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吧!痹蟾簧驳乜攘丝,轉(zhuǎn)眼又堆出熱絡(luò)與某部長握手。
參加這種政治飯局就是這樣,“吃”是其次,“應(yīng)酬”才是主菜。
“那我回程就叫老王把車?yán)@到芙芙的新居去!辈划(dāng)面否決的意思就是默許了,曾母于是敲錘定論。
曾大富不吭聲,倒是突然以身體不舒服向主人請辭。
“我看呀,你是太久沒見到女兒才不舒服的吧?”一出飯店的貴賓室,曾母忍不住損他幾句。
她早料到老爺子是裝酷,明明想女兒想得要命,偏偏拉不下那張老臉。
“多事!”曾大富低啐。
隨從便衣已有人通知司機老王把車開來,兩老則坐著電梯姍姍來到飯店的大廳,剛好看到女婿甩著門房鑰匙坐進對面的電梯,不過他似乎沒瞧見他們,因為他的手和嘴正忙著“照顧”身旁那二位身材噴火的女伴。
“季博陽?!”曾大富乍看也跟著噴火,但他噴的是怒火。
曾母當(dāng)然也看到了,兩老相顧失色,立刻奔至柜臺詢問。
依曾大富的官階,要問個房間號碼絕非難事,兩人于是匆匆趕到現(xiàn)場,便衣忙緊追在后。
“季博陽!季博陽!”曾大富省了按門鈴,直接重擊房門以表達心中憤懣。
“誰呀?敲門敲那么急,鬧火災(zāi)啦?”季博陽的聲音由遠而近,除了第一句是沖著門外人喊,后頭的埋怨倒像是自言自語。
門打開,迎面就是兩老的臭臉,他身披飯店提供的浴袍,吊兒郎當(dāng)?shù)貏濋_笑容,“喔--原來是爸爸和媽媽呀!
家丑不能外揚,曾大富吩咐便衣守在門外,接著二話不說地沖入房內(nèi),曾母尾隨跟進。
十坪大的客房里,適才他倆瞥到的那二名濃妝艷抹的女伴,也穿著和女婿一式的浴袍,手里握著酒杯,姿勢性感地橫陳在大床上,旁邊由客房服務(wù)叫來的餐車上,九樣有七樣都是酒品,眼前他們會做什么下三濫的勾當(dāng)可想而知。
“你這是在做什么?!”曾大富氣急敗壞地把矛頭指往季博陽。
“就你看見的嘛。”季博陽一點也沒有被人抓包的懼色或悔意,反而向二位女伴引見!皝韥韥恚@是我的岳父岳母大人,還不快快請安一下!
“岳父岳母大人好!泵榔G的女伴連忙嗲聲嗲氣地自我介紹。
“我叫娜娜!
“我叫莉莉!
曾大富才不管她們叫什么,反正不用聽也曉得不是什么正派的良家婦女。
“現(xiàn)在才幾點,你就喝醉?”女婿身上傳來的嗆鼻酒味令他皺眉。
“喝醉?我才喝一瓶XO,怎么會醉?”季博陽走到床邊拿起空酒瓶辯駁,步下則是一個不穩(wěn),恰巧摔在女伴們的中間,三人嘩啦一笑。
“小心呀!倍⒉恢M言三人之間的曖昧關(guān)系。“你要是現(xiàn)在就醉倒了,等一下誰來‘服侍’我們兩個啊?”
“胡鬧!胡鬧!你知道你現(xiàn)在是在干么?!”曾大富跳腳。“做什么?”季博陽輕佻地揚揚眉,然后反問女伴,并啾啾啄了二人的粉頰一下!澳銈冋f咧?”
“總不會是聊天喝咖啡嘛!倍榛腥缏牭搅颂齑蟮男υ,紛紛淫蕩亂笑!安╆栢,你要是這么就打發(fā)我們,人家可不依喔!
“你們……簡單是……不知廉恥!”曾母的臉色青青紫紫換個不停。
“唉,岳母大人,哪只貓兒不偷腥?”季博陽任由女伴的柔荑,當(dāng)從在他身上游走!澳腥寺铮紶柲槟榛,惹惹草,只不過是逢場作戲,有啥大不了,您何必把事情看得如此嚴(yán)重咧?”
