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卉香精哪里香得很惡心了?它淡雅清新得令人愛不釋手,韓銳盟是嗅覺不靈,還是故意嚇唬她?
他實(shí)在很無聊、很討人厭耶!
抱怨著,裙兒卻掩不住欣喜,她滿意地嗅著身上淡淡的香澤,真高興自己又是個活色生“香”的美少女了。
大搖大擺地走在廊上,重獲自由的心可優(yōu)得很。自從韓銳盟咻地把她從尋春院帶出來,就馬上帶她到升遠(yuǎn)客棧,要人給她購衣、備水。
她邊泡香香的澡時,邊偷偷地想,這家伙是不是所謂的刀子嘴、豆腐心?
無疑地,他已經(jīng)泯除了一些些裙兒的敵意。
玩著發(fā)尾,信步來到天字一號房,她用力地叩了叩!拔襾韴蟮嚼!”
“進(jìn)來!遍T內(nèi)低暗的嗓音傳著宣客令。
好像很傲慢的樣子!裙兒吐了吐舌頭,拍門而入。
馨香盡展,眼前的可人兒讓韓銳盟眼晴一亮。想不到這只小蝌蚪褪除了泥塵,竟會綻現(xiàn)出美玉般的光華。頰側(cè)紅撲撲,黑眼珠靈溜溜,她像個娃娃,巧手匠心的天神獨(dú)特打造的俏娃娃。
注意到一時脫了韁的心,他眉目輕斂,收住了情緒。
“你叫什么名字?”鬧了大半天,他連這小蝌蚪的名兒都還不知道。
“裙兒。”看在他對她還可以的分上,她慷慨地閨名大放送!傲_裙兒!
挺隨便也挺怪的名字!跋氤詵|西嗎?”
她低頭摸摸肚子,果然有點(diǎn)餓了。
“吃什么?”不放過任何椰榆她的機(jī)會,他道!包S魚水餃?鮮鮑燴飯?”
她拒絕被人有意或無意地調(diào)侃。“清粥小菜就好!
中午的飯菜好是好,但又是魚又是肉的,狂吃一頓,胃袋都要鬧意見了,不吃點(diǎn)清淡的粥食慰撫一下怎么行?
一陣張羅,小二很快地端上夜宵,氣氛一片寧靜。
饒是裙兒神經(jīng)線如此之大條的小蝌蚪,也可以感覺到一絲奇妙——
他們今天才在街頭認(rèn)識。
認(rèn)識的時候,氣氛可談不上融洽,還暗中較勁得你吐血、我槌心肝。
她差點(diǎn)被韓銳盟氣個半死,看來他也不勝其擾。
然后,星星出來了、月亮出來了,他們居然和和氣氣地同桌共食。
命運(yùn)的安排真是奇妙!
“呃。”盤底朝天后,她滿意地咋咋舌!俺缘谜骘!
“有力氣了?”韓銳盟慢務(wù)斯理地放下碗碟!澳呛茫_始吧!”
“開始什么?”裙兒心里打了個突。
夜兒都深了呢,這只會是一天的“結(jié)束”。他想“開始”什么?
不會是因?yàn)榻裉煸谧砻詷抢飦G下一袋錢,就要她今晚侍寢吧?
她想過,要是遇到這種事,是要以死護(hù)衛(wèi)清白的?墒乾F(xiàn)在肚子填飽飽、眼皮又重重的,她只覺得人生希望無窮,叫她怎么舍得咬舌自盡?
書上頭有寫: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生命與貞操,真叫人為難啊。
她那些因?yàn)樗、然后如此的沙盤推演,在小小的臉蛋上表露無遺。
“放心,我對一把骨頭沒興趣。”他懶洋洋,一副輕蔑她天生麗質(zhì)的模樣。
圓圓的黑眸瞇起,是發(fā)脾氣前的征兆!耙话压穷^?”
“我曾經(jīng)以為你胸懷波瀾,還有過一絲絲興趣!彼z憾地?fù)u搖頭!罢l知道三錠金元寶掉了之后,你的‘波瀾’就變成‘漣漪’了,原來那都是‘撐’來的!
