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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宮太子 第二章

  直到被自窗格上、由一處約莫銅板大小孔洞所流泄的一束刺目光驚醒后,曲青愛才睜開眼,便猛然從床上彈跳起來。  

  不由自主脫口而出“糟糕!”  

  她竟然睡過頭了。大事不妙!  

  曲青愛急忙換上官裝,匆匆梳洗完畢,也來不及到膳房用餐,就直奔南書苑。  

  身為伺候東宮太子的近侍女宮、六司之一的尚宮曲青愛,按理說,即使夜里她毋須留在太子榻前輪值服侍,但雞嗚前,也該回到太子身邊待命。  

  結果,她竟然睡到日上三竿?  

  就算她前夜為了陪伴太子閱讀奏章、幾乎徹夜未眠,也不該如此松懈自己。  

  而且隨便她糊里糊涂的睡到現(xiàn)在,太子居然還沒命人來召喚她?  

  “這下事情麻煩了!”她低咒一聲,怨嘆起自己運氣不好。  

  才踏到書苑門口,她立刻拉著立于門前、神色驚惶的好友典侍紅絹,追問著:“殿下他是不是……”  

  即使她有多心焦,卻也維持著她向來備受宮女奉為楷模的優(yōu)雅姿態(tài)。  

  “說對了,尚宮大人,殿下他--”說著說著,紅絹她便害怕的啜泣起來!八焐疵骶陀殖鰧m了!  

  “該死!”曲青愛只能在心里咬牙根恨,隨即放開紅絹,轉身跑開。  

  早知道太子喜歡微服出訪,而且常常一溜煙跑得無影無蹤,最后受詔為太子太傅的柴宰相怪罪下來,全變成她們這群近侍們看管不力!  

  太子都這么大的人了,還玩心這么重,真是令人氣惱!  

  偏偏她只是一個小小尚宮,無力約束他,也只能設法盡快把他找回來!  

  不想大肆渲不染太子離宮之事,她無法就這么光明正大追出宮。來到西墻,眼見四下無人,她輕輕縱身一躍,翻墻找人去!  

  找人,還能哪里去找?曲青愛在太子身邊十一年,可不是隨便混飯吃。想想他最近幾個常去的地方--  

  東市的酒館,找不到;西市的賭場,也找不到,最后,她來到京城頗負盛名的花坊,輕而易舉的就探進了最里頭的上等廂房。  

  還好,她打從進入東宮,就一直跟隨太子身邊;眾多女宮之中,也只有她徹尾的貼著太子向武威王學武藝。  

  單純就武學方面而言,武藝直追太子的她,就連東宮禁衛(wèi)軍中、也沒幾個人堪稱她對手、不過,若非她覺得勤快,否則、現(xiàn)在要怎么無聲無息的混進這種一般女子禁足的地方?  

  所幸天方破曉,此時沒什么人逗留長廊上,她無聲無息的輕盈來到里頭三間上房前。也許是她跟了太子這些年,不知為何,她對太子的存在,一向非常敏銳,敏銳到她不用進去親眼瞧見也能確定,太子絕對在中間那花房之中。  

  “這下子可逮到你了。”  

  深吸一口氣,清麗臉龐上浮現(xiàn)一抹得意笑容。映照著和煦朝陽,更顯得她的嬌美動人,即使脂粉未施,也無她的天生麗質,反而增添一份純真。  

  她可是備受宮女們崇敬的能干尚宮,還有什么能難倒她的呢?  

