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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胎記 第三章

  醫(yī)院停車場。

  車窗是全開的,涼風(fēng)習(xí)習(xí),在車內(nèi)徘徊流連,卻沒有帶動呼吸間的沉悶?zāi)郎?br />
  坐在后座的晏江挺直脊梁,決定打破沉默:「產(chǎn)檢完了,那我走了!

  「小晏,妳真的要這么做?這是條漫長的路,將來妳會后悔的!箚啼炕剡^頭,握住她搭在膝上的手!咐杳麽t(yī)院不肯做手術(shù),我們到別家去。」

  「這個年輕的黎醫(yī)師挺固執(zhí)的,很有原則,長得也不賴。小晏,瞧瞧,隨處都有芳草,妳該把頭多伸出去探探,別以為喬淇以外的男人全都是草包!狗焦谏鷳醒笱蟮貒娏丝跓熑,一只長腿彎起靠在扶手上。

  「這件事我仍然不能同意,擺明了是在害妳,妳這么做,我不會開心的!箚啼慷⒅胺降,半個月以來性情沉郁了許多。

  「也罷。喬淇不同意,妳就別再堅持了。趁肚子還小,早點解決,妳還會遇到更好的人--」

  「你們說夠了沒?!」晏江怒火攻心,望向喬淇!竼啼浚憔瓦@么急著甩開我?恨不得我和你一點瓜葛也沒有?你放心,我決定的事我自己負(fù)責(zé),不會惹你們嫌!顾套〖磳Z眶的淚,跨出車外,用力甩上門。

  「還有你!」她頭湊到前座窗內(nèi),抽走方冠生手上的煙,丟在地上狠狠踩了兩下!改氵@株失格的墻頭草,再用煙嗆我和我肚子里的寶寶,我就用六根煙頭在你頭上燙戒疤,聽清楚了沒?!』

  她甩開長發(fā),走在九月朗朗的晴日下,十二歲那年的孤寂不知不覺地漫進(jìn)胸房。她一直不明白,她的幸福為何總結(jié)束在一次又一次的意外中,而那些意外,也總是她無法扭轉(zhuǎn)挽回的;她很努力地、用強(qiáng)大的毅力去防堵每一次憂傷削弱她的力量,然而似乎感動不了上蒼,無力感終于侵蝕進(jìn)體內(nèi),她就要認(rèn)輸了。

  「小晏,別這樣!箚啼繌暮蟀庾∷募。「這么多年來,妳還不了解我嗎?妳希望我是這么自私的人嗎?」

  她轉(zhuǎn)過頭,突兀地笑了。「我的確不了解你,因為你沒給過我機(jī)會,你也不了解我,因為你從未想過愛我。你別擔(dān)心,我撐得過去的,這件事,我會考慮你的想法。我得走了,愿你一切順利!箍粗菑埩钆诵恼鄣哪,她壓抑住向前擁抱他的沖動。他終究不屬于她。

  「我送妳回去吧,我還沒看過妳的新家呢。一個人住還習(xí)慣嗎?」他拂開她覆在面頰上的發(fā)絲,溫柔一如以往。

  「下次吧。我還得到出版社一趟,就在附近而已,用走的就行了!箚啼坑辛钏浫醯哪ЯΓ迷谧约哼能堅持的時候舉步離去。

  「小晏,」他無奈地嘆了口氣。「這事不能拖,妳的肚子比正常月份大得多,我怕做手術(shù)有危險--」

  「我知道,我會注意!顾男募铀賶嬄渲凉鹊!冈僖!

  背著他,她踩著平穩(wěn)的步伐慢慢地遠(yuǎn)離他,她沒有掉淚,因為她意識到,無論喬淇是否能接納她,她與肚子里的孩子,再也沒有回頭的機(jī)會了。

  走動間,腹部傳來前所未有的、輕輕的,如蝶翼般的騷動,她驚奇地停步,仔細(xì)地感受,異樣消失了……

  她繼續(xù)前進(jìn),騷動忽又換了方位,隔了一層的撫觸蠕動,在無聲地進(jìn)行著……是孩子在和她說話呢。

  嶄新的胎動體驗勾動了她潛藏的母性,第一次,沒有透過喬淇的因素,她正式看待自己與孩子的關(guān)聯(lián),同時,強(qiáng)烈的歉意涌上--她忽視他多久了?她眼里除了喬淇,還有誰的存在呢?孩子從未打擾過她,安靜地蟄伏在她體內(nèi),她連一絲不適癥狀都沒有,這是個乖寶寶,這么體貼地對待她,她卻只想利用他,她的確不是個好母親。