他嘻皮笑臉又轉(zhuǎn)向曾大富!斑@點岳父大人最清楚,不是嗎?”
“不像話!真是不像話!”若非礙于身份地位,曾大富會沖上前去把這渾帳小子碎尸萬段。
“芙芙呢?我女兒現(xiàn)在怎么樣了?”曾母驀地想到最重要的事。
“芙芙?”季博陽想了二秒鐘,才恍然笑道!芭,你是說那個青澀的黃毛小丫頭呀!彼笥曳暝吹匚侵閭儯瑯O不專心地敷衍!按蟾胚好吧!
“大概?”曾大富光火地揪住他!澳氵@話是什么意思?”
“我又不是未卜先知,我好幾天沒回去了,哪曉得她現(xiàn)在是在洗衣服咧,還是在打掃,搞不好……”他擠眉弄眼地用手肘頂頂岳父!八梦也辉冢@會兒邀了男人在家正樂著呢!
“你……太過分了,太過分了!”曾母但感一陣暈眩。
思及女兒自小被他們夫妻倆捧在手心里,吃東西怕她噎到,走路怕她摔倒,別說是苦了,就連半點委屈他們也舍不得讓她受,可嬌生慣養(yǎng)的寶貝如今竟這么白白給人糟蹋,教他們做父母的情何以堪?
“我女兒對你掏心掏肺的,你居然這么待她,你是人嗎你?”曾大富不禁義憤填膺,為女兒大抱不平。
“你呢?”季博陽雙瞳一冷,面目一沉!安贿^是個狗官,撞死人卻可以利用職權(quán)逃逸,事后不僅沒有一絲歉意,反而還洋洋得意!
“想誣蔑我,你還早!痹蟾荒苡薪裉斓牡匚豢刹皇腔旒俚。
“是嗎?五年前的夏天,在××路段的追撞車禍中,一對夫婦當(dāng)場死亡,男的叫季山河,女的是林雅蘭,經(jīng)警方研判肇事原因乃男方酒后駕導(dǎo)致!奔静╆枓邅黻幧挠喙狻!按耸履氵有印象嗎?”
“呃……”曾大富愣了愣。
“看來我喚起了你的記憶啦!奔静╆栁⑿Γ锏暮畾鈪s足以凍傷人!捌鋵崳愀静辉诤跛勒咝蘸蚊l,只要真正酒后駕駛肇禍的你能全身而退就好!
“老爺子!”曾母嚇得猛扯丈夫的衣袖,因為當(dāng)時她也坐在車上。
“你……是誰?”曾大富震驚喃喃。那件事他當(dāng)初便已全部打點完畢,就算有人知道,事后也都會“忘”得“一干二凈”,再怎么樣也不可能落到這個后生小輩的耳里……
不可能!絕對絕對不可能!
“你們還不明白嗎?”季博陽冷哼!拔沂悄嵌凰篮筮得替人背黑鍋的無辜死者的兒子!
“嗄!”曾大富與曾母已目瞪口呆,說不出話來。
“想知道我為什么會知道這個本來不該有人知道的事嗎?”季博陽繞口令地呱嗒了一串。
不過曾姓夫婦卻都聽懂了,而且都很想知道。
“說穿了很簡單。你有你的人脈,我也有我的,你認識很多大官,我用來糊口的漫畫頗登得上國際舞臺,因此也不小心認識了一些!奔静╆栃θ菘赊涞貫閬碣e解答困惑!斑有一種職業(yè),叫做‘私家偵探’,你只要付錢,再隱密的事他們皆有辦法幫你翻出來!
一滴一滴的冷汗不斷地由額角流下,但曾姓夫婦倆均未抬手去擦。
“雖然你是我的殺親仇人,我仍然很佩服你的神通廣大,只可惜這項栽贓事件中,你犯了一個小錯誤!彼裆粍C!澳蔷褪--我父親從來不喝酒。”
也因為這一點,使他對整個車禍的肇因和責(zé)任歸屬,產(chǎn)生了偌大的懷疑,沒想到輾轉(zhuǎn)查到的內(nèi)幕是那么地令人氣憤。
“我呸!”事到如今,曾大富只有耍狠!斑@種小場面就想治住我,你也未免太天真了吧?”
