她一輩子沒有叫過他一聲爸爸的男人、她既不恨也不愛的人,即使他吐光了全身的血,死得再凄慘,她都沒有辦法感到一絲絲的悲傷,連一滴眼淚也擠不出來。

  可是為什么媽媽知道他死了?

  蘭立刻就知道,這些年來,媽媽還有在跟他聯(lián)絡(luò),對於這樣一個絕情絕義的男人,阿玲始終將他看得比世上任何一個人還重。

  她知道他身體不好,一定還有寄錢給他;對於她親生的女兒,卻是在報他死訊的時候才第一次打電話。

  蘭不知道該說什么,突然想到對藍(lán)易星使的性子,原來由自己可以受到全世界的委屈跟欺侮,就是不能忍受他的一點點輕慢,反倒自己成了加害他的人,他還能繼續(xù)跟她做朋友、關(guān)心討好她,這一定是他前世就欠了她的吧?

  阿玲在話筒另一端斷斷續(xù)續(xù)地哭,說她人已經(jīng)在臺灣,阿榮在她的身邊,要蘭趕到臺北去,在她阿爸火化之前見最后一面。

  放下電話,蘭只覺得又冷又熱。奶奶是在見到她以后,握著她的手過世的,她是痛到像心肝都被挖了出來,跟姑姑一起哭成一團(tuán),悲不自抑。

  可是她的爸爸死了,她竟說不出有什么感覺?

  媽媽要她立刻趕到臺北,這樣深的夜,她怎么去?

  下意識地拿起話筒,撥了一個既熟悉又陌生的號碼,聽見一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女人聲音,是雅如!

  「誰。俊

  她沉默地發(fā)不出聲音,他的電話,是雅如接的。

  這表示什么?

  「是誰?」雅如又問。怎么他也會接到這種無聲的電話?還是在這樣的三更半夜?真無聊。

  雅如正想將電話掛上,蘭開口了:

  「叔叔在嗎?」

  「叔叔?你打錯電話了吧?」

  「我是蘭,叔叔他認(rèn)識我!

  「蘭?」雅如愣了一下,睡在一旁的藍(lán)易星醒過來,看見雅如手上拿著自己的手機(jī),心里閃過十分不好的念頭,但是他很鎮(zhèn)定地問雅如是什么人打的。

  「她說是蘭。」

  藍(lán)易星將電話接過來。

  「蘭?這么晚你打電話給我干什么?」

  話筒靜謐了一會兒,傳來蘭有點生硬的聲音。

  「對不起,打擾叔叔了。」

  「你在說什么?你發(fā)生什么事了?」藍(lán)易星覺得不太對,蘭在這樣的深夜打電話給他,絕對不是為了開玩笑,這電話號碼給她好幾年,她從來沒有打過,而且,她不叫他叔叔已經(jīng)很久了。

  「我想要去臺北,你可不可以載我去?」

  藍(lán)易星沒有想到,蘭提出這樣的要求。

  「現(xiàn)在嗎?你確定?」

  「如果你不行就算了!

  嘟嘟的聲音由話筒傳過來,他才知道她掛了電話。

  「蘭?阿榮的女兒?她怎么在這個時候打電話來?」雅如一向不過問他的事,可是這疑問她還沒經(jīng)過思考就脫口而出。

  藍(lán)易星下了床,機(jī)械式地開始穿起衣服。

  「她要我?guī)ヅ_北!顾{(lán)易星顯然也沒經(jīng)過思考,就回答了她的問題。

  「現(xiàn)在?有沒有搞錯。俊寡湃珞@訝,更驚訝的是,他顯然打算要答應(yīng)她。

  他俯身親了雅如一下:「你繼續(xù)睡,我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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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藍(lán)易星開著車,趕到蘭住的地方時,看見蘭穿著白襯衫跟牛仔褲站在夜色里,夜里的風(fēng)吹得襯衫長袖鼓了起來,纖細(xì)的蘭就像要被鼓動的風(fēng)袖吹走一樣,他連忙下車,一把抓住她,將她塞進(jìn)車子里。

  「這么晚你一個女孩子在外面多危險你知不知道?風(fēng)那么大,也不曉得多穿一件衣服,你是存心折磨誰?耍任性也太超過了。」

  他氣急敗壞地數(shù)落她,不敢想象要是他晚一點趕來會怎么樣,他想都不敢想。

  轉(zhuǎn)頭仔細(xì)一看她,心跳陡漏了一拍,她的臉色異常地蒼白,臉上爬滿了淚。

  他嚇到了,小心翼翼地問她:

  「你發(fā)生什么事了?」

  她只是靜靜地說:「麻煩帶我去臺北,謝謝。」

  藍(lán)易星不敢再問,便將車子開上高速公路。

  過了很久,她說:「我爸死了!

