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羔羊情婦 第二章

  初初踏進歐陽烈的住所,任孅孅小心翼翼的模樣,幾乎讓歐陽烈以為,自個兒家里有什么毒蛇猛獸,需要她這么三步一停、五步一張望,才能決定要不要踏出下一步。

  “我這里什么都沒有,你可以放心的走進去。”不耐煩她光在玄關處,就能磨蹭上好幾分鐘,歐陽烈差點忍不住要伸手扯她進門。

  “喔、喔……”任孅孅點點頭,這才加快了腳步,但眼神仍不住打量這陌生的環(huán)境,并再三確認最快的逃生路線為何。

  幾日的逃亡生涯過下來,她已經(jīng)習慣每到一個新的地方,就是先找到最迅速的逃生方向,聽起來有幾分夸張,但她的確這么做了。

  “發(fā)生了什么事?”才剛落了座,歐陽烈已準備追問事情的經(jīng)過。

  之前之所以不問,是因為他不打算插手這事,但現(xiàn)在既然明知逃不過,他的態(tài)度自然有所改變。

  如果只是單純保護她,那他大概一輩子也脫離不了這情況,還不如主動出擊,只要能解決這件事,他自然不必再保護她。

  這是歐陽烈所做的打算。

  任孅孅在歐陽烈的眼神示意下,也撿了個位子坐下,她深呼吸了下,緩緩道出那一夜她看到的事情——

  “大約是十天前吧……我從打工的餐廳返家時,因為時間有點晚了,我擔心會趕不上回家的公車,那公車一個小時才一班車,如果錯過就要再等上好一段時間,所以我抄了捷徑,準備從餐廳后頭的一條小巷子穿過。

  那條巷子里有幾盞路燈已經(jīng)壞了一陣子,因此,夜里都沒什么人會經(jīng)過。我走得很急,一方面是怕趕不上公車,一方面是因為我老覺得聽到奇怪的聲音,好像是人的呻吟聲似的,嚇得我只想快快離開那里。

  沒想到,我走著走著,卻看到一道光線在巷里透出,那不是路燈,因為好奇,所以我靠過去想看清楚是什么,這才發(fā)現(xiàn)那是一個倉庫的后門,那門沒關好,所以光線才會透出來,我接近的時候,正巧看到一個男人被打癱在地板上……

  他扭動著身子,想要逃離,但綁在他身上的繩子,卻妨礙了他的行動,在那男人面前,是七八個流氓似的人,他們以一種看好戲的態(tài)度,起哄著、嬉鬧著,要另一個拿著槍的男人,開槍殺了那個被綁著的男人……”孅孅說到這里,任孅孅眼前也跟著浮現(xiàn)了那一幕,她抖顫著身子,就連聲音也不再平穩(wěn),因為,她想起了讓她害怕的那個人

  那個拿槍的男人,他的眼神是如此冰冷,仿佛殺死一個人,就跟踩死一只螞蟻是相同的,這,正是教任孅孅感到害怕的地方。

  原本就似雪白皙的小臉,此刻更是褪去了所有血色,她惶惶不安的模樣,觸動了歐陽烈的惻隱之心。

  他站起身,為任孅孅泡杯熱茶,并放了點白蘭地,再交給她。

  “喝。”

  “謝、謝謝!彼舆^杯子,才啜了口茶,茶味以外的陌生味道,讓任孅孅直覺地把杯子扔到一旁。

  “你在茶里放、放了什么?!”連日來擔心受怕的生活,讓任孅孅養(yǎng)成了對任何事都疑心重重的個性,現(xiàn)在茶里嘗到不一樣的味道,她當然會緊張兮兮地追問。

  “一點白蘭地,可以讓你放松。”歐陽烈拿起那只茶杯淺嘗了一口,表示茶水絕對沒有問題,見狀,任孅孅才稍稍安下心來。

  “對不起……我太緊張了!比螊鼖舆^茶杯,這才放心地喝著。

  帶著酒香的茶液,果真讓她的情緒逐漸鎮(zhèn)定下來,酒精迅速地發(fā)揮它的功效,身體的溫暖,讓任孅孅不再覺得打從心底發(fā)冷。

  她感激地對歐陽烈笑了笑,她果然沒看錯人,雖然他總是板著一張臉,但他的的確確是個好人。

  心情平靜下來后,任孅孅這才繼續(xù)說著——

  “忽然,咻的一聲響起,被綁著的男人也跟著停止了動作,但下一秒鐘,他掙扎得更激烈了,這時我才發(fā)現(xiàn),那男人已經(jīng)中了槍,鮮紅的血液正因為他的動作,而在地板上蔓延開來……