  注意到門外起了動靜,李聿德緊緊糾結的嚴肅面容,忽然舒展開來。  

  不過,即使他不笑,那深邃瞳眸英氣凜然,明亮輪廓俊逸出眾,高大身材精實健朗。身著一飄逸墨紫衣袍,乍看之下是個溫文儒雅的英挺青年,但,不可小覷的,那股難以漠視的強烈尊貴威嚴,在他舉手投足間,壓倒了在場所有人。  

  而腰間一把質樸卻鋒利的和劍,仿佛正隱隱訴說著主人的不凡。  

  若看他俊美絕倫,將他當成尋常文弱書生對待,可會吃了大虧;不過,他天生的那份霸氣,早已讓人望之膽怯,不敢輕易接近他。  

  今日在場眾人都是當代少見美男子,而李建德,卻正是那個光芒四射,最叫人無法無視他的一個,單用俊美二字,絕不足以形容他的萬分之一。  

  “礙事的家伙又追來了?磥,這問題就留待改日再議,大家先回頭想想,找個更合適的法子!  

  雖然對她的出現(xiàn)頗有微辭,但他臉龐所涌上足以迷倒眾家姑娘的璀粲笑意,顯然倒不是真嫌她礙事。  

  “今天比往常遲些趕來,敢情變得愚純多了,雖然還不夠努力!狈績纫幻{衫青年冷冷回應!凹热凰阎,那么殿下,我們先行告退。”  

  “擇日再聚羅,殿下。”另一名白袍年輕男子咧開與李聿德有幾分相仿的微笑,和其他同伴們依序輕身躍起,轉瞬間自屋頂離開花房,消失無蹤。  

  偌大的房中,只剩下一個李聿德閑著沒事,獨坐桌邊。  

  忍不住玩興又起,就聽見他對著空無一人的房間開始說了:“真不愧是花仙閣第一頭牌,好一個活色生香的大人!令人……”  

  話未完,尖銳的怪異小鳥兒叫聲,徐徐自窗外傳來。  

  李聿德開始低笑著,卻故作鎮(zhèn)靜的繼續(xù)柔聲說道:“甜美可人的水仙姑娘,為了你,我情愿……”  

  突然換了小貓咪的急迫叫聲尖銳地傳他耳中。他笑的更為燦爛,只是仍盡力維持冷靜,乍聽之下,倒是聽不出他說話的聲調和平日何不同。  

  “哎呀呀,令我心神蕩漾的水仙--”  

  “咻”的一聲,一枚飛刀火連刺穿門上紙窗,扎實的釘入床頭,阻斷了他繼續(xù)嘻笑。  

  門外,那道原該是甜美可人的嬌俏女聲,此刻聽來卻有些恐怖。  

  “李公子!今天是慣例向您娘親問安的日子,還請您以大局為重,別再沉溺于玩樂中!奔词怪茉鉀]人,她依舊謹慎的沒透露屋中人物的真名。  

  曲青愛忿恨的絞扭著雙手,克制自己不要沖進里頭,將貪玩的太子抓起來打一頓!笆鞘招牡臅r候了,公子”  

  只見近來煩躁的李聿德忍不住的笑倒在桌上,為了盡責女宮對他的保護舉動笑得無法自遏。就因她的正直性格,他才故意這么逗弄著她玩,不過再玩下去就難收拾了。  

  “真是個沒耐性的家伙。”  

  存心將身上整齊衣裳弄得凌亂,他推開房門!拔椰F(xiàn)在就回去,可以了吧?”  

  “你不再不回去,只怕是皇后娘娘一查,青愛也無法替您瞞上動輒偷溜出宮的事實;到時,您的‘水仙姑娘’,若擔上個‘惹亂太子’的罪名,還請?zhí)釉徟巨k事不力。  

  就見曲青愛低垂著頭,恭敬地守在門廓邊答話,但即使如此,也遮掩不了她那柳眉直豎,星眸圓睜,山雨欲來的陰沉氣勢。  

  “知道了,我們走吧。”  