  藍(lán)易星這才知道發(fā)生什么事。他已經(jīng)好些年沒有見過阿榮,也沒想要去找過他,如果蘭曾經(jīng)開口,他會為她去找,可是蘭連提過他都沒有,他知道阿榮不會是一個負(fù)責(zé)任的爸爸,蘭心里可能恨著他,并不想見他。

  果然還是父女天性,認(rèn)識蘭幾年,沒見過她這么傷心。

  阿榮,他并不討厭他。

  「人死了不能復(fù)生,看開一點。」這樣八股的話,還是由他嘴里冒出來。遇見死去的人,除了  I  am  sorry  之外,還能說什么?

  蘭沒有理他,他不怪她。

  一直到臺北,到了阿玲說的地方,阿玲沖出來抱住蘭,哭得肝腸寸斷。

  他只有在旁邊看著。阿榮的尸體很蒼白,一點血色也沒有,樣貌跟幾年前一樣,沒多大改變,只有瘦一點。

  蘭將她媽媽輕輕推開,然后跟他說:「謝謝你送我來臺北,你可以走了。」

  藍(lán)易星有點手足無措,這樣的蘭令他覺得很陌生,好像他們之間的交情,只剩下這一段路程,爾后再無瓜葛。

  「有什么我可以幫忙的?」再怎么樣,他也不想在蘭這么傷心無助的情況之下離開她,隱隱有一種預(yù)感,她正在遠(yuǎn)離他。

  阿玲才抬起頭,看了他一眼,問蘭他是誰。

  「一個朋友。」蘭說!肝医兴茸!

  蘭走向他,示意要他走出去,到他停車的地方。

  「你走吧!

  「我想要幫忙!

  「沒有什么忙是你可以幫的!

  「至少,我要帶你回去。」

  「不必了,我自己會坐車!固m說著停了一會兒,又說:「也不一定要回去了。」

  「你是什么意思?」

  「我本來就不是高雄人,也沒有一直待在那里的必要!

  「那你要待在哪里?我沒有想到你這么絕情,你在高雄至少還有朋友?」藍(lán)易星很不能接受她說不再回去的話,心里就是有一把無名的火。

  蘭靜靜地看著他,只說了一句:「不是為了他!怪筠D(zhuǎn)身就走。

  藍(lán)易星茫茫地看著她的背影,她就這樣消失在他的眼前。

  她說的話是什么意思?

  不是為了他?為了誰?她指的是他搞錯她傷心的對象?如果不是為了阿榮,她傷心流淚的對象會是誰?

  是他嗎?不可能!

  還是她交了男朋友?他都不知道她什么時候竟然交了男朋友!

  是了,定是交了男朋友!女孩子談戀愛是最古怪、最陰晴不定的,這也解釋了為什么蘭的情緒這般捉摸不定,脾氣變得不好。

  他在跟蘭計較什么呢?她只是在談戀愛嘛,小女孩長大了呀!

  這沒有什么,他這樣告訴出自己,女孩子長大了本來就會談戀愛,他不舍、不甘、不愿做什么?如果有一天,意璇交了男朋友,他的心里百味雜陳一定就跟現(xiàn)在一個樣兒!

  是老爸舍不得女兒了……

  只是,見鬼的!他沒有想過要將蘭當(dāng)作他的女兒,她實實在在就不是他的女兒!

  她究竟愛上哪個男人?

  他為什么一直有一種想要去殺掉她男人的沖動?

  顫抖的手燃起一根菸,再多的尼古丁也不能讓他鎮(zhèn)定,不行!他不能走!

  他得要幫她處理一些事,她這么小,辦不了阿榮的后事的,他還有好多話要問她,要問她是不是存心拋棄高雄,要問她說的話是什么意思,要問她——

  那個男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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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蘭,你難過嗎?」小芳接到消息就來了。

  「還好,媽媽比較難過,我不太記得他了!