他搖頭嘆氣的模樣,像有無限同情與唏噓。
“反正我也不屑讓你感興趣!”她氣炸了,他好無禮!
“是嗎?閑話到此結(jié)束。”韓銳盟慵懶的神情一收,銳芒盡現(xiàn)。“開始檢討。”
咦?他這肅穆的模樣,好像老夫子,讓她想上前去,幫他推出豬鼻子。
“要檢討什么?”無意中的撒嬌,使她的話變得軟呼呼!案仪槟氵遵守‘吾日三省吾身’的老規(guī)矩?”
雖然韓銳盟優(yōu)閑適意,一旦他認(rèn)真起來,悍然的神色卻是凜不可犯。
“過來說清楚,對于今天所發(fā)生的事,你有什么感想?”森森寒眸盯著她,早就打定主意,小蝌蚪不教學(xué)不了乖。
“感想?”裙兒歪著頭,很困惑。
冷厲地睇著她,韓銳盟也不明白,自己為何會為她耗去一天的時間。
要事在身、分秒必爭,原本他只打算在醉迷樓里略作歇息,便要繼續(xù)上路,卻沒想到會在門口遇上她。
這個小女人頑固的性子,令他印象太深刻。也不曉得她是打哪口水井游出來的小蝌蚪,全然不合眼下受足禮數(shù)束縛的女子,反而離譜得可以。
他是曾經(jīng)看走了眼,以為她打腫臉充胖子,所以在她進(jìn)入醉迷樓之前,千方百計想要阻止,但是她愈來愈激不得的個性,讓他幾乎不必思考,就下了決定給她一個教訓(xùn)。
她的遭遇奇情頗多,從來也沒聽說誰摔了跤、沾馬糞還丟銀兩的,她算大江南北頭一號的奇人異士,于是他理所當(dāng)然地以為,這是天神也想點(diǎn)化她的旨意。
他決定袖手旁觀,非要嚇得她好好學(xué)乖不可,知道她被帶上尋春院拍賣,延著到了最后一刻才去救她。
不明白為什么,他從來不曾如此關(guān)心過一個小女人,但他們之間就像在冥冥中有著牽系,忍不住就是想管她一管。
“我應(yīng)該要有什么感想?”裙兒轉(zhuǎn)不了彎的腦子,實(shí)在想不出個所以然來!斑@是我正式來到江湖的第一天!敝皫缀醵甲咴诨牡,那不能算數(shù)!耙f感想嘛,那就是……江湖很熱鬧?”
“熱鬧?”吸氣岔道,韓銳盟差點(diǎn)因?yàn)椴恍湃四X如此駑鈍而暴咳。
“那……江湖很好玩?”她繼續(xù)玩猜猜樂,樂天的性子早就把白天的事情收為記憶的一頁,等著很老很老的時候再來翻閱。
“好玩?”幸而他內(nèi)功精純,不然一定吐血吐到死。“要不要再來一次?”
她在考慮,她真的歪著頭在、考、慮!
韓銳盟從來沒有一刻像現(xiàn)在這樣,覺得氣定神閑困難無比。他向來波濤不動心,但一個無關(guān)無系的小女人,她的漿糊腦居然讓他覺得快要窒息!
他把裙兒拎起來,眼神很嚴(yán)酷!澳悴挥X得,一個姑娘家?guī)е蟀彦X財在外頭行走,又一副闊氣鄉(xiāng)巴佬的樣子,是一件很危險的事。
“覺得覺得!痹谒牡梢曋,裙兒什么罪都招認(rèn)了。
“那你還不知收斂?”虎眼一瞪,氣溫驟降。
“剛闖江湖的人,難免會比較呆!睈喝藷o膽的她,謙遜無比地為自己開罪。
哎呀,別生氣嘛!他的臉色好可怕哦。如果他是在發(fā)怒,那怒氣未免也太冷了,別人家生氣不是都發(fā)怒“火”嗎?為何他獨(dú)獨(dú)是噴碎冰來凍她?
“此外,你的性子蹦蹦跳,禁不起三言兩語,行走江湖,吃的虧絕對比你的漿糊腦想得到的還多!