  “唉!青愛,你實在該多學點耐性!崩铐驳乱允滞蓄a,略微斜身,靠在桌前長喟一聲。  

  “啟稟殿下,柴宰相臨走前剛了,請殿下就今夏黃河道三改、試論治水這策,明天他會過來瞧你的成果!彼鏌o表情的逐句提醒著。  

  “我說,原先你就沒什么姿色了,再板一張夜叉臉,可會嚇著巡夜的禁軍。最近,有人謠傳東宮鬧鬼啊……”取笑她的正經(jīng)八百,似乎成了他的習慣。  

  “殿下,今天之內,請移駕武威王府一趟,王爺說了,有事要向您討教討教!彼龑λ娜⌒υ缫蚜曇詾槌,只是仍舊無法輕易忍下來,清麗容貌微微抽搐著。  

  “好嘛!笑一個啦!”他調皮笑容蕩漾開來,令俊美無儔的他,更添幾許平易近人。要說有哪個女人不為他的討好動容傾倒,恐怕很難。  

  “你以為用這種他媽的死皮賴臉蒙混我,我就會聽你嗎?”她不免氣的拍了下桌子,也只有她和太子兩人單獨相處時,她才敢這么放肆!扒魄颇慵叶钕,努力治事,極受皇后娘娘寵愛,反觀您可是太子!還請振作點!”  

  “知道了,知道了!睙o奈的揮了揮手,他露出一副可憐相。“尚宮是只母老虎,恐怕是沒人要啦!看來,本宮只好委屈,做做善事,忍耐著收留你羅!”  

  “奴婢失職!既然奴婢這么惹太子順心,那么講容奴婢告退!彼熥酝顺龇块T,臨去前,還不忘別到皇后娘娘那里問安!  

  每次勸他到后來,都只是平添她心火氣而已。不過,她不知自,當她怒上心頭,俏臉艷紅,那份蓬勃生氣,卻是讓她更加耀眼動人。  

  那,就是李聿德想看的。“還是一樣沉不住氣!”他搖頭輕笑著。  

  打從他接她到東宮住下以來,起初,她總是冷漠的面對所有人,即使她父親的冤屈后來獲得平反,她仍是處處帶著警戒;慢慢的,他發(fā)現(xiàn),只有住在她氣急之時,她才會克制不住自己怒氣,爆發(fā)出真實的她。  

  與其看她痛苦的壓抑自己,他倒寧愿找些工作教她忙活,好遺忘辛酸過去;知道她一直在意的,是輔佐他登上帝位,他也就三不五時裝糊涂,讓她只顧著督促他;漸漸的,他也習慣于在她面前,輕松自在的拋下太子的身分。  

  他,慶幸自己,在這寂寥的權位頊端,有她這妹妹陪伴。  

  笑看她離去身影,李聿德斂了臉色,召來女待,更衣入宮。  

  十一年前,年僅有十三歲的太子李聿德,為了三州黃河水患、是否要開糧賑災一事,同皇上起了沖突,差點就被皇帝罷黜東宮之位,最后,是當時的太傅自承失職,丟了宮,困死天牢,才讓皇上息怒。  

  當時,眾人都對這位天資聰穎、悲天憫人的仁德太子抱有極深的期待,期待他成年之后,能有一番作為……  

  所以說,為什么當年她與爹爹這么極力看好的太子,會變成現(xiàn)在這會德行!  

  曲青愛懊惱的端著武陵進貢的新茶,一腳踹開民南書苑廳門,極不客氣的將銀質托盤狠狠摔在桌上,她也只能對著桌呀椅呀、杯呀壺呀等東西使性子而己,難不成她能對著書苑的主人發(fā)飆。?  