  「藍(lán)泡泡帶你來的?」藍(lán)泡泡是小芳給藍(lán)易星取的綽號。

  「—嗯。」

  「怎么不讓他進(jìn)來坐?」

  「早叫他回去了!

  「利用完人家就一腳踹他回去?心腸這么壞不像你哦!」

  「我是不想打擾他,人家還有女人在床上等他呢!

  「原來是吃醋了?」

  「沒有!

  「真的喜歡他,搶過來就好了!剐》夹覟(zāi)樂禍地講:「我看也不必?fù)屃,他在外頭像小狗一樣,你招一招手就行了!

  「誰要搶?誰要一個老頭子,我還這么年輕,當(dāng)然要找一個又帥又有型的男朋友!

  「藍(lán)泡泡也很有型啊,他這種帥又多金的大叔,最受年輕女孩子的歡迎了!」

  「小芳,你收了他多少好處,要這樣幫他說話?」

  「天地良心,我是對事不對人,他哪里不好該講,哪里好也別虧待他嘛!」

  「他哪里好?」

  「帥又有錢,不必說了,夠體貼、容忍力強(qiáng)又溫柔,可不可以?」

  「關(guān)我什么事?那你說他哪里不好?」

  「離過婚,扣五十分;有小孩,扣二十分,年紀(jì)大,扣一百分;有情婦,扣兩千分。」

  「那他還有幾分?」

  小芳笑了笑:「看他在你心中有幾分就有幾分嘍,如果他有五千萬分,扣個千百分的算得了什么?」

  「他哪有那么高分?」

  「有沒有當(dāng)然問你自己!

  「你不是一直很反對他?現(xiàn)在聽起來倒像是你在幫他說話!

  「路久見人心嘛,我看他對你哈了這么久,連手也沒牽過,怪可憐的。」

  「你說到哪兒去了?」

  「我以前反對的原因,除了我說的扣分點,最主要是因為,你單純,他復(fù)雜;你是小紅帽,他可是大野狼,落在他的手中,怕你給他吃個一乾二凈,連骨頭都不吐出來。」

  「我才沒那么笨!

  「現(xiàn)在看起來是沒有了,蘭可是愈大愈聰明哦,小紅帽長大也是怪可怕的,拿起皮鞭,打得大野狼屁滾尿流!

  「你好會胡說,我不跟你閑扯,去看看媽媽!

  小芳走出去,看見藍(lán)易星還在抽菸。

  抽抽抽,她最討厭菸害了。

  靠近他,用力咳咳兩聲,他連忙熄掉菸頭。

  「好久不見了!

  「好久不見!顾{(lán)易星認(rèn)得小芳。她到南部玩的時候,他有時會請她跟蘭吃飯,她的個頭小小的,說起話來很厲害,她跟蘭有些像,長得也十分美麗,個性就差很多了,雖然他并不想承認(rèn),但是像她這樣笑里藏刀的女生,跟他的藍(lán)意璇,其實是有一點像。

  「你杵在這里干嘛?當(dāng)人柱喔?」

  他聽了尷尬地笑一笑,發(fā)覺自己愈來愈不會應(yīng)付年輕的小女孩。有朝一日,他連小意璇也會應(yīng)付不了了吧?

  「人家叫你走還不走,是不是年紀(jì)愈大臉皮愈厚?」

  「我只是想看看有什么可以幫忙的。」

  「死的是蘭的爸、我的舅,關(guān)你什么事?你湊熱鬧也太不會看時機(jī)!

  「你想跟我說什么呢?」他有些不耐。除了蘭以外,他對於別人的挑釁向來缺乏耐心,也沒人敢去挑釁他。

  「我想跟你說的還沒說,你已經(jīng)不耐煩了,那我還說什么?我最討厭拿熱臉去貼人家的冷屁股。」

  藍(lán)易星苦笑了一下,自己真是栽在小女生的手上,很無可奈何地說:「好吧,算我不對,要?dú)⒁獎帲S便你,我保證打不還手、罵不回嘴!

  「這樣的態(tài)度勉強(qiáng)及格,不過,我又餓又渴,里面的人也是,我們先去買一些東西回來吃好不好?」

  「當(dāng)然好!

  他帶著小芳,買了一些簡單的速食。

  「我覺得不營養(yǎng),蘭卻喜歡吃!顾幸稽c無奈。

  「不能改變她,就改變自己嘍!

  唉,這個小芳,百分之一千站在蘭那一邊。

  小芳將速食拿去給蘭,說她吃不慣速食,要跟藍(lán)易星一起去外面吃飯。

  「你可別亂講我什么!