  小心翼翼地拍撫被有心遮掩的肚皮,一股新生的勇氣充塞心田。

  她并不孤單,這個孩子是她一個人的,她會好好走下去,像十二歲那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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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醒波將車一開出醫(yī)護(hù)人員的專用地下停車場,就見識到了這場秋臺的威力。

  一夜之間,醫(yī)院廣場兩旁的植樹折斷了好幾棵,滿目瘡痍,豪雨在一陣陣間歇的強(qiáng)風(fēng)中助紂為虐,雨刷的揮動對視線幾無助益,他可以感受到車體在呼嘯的風(fēng)中微顫,便放緩了車速,勉強(qiáng)在人車稀少的馬路上前進(jìn)著。

  如果不是不得已,沒有人會在這種情況下出門。他前一夜冒雨進(jìn)了醫(yī)院,為了一名意外早產(chǎn)并發(fā)感染的產(chǎn)婦接生,等手術(shù)結(jié)束,母子化險為夷后,長夜已盡,天空泛著暈白。

  他在醫(yī)院用過餐,稍事休息一會兒后,便決定回家。他沒有在醫(yī)院留宿的習(xí)慣。休假兩天,就因緊急事故耗去了一天,他要把握最后一天,徹底地放松自己。

  車子在下一個十字路口右轉(zhuǎn),駛進(jìn)辦公大樓林立的街道,他在雨刷克盡職責(zé)揮去擋風(fēng)玻璃上的雨幕的當(dāng)口,騎樓下一抹白色的影子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不敢置信的將車?吭诼放,近距離地證實了自己的所見非假--是晏江,拿著一把在臺風(fēng)天作用不大的傘,縮著肩,惶然地望著風(fēng)雨肆虐、空蕩蕩的馬路。

  他打開右邊車門,朝她喊了聲:「晏江!上車!」

  她聽見了,低下腰看清車內(nèi)的他,露出驚喜的笑容,身手俐落地鉆進(jìn)前座。

  他愕然地看著她,大惑不解地問:「這種天妳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

  她額角還掛著雨水,濕透的裙襬在滴水,一手還護(hù)著胸前的皮包,歉然道:「對不起,把你的座車弄濕了!箍催@車的內(nèi)裝就知道價值不菲。

  「我是在問妳沒事在臺風(fēng)天出來閑晃做什么?」抬高的音量滲出了怒意。

  她呆了一下,他好像有點不高興?

  「我……要去出版社交稿!顾犞鵁o辜的眼。

  「出版社?今天停止上班上課妳不知道嗎?妳的稿要交給誰?」她是臺北人嗎?竟然如此狀況外!

  「可是,早上看起來還好好的--」

  「小姐,那是臺風(fēng)眼,現(xiàn)在不就刮風(fēng)下雨了?」

  「我趕稿……已經(jīng)三天沒看新聞了。難怪快遞公司沒人接電話,害我白跑一趟。」她恍然大悟的看著他。

  「妳--」他的怒意成了怒火,他很少失去冷靜,即便面對棘手的病患也能面不改色,但眼前這個少根筋的小女人輕易地挑起了他的火氣。「妳是怎么來的?」那天陪著她來產(chǎn)檢的兩個美男子呢?竟放她一個人在外面亂跑!

  「剛好有計程車經(jīng)過我家樓下……」她囁嚅著,不明白他在火大什么。

  「住哪里?我送妳回去!」他大掌抹了把臉,竭力維持著冷淡的神色。

  「公館!顾桓以倏此,他偶爾會散發(fā)令人不敢躁動的氣勢。

  他專注地看著路況。風(fēng)雨比起一早有越發(fā)強(qiáng)烈的趨勢,怒吼的風(fēng)勢刮過車身,有她在車內(nèi),他比平日更加小心的駕駛。二十分鐘后,依照她所說的地址,彎進(jìn)那條狹窄的巷道,在她的公寓樓下停車。

  「謝謝。」她打開皮包,在里頭翻找著,半響,她睜大眼望向他,接著,低下頭不死心的將皮包內(nèi)的一堆雜物全數(shù)倒在膝蓋上。

  「妳該不會……」不祥的預(yù)感浮現(xiàn),他等著她說出預(yù)期的答案。

  「慘了,我忘了帶鑰匙……」她看著那堆此刻無用武之地的雜物,頹喪地嘆口氣。

  終于見識到了她的散漫。她的腦袋都用在哪里?處心積慮地設(shè)計那個姓喬的男人嗎?這種天氣去哪里找鎖匠?