  何況,她平日是優(yōu)雅端莊的曲尚宮,也不好意思讓其他人瞧見她也不這么剽悍的一面,想在東宮好好待下去,  

  這些年她也有應對之策。骨子里再頑固,表面上仍是小鳥依人的柔順脾氣--  

  還好現(xiàn)在太子已按往常慣例,每月初一、十五進中宮覲見皇后,不在南書苑,否則,她現(xiàn)在這粗暴粗暴動作,被別人瞧見了,不落個藐視太子的罪名才怪。  

  不過,除了這幾年染一些風花雪月的壞毛病外,私底下,太子仍和當年她所認識的他一樣,對她從來不拘小節(jié)的,這也是為什么當她和殿下單獨自相處時,她會比較口無遮攔,直言不諱的對他嘮叨瑣事。  

  “唉!有什么方法能讓恢復他像以前一樣呀!”嘆息著,一時不慎,手中陶壺竟不慎滑落摔在地上,當場應聲碎裂。  

  四散碎片其中一塊就這么劃過她腳踝邊,割破棉襪,細細的血流就這么冒出來。敢情是她太心不在焉,才沒能及時閃了碎片。  

  不顧自己傷口,青愛第一件事卻是趕怪收拾因自己不夠謹慎所造成的殘局。這陶壺,可是宮中名品呢,卻被她劃破了……  

  “你在做什么?”  

  “殿下?您什么時候回來的?”看著現(xiàn)在內室的人影,曲青愛第一個想法卻是,他見著她粗暴笨拙的模樣了!在他面前,她一直努力的表現(xiàn)精明干練,怕他換上別人當近侍,這樣,她自小的心愿就無法實現(xiàn)了!拔、我馬上就收拾好!  

  她還沒來得及反應,只見不何時回到南書苑的李聿德,極度不悅的快步來她身邊蹲下,掏出懷中絹繡方巾,不顧君臣分際的她壓住腳上傷口。  

  “誰要你自己收拾這些東西?”不似平常的嘻笑,他急迫的問了這樣一句:不過他根本也不要她回答,李聿德逕自轉頭對著門外大喊!皝砣!”  

  幾名宮女疾步出現(xiàn),李聿德沉聲指著地面!鞍训厣蠔|西收了,傳太醫(yī)來!”  

  沒料到自己不過弄了小傷,卻要驚動這么多人,身為東宮女宮最高位,曲青愛哪里容得了太子突其如來的過度保護?  

  雖然對他的關愛感到窩心,可若他對她特別照顧,一定會引人非議。  

  她緊張的忘了禮節(jié),忙扯著他衣袖,急道:“殿下!別傳太醫(yī)。∨緭敳黄!  

  她左一聲“殿下”、右一聲“奴婢”,使他察覺自己不該對她過于擔憂。  

  何況,不過是道小傷口,他確實是小題大做?伤麑λ瓦B一點小傷也舍。若不是她鮮少受傷生病,他又哪里會發(fā)現(xiàn),自己對她竟這么大意?  

  甩一甩頭,他漠視自己心中那股冒出芽的莫名關愛。  

  無未馬上恢復冷靜,他語帶嘶啞的沉聲說了。“……這么不留心,我可不想這里見血、  

  染上兇光……東宮中,不需這么笨手笨腳的女侍。弄壞了東西,我罰你……禁足三天,閉門思過,聽清楚了嗎?”  

  掩下一絲懊惱,曲青愛謝恩領命,靜靜離開南書苑。  

  還好只是三天禁足,不是趕她也宮呢。粉嫩櫻唇,浮起了一絲苦笑。  

  太子私對她容忍與關照,他為了信守與她的父親的承諾吧?也真難為他照顧她這個不懂事的女孩十一年啊……”  

  而她,也因為父親的遺愿,逼自己留在這爭權奪利的宮中,就是為了親眼目睹他登上王位,一直以來,太子對她甚好,允她學詩文音律,允她學兵器武藝,提拔她當上東宮最高位,六局之中的尚宮。  

  太子未曾納妃嬪,加上東宮人事原本就為了減少支出,有諸多官位懸缺不置,所以整個東宮上位女宮,六局之中有五局是空職,實際上最高長官就是尚宮,由她一少兼領其他五局的職務;易言之,此時東宮女官全由她執(zhí)掌。  

  不過,深諳伴君如伴虎的道理,青愛并不執(zhí)著該由誰照顧他,只要他能迷途知返,恢復年少時維心壯志就好;她本不想特別與任何人爭,只是……一想到他那么不長進,她怎能放心的將他交給其他人看顧呢?  