  那個男人還沒死,所以拿槍的男人又走近他幾步,像是準備要再補上一槍,因為拿槍男人的動作,所有人的視線,也跟著轉(zhuǎn)到門口的方向,突然,他們發(fā)現(xiàn)到我了!我拼命的逃、拼命的逃,而他們也死命跟在后頭追,很幸運的是,我才剛沖出那條巷子,我原本要等的公車正好到站,所以我跳上公車,成功的甩掉他們。

  但沒想到,我那時太慌張了,提包竟然掉在半路上,隔天,我再去上班時,卻發(fā)現(xiàn)他們已經(jīng)在餐廳等著我,我又逃了,但我這次卻也回不了家,因為我租賃的房子也被一群陌生人包圍住。

  我是四年前北上來念書的,在臺北根本沒有任何親人,掉了的提包里,有我朋友的聯(lián)絡電話,所以我也找不到任何人幫忙,后來,我發(fā)現(xiàn)自己被人跟蹤了,只要我試圖向警方求救,就會有人出來阻撓。

  沒有辦法,我只好一直待在人多的地方,到了晚上,也一定是待在二十四小時經(jīng)營的商店,因為我沒落單,所以他們也拿我沒辦法,只能繼續(xù)在我身邊打轉(zhuǎn),我不敢回鄉(xiāng)下老家……我怕我一回去,會把這些人也帶回老家去……

  這樣緊張的日子過了幾天,再加上身上的錢全花完了,精神的壓力,和身體的不適,讓我終于再也擋不住,我恍恍惚惚地走在馬路上,突然就昏了過去。等我再醒來時,才知道是正好路過的歐陽伯伯救了我!

  后來他們雖然報了警,但警方卻根本不理她,所以歐陽伯伯才會找來歐陽烈,說這件事要找他商量。

  沒想到,歐陽伯伯的“商量”,居然是請歐陽烈來保護她。

  任孅孅捧著茶杯,手心傳來的溫暖讓她心安,她一小口,一小口地啜著茶,偶爾偷偷覷著歐陽烈的表情,但任憑她怎么看,都無法從那張撲克臉上,看出任何的端倪,不一會兒,她也就放棄了。

  “我這里只有一張床!

  在她期待許久之后,歐陽烈緩緩吐出這句話,讓任孅孅差點噴出口中的茶液。

  床?!她還以為他會對她的故事,發(fā)表一些意見,為什么他一開口卻是談這件風馬牛不相關的事?!

  “今晚你就睡我房里……”歐陽烈泰然自若地繼續(xù)說著,站起身,也為自己泡了杯茶,他轉(zhuǎn)過身,沒看到任孅孅的反應。

  聞言,任孅孅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心跳跟著倏地加快到每分鐘一百下。

  睡、睡地房里?!意思是她必須跟他同床共枕嗎?!

  即使要她睡沙發(fā),她也會很樂意的!任孅孅忍不住在心底哀嚎,喉嚨里的一口茶,就這樣卡在半途中,不上不下地,差點當場嗆死她。

  “咳、咳咳、咳咳咳……”她難受地咳著,又逼出幾滴眼淚。

  聽到身后的聲響,歐陽烈這才發(fā)現(xiàn),小人兒咳得像是隨時會斷氣似的,粉嫩嫩的臉蛋上還掛著幾滴淚。他挑起一眉,對這小人兒的脆弱有些不以為然。

  要不是他手下的女保鑣,個個身手矯捷、巾幗不讓須眉,光瞧這小人兒,他一定會以為全天下的女人,喝口水都能害死自己。孅孅說來說去,歐陽烈壓根兒沒注意到,他剛才說的話有多曖昧。

  “明天我再教人送張床過來,今晚我就睡在客廳!贝螊鼖謴秃粑槙,歐陽烈這才慢慢地把話說完。

  這么說……是她誤會了他的意思嗎?!任孅孅本來就咳得滿臉通紅,現(xiàn)在發(fā)現(xiàn)自己誤會了人家,一張小臉更是紅得要滴出血來。

  歐陽烈盯著臉色忽白忽紅的任孅孅,發(fā)現(xiàn)比起那蒼白的小臉,他的確比較喜歡她現(xiàn)在臉色紅潤的模樣。

  像是可口的蘋果,教人直想咬上一口。

  直到此時,他才仔細的打量起他的第一號被保護者——

  柔軟的黑色發(fā)絲圈住一張心形小臉,發(fā)型是簡單的清湯掛面式樣,讓她整個人看起來稚氣未脫;秀秀氣氣的眉型下,是一雙黑白分明的水眸,水汪汪的眼像是隨時會掉下淚,長而卷的羽睫,襯得她的眼更大了。

  紅艷艷的小口微啟,教人直想一親芳澤;兩個小小的酒窩在她唇邊綻開,看起來好不可愛;此刻她微縮著肩頭,鄭而重之地捧著杯子,一小口、一小口地啜著,仿佛那杯子是什么重要的寶物。

  總體而言,她整個人看起來就是小小小,像搪瓷娃娃般精致又可愛,需要人細心呵護。

  歐陽烈有些懷疑,從接觸任孅孅以來,她一直表現(xiàn)出膽怯的模樣,這樣的她,是如何熬過這些天以來的磨難。

  她一個人獨自身在異鄉(xiāng),出了事情,卻無法返回老家,又與朋友聯(lián)絡不上,這小小的身子里,要有多大的勇氣,才能讓她撐下去?