  「不要緊。」她突然振作起來,將東西放回皮包,解開安全帶。「看來只能用爬的了!

  「慢!妳說什么?」他懷疑自己熬夜熬到神智恍惚,聽錯了。

  「從隔壁王太太家陽臺爬過去啊。不會很難的,她借我爬過一次!褂啄晟街械纳羁刹皇前走^的。

  「妳家里沒別人了嗎?」他不可思議地看著她。她以為她是特技表演團(tuán)出來的嗎?而且還,還帶球表演?!

  「我一個人住。」她拿起腳邊的雨傘,打開車門!冈僖!

  「站住!」他解開安全帶,下了車,撐開他那把大傘繞到她那一邊,將她夾抱到公寓門口!赴锤舯陂T鈴,請他們開大門。」他板著臉。

  她依言照做,風(fēng)強(qiáng)力掃過她濡濕的身體,她不由得抱緊雙臂!肝易约荷先ィ憧旎厝グ!顾蛑漕。

  「走!」門開了,他強(qiáng)勢地攙住她。「幾樓?」

  「四樓!顾槐剡@么服務(wù)周到吧?他對病人都如此熱心嗎?

  電梯門開,他按了樓層號碼,盯著她悶聲不吭;她不禁別開臉,不明白他的情緒起伏根源。電梯一停,他示意她走出去。

  「哪一邊是王家?」他問。

  「你想替我爬過去?」她一臉驚怪。「老太太不認(rèn)識你,不會讓你進(jìn)去的!垢舯谝患胰诙际桥耍(jǐn)慎得不得了。

  「我看起來像壞人嗎?」他寒著臉,有失控的征兆。

  「是不像!顾僦,勉強(qiáng)朝右手邊門旁的按鈕摁了下去。

  門很快就開了,一頭銀絲、臉皮皺得像杏仁果的頭顱在那道鐵門內(nèi)張望著!戈探。滞藥ц匙?」

  「王太太您好。」他一手緊緊攬住她的肩,斯文爾雅地笑著!肝沂顷探南壬,能不能麻煩您開個門借個方便,讓我從陽臺過去開門,我太太懷了孕,不方便做這件事!

  「你說--」她只開了頭,便噤了聲,因為他竟然擰了她背部一下。

  「晏江!」老太太驚奇地開了門,從老花鏡片后直瞪著黎醒波!笂吔Y(jié)了婚?還懷了孕?為什么不早說?也沒見過妳先生回來!」

  「我--」這個斯文人也能信口胡謅?

  「我常出國洽公,難得回來,晏江托您照顧了!顾非飞怼

  「進(jìn)來吧。晏江,妳這孩子,肚子大了竟敢爬墻,妳這不是折煞我這老太婆……」老人絮絮叨叨地走進(jìn)去了。

  「你胡說什么!你竟敢撒這種謊!」她扯住他袖口小聲喝斥。

  「和妳對那位喬先生撒的謊相比,這算得了什么?」他俯下臉在她耳畔低語。「到門口等著!