  除了她,還有誰也甘冒大不敬,對他直言勸諫?那些一個個巴望著受到太子青睞的侍女們,除了會裝嬌媚討太子歡心,還會什么?  

  為了國家康定,為了天下百姓,為了父親畢生心血--  

  她,就繼續(xù)扮演不懂妝點、不會討喜、不善逢迎、不茍言笑的母老虎尚宮吧?  

  只要捱到父親心愿得償,她也不用戒慎著留在這隨時會被人在背后放冷箭的可怕地方。若非太子信任她,恐怕,她早死于宮中蜚短流長的人言下。  

  早晚,她會離開東宮,然后鉆研她喜愛的古代典籍,平靜的渡過一生。  

  只是,若有那么一天,她離開這里,又能去哪兒呢?  

  入夜沐浴后,抹上由好友紅絹從太醫(yī)那拿來的傷藥。其實,曲青愛心里比誰都清楚,要索討這名貴的紫金玉露也非易事,何況紅絹還是位于她之下的典侍?  

  心中暖流圍繞。太子果然沒變,如同當年一樣溫柔。  

  思及此,她不免又煩躁起來。既然太子本性純良,那么,他會迷那些不入流的嗜好,到底是誰帶壞他的呀?  

  京光尹梁定基嗎?還是武威王世子,鎮(zhèn)軍大將軍單辰?或是太子表弟、北方名門巨賈少主白慎之?  

  那三人和太子交情甚篤,一定有份!虧他們看來個個儀表堂堂,風流倜儻,才華蓋世,結果只是群骨子里不安好心的紈夸子弟。  

  可是……即使是當初是他們三個人帶著太子到那些不三不四的地方,最后,迷上那個什么“水仙姑娘”的,卻  

  仍是太子自己!  

  癥結還是在于那位她未曾謀面的“水仙姑娘”羅?  

  既然號稱花坊掛頭牌,當然是個活色生香的絕世大美人吧?所以才能迷得太子三天兩頭出宮同她恩愛相聚?  

  攬鏡自照,一個過去十一年來未曾深思過的問題,竄過曲青愛腦海。  

  她……若有水仙姑娘的艷麗容姿,是否,她也能吸引太子注目呢?  

  她確實算不是傾城絕色,卻也是眉清目秀;或許缺了嫵媚嬌態(tài),但仍有幾分清麗出塵;而在太子的眼中,她根本毫無姿色可言嗎?  

  拿起眉筆的手,才剛舉起,卻又悄然放下。  

  “我這是哪里不對了?要和她比啥玩意?”太子看不看好又如何?  

  她視李聿德為救命恩人,也是父親舍命保護的主君,而他因為她父親的遺言照顧她,如此而己,除此之外,她要他在意她做什么?他喜歡誰,討厭誰,都和她無關,只要他能登上帝位,讓她盡完父親遺愿,兩人就再無瓜葛。  

  而且,她也不要他在意她,要繼承王位的人,不該只注意小處,該將眼光放遠,這點,他倒是做的還算不錯--  

  瞧,她犯了錯,他就罰她禁足三天,賞罰分明,好。  

  檀唇輕嚙,她拋開心中方才那沒來由的疑惑,站起身,打開一旁衣柜。  

  雖說是禁足三天,但對于平常就只專注于職務上的她,既然不需到駕前伺候,當然就是得到三日休息假期了,放了假,她要如何利用呢?  

  她的腦中,除了輔佐太子回到正途外,別無他想。不過勸他收心也了多是,顯然沒用,既是如此……  

  難得三天假期,當然是要好好用來對那位水仙姑娘“曉以大義”!  