“是呀,法律都奈何不了你,我算什么?不過……要治住你的寶貝女兒,應(yīng)該不難,哦??季博陽使出殺手锏。
“不許你傷害她!”曾母大叫。
“唉,她可是我談判的籌碼,我怎么舍得傷害她呢?再說我也還沒玩膩她呢!奔静╆柂熜。
“王八蛋!你到底想怎么樣?”曾大富為之氣結(jié)。怪只怪他自己引狼入室。
“怎么樣啊?”季博陽做思索狀!八F(xiàn)在被我訓(xùn)練得聽話得很,我叫她往南,她就不敢往北,害我也是挺傷腦筋的!
“你……你……”曾大富發(fā)指貲裂,差點中風(fēng)。
“有話慢慢說,不急嘛。”季博陽像是霍然想到了什么好主意。“這樣吧,芙兒成天讓我關(guān)上家里,足不出戶也滿可憐地,不如你們?nèi)タ纯此娏四銈円欢〞荛_心!薄澳惆阉P(guān)……在……家……里?”曾母恐怕女兒已慘遭他非常不仁道的虐待。
“總有一天你會得到報應(yīng)!”曾大富則咬牙切齒。
“再怎么輪,按照次序,也該先輪到你吧!奔静╆柶ばθ獠恍。
其實當(dāng)他愛上仇人女兒的那一天,報應(yīng)就已降臨在他的頸上了。
“我女兒要是有什么三長兩短,我不會和你善罷甘休!”曾大富發(fā)誓。
“先提醒你們一下,你女兒早讓我哄得服服貼貼,百依百順的,你們最好不要破壞現(xiàn)狀,這樣對大家都有好處!奔静╆柨诿鄹箘Φ厮涂。
曾大富悻然甩門而出。
“老家伙終于氣走了,咱們放心地樂一樂吧!本梦床遄斓呐橹恍雌炔患按仞ど蟻怼
“別碰我!”季博陽當(dāng)下喝斥,宛然參加喪禮的嚴(yán)肅神情。與一秒鐘前的春風(fēng)盈盈判若兩人。
客房里登時靜到只聽見空調(diào)的風(fēng)速聲,二位女伴大氣不敢喘地大眼瞪小眼。
“你們走吧!奔静╆栆兰s付上厚厚的鈔票。
不用說,這二個交際花是他在酒店找來的臨時演員,與曾姓夫婦的巧遇以及接下來的這一切,也不是偶發(fā)事故,全是他依照曾姓夫婦的行程而特意安排的。
“知道了!倍龅来诵幸丫茫叹帕鞯娜丝炊嗔,自是分得清哪種人可以惹,哪種人卻不可以惹,眼前這俊男便是屬于后者之最,故她倆趕緊識相地提著衣服往外溜。
然后,客房又恢復(fù)一片死寂。
季博陽慢慢抬眸盯著梳妝鏡中的自己,鏡中人以同樣冰冷扭曲的面孔回瞪。
他禁不住拿起方才他抹在發(fā)上身上,以制造醺人酒氣的空洞瓶,狠狠、狠狠地砸過去。
曾母挑剔地審視女兒的新房。
四周的環(huán)境水準(zhǔn)普通,連個像樣的大戶人家也沒有;屋內(nèi)的擺設(shè)品味只能算是干凈,一看就知不是出自名家之手;三十幾坪的空間小里小氣,當(dāng)女兒的香閨都還嫌不夠,這哪里是人能住的地方,那姓季的擺明是在苛待她女兒嘛。
曾母越看越有看氣,屁股還沒坐熟就已經(jīng)待不下去了!澳憷蠈嵵v,博陽有沒有打你罵你凌虐你?”女兒外表看起來是比從前豐腴愉悅,但或許那只是強顏歡笑,搞不好藏在衣服底下的部分才糟糕呢。
“你在說什么呀,媽?”曾杏芙被母親的開場白弄得一頭霧水。
“你不用怕,任何事有爸媽替你作主!北匾獣r,她要帶女兒去驗傷。
“媽,你電視看太多啦?”曾杏芙失笑地問曾大富!鞍郑@是怎么回事?”