  她悻悻地等在自家門前,然有一種與虎謀皮的錯覺--她也許不該與他太靠近,他有一種喬淇沒有的強(qiáng)勢。

  不到三分鐘,門開了,他黑發(fā)上有一片水珠,面頰上也是濕的,他淋了雨。

  不等她開口,他一把將她揪進(jìn)去,門一關(guān),他緊扼住她的手腕,將她逼靠在墻上,臉色極為難看。

  「妳竟敢爬那個陽臺?!妳不知道天井那里都是廢棄的鐵條,稍一不慎,妳就成了串燒。我警告妳,妳下次再干這種事,我對妳的承諾就作廢,聽明白了沒有?!」他厲聲迸出要脅。

  「明白……」她識時務(wù)地點頭,第一次被異性恐嚇,她不知該如何反應(yīng)。

  察覺了她的不安,他軟化了緊繃的表情,放開了她,走到客廳一角的餐桌上,抽了幾張面紙擦拭濕發(fā);驀地,他又偏頭轉(zhuǎn)向她,滿臉怒不可遏。

  「又……又怎么了?」她結(jié)巴起來,他今天似乎非常容易激動。

  「妳這幾天都在吃泡面?」他看了眼餐桌上堆滿的開封的、未開封的碗面。

  「是啊,我趕稿,沒空煮吃的--」她直覺自己說錯了話,因為他很快地沖到方才經(jīng)過的廚房,打開冰箱,她趕緊跟過去,不明白他的意圖。

  果不其然,除了一瓶瓶的礦泉水、飲料、幾顆蘋果,干縮的一把小白菜,一顆孤伶伶的雞蛋,偌大的冰箱再無它物。他打開上層冷凍室,一整排不同口味的大罐冰淇淋列隊對他招手。

  他轉(zhuǎn)身面對她,瞇起眼,隱隱火苗在眼底燃燒!笂吘褪强窟@些東西過活的?」

  「也……也不盡然,我通常會出去吃……」她能說她根本不懂下廚嗎?她在喬家的三餐都是手藝媲美飯店大廚的表姑婆張羅的。

  他凌厲地瞅著她,冷聲問:「喬先生都不管妳?」

  「我做什么要他管?我自己活得好好的!惯@人也未免管太多了吧?哪壺不開提哪壺!他不過是個知道她多一點秘密的醫(yī)生而已不是嗎?

  她回開眼,漫起的水氣遮迷了視線。他低嘆了聲,走出廚房。

  「在家等著,別亂跑,鑰匙給我!顾蜷_大門。

  「你去哪?」她追出去,從電視機(jī)上抓了串鑰匙遞給他。

  「妳認(rèn)為,現(xiàn)在還有餐廳等著妳去光顧嗎?」他嘲諷地勾起唇角,拿起傘大踏步下樓去了。

  她佇立在門口,想喚住他,她的手機(jī)響了,她拿起掉在地板上的皮包,掏出手機(jī),看了眼來電顯示,按下通話鍵。

  「喂,小晏,我是喬淇,妳還好吧?喂,小晏?是妳嗎?怎么不說話……」

  她靜默地聽著那等待多日的聲音,閉上眼,直到對方掛了線,她都沒有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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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打開門,將大袋小包采買回的食材,干糧、雜物放下,一轉(zhuǎn)頭,便看到那斜倚在沙發(fā)上打盹的女人。

  他慢慢走過去,在一旁蹲下,俯視那個對男人毫無戒心的女人--她就這樣睡了,身上換了件家常的罩衫,沐浴過后的宜人香氛緩緩釋放著,黑發(fā)散在泛澤的肩胛,孩子氣的臉蛋一半藏在靠墊里,唇瓣彎揚(yáng)著,顯然正作著快樂的夢。

  他情不自禁地微笑起來,手指輕撫過她豐潤彈性的下唇,她微蹙眉,轉(zhuǎn)動一下臉的方向,微弱地發(fā)出囈語:「讓我睡一下,我一整夜沒睡了……」

  他縮回手,直起頭長的身子,環(huán)視一下大約十幾坪,相連的客餐廳,大體上是整潔有序的。她的東西并不多,但依現(xiàn)在他對她的了解,那絕對不是她刻意保持的結(jié)果,就像她的廚房一樣,除了書桌外,她根本難得臨幸這些場所,她是怎么被養(yǎng)大的?

  他收起思緒,將那堆采購回的東西抱進(jìn)廚房,一樣樣分類就定位,清洗后,找出尚且簇新的砧板,用唯一的一把水果刀細(xì)細(xì)地切起食材來。

  她還像個孩子呢,就要做母親了,對一個男人的愛竟能讓她產(chǎn)生這么強(qiáng)大的意志力,她勾起了他難得的好奇心。

  寧和的無言中,時間分秒流逝。

  晏江很不想走出睡鄉(xiāng),她的四肢還是軟綿綿的松弛狀態(tài),但那引人不斷吞咽唾液、對腸胃充滿著強(qiáng)大撩撥的香味在鼻端環(huán)繞引逗,避無可避,她終于棄周公不顧,跨出了睡眠的誘惑,睜開了眼睛。

  她打直坐起,緩緩循著香味走到餐桌,兩眼發(fā)直地瞪著那魔幻的三菜一湯,她捏了自己臉頰一把,確定不是作夢未醒,接著,廚房傳出的碗盤碰撞聲將她睡前的記憶重整一遍--黎醒波還沒走!