裙兒自認(rèn)不能明白韓銳盟復(fù)雜難言的大腦思緒,所以格外仔細(xì)地擷取他語中的訊息。
然后,她發(fā)現(xiàn)她所聽到的是——“今天從頭到尾,都是你故意激我的?”他惡劣的程度簡直難以形容,裙兒氣憤地瞪住他。
沒錯,就是他,那么丟臉都是他害的!她總算印證清楚。
“你為什么那么容易被人激?”這就是他要裙兒明白的重點(diǎn)。
“那你干么要激我?”她覺得他實(shí)在莫名其妙,沒事亂找碴。
“你個性使然,倒來怪我?”他難得施一回解救蒼生的菩薩心腸,她還敢嫌?
“你明知道我個性這樣,干么故意跟我過不去?”看吧,事情都是他惹來的。
韓銳盟陡然甩開扇子,用力煽去滿頭滋滋作響的熱氣。
再這么扯下去,真的會像雞生蛋、蛋生雞一樣,沒完又沒了。
“難道你沒有從中學(xué)到什么嗎?”他忍著氣。
如果這顆頑石不堪點(diǎn)化,他會即刻啟程,去追回被她耽誤下的行程。
裙兒泛巴著雙眼,原來他想表達(dá)的是“小故事,大啟示”呀,唉,她總算懂了。
她努力地想了想!拔覍W(xué)到……原來尋春院里的樓梯,是那么中看不中用!”錢袋一扔就塌陷了,好遜!
象牙扇搖得更用力了。
算了,就當(dāng)他沒問,任她自生自滅好了。韓銳盟霍然起身。
“還有還有,我也知道你很帥唷!比箖盒θ舸夯!霸趯ご涸簳r,你從外頭飛了進(jìn)來,再帶我飛了出去,比天女還俐落,真像個英雄!
韓銳盟的唇角隱約一揚(yáng),冷沉的眼眸暖了幾分。這么普普通通的贊美,居然奇異地讓他渾身歡暢,情緒頓時好了一大半。
“而且,你還花了一千兩,把我從尋春院里帶走呢,呵呵!”真正讓她熱淚盈眶的是這個,他為她砸了大錢呢!她登時有種身為搶手貨的自豪。
若有似無的微笑,很快就變成嘴角的抽搐。“如果我告訴你,錢袋里裝的是鵝卵石,你有什么感想?”
鵝卵石?“你開玩笑的吧?”她的神色很驚恐,不是怕被討債追殺,而是訝異自己的身價。“其實(shí)那里面裝的是金銀珠寶、珍珠瑪瑙,對吧?”
“不對!彼且荒樣懭藚挼耐樵俣扰芰顺鰜。
“真的是石頭?”她開始絕望!澳阏娴摹弧檬^買下我?”
“百分之百。”他強(qiáng)烈肯定。
“噢!我真不敢相信,我只值一袋石頭!比箖何站o雙拳,在房里氣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熬尤痪鸵淮^!”
她好歹是個黃花閨女,有朝一日嫁了人,是要坐八人大轎一路風(fēng)光招搖去的,聘禮用的黃金珠寶、翡翠瑪瑙都不知要充填幾只箱柜、累死幾個腳夫。她想像中自己的身價如此之高,怎能忍受有人只用區(qū)區(qū)的一袋石頭就將她搞定?
這簡直是奇恥大辱。
“我付清了酒菜錢,當(dāng)然不必替你贖身,那袋石頭是做做樣子用的!彼慕忉屢膊恢巧埔饣驉阂猓皇菗u著象牙扇輕笑。
石頭是做做樣子用的?敢情是……她連石頭都不值?
他可真敢說!也不想想,那袋“錢”拱出了她的虛榮心,還害她還陶醉了好久好久耶。嗚,她可憐的少女芳心!