  小芳抱住蘭:「蘭喔,我永遠(yuǎn)永遠(yuǎn)是站在你這一邊的。」

  小芳老實不客氣地指名要到「臺朔牛排」,藍(lán)易星什么意見也沒有。

  很耐心地等她吃過面包、喝過濃湯,慢慢地吃她的沙拉跟牛排。

  佛家用餐時禁語,她說。

  去他媽的,佛家的人會到臺朔吃牛小排嗎?

  不過他當(dāng)然只能忍,點同樣一份餐,他吃得起碼比她快十倍。

  「那是因為你都沒吃!菇K於,她在喝飲料時好心開了尊口。

  「你想說什么?」他急急地開口。

  「你想問什么?」她好整以暇。

  「我……」話到嘴邊反而問不出口。仔細(xì)一想,他拿什么立場質(zhì)問蘭的一切?

  「大男人婆婆媽媽,成不了氣候!

  他干嘛給一個小女生教訓(xùn)?他真是孬到這般地步?

  「我……蘭……她很傷心,我第一次看到她流這么多淚!我想知道,為什么?」

  「是為了誰吧?你很不乾脆耶,年紀(jì)大的人腦子跟腸子比較容易打結(jié)是不是?」

  「跟年紀(jì)有什么關(guān)系?」

  「跟年紀(jì)沒有關(guān)系。為什么你就不能放下你的身段,追求你想要的束西?」

  「我追求什么?我什么都不缺。」

  「女人。 

  「女人我早就有了!

  「雅如喔?不是多么出色,徐娘半老,妝涂得好厚一層,是你的話,既然花錢,不如找一個年輕貌美的!

  「雅如很好,一點兒也不煩人,她只是一個普通的女人,要外表做什么?」

  「只是一個『發(fā)泄』的女人,你講得那么保守做什么?要一個不吵不鬧、又可以發(fā)泄的,郵購目錄上就買得到了,何苦每個月花十幾萬,請傭人來伺候,還要擔(dān)心鉛中毒!

  「那是我的事!

  「那是你的事,我管你做什么?你再養(yǎng)一百個情婦也與我無關(guān),可是蘭問你,你也說不關(guān)她的事,究竟對不對?」

  「她知道我跟雅如的關(guān)系,我們干嘛還要去探討她?」

  「如果你要追求蘭,就必須斬斷這個關(guān)系!」

  「追求蘭?我并沒有——」

  「沒有要追求蘭?那你現(xiàn)在在這里干什么?半夜三更不睡覺!由高雄開車到臺北,做為一個朋友,夠了!現(xiàn)在坐在這里被她的表姊侮辱,那就不必了。」

  「我……」

  「你不想聽,站起來轉(zhuǎn)身就走,這一頓飯,我還付得起,人家說沒有的事,我不會強(qiáng)迫人家承認(rèn)!

  「我沒有追求蘭,我只是關(guān)心她——」

  「我替她謝謝你,你該關(guān)心的對象叫藍(lán)意璇,她住在你的家里,你搞錯方向了!

  藍(lán)易星頹然倒在椅子上。罷了,他認(rèn)了。

  「好,我承認(rèn)關(guān)心蘭,不像關(guān)心我女兒那樣,我對她一直有感覺,有感覺到明知道已經(jīng)是一種犯罪,還是不能停止,對於這樣邪惡的男人,你有什么建議?」

  「你是說對蘭一見鍾情?你八成有戀童癖!

  「沒有,好嗎?蘭的外表比較成熟,不是她的臉,是她的眼神,明知道她還小,還不懂得誘惑,可是,沒有辦法,就是會被她的眼神吸引!

  「蘭的眼睛是有一些桃花,不自覺會誘惑別人,可是她的心就跟白紙一樣,什么也不懂!

  「我知道她不懂,我也一直不敢越雷池半步,能夠在一旁關(guān)心她,我就滿足了。」

  「在一旁就好?她去交別的男朋友也沒關(guān)系?你這個叔叔當(dāng)?shù)眠真是任勞任怨!」

  「你別挖苦我,想到她有男朋友,我忌妒得要發(fā)狂!

  「蘭沒有男朋友,她害怕戀愛,不會輕易交男朋友,你認(rèn)識她這么久,聽見她提過什么男朋友?」

  「沒有,可是她也不見得什么都會告訴我!