  她奔進(jìn)廚房,他正好從炒鍋盛起一盤菜,泰然自若地遞給她!感蚜耍縿偤闷饋沓晕顼。」

  她眼睛發(fā)出贊嘆的異光,「嘩」了一聲,「沒見過醫(yī)生會作菜的,你真是業(yè)界奇葩,太厲害了!」

  她將菜端放在桌上,雀躍地盛了兩碗白米飯,等著他一起入座。

  「不介意借我浴室洗個澡換套干凈衣服吧?我剛才淋了一身濕!顾由夏弥沦I回來的替換衣衫。

  「不介意!不介意!請用!」她像久未獵食的野獸般緊盯著菜肴,沒看他一眼。

  「先吃吧,別等我!顾p笑一聲,徑自找起浴室。

  不得不承認(rèn),家常菜實在比外頭的自助餐可口多了。被表姑婆養(yǎng)刁嘴的她搬出喬家自立后,最苦惱的就是吃的問題,她的收人也不能供她無限制的吃大餐,加上完全沒有下廚的天分,她其實吃得比懷孕前更粗糙,

  她滿懷欣喜地品嘗佳肴,他作的菜跟他的人一樣清新不膩,調(diào)味不重,卻引人毫無警戒心地一口口下腹,胃口大開的她開始囫圖吞棗起來。

  十五分鐘后,當(dāng)黎醒波走到餐桌旁,就見她捧著碗,紅光滿面,心滿意足地喝著湯,每一道菜很「仁慈」地只留下三分之一在磁盤上。

  「我替我的寶寶多吃了一些,你不會介意吧?」她笑咪咪地,完全沒有抱歉的成分。

  「妳能每天都這么想就好了。」他意有所指道。

  他將雪白的新毛巾搭在肩上,拿起筷子吃起來,身上散發(fā)著與她相同的沐浴后的氣息。

  「人家不像你這么多才多藝嘛!」填飽了肚子,她不在意他的調(diào)侃。

  「哇!楊醫(yī)師好幸福,能常常能吃到你作的菜!

  「唔?」他揚(yáng)起一邊眉,一時不能意會。

  「那天在百貨公司和你在一起美女啊。」她喝完碗里的湯。「是秘密嗎?雁容沒這么說喔!

  他沒什么表情地看她一眼道:「我們很難有時間下廚的!

  「那今天就是我的運氣好嘍?」她懶洋洋地托腮看著他。

  「說說妳到底會些什么?」他略帶譏誚地問!赋藠叺墓ぷ。」

  「我會--」她轉(zhuǎn)動眼眶內(nèi)的兩顆黑色冰晶!肝視f很多網(wǎng)路笑話,你想不想聽?」她獻(xiàn)寶似地直視他。

  嘴里的那塊肉絲差點讓他嗆岔了氣,他清清喉嚨!肝以诔燥垼幌胂涣!

  「噢……」她似乎很失望,重新托著尖下巴思付!钙鋵嵨易钤谛械氖桥罉,不過現(xiàn)在下方便表演給你看!

  「爬樹?」他匪夷所思地瞠大眼。她那身細(xì)皮嫩肉?她是南洋回來的嗎?

  「我十二歲以前在南投山上長大,算不了什么!顾靡獾鼗卮稹

  他失神了幾秒,斂色道:「還有沒有實際一點的?」

  她看了他一會,雙眼現(xiàn)亮采!肝視,你想不想看?」

  「嗯?」這就是她所謂的實際?「什么舞?」

  她喜孜孜地奔進(jìn)臥房,出來時手上多了臺CD唱機(jī),她將唱機(jī)放在茶幾上,電源插上,對著滿臉狐疑的他行禮如儀。

  「為了報答你今天的善行,我決定跳一支舞給你欣賞,這是小時候我母親教我的『天地之舞』,連喬淇也沒看過喔!」她按下播放鍵。

  「妳大著肚子--」他放下碗筷。

  因口欲滿足而上升的血糖讓她如此興奮?