“韓銳盟,你這個大混蛋,我討厭死你啦!”氣死她也,裙兒朝他一踢旋風(fēng)腿,用力地轉(zhuǎn)身跑開。
月兒照光光,小小的人影兒在廊檐下疾走著。
一根不知死活的長指,不停地跟在她身后,點(diǎn)點(diǎn)她的肩、戳戳她的背。
“別吵我!”她悶著頭直直往前走。
韓銳盟也不知打哪兒來的好耐性,或許是她方才的盛贊。
“別惹我哦,我還在生氣。”她寒著臉警告。
眼看著她就要撞進(jìn)一扇緊閉的門扉里,他馬上拎住她。“生氣也別進(jìn)去壞別人的好事,行嗎?”
“什么好事?”她尖亢發(fā)怒,當(dāng)場就讓天字×號房里的曖昧喘息靜默。
韓銳盟將她拎到小橋流水的庭院,讓她坐在石椅上對著月亮發(fā)怒。
“居然一兩也舍不得花,光揀一袋石頭就想買我?”她念念不忘的,始終是這椿奇恥大辱。
看來,這回對她的女性自尊傷害實(shí)在太大了!
“停停停!表n銳盟受夠了,算他怕了她!拔遗e手發(fā)誓,如果有朝一日又發(fā)生類似情況,就拿真金白銀去把你換回來!边@總行了吧?
“三千兩?”她獅子大開口,自抬身價,唯恐這件事傳遍天下,出閣的時候收不到聘金。
“就三千兩!痹诟冻鲞@筆款項(xiàng)之前,他會先騰出三十兩買香油、抹腳底,一路溜滑到海南島,規(guī)避責(zé)任。
“辦不到的是烏龜。”口說無憑,罰咒為上。
“是烏龜!彼叭欢鴩@。唉,當(dāng)海南島的龜大仙。也好過被她吐火舌。
點(diǎn)點(diǎn)頭,縮回嘟翹的小嘴兒,裙兒總算滿意了。
清風(fēng)拂面吹,帶來陣陣花香,萬籟俱寂,只有彼此均勻的呼息聲,感覺親昵。
“你到底從哪里來?”驀然地,韓銳盟打破沉默。
裙兒為什么與尋常女子如此不同?男女七歲不同席,各自開始性別錯開該有的言語與行徑,她卻像個只長身量的孩子,還保有亦男亦女的純真。
裙兒立刻裝傻!拔覐囊粋小村子來的呀!币宦牼椭篮芊笱。
沒辦法,爹爹有交代,伏虎寨的身份敏感——至于敏感些什么,她也不清楚——所以別隨便透露底細(xì)給人知道。
她蓄意略之不提,韓銳盟盡收眼底,這只小蝌蚪現(xiàn)在才起了防備之心,真讓人不知替她欣慰好,還是生氣好。
然而,韓銳盟并非省油的燈;他想知道的事,從沒有得不到手的。
“我地一直在想——”清清喉嚨,他起了個話頭,打定主意要套她話。
“想什么?”裙兒小心翼翼地問。
“‘裙兒’這個名字實(shí)在很奇怪!彼冻鰝牲畜無害的完美笑容。
裙兒松了一口氣!斑@名字有意義的!痹谒麛[明不信地挑起眉時,裙兒又呆呆中了他的計,一股腦兒地?fù)屨f道!拔业f,這名字緣自于他和我娘邂逅的那一天!
“然后呢?”
“因?yàn)樗晃夷锏拿烂裁缘蒙窕觐嵉,三兩下就抱她到附近的屋舍,掀起了她的羅裙‘辦事’,情急之下還撕毀了那件稀世綢緞。我娘哭哭啼啼、從此跟定了他,不過我爹心生愧疚,只好把兩人合力打造的女兒取名‘羅裙兒’,當(dāng)是賠一件新的羅裙給她嘍!比箖鹤园恋卣f完。
呵呵,這故事夠偉大吧,可不是人人的名字都有典故的。
聽完,韓銳盟的臉登時黑了一半。
這……這根本是豬頭三強(qiáng)行染指良家婦女的版本嘛!由此看來,她的爹極有可能出身于市井之中,所以作風(fēng)如此粗野直率——
裙兒困惑地說:“我一直在想,到底要‘辦’什么‘事’,得要掀起羅裙呢?”她歪著頭,百思不解。
韓銳盟還算正常的半邊臉,此時也黑得可比墨條了。這個……
“繼續(xù)、繼續(xù)!彼笓]著!澳氵沒有把名字的故事說完。”
她對男女交歡一無所知并不在討論范圍,現(xiàn)在是他在探她的底細(xì),不是在幫她上課。
再說,講解“那種課”,他向來偏好在床第之間,兼而實(shí)習(xí)之……
“那時,我娘、大娘、三娘可哭死了,直說女兒家怎能叫意境如此粗俗的名字?”