曾母沒等曾父發(fā)話,便直接切入今日來的主題!八懔,先不管這些,你馬上把行李收一收,然后跟我們回去!
“為什么?我在這兒住得好好地……”曾杏芙本來還在高興父母的初次來訪,她正準(zhǔn)備為自己的任性離家道歉,她還有許多快樂想與他們分享呢。
“好個鬼!那姓季的臭小子……”曾母咄咄搶白,但是她的話緊接著又被曾大富給打斷。
這不是動怒的時候!奥犇銒寢尩脑挘覀兓丶,乖!
他起初的意思是先探探女兒的口風(fēng)再見機行事,孰料妻子一開始便沉不住氣,他也就只好采取速戰(zhàn)速決方式。
“不要!”曾杏芙拒絕。
“你聽我說……”
獸大富暗示妻子別急,一切交由他來處理。接著他問:“博陽人呢?”
“他最近在趕稿,所以大部分的時間都和助理窩在工作室!币徽劶靶纳先耍榆讲蛔杂X便泛著與有榮焉的驕傲。
“也就是說--他最近不常在家?”獸大富又問。
“嗯。”曾杏芙點頭。
“你看吧,那家伙簡直亂七八糟!”曾母忍不住插話。
“亂七八糟?”曾杏芙不懂媽為何要這么說。
“傻女兒,你真以為他乖乖地在工作室里趕稿?”曾母忿忿不平。
“難道不是嗎?”曾杏芙迷惑反問。
“就我這個癡心的女兒才會相信他的狗話!痹腹饣鸬財(shù)落了一大段!昂!之前你爸和我就有耳聞他在外面亂搞,原先我們還不信,認為是有心人士有意抹黑你爸的花招,今兒個是老天有眼,活該那沒心肝的小子走霉運,剛好讓我們逮個正著!
“博陽在外面亂搞?”這就好比告訴曾杏芙說“孔子是淫賊”般地教人難以置信!安唬粫,你們一定看錯人了!”
“我可憐的孩子,那家伙一直把你蒙在鼓里,騙得你團團轉(zhuǎn),你別到時候給人賣了,還傻傻地幫他數(shù)鈔票!痹负蠡诋(dāng)初不該答應(yīng)這門婚事。
“博陽不是那種人!”曾杏芙極力為夫君辯駁!八麑ξ曳浅7浅5暮茫卜浅7浅5奶畚、愛我、照顧我,我現(xiàn)在非常非掌的幸福,因此一定是你們看錯人了,一定是!薄鞍謰岆y道會騙你不成?”獸大富義正辭嚴(yán)。
“就是啊,爸媽干么要騙你?”曾母一旁幫腔。
“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曾杏芙看看父親,又看看母親,茫然無措地全沒了主張。
“反正你聽爸媽的準(zhǔn)沒錯,走,趁那小子還沒回來時咱們趕快離開!泵髅饕獛ё叩氖亲约旱呐畠,曾母卻感到仿佛在做小偷。
“不要……”曾杏芙備受打擊地搖著頭!澳銈兘裉鞛槭裁匆獊?為什么要告訴我這件事?我想要過我的快樂生活,為什么你們連這一點小小的愿望也不肯成全我?”
“芙芙……”曾母沒料到女兒會這么死心眼,更沒料到女兒會愛得這么深。
“這樣破壞我們,對你們有什么好處?”曾杏芙泣下沾襟,聲聲哭訴。
“你誤會了,你媽媽和我不是……”曾大富試著讓女兒平靜下來。
“呃……”曾杏芙驀地憶起夫君曾經(jīng)向她述過的許多事,她不禁恍然大悟!澳沁@一切……均與博陽的爸媽出的那場車禍有關(guān)?”
“你怎會知道那件事?”曾大富和妻子相顧失色,脫口而出,不料他們這一問等于是不打自招。
“果然……博陽的爸媽真的是你們撞死的?!”曾杏芙頓時氣餒。虧她起先還抱著一絲絲企盼,企盼這全是誤會,那么她和博陽就不用一輩子籠罩在雙親仇恨的陰影下……
“不……這……我……那場車禍純粹是個意外呀!!痹蟾粐L到啞巴吃黃蓮的窘迫。
但是曾杏芙一個字也裝不進去,只自顧自地喃喃自棄!拔艺娌顒,博陽對我那么情深意重又那么推心置腹,我居然還在這聽你們惡意中傷他的謠言,我實在是……”
“乖女兒,我們并沒……”曾母顫著唇,不懂為何事隔多年了,這個夢魔會忽然蹦出來騷擾他們的清靜?