  「沒關(guān)系!顾雌饋砗荛_心,那接近幸福的笑容讓他不再出言阻止。

  樂聲悠揚(yáng)傳出,是令他極為意外的賽爾特族音樂,她也聽這個?

  她伸展纖細(xì)的四肢,隨著悠遠(yuǎn)清揚(yáng)又帶點淡愁的曲調(diào)緩緩在空中款擺。他很驚訝她的肢體能表現(xiàn)得柔軟如弱柳,足踝在地板回旋時將寬大的裙襬揚(yáng)起,黑色發(fā)浪翻飛,他的視覺出現(xiàn)了短暫的眩惑。

  嚴(yán)格來說,那不是什么傳統(tǒng)族派的特有舞步,那是隨興的、將自身完全融入曲調(diào)的即興之舞;然而她跳得如此柔美深入,跟著節(jié)奏或快或慢,沒有落差,自始至終帶著明亮歡悅的笑,她全然徜徉在起伏曼妙的樂音里,忘了他在一旁觀覽。

  「媽媽說,跳舞時什么都不想,音樂帶你到哪里,就是哪里,到天上就是天上,到海里就是海里,用靈魂去跳,你的人生會跟別人不一樣!顾倘灰恍Γ瑳]有媚惑,只有無邪。這個女人的舞蹈感動了他。

  「妳的母親一定是個特別的女人,改天能讓我見見嗎?」他衷心贊美著。

  「太遠(yuǎn)了。她和我爸住在天上,現(xiàn)在也許正看著我跳舞呢!顾灰詾橐獾卮鹬瑳]有停下舞步。

  他歡快的情緒乍然消散,不再言語。

  音符越發(fā)跳躍奔騰,她旋轉(zhuǎn)舞動的速度加快,他開始擔(dān)心了,他沒忘記她體內(nèi)的小生命也在舞波中回旋。他本能的站起來,想約束她,她五指正如花朵盛放般伸向天空,驀地,她驚呼一聲,僵住了。

  「怎么了?」他大跨步趨近她,攬住她的身子讓她半臥在他身上。

  她驚異的表情漸漸轉(zhuǎn)為喜色,她調(diào)皮地伸伸舌!杆谔呶摇!

  他心跳瞬間平緩,正欲出言責(zé)備,她忽然抓起他的手掌,按撫在半圓的小腹,興奮地亟欲與他分享那難以言傳的感受!笡]騙你,他真的在踢我,他在跳舞!

  掌下的蠕動分明,那生命的躍動清楚地通過掌心,直達(dá)胸口,牽動了他無以名之的激越;他凝視著懷里清麗天真的女人,展顏笑了。

  「是,他在跳舞,不過他可不希望妳跌跤!顾銎鹚砩系奶鹣阍诟蓴_他的心緒。

  「不會的,他是我的好舞伴。」她關(guān)掉音樂,也關(guān)上了她開啟的幻境。

  「妳……不恨他?」他在她身后問,她沒看見他眼底的沉憂。

  「你問得好怪,誰會恨自己的孩子?他將來不恨我就行了!顾臒o城府地回答,走到落地窗旁!革L(fēng)雨好大,你晚些再回去吧。我可不希望你為了一個病人的存糧問題而有什么意外!

  他扳過她的肩,眼波平靜卻又深不可測!肝覀兯闶枪仓\吧?」

  「你想勒索我嗎?」她歪著頭促狹道!肝业腻X你看不上眼的!

  「我只要妳聽話。」

  「我說了我不會再爬后面的陽臺!顾洗胶⒆託獾芈N起。

  「不單是這樣。以我醫(yī)生所要求的專業(yè)意見,妳都要照做,不能再胡來!

  她一怔!他是真的在關(guān)心她,她感覺得到,但她只是他隨機(jī)遇上的病人啊。是出自同情吧?同情一個有可能成為單親媽媽的年輕女人。

  「我盡量。謝謝你,黎醫(yī)師。」她聳了下肩。

  她不喜歡同情這個理由,她一向自尊自重,但在這個臺風(fēng)天里,久埋的深層孤寂讓她接受了這份預(yù)期外的關(guān)心,他給了她朋友的溫情。

  她與他相視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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