當(dāng)然了,哪個娘會把自已寶貴的初夜,以女兒閨名的方式呈現(xiàn)出來?想著想著,韓銳盟也沒漏掉可用訊息:她爹娶了三房媳婦?看樣子家底不差。
“可是爹不以為意,還很高興地說,要是我再有個妹妹,就叫‘羅鍋兒’!比箖旱靡獾卣f道!啊仭呛苤匾膹N具,我的三個娘廚藝都很精湛,這名字算是把她們的優(yōu)點(diǎn)和對女兒的期許一并包容進(jìn)去了,所以在意義上也說得通!
羅鍋兒——天哪,絕倒!這對父女的命名能力還真不是普通的差。
“當(dāng)晚可有趣了,大娘偷偷到佛堂燒香的時候,遇見了我娘,我娘又遇見了三娘,三個女人說什么也要求菩薩保佑,別讓自己蹦出個子兒!毕氲饺齻人在夜里撞成一團(tuán)就好笑!罢l也不想自己的女兒叫‘鍋兒’嘛。”
幸好,他們家還有幾個想法稍微正常一點(diǎn)的人,真是幸好!
“為什么不到廟里燒香?”一般人家供不起一間佛堂。
韓銳盟愈來愈相信,裙兒出自寬裕之家;手頭不寬裕的人,行事通常縮手綁腳,裙兒倒是沒有這方面的顧慮。
瞧她嗓門大、脾性嗆,要不是從小被伺候得好好兒的,怎么可能養(yǎng)出這等性子?
不過,話說回來了,有錢人家的小姐能四下行走,像她這么橫行霸道嗎?
到底她從哪里來?謎團(tuán)愈來愈大了。
“我們寨……我們家附近沒有廟嘛。”呼呼,差點(diǎn)說溜嘴了。
一個快如疾電的念頭閃過韓銳盟的腦際,但還來不及捉住,便已消失。“你就一個人只身在外?”
“我爹說,闖蕩江湖當(dāng)然是要自己闖,要他陪的就不算了。”裙兒低頭把玩發(fā)絲。“再說,他也有我三個娘及整個寨……村落的人要照顧,分不開身!
“村落?你爹是村長?”
韓銳盟笑弧一彎,輕輕松松又截取另一個有用的訊息。
原來,這只小蝌蚪真的想挑戰(zhàn)江湖生活,而且還拿了她爹的同意令?她爹的膽子還真是大。
看著裙兒躍躍欲試的神情,韓銳盟當(dāng)下做了一個重大的決定——
從今以后,她歸他管!
翌日一早,裙兒就被韓銳盟的長腿一腳從床上踹起。
“起床!”他的起床令宣得比將軍令更威風(fēng)。
“還好早耶!比箖罕е薇,揉著惺松睡眼!敖形移饋砀擅矗俊
太陽都曬屁股了,這叫還早?可見她的家人對她太過寬容,現(xiàn)在換他看管,小蝌蚪的日子沒那么好捱了!
扯掉棉被,踢她去梳洗用膳之后,韓銳盟好整以暇地品茶,悠然令道:“去把我房里的衣物收一收,要上路了!
去把“他”房里的衣物收一收?有沒有搞錯?