“我不要聽!”曾杏芙捂住耳朵。“博陽都能盡釋前嫌不計較,你們?yōu)槭裁催毫無悔意要苦苦相逼呢?”
“芙芙……”看來季博陽比他倆想像的還厲害,曾姓夫婦這會兒才明白女兒早遭人徹底洗腦。
“別再說了,我一直是那么崇拜你們,你們卻……”父母完美的形象逐漸在心目中碎成一塊一塊的瓦礫,曾杏芙黯然神傷。“真是太令我失望了!
這話重得猶若一記千斤錘,冰冷無情地敲向曾姓夫婦的心。
辛勤養(yǎng)兒育女竟落得如此殘酷的回饋,曾母當(dāng)下掉淚,曾大富則是五內(nèi)俱焚,一時氣不過來,胸腔接著一揪,整個人倏如風(fēng)中枯葉般栽下。
“嗄……老爺子!?”丈夫的身體一向健明,平常連個小感冒也很少得,而今說倒就倒,曾母不禁大驚失容。
“爸!”曾杏芙也跟著撲上前來扶他。
“嗚……”曾大富捧著心口,痛得蜷縮在地。
“你別嚇我呀爸……我知道錯了,我不該說那些話,對不起……爸……”曾杏芙悔不當(dāng)初,頰上撒著兩汪淚海。
“怎么啦?”守在屋外偷聽好半天的季博陽,見時機差不多了,逐假意剛剛才到家地推門進來。
“爸爸他……我不是……怎么辦……”曾杏芙儼然溺水時看到了一塊浮水,連忙語無倫次地抓著他求救。
“別慌,我馬上開車送他去醫(yī)院!奔静╆栒f著便把曾大富打橫抱起。
曾母此刻早已亂了手腳,哪還管對方是不是一心想要折磨他們?nèi)覐?fù)仇的人,當(dāng)即尾隨女婿往車上跑。
好不容易才將內(nèi)疚自責(zé)的曾杏芙和全無主張的曾母哄去休息,季博陽隔著玻璃窗笑看加護病房中的曾大富。
經(jīng)過院方十多個小時的手術(shù)急救,和三天的術(shù)后觀察,情況已逐趨穩(wěn)定的他目前正呈半昏迷狀態(tài)攤平,病懨懨地仍須靠氧氣罩幫助呼吸,身上還吊了許多點滴管,蒼白死灰的容貌全無往昔的趾高氣昂,除了住的是特級套房外,他看上去和那些排隊等空病床的平凡老人并沒啥不同。
“你做夢也想不到會有今天吧?”季博陽冷冷地嗤著鼻。
趁視在四下無人,去拔掉他的氧氣罩吧!
季博陽伸手探向門把,曾杏芙的天使笑靨卻忽然浮現(xiàn)腦海,那清純的笑聲如同天籟般貫穿他的耳膜,瞬間掃凈他所有的邪念,他不禁猶豫了。
“該死!”他有些懊惱自己的不成大器,眼看處心積慮的復(fù)仇大業(yè)就差這臨門一腳,他竟在最重要的一刻退縮,他真是沒出息!
泄忿地踹了門一下,他拂袖打算先找個地方靜一靜,不測卻見到他最不希望見到的人。
他蹙眉愕視對方同樣震懾的雙眸!澳恪趺磿谶@兒?”
為了防止媒體闖入騷擾病患,外面明明有好幾個警衛(wèi)站崗,照說她不該通得過那層層把關(guān)呀。
“我聽新聞?wù)f曾大富心臟病突發(fā)住院,我想……或許我可以來這兒碰碰運氣,剛好我有朋友是這里的醫(yī)生,所以我就拜托她……”季銀芽邊走進來邊說,不爭氣的淚水亦跟著邊流。
“回去!”季博陽斥出逐客令。他不要大姐瞧到他如此猙獰的一面。
“要就咱們一塊兒回去。”季銀芽堅定地拉著他!澳隳阕罱乙膊换,大哥大也不通,又完全找不到人影,我們姐妹三人有多擔(dān)心?”
