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嗎?時候到了!
聞言,一直浮在寇放鷹臉上的笑容斂去了,他的的確確是把這件攸關他回復身分的重要時日給拋忘得一干二凈。也難怪他,對一個從來未曾放在心上的人物,是不足以讓他費思量。
他向后傾靠墻面上,事不關己地問:“舅舅這回怎么說?”
“隨你意!
有些訝異地!“他不反對啦?”
“約定的時刻既然來到,你母親臨終前的遺命更是一道不容抗拒的命令,父親沒有理由再反對!
濃黑的劍眉忽地一挑,寇放鷹綻出一抹惡意的邪笑。
“兄弟,如果主角換成是你,你怎么做選擇?”
亢襲天一向淡定的星眸揚起寡情的冷漠,扼要道:“翻云覆雨。”
“翻云覆雨?”聞言,他暢懷大笑起來!安焕⑹谴┩粭l褲子長大的好兄弟,心念果然一致。”
話完,目光瞄向窗外,遠處的月圓,迷幻地形成一張被歲月刻劃過的男性臉龐,那模樣分明是他的父親——寇詮次,一個擁有輝煌身家的男人,而這個人,目前正統領著名列臺灣三大頂尖企業其一的寇氏集團,可是無人不曉的人物呀!
只是想想,出身名門世家的他,雖然理所當然地擁有金錢、權力,也如時代傳統中的男人般,渾身盡是威勢,可他并不自由,更得臣服在家族嚴格的教條下,算來也可悲。
當年,他三十歲,順理成章地接掌寇氏集團的領導寶座,同年,在順服長輩的選擇下,他聽令娶了一位足可與寇氏家族門當戶對的名門女子謝盈科為妻,一年后,誕下一子名喚寇允侖。
既定的生命軌道,寇詮次若能依循的前進,或許就不致發生后來的憾事,偏偏一次偶然的邂逅,寇詮次的人生出了軌,他竟是不計一切的迷戀上一名嬌柔的女子——冗惜嫣。直到那時,他才徹底恍悟,深刻明白到不是出于真心情意相愛而結合的伴侶,之間的聯系竟是那般脆弱。自此,他的元配謝盈科從他的生命中遠揚,愛情因子再無交集的機會。
可是,即便他費盡心思地想把亢惜嫣接進寇家,但自恃名門世家的寇氏成員又怎能容許干凈的門風遭人玷污。于是,他與謝盈科的離婚要求成了不可能達成的奢求,因為寇家上下并不容許丑聞加身,再則,亢惜嫣身后的家世背景更為這段原就難以圓滿的姻緣附上更大的波濤。
奉天苑,一個富豪人家避之唯恐不及的組織名號,以訛傳訛的故意中傷早令寇家人對這傳說中的魔鬼修羅反感至極,就算寇詮次多方的解釋與澄清,依舊得不到一絲絲的諒解,就在這種兩相煎熬、痛苦難當的時刻,既知荊棘難除,柔順的亢惜嫣不惜委曲求全,她甘心不計名分,只求與寇詮次相守。但這種見不得光的祈求,奉天苑人又豈會答應,亢惜嫣可是他們捧在掌心里呵護的寶貝呀!更心知,生性嬌柔的她即使可以得進寇家大門,但橫擺在她面前的,必定是一道又一道無止盡的折磨,寇家人是絕對容不下她的存在、更加不可能善待于她。
就在這種混沌不明的情況下,亢惜嫣懷孕、孩子呱呱墜地,但長期的焦慮與煩憂讓她本就虛弱的體質更形不堪。終于,紅顏薄命在她身上印證了。
在寇放鷹滿周歲的前夕,亢惜嫣撒手人寰。臨終前,她并不怨天尤人、也不恨寇詮次的無能為力,只因她本就清楚的明白,一開始的陷落,就注定了她步入無法轉折的死棋結果。
既知當初,她又能怨慰什么,她唯一的掛念,就是無辜的幼兒該如何給他一份正常的成長環境;乜芗遥坎唬∧侵粫庵聼o數的白眼與攻擊、小放鷹絕對會讓寇家人集體摒除于外,母親的痛苦豈能延續其下,于是,她托孤自己兄長,請他代為扶養她的牽絆,但留下遺言,等放鷹二十五歲之際,再讓他自由決定他將來的依歸。
寇詮次頓失生命所愛,悲痛之余,雖想盡辦法想接孩子回寇家,卻是得不到亢揚的答應,一次一次的請求總被奉天苑打了回票,無奈之下,他也只能恪守亢惜嫣的決定,等放鷹二十五歲之時,再將他帶回。
寇放鷹收回了冥思,玩世不恭的臉上綻露一道譏誚的險笑,端是危險。
“想想,回寇家似乎是個亂有趣的選擇!币还蓯嘿|的意念在他心頭升起!胺凑钐煸返膭萘φ祹p峰,敢正面上門挑戰的也沒幾個,這些年來的日子過得稍嫌索然無味且兼枯燥了點,也許換個戰場玩玩是個不錯的主意!