“叫小信子去吧!彼谖侵炷,儼然屬于經(jīng)常喚動別人幫她做這做那的小姐之流。
“現(xiàn)在那是你的工作!焙貌!韓銳盟怡然自得地嗅著芬芳茶香。
“關(guān)我什么事?”人說“當(dāng)仁不讓”,那她自認(rèn)“不仁”,就可以把這差使“讓”出去嘍。
“小信子已經(jīng)被我遣回去了!彼⑽⒁恍Γ谴蛩愠鼋朴嫷那罢。
可惜裙兒的資質(zhì)弩鈍,就算練上一輩子眼力,都不足以識穿他曲復(fù)的心思。
“你打算開始自立自強(qiáng)啦?”她微微諷道。
“我沒那么宏偉的志愿!贝笳朴H昵地拍拍她的頰,他輕聲誘哄。“我剛收了個現(xiàn)成的小奴仆,小信子再跟著我,遲早會變得英雄無用武之地。”
“什么?”裙兒為時已晚地大聲尖叫!澳阒傅牟粫⻊偤镁褪俏野桑俊
“千萬別受寵若驚!”韓銳盟的長指點(diǎn)住她的嫣唇兒,溫柔也邪惡的搖頭,故意曲解她的意思。“我知道,這是很多人求之不得的好差事!
受寵若驚,求之不得?
他在發(fā)大頭夢!裙兒一掌拍掉那令她臉紅心跳的大手。逃啊、快逃!她可不想留下來作牛作馬!
可惜小腳兒都還沒邁開,她就被韓銳盟拽回來。
“快動手!彼昂吞@可親”地把錦袋交給她,拍拍她的肩,以示鼓勵。
嗚嗚,她哪會侍候人?她讓入侍候都怕來不及了!
她要叫雪鴿回去跟爹討錢,把錢砸到韓銳盟的俊臉上,然后逃之夭夭。
可惜終不如愿。韓銳盟太堅(jiān)持,她又沒有跟他抗衡的力量。才抗議不了三兩下,就換她就被他打包帶走了——從頭到尾,她連一根手指頭卻沒有動過。
“喂!币宦方(jīng)過的仍是荒地,裙兒忍不住抗議道!袄闲,這風(fēng)景我看膩了,可不可以換個方向走?”
“不行!彼F律如山。
“為什么不行?”
“我有事,必須往那邊去!
“你有什么事?”
“抓賊!
這個好!裙兒的雙眸陡然一亮,“你是說,官兵捉強(qiáng)盜?”
“嗯!边@只小蝌蚪干么興奮成那樣?是想抓人、還是被人抓?
“你要抓誰呀?看你一個人出馬,好像不是很神氣!彼Σ坏卦u論。因?yàn)轫n銳盟常欺負(fù)她,所以她看他的標(biāo)準(zhǔn)就嚴(yán)苛得多。
不過事實(shí)上,他也不必派一大堆人來擺排場啦,光是他傲然矗立的模樣就已經(jīng)夠威風(fēng)了,裙兒偷偷地想,但不打算告訴他。
“抓賊用不著神氣!笔玛P(guān)重大,況且是奉皇帝大舅之令,自然是輕衣簡從的好!傲硪环矫妫乙L俠隱派!
俠隱派?
這名兒她似乎在哪聽過,好像之前有誰曾經(jīng)自鳴得意地說過這名兒。
“來來來,告訴我,這俠隱派干了什么滔天惡事?”裙兒興沖沖地巴著他,一掃之前的不甘不愿。說完,心里卻打了個突。
不知道為什么,她似乎有種不該詆毀俠隱派的感覺。這是怎么回事?
“俠隱派干過的,沒一件算得上為禍天下的惡事!表n銳盟扭回她先入為主的觀念。不說旁的,他本人便頗欣賞俠隱派的作風(fēng)!斑@是一個神秘組織,由一批武功高強(qiáng)的人所組成,他們劫盜所取都是不義之財,所行皆為劫富濟(jì)貧之舉!
那平時總有幾分譏誚的口氣,此時卻帶著虔誠,脾睨人的眼神也變得謙虛受教,令裙兒感到相當(dāng)與有榮焉。
“與有榮焉”?怎么會?她在想什么?
“這些年來,官府不斷追蹤,俠隱派行跡始終成謎,有人說大本營在常山、有的說在圣華山、硯磨山,捕快循著線索查案,不到一年就把風(fēng)景名勝攬盡了!边@也算是俠隱派另類的功德一件,讓那些筋疲力盡的衙門官爺呼吸點(diǎn)新鮮空氣。
至于他,因?yàn)閷b隱派懷著濃厚興趣已久,搜羅許多此派出沒的秘聞,早已歸納出一個脈絡(luò);他相信自已的判斷,百分之百——
俠隱派定然是隱居在暮河省境、茫渺山區(qū)!