  莫名地,歐陽烈對這樣的她有些欽佩。

  “你先去休息,晚餐時我再叫你!笔栈厮掷锏牟璞,歐陽烈就吩咐任孅孅去休息,在晚餐之前,他還有些事情必須查清楚。

  根據(jù)她剛才說的故事,對方的勢力恐怕也是相當龐大,任孅孅看到的那些人到底是誰,他必須先搞清楚才行。

  “好……”酒精在她體內(nèi)快速運行,讓不擅飲酒的任孅孅,已經(jīng)感到有些昏昏然,她勉力站起身,卻沒注意到歐陽烈還站在她面前。

  砰的一聲,她的頭頂直直撞上歐陽烈的胸膛。因為她的個子實在太嬌小了,所以被撞到的人沒事,任孅孅反倒一頭栽回沙發(fā)上。

  “哎喲——”任孅孅吃痛地揉著頭,醉意也破撞散了,這熟悉的場景,讓原本她遺忘的那段記憶也跟著回籠。

  “歐陽先生,我們之前是不是見過面?”任孅孅疼得眼淚汪汪,但她仍不忘問個清楚。

  “有嗎?”歐陽烈反詰,對任孅孅并沒有任何印象,不過,他最近好像常被人撞上似的,前幾天也有個冒失的女孩,一頭撞進他的懷里。

  “在一家書店前,我撞到了你,還把你手里的書給撞掉了……”任孅孅努力憶起當天發(fā)生的事。那時候,對方本來已經(jīng)不耐煩了,似乎準備要動手促她,所以她才會匆匆忙忙地逃走。

  要不是剛剛那一撞,她還真想不起來咧!

  “你就是當時的那個女孩?”經(jīng)她這么一提,歐陽烈也想起這件事,不過,他那時壓根沒注意對方的長相,所以對任孅孅完全沒有印象,也是理所當然的。

  “嗯。就是我,我那時候正巧被人追,才會撞上你!比螊鼖c點頭,發(fā)現(xiàn)兩人有過一面之緣的事實,讓她對歐陽烈不再感到這么陌生。

  感覺上……彼此的關系似乎也親近了那么一點點,雖然任孅孅依然不了解歐陽烈,但是,至少他們不再是初識的陌生人。

  人是很奇妙的生物,即使對方只與自己見過一次面,但在危難當中,卻很容易對那個人產(chǎn)生信任感,此刻的任孅孅,就是如此。

  “那個……我可不可以問你一個問題?”任孅孅小心翼翼地問道。

  “可以。”

  “那時候,我不是撞掉你手里的書嗎?那時候我正好看到你買的書……你一個大男人怎么會買那種書。俊边@件事讓任孅孅好奇死了,她從沒看過哪個男人會買育嬰手冊的,而且一買還買了七、八本耶!

  他已經(jīng)結(jié)婚了嗎?否則,為什么要買那種書?

  可是,如果他已經(jīng)結(jié)婚了,那她到現(xiàn)在怎么還沒看到他的妻子?

  “那個……是我替親戚買的!睔W陽沉吟了會兒,這才說出答案。銀子很快就會成為歐陽家人,所以他這么說倒也沒錯。

  “親戚?”任孅孅歪著頭,像在評量他話里的真實性。歐陽烈老端著張撲克牌臉,還真看不出他是這么熱心的人耶!

  從見到歐陽烈以來,她似乎還沒看過他臉上,有其他的表情,就不知他笑起來會是什么模樣?任孅孅對此有些期待,她完全沒注意到,自己心底其實因為歐陽烈方才的回答,而有一抹淡淡的欣喜浮現(xiàn)。

  “還有其他的事嗎?”歐陽烈瞥了她一眼,那滴溜溜轉(zhuǎn)著的水眸,仿佛在想些他不會喜歡的評語。

  不過,比起方才的擔心受怕,不過才幾分鐘的時間,她似乎不像先前那么怕他了,這當中有發(fā)生過什么事嗎?