“你這個唯恐天下不亂的混帳小子,難不成就見不得你舅舅我頤養天年的福分,居然抱怨起奉天苑太過無聊!眲傊钡暮鹇晱木毠Ψ繐黹T口處直撲而來。高大健碩的亢揚一站定,刀削般棱角分明的俊挺面容,配合渾身的氣勢,沒人敢懷疑他的領導能力,讓人在肅然起敬之余也寒毛直豎。
他站在門口,一對似怒非怒的大眼直勾勾盯著一向視如己出的刁鉆侄子瞧,又撇了撇一旁淡然峻冷的兒子,這兩個一冷一熱的搭配,一向是他的驕傲。
“舅舅,事實本來就是如此,誰叫你這個前人把樹栽得又挺又直,砍不倒的,兩個兒子很不幸地又青出于藍、更勝于藍,想不無聊——都難呀!”他滿臉無辜。
什么話?亢揚睨看他一眼,吼著:“少灌迷湯,說!你想回寇家的真正意圖是什么?”
他雙手一攤!皼]什么,就‘玩玩’嘛!”
“放鷹——”
“爸!”亢襲天突然開口阻斷父親的追根究柢,不以為然地!昂伪卦賳。他既是屬鷹,就該任其翱翔,干涉不得,請您,由他!”
不期然地,一對燃燒著誘惑的深邃眼眸在腦海中一閃而逝,猛地朝她一向平靜的心湖覆滅而來,她拼命想要模糊那人的影像,卻反常地愈見鮮明,這是怎么一回事?
哦,不!對一個僅是一面之緣的無聊男子,她是不是被撩撥過了頭,這幾天來,她不單讓他那壞胚子似的神氣簇焰給搞得昏頭轉向,甚至為了躲避他可能的追蹤,把一向安排的井然有序的生活給弄得顛顛倒倒,這么地在意?是不曾有過的經驗“啪”一響!凌宣蘿煩躁地重重合起置放桌面上,正待她做最后裁決的企劃書,起身踱步到玻璃窗前,撥開百葉窗簾,將視線遙遙凝注在藍白相間的高潔穹蒼上。天,是那般的清爽,心,卻不見往日的明亮。
“經理。”突兀的敲門聲震斷了她紊雜的思緒,凌宣蘿收回凝視窗外的眼波!斑M來!
她的秘書吳彩娟臉色難看的匆匆走進,劈口一句就是:“不好了,出了問題了!
“鎮定一點!彼椒地坐進旋轉椅內,鏡片下的雙眸已然換上平日的干練。
“慢慢說,出了什么事。”
彩娟平穩下情緒,緩緩氣,才將抱在手上的合約書遞送給她。
“震日突然反悔,把昨天就該簽定的合約書給退了回來!
“退回來?”不該的!八麄冇袥]有說明原因?還有,跟董事長報吿過了沒有?”
“董事長接到消息了,至于震日反悔的原因,我曾去電詢問,但震日的主管不知怎么搞的,說話呑呑吐吐,也答復不出個所以然來!辈示晗肫饎偛藕驼鹑胀鹑鐚ε椙偎频恼勗,不禁起了把怒火。
凌宣蘿扶了扶鏡架,冷靜地分析道:“不應該的,這一塊百公頃的土地,我們能夠從眾多競爭者手中脫穎而出,除了一份令震日滿意的收購價碼外,更愿意讓他們在附屬開發里共同合作、分享利潤。按理,這么優惠的條件,他們沒有理由反悔!盻
“是沒有理由反悔!憋w達企業的董事長莊飛達驀然插入她倆的對話之中。
“董事長!