然而這個發(fā)現(xiàn),他始終未出自于口,此刻也不打算告訴裙兒。
“對了,俠隱派做過哪些轟轟烈烈的大事?說來聽聽!”裙兒興致勃勃。
“就說一件來讓你聞香一下!彼藨B(tài)高高地睨著她。
“神氣什么?是別人家當(dāng)英雄,又不是你!”她小聲咕噥。
“在羅嗦什么?”
“沒沒沒,在說好想聽你說故事哦。”她涎著笑臉,討他歡心。韓銳盟總算滿意了!叭昵,俠隱派潛入官府,殺掉貪官宋大金,從宋宅里取出半數(shù)之多的財貨,施分給乞丐鰥寡,幫窮學(xué)子換了最新刻本的四書五經(jīng)……”
“順便也替義學(xué)堂換掉爛兮兮的書案,對不對?”裙兒極其自然地接口,順得連自己都覺得莫名其妙。
“你也聽過那些傳聞?”他眉一揚(yáng),低沉輕笑!翱磥,你這只小蝌蚪?jīng)]有我所想的無知!
是呀,她是依稀聽過這些事兒,而且好像是偷偷挨在門邊聽到的。
只是……她記得她聽到的好像不是“傳聞”,而是“謀策”!
寨主,貪官宋大金魚肉鄉(xiāng)民,不抄了他,小老百姓民不聊生!
宋大金是該抄,但不許傷害其他無辜家眷一分一毫!
明夜子時行動,取得的財富在一夜之間分發(fā)完畢,眾兄弟速往速回!
對了,還要派個人買辦最新刻本的四書五經(jīng),梧桐義學(xué)的書冊都爛得不成樣丁……
怎么會這樣?活靈活現(xiàn)的!裙兒嚇了一跳,慌忙低下頭。
這些話聲太清楚,就像曾經(jīng)真實(shí)地在她耳邊溜轉(zhuǎn)過。是她太會想像,還是……真有其事?
韓銳盟沒注意到她低垂著的神情。“可是最近幾回,皇上發(fā)給地方官的密函在傳送中途被盜,涉及軍機(jī)大事、民生大計,恐有泄漏國家機(jī)密之虞!
“是俠隱派做的?”裙兒不由自主的激動起來。“你不是說,他們是義賊嗎?”
“有部分跡象顯示,是他們的人做的!辈豢赡茉儆衅渌(xùn)練有素的組織,能夠疾如閃電地集體行動。“或許不是所有的人都牽涉其中,這有可能是窩里反!
“窩里反?”裙兒驚訝低呼,心里掠過轉(zhuǎn)瞬即逝的直覺:糟了!大事不妙了!
可是,到底是啥兒不妙呢?
她又不識那哇啦哇啦的俠隱派,為什么會有烏云蓋頂?shù)母杏X?
韓銳盟繼續(xù)說道:“一個門派人多了,心也就雜了,大把大把的金錢流過指尖,并非所有的人都能抗拒誘惑!倍鴤b隱派極有可能如此,他的眸仁冷了幾分。
自從少年起,這俠義組織就令他為之神往;當(dāng)他知道俠隱派可能涉及不義盜秘,怒氣便隱隱醞釀,馭馬上路,除了奉皇命之外,他更要弄清楚,到底是什么讓行善的心變質(zhì)?
如果易得的財富腐蝕了善心,使靈魂沉淪,他非親手制裁這些人不可!
“哦!比箖郝(yīng)了一句,因?yàn)樾念^沉甸甸,也無神繼續(xù)抬杠。
兩人各懷心思,沉默地踏上旅途。
然而,這件事在裙兒腦中一直盤旋不去,最后她召來了巧妙徘徊在他們周圍,卻始終未被韓銳盟發(fā)覺的靈性雪鴿。
她決定提筆問一個無所不知的男人——
她家老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