  歐陽烈以指摩掌著下巴,打量她的表情,想從中看出些端倪。

  “沒、沒了!比螊鼖惶ы,就對上他探索的目光,她心一驚,那深邃的眸像是要把她吸進去似的,莫名地,任孅孅的心跳又加速到一百。

  “我先去休息了。”任孅孅快快站起身,這回,她沒再撞進歐陽烈的懷里,她匆匆忙忙地想找到歐陽烈的寢室,但她忘記一件事——

  她根本不知道他的寢室在哪里。

  “孅孅!笨此龥]頭沒腦地在自家里亂鉆,歐陽烈終于忍不住開口。

  “什、什么事?”任孅孅剛拉開一扇門,就聽到歐陽烈喊她的名,她的動作立時僵在當場,像是被定格了似的。

  他喊了她的名字耶……任孅孅的小臉倏地燒得通紅,歐陽烈的嗓音是低沉而渾厚的,一聲聲,都像是直接撞擊著她的心。

  任孅孅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但她并不討厭這樣的感覺。

  “那是儲藏室!

  “儲藏室?”任孅孅呆呆地復述他的話,見他點頭,她這才回過頭,果然看到門后頭的確塞滿了各式雜物。

  知道自己出糗了,任孅孅倏地甩上門,來個眼不見為凈,現(xiàn)在的她除了選擇當只小鴕鳥,似乎也沒有別的選項了。

  “嘿嘿嘿……”任孅孅尷尬地對歐陽烈笑了笑,不知道自己怎么會做出這種蠢事!拔液孟裢藛柲愕膶嬍以谀摹

  他不就是看了她一眼嘛!她何必這么緊張呢?!任孅孅努力告誡自己,但那緊張感就是揮之不去,不同于先前因陌生而起的害怕,這感覺,倒比較像是心兒完全不受控制地怦怦跳著。

  尤其是在意識到歐陽烈正看著自己的現(xiàn)在,更是狂跳不已。

  任孅孅伸手按住胸口,希望心臟別跳得這么快、跳得這么大聲,仿佛室內(nèi)只剩下她的心跳聲似的。

  “那一間!睔W陽烈似乎沒注意到她的異狀,徑自指著寢室的方向,讓任孅孅入內(nèi)休息。

  任孅孅還是頭一回進入陌生男人的寢室,她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xiàn)室內(nèi)的擺設,就如同主人的性格:簡單、利落。

  “這會不會太干凈利落了點啊……”任孅孅看著眼前的擺設,驚嘆不已。

  任何多余的東西都沒有,除了一張King  Size的大床外,就只有一只衣柜孤零零地待著,任孅孅眨眨眼,有些難以置信,這室內(nèi)真的只有這兩個家具。

  但這樣空蕩蕩的模樣,卻不會讓人感到空洞,事實上,設計師巧妙地利用壁紙的花紋,及舒適的色彩,再以一面巨幅落地窗,引進窗外的景象,營造出使人安枕好眼的環(huán)境。

  其實,任孅孅這陣子一直沒睡好過,前幾日,她即使真的非常想睡,也只能勉強在二十四小時的餐廳里打個盹,或是頭倚著玻璃窗、或是趴在桌上假寐一會兒,從來不敢熟睡過。

  即使后來被歐陽伯伯救了,她在老宅里也沒得安眠,因為老宅里除了她以外,就只有歐陽伯伯及程叔住著,至于傭人們?nèi)≡谝慌缘膫蛉朔俊?br />
  偌大的屋里,就只有三個人,讓任孅孅怎么也睡不好,很擔心那些人會乘機闖入,隨便一個風吹草動,都能讓她驚醒,然后就一夜無眠了。

  但此時,或許是酒糟的效力吧,任孅孅的腦袋又開始昏沉沉地,眼皮似乎隨時都會合上,那King  Size的大床,也像在跟她招手似的。

  任孅孅躺上床,枕頭套散發(fā)著一股清清爽爽的香氣……那是歐陽烈使用的洗發(fā)精味道吧!聞著那氣味,她不由得紅著臉,仿佛兩人正緊緊相依偎。

  任孅孅閉上眼,感覺到自己仿佛被他的味道包圍著,那感覺,讓她覺得心安,仿佛歐陽烈就待在自己身邊似的。

  門外隱隱約約傳來歐陽烈走動的聲響,偶爾,還可以聽到他說話的聲音……他是在講電話吧!確定有人在自己附近,讓任孅孅安心極了,柔軟的床鋪,讓她感覺到自己像是跌入一團軟軟的棉花球,溫暖而舒適。

  一切的一切,都像在提供她一個安眠的環(huán)境。

  她淺淺地呼吸著,呼吸的頻率越來越平穩(wěn)、越來越平穩(wěn),慌亂的心得到一個可以安憩的地方,再也不必飄飄蕩蕩……

  這一個下午,任孅孅得到了十多日以來的第一次好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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