“彩娟,你先出去,我有話和凌經理談談!
“是!”回避的彩娟帶上門后,凌宣蘿立即從座位上起身。
“莊伯伯知道其中的問題出自哪里?”
“唯一的理由,就是有外力強行介入。”
她慧黠的眼光一閃!澳钦f有人威脅震日?”
他點點頭,也將日前所遭遇上的難題全盤托出!捌鋵嵅粌H是震日遭受威脅,自從我們放出風聲,計劃購買這片土地時,安全部門就陸續收到幾封要我們退出標購的威脅信!
“有這種事?”凌宣蘿不染胭脂的臉龐有股淡淡的不悅!拔以趺磸膩頉]見過這項報吿,安全部門的主管理該對任何不利于飛達的風吹草動,在每周例行會議上提出報吿才對。”
“是我直接下命讓安全部門的主任給我消息,并且不許張揚出去!鼻f飛達解釋安全部門秘而不宣的原因。雖然明知隱蹣消息并不是個正確的作法,但為避免波及凌宣蘿,他不得不做這項決定。
一年前,他受好友寇詮次所托,將她帶進他的小企業里,給了這位天之驕女一個磨練實務的機會。二十二歲的初生之犢雖是個女孩兒,且千篇一律的古板裝扮總令人忍不住發噱。然而,隨著時光荏苒,以二十二歲之齡,竟擁有三個博士學位的經商奇才,能力之卓越,著實嚇了他一大跳!飛達企業在她的規劃與揮灑下,一年里從一個默默無名的小公司擠身成為人人不敢小覷的明日之星,這份能耐放眼望去,有誰能與她爭鋒。
身為國內三大集團其中之一的內定接班人,果然不是個省油的燈。
但相對的,這個他甚為疼惜的女娃娃、同時擁有不凡背景的特殊身分下,一些稍具傷害性的事端,他總盡量避免讓她碰觸。
怎奈,紙包不住火,事實到此既然無法繼續掩蓋下去,只有坦明了。而他也明白,震日的事件在她的個性之下,是絕不可能輕言退出的。
果然——
“查出是哪些人在背后搞鬼的嗎?”凌宣蘿單刀直入地問。
莊飛達戒慎回道:“那些人的背景并不簡單,似乎有個強有力的靠山做為后盾。想想也是,敢這么明目張膽的強行截奪人家已經談論妥當的生意,那股力量必定驚人!
“這么說來,是幫派組織。”奇怪?凌宣蘿不禁納悶,這幾天怎么老是碰上、聽見這些事情!扒f伯伯,您以為找警方出面妥當嗎?”
他搖頭!拔覜]打算把事件擴大,所以我剛才約了震日的負責人先談談!
“莊伯伯,這太危險了,震日既然取消與我們的簽約計劃,說明他們已經臣服在那群威脅者的恐嚇之下,您這一去,那些黑道人馬必然也相隨著,這不是羊入虎口嗎?”
他似乎不怎么緊張,也坦白道:“老實說吧,我托人來幫我忙。”
心念一轉,她立刻明白莊飛達的意思,想必他同樣也有黑道出身的朋友。
“既然這樣,由我去和震日談!
“你?”他正要拒絕,凌宣蘿搶口道。
“莊伯伯,這件case從頭徹尾都是由我在經手、策畫、沒有理由一遇上挫折,我就撒手不管!
莊飛達遲忖著,這可不是鬧著玩的游戲。
“放心好了,假使您的朋友不中用,扳不倒他們、談判無效時,我會選擇退讓的,不會有事!彼霓D圓與答應不會硬拼的承諾,稍稍動搖了莊飛達的心。
半晌后,他終于答應。
“就由你去,不過你一定要小心,注意自己的安全,絕不可以勉強。還有,會有一位叫寇放鷹的人在飲清樓等你、協助你。”
“寇放鷹……”凌宣蘿喃喃念著這個陌生的名字,心口猛地一陣沖擊,沒來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