“我……”他就是不想讓她們找到,才把大哥大的號碼換掉的。
“我從報上得知你結(jié)婚的消息后,好幾次都想到曾家去問看看,但我怕會造成你什么困擾,也就忍著等你主動聯(lián)絡(luò),可是……”季銀芽神色一斂,指著加護病房中的虛弱老人劈問:“這難道是你最近一直在忙的事?”
“我只是做我該做的事!奔静╆柮C煞地抿緊唇。
“該做的事?”季銀芽義正辭嚴(yán)!澳阋詾槟阋嗽蟾坏拿謰尵蜁吲d?就會活過來?連一只蟑螂都不忍殺生的爸媽,會是這種有仇報仇、有怨報怨的人嗎?”
“不然你要我怎么樣?”季博陽痛心疾首地質(zhì)問!澳愕幕槎Y,惜楓和襄雪的畢業(yè)典禮,以及未來她倆結(jié)婚或是其他各式的特殊場合中,爸媽都不能到席為你們祝福,這是為什么?”
不待她的答案,他已接著咆出怒嘯。“因為曾大富的酒后肇禍,毀了咱們好好的一個甜蜜家庭,但他卻可以逍遙法外,絲毫不受良心的譴責(zé),而我們卻要忍受失親之痛,你叫我怎么原諒他?”
“起碼你該原諒你自己呀!奔俱y芽柔聲道出他的心結(jié)!鞍謰屲嚨湹氖虏皇悄愕腻e呀,你為何總是這么為難自己呢?”
“我……”此番勸慰大姐不是今天才說過,可他無法不將那個沉重的過失負在肩頭,他忘不了是他的催促導(dǎo)致父母分心!安灰獙ξ姨,你們的體貼只會增加我的罪惡感!
“博陽……”季銀芽輕撫他那忿忿不平的愀容。
“不要碰我!”季博陽倉皇避開!拔胰缃褚簧硌三}齪,別讓我沾污了你的手。”
老天爺啊,倘若這世上果真有地獄,那就讓他一人去吧。
“不要這樣呀博陽……”季銀芽再也耐不住地抱著他號啕!澳阋恢笔俏易羁蓯凵屏嫉牡艿埽窍骱拖逖┬哪恐凶顪厝嵫帕康暮酶绺,你快變回你原來的樣子,快呀……”“變不回來了,當(dāng)曾大富在我面前炫耀他們一家和樂那時,就已經(jīng)變不回來了!奔静╆枔u搖頭。
“只要你愿意,沒有什么不可以的!奔俱y芽希望她的央求能趕走住在他心里的魔鬼!澳闱圃蟾滑F(xiàn)在躺的跟死人似地,能不能喘過那口氣,尚是個未知數(shù)。這些懲罰教訓(xùn)夠他受了,因此放了他吧,放了這件事吧,讓我們回家重新過日子好不好?”
“我……”季博陽正欲發(fā)話,不遠處傳來的低微幽咽聲吸引了二人注意。
只見曾杏芙面如土色,兩彎青黛在眉心處打了個死結(jié),互疊的雙手緊緊地捂住嘴,以免她隨時會尖叫大哭出來。
“該死!”他剛剛只顧著和姐姐講話,居然沒留心附近還有第三者。她何時站在那兒的?那些交談內(nèi)容她又聽到了多少?
“我不是有意要……我只是睡不著,想找你陪我,我……對不起……”大顆大顆的淚滴伴著她失措的解釋滑過失血的粉頰,她驀地覺得自己好蠢好蠢,包括對他的感情,還有對她心愛的家人。
猛轉(zhuǎn)身,她往反方向逃逸,一心光想著要找個沒人的地方躲起來舔傷。
“芙兒,等等!”看情形,她是全聽見了。季博陽急忙追上前。
曾杏芙傷心欲絕,被淚水糊濕的視線根本瞧不清楚轉(zhuǎn)角處的臺階,緊接著她腳下一個踩空,季博陽想阻止已來不及,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滾下樓去。
他不禁仰天發(fā)出凄厲的長嚎!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