  「你錯了,你是她認(rèn)識的唯一的男人,她什么都告訴你了;她也許不知道,她正是這樣把心整個交給了你,可是你應(yīng)該懂,逃避的是你,不是她!」

  藍(lán)易星整個人呆住了,是這樣子嗎?他一直以為蘭多少有一點戀父情結(jié),所以一直把守著兩人交往的分際,不敢打電話給她、不敢主動去約她,對於她的一切,都不敢去探究。

  而他做了什么事?

  在蘭的爸爸過世的夜晚,躺在另一個女人床上,看著她淚流滿面,竟誤會她為的是另一個男人?

  他是多么笨多么蠢!

  蘭說,不是為了他!

  不是他,是他!

  蘭哭泣的對象竟然會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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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很討厭耶,你究竟跟他說什么啦?」

  「我哪有說什么?不過吃了他一頓牛排,閑話家常,問問他女兒跟女人好不好而已!

  「真的?」

  「我騙你做什么?我是小芳耶,是世界上最喜歡你的表姊耶!你不相信我要相信誰?」

  「我又沒說不相信你。」她走到窗邊,看見他還是在外面等,有點生氣!改銥槭裁床唤兴厝,看見他一直站在外面,我好心煩!

  「是好心疼吧?」

  「你別亂講!

  「我叫他回去啦,他不要,他不要我能怎樣?打他、罵他?請警察來趕他?人家死也不走!

  「好厚臉皮!

  「為了心愛的人,臉皮再薄也要硬撐!

  「心愛的人,誰?」

  「再裝傻嘛!」

  阿玲走過來,捧了一個小壇子,紅腫著眼—說:「蘭,我把阿榮的骨灰?guī)ё吆脝?他跟你沒什么感情,他死了你也不會想祭拜他吧?」

  「你喜歡他,你帶走他。他生前對你不好,現(xiàn)在他死了,你還對他有情有義!固m只說了這樣的話。

  「人生的時候,像風(fēng)一樣,死了化成灰,總算不走了!拱⒘嵊行└袀,也有些平靜,捧著骨灰壇,這樣的擁有,就是阿榮能夠給她的全部了!柑m,要不要跟我去日本?」阿玲很溫柔地問蘭!覆睦掀潘懒,我去年已經(jīng)嫁給伯伯,他跟我都沒有小孩,他說這次回來,就把你帶去吧!

  蘭搖搖頭,說:「我不喜歡日本,我喜歡住在臺灣!

  「你在臺灣,孤單一個人,我怎么放心?」阿玲也不是不喜歡蘭,以前打她罵她,也不是因為恨她,只是心里苦,只能找她發(fā)泄,到日本去,由一個見不得光的小老婆,正式成為一個有錢人家的貴婦人,戒了酒,躋身到上流社會,想起自己曾 經(jīng)生下的女兒,心里開始充滿了愧疚。

  「我有小芳啊。」

  阿玲看向小芳,很慈愛地說:「小芳愈大愈漂亮了!

  小芳笑著說:「舅媽也是愈來愈漂亮了!

  「奶奶過世我沒回來,跟你媽媽說我很抱歉。」

  阿榮過世的消息,蘭告訴小芳,小芳趕得急了,也沒告訴自己的媽媽,這些年太多生離死別,阿榮舅,就讓他靜靜地走吧。

  「別放在心上,媽媽跟外婆都沒有怪你,她們只希望你過得好!

  「媽跟姐姐對我好,我心里知道!拱⒘嵊帜飨卵蹨I。再一次問蘭,要不要跟她去日本,蘭始終搖頭!肝抑换貋硪惶,晚上就要回日本了,小芳,舅媽拜托你多幫我照顧蘭,你們什么時候要來日本,我寄機(jī)票給你們!

  臨走前她抱著蘭,又是哭又是不舍,還跟蘭抱歉,以前瞎了眼虐待她。

  蘭也抱著她安慰她,說從前的事她都忘了,有空會去日本看她。

  送走了阿玲,小芳說要自己一個人去逛街,把蘭留給藍(lán)易星,要他帶她回高雄。

  藍(lán)易星有點志忑,蘭也沒有多說什么,上了車,就睡著了。

  她對他這樣沒有防備,他不知道應(yīng)該感到高興還是難過。

  望著她睡著的臉,看得出她的疲倦,他的心又疼又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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