  曲青愛對于入夜以后,花坊反而燈火通明,人潮川浪不息的景象直搖頭。  

  “三更半夜不睡覺,有啥好玩的?”對于男人們的興趣難以理解,曲青愛繞到了花坊半掩的后門,小心踏入后院。  

  平時,她即使要涉足這些場合找人,都還懂得改換男裝,以免招來麻煩,但她今日,是專程來找那位水仙姑娘好好“談談”的,她選擇了以真實裝扮面對面。  

  “唔?”突兀停下,她察覺有人在她身邊!  

  才跨到院內沒幾步,滿腦子盡盤算如何尋找水仙單獨聊聊的曲青愛,立刻感受自己附近氣氛不對;還沒搞清楚是怎么回事,眼前忽然出現(xiàn)刺眼火光,周遭多了十來名彪形大漢將她團團圍住。  

  “我就知道,你也該來了!被ㄏ砷w風韻猶存的嬤嬤,手搖團扇,扭腰擺臀的在護院簇擁下,自他們后頭走了  

  出來!澳憔褪翘K家丫頭吧?”  

  “我不懂你的意思!绷舷氲竭@位嬤嬤必定等錯了人,曲青愛盡可能的保持客氣!拔襾磉@里,只為找人!  

  “找人?”嬤嬤樂不可支的笑了起來。“呵呵,傻丫頭,那是你二娘騙你的啦!她收了我派人送去的五十兩,就是要你賣給咱們花仙閣。瞧瞧,這次我可壓對了寶,好個少見的清麗美人,好好打扮一番……嘖嘖,肯定會賺不少。”  

  沒好氣的瞪視這個弄錯對象的奇怪老鴇;曲青愛對她的審美觀頗有意見。  

  “你眉毛下面那東西是紙糊上的嗎?連你等的人長什么樣都沒弄清楚。告訴你,我一點都不美,而且也是你要的人。”在宮外,她可沒那么脾氣。  

  “你呀!既然進來了就得乖乖認命,別傻得以為我會相信你企圖脫身的借口。你若聽話,我不會虧待你,要是不聽話……”對手下們瞟了眼色,嬤嬤轉身退開。  

  面對一個個個高頭大馬卻面露淫邪的保鏢,曲青愛只是冷笑數(shù)聲。  

  十一年前,也許她只有怕他們的份,但現(xiàn)在,她要他們對她討?zhàn)垼?nbsp; 

  她雖然不曾正式入門,武藝卻也是師承當代武將中、首屈一指的武威王,正面迎敵的她,還會輸嗎?  

  想起幼年時無力自保的情景,新仇舊恨翻騰起來,它擺好架勢……  

  “什么?”連詫異呼也來不及,迎面一陣渾濁白霧,曲青愛吸入迷魂香氣的同進,匆忙掩住口鼻只是徒勞無功。他們想對她做什么,還用得著說嗎?  

  正大光明對戰(zhàn)她沒有輸?shù)牡览,可人家耍詭計使迷香偷襲她,她也沒輒!  

  頭暈襲來,在和名大漢伸手要擒住她纖細膀是,她拼著僅存的清醒,出手猛力揮倒涌上前的人群,不分左右前后,能逃就逃!  

  堂堂東主局的四品尚宮,怎能莫名其妙的淪落青樓。  

  充耳不聞身后傳來的追捕聲,也許拐了幾個彎,也許登了幾層樓,視線早已模糊不清了,唯一能支撐她咬牙逃的念頭是,早晚她要夷平這家花仙閣!  

  連同水仙姑娘一起!  

  眼前有個熟悉的門……腦袋還沒想清楚,身子卻早已行動,她撞開了眼前花房的門,沖了進去,隨著“砰磅”巨響,掩上房門。  

  “我說過不需要姑娘--”  

  冷傲的聲音傳進她耳邊變得模糊不清,垂下的眼皮讓她無力看清對方是難誰,只見她筆直對聲音的主人沖了過去,發(fā)揮超乎實力的神速,趁對措手不及,掏出袖中匕首,抵住她猜大約是他咽喉的地方。  

  “等會兒,等會兒你得對著那該死的老鴇說,我是你要的女人,然后把我留下……否則我宰了你這五八蛋!”一在喘氣,一面急躁的說出亂無頭緒的話,語畢,她似乎感覺對方先是一怔,而后輕笑起來。  

  “有什么好笑,下流胚子!”平日里她以理性約束的典雅氣質,一分一毫蕩然無存。  

  “……好吧,雖然我不想個姑娘,不過……你例外!  

  “你不例外也不行,否則,我取了你的狗命!”她兇悍開罵,可身體早已不聽使喚,無法握住手中短劍“鏘瑯”一聲,她用以恐嚇他的武器就這么掉落地面。  

  聽見門外騷動逼近,曲青愛沒力氣也沒多余時間撿匕首,她死命使出最后的力量,左手向上勾住頸項,右手使出鎖喉枝扣住他下咽!  

  “如果,如果你敢將我交給那老鴇,我這輩子跟你、跟你沒完沒了……”  

  語出威脅的曲青愛,雙后滑開,渾身無務的軟下來,本以為自己肯定會摔倒在地上,不料她箍制的人質,卻伸出溫暖手臂,將她穩(wěn)穩(wěn)納入懷中。  

  意識飄渺,隱隱約約,聽到房門被推開,老鴇尖銳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的傳進曲青愛耳里。  

  “不好意思!公子,新來的姑娘不聽話,打擾了您興致!  

  “一點也不。把她留下,你可以走了!泵鏌o表情的青年,冷漠的揮手趕人。  

  “但……公子,這姑娘、姑娘沒受過什么教養(yǎng),怕您不中意……還是將她交給奴家調教之后,您再來捧場吧?”嬤嬤遲疑著陪笑,努力同他打商量。  

  一直以來,這位出手闊綽的公子,每次光臨仙閣,除了和朋友群聚外,從沒特別指名過哪位姑娘的,今天,這姑娘居然能讓他看上眼?  

  “她,我中意極了!甭砸惶ь^,看見門口同伴方至,他對其中一人輕輕點了點頭,繼續(xù)對著老鴇說:“我替她贖身,你要多少肯放?”  

  賺錢生意,哪有人不做?何況依這姑娘烈性,怕也是不好管教,既然如此……嬤嬤笑吟吟的開了口:“您看這姑娘稀世美貌,要我將這心頭一塊肉拱手讓人……”  

  “慎之,給她兩千兩銀票。今后不許你們追查她下落。從此她與花仙閣再無瓜葛!鼻嗄暌粩S千金,英挺劍眉卻皺也不皺,只是凜冽視線射向貪心嬤嬤,不許她有點異議。”還有,我知道她中了迷藥,你立刻交了解藥。”  

  “是是!眿邒吖Ь吹姆钌辖馑,同時歡天喜地的接過銀票,諂媚勸道:“公了,這姑娘脾氣倔強,讓她服下解藥,您……行嗎?”  

  “行不行都與你無關。滾出去!”轟走嬤嬤,他只是面露憂心的橫身抱起懷柔佳人,逕往內室走去。  

  “看來我們也該識相的滾出去。”將伸中一疊銀票收回衣襟內,白慎之推著其他兩名同伴離開花房,詭譎笑道:“改日再議,是吧?”  

  懷著感激不安,迷迷糊糊聽到幾句對話的曲青愛,在完全失去意識前,努力睜開星眸,想記住不但沒將她交給老鴇、還甘愿為她付錢贖身的善心人士長什么樣子--  

  她嬌弱問道:“……公子大恩……無以為報……敢問大名?”  

  也許,不該問的--  

  爽朗笑聲似曾相識。  

  “李聿--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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