標(biāo) 題
發(fā)信站:
日 期
親愛的:
我已經(jīng)喜歡你喜歡到莫名其妙的地步,連找自己都搞不清,我到底看上你哪一點(diǎn)?
也許是你笑起來甜甜的酒窩;也許是你皺著眉,一副煩盡國家天下事的模樣;更或許是你不經(jīng)意間朝我一瞥的靦腆。
我這樣說,你懂么?
。≧)回信(D)刪除(G)讀下一封?
鐘筱盯著電腦螢?zāi)蛔阕阌惺昼娭茫∷拿碱^愈發(fā)緊皺,直到兩眉間已沒有了空隙。
這封e-mail是她從網(wǎng)站上收到的。
她學(xué)會使用網(wǎng)路還是上個月的事,一切尚在摸索階段,目前她唯一了解的就是收發(fā)信件。通常利用網(wǎng)路發(fā)出信什,一定會經(jīng)過“發(fā)信站”將信件傳送到收信人的信箱。
既然一定會經(jīng)過發(fā)信站,站名、寄信人就會顯現(xiàn)出來,沒理由這封信會平空掉到她的信箱。沒有署名、沒有標(biāo)題、沒有發(fā)信站,除了奇怪的內(nèi)容外,什么都沒有。
特別是信的內(nèi)容,寫得極盡肉麻惡心,令人反胃到極點(diǎn)。虧她忍耐力足夠,才沒有跑到廁所大吐特吐。
什么樣的人會寫出一這種句子?什么“親愛的”!
看了就讓人雞皮疙答掉滿地!還有還有,什么叫“連我自己都搞不清,到底我看上你哪一點(diǎn)”?
她很篤定寫信的人不是呆子就是傻瓜,總之,就是笨啦!連自己都搞不清楚喜歡對方哪一點(diǎn),還說什么“喜歡你喜歡到莫名其妙的地步”!
要她來說,或許這個人還有某種程度的病態(tài),類似精神病的那種。
鐘筱刷刷刷三兩下跳出了剛才的電腦畫面,把注意力轉(zhuǎn)回講臺。
文書處理教授仍在臺上嘰哩呱啦的噴口水,坐在前排的同學(xué)則苦命的閃躲。看了這一幕,她差點(diǎn)笑出聲!特別是那位苦命同學(xué)正是她的直屬學(xué)長——李承先。他正用一種夸張至極的表情,表達(dá)了他的無奈兼狗腿。
“老師,看在我無怨無尤承接你‘恩澤’的份上,這學(xué)期可以讓我pass吧?”李承先巧妙的避開口水攻擊,一面不忘跟教授套交情。
“上學(xué)期上我的課,你來過幾次?”教授推推掛在臉上的近視眼鏡。
“呃,老師你有所不知……”李承先不好意思的片笑,一面絞盡腦汁,在腦中編著各種沒來上課的理由——像是不小心睡過頭啦,走在路上被拘咬送醫(yī)急救,導(dǎo)致無法趕上上課時間……等等教人無法相信的謊言。
“我當(dāng)然不知道,因為從開學(xué)到學(xué)期末,我從沒在課堂上看過你的影子,除了考試那幾次!
教授的一番話引得哄笑聲四起,臺下還不時傳來幾句風(fēng)涼話——
“學(xué)長,厲害喔,連一次課也沒上過!
“是呀是呀,你被當(dāng)只能用一個詞來形容——‘活該’嘛!”
“閉——閉嘴!”李承先惱怒的壓低聲音。這群小鬼!虧他平時待他們不薄。
“老師!辩婓闩e起手,成功轉(zhuǎn)移了全班的注意,適時解除李承先的窘境。
“什么事?”
“星期三的期考范圍、考試的形式能夠告訴我們嗎?”
一提起考試,全班怪叫連連。
“老師,考少點(diǎn)啦!”
“是呀,一個章節(jié)就夠我們讀上一個禮拜了,何況我們這次還有七科要準(zhǔn)備!”
李承先松了口氣,悄悄轉(zhuǎn)頭朝鐘筱伸出大拇指,鐘筱會意的笑笑。
“筱……筱,”特意拉長的尾音自鐘筱后方響起,班花正用涂滿蔻丹的手指戳著她的背:“不行喔,上課時間跟學(xué)長擠眉弄眼!
“喔哦,你在看我嗎?”鐘筱調(diào)皮的學(xué)著電視廣告里的臺詞,旋過半個身子朝左丹紅眨眼。
“唷,什么時候咱們班上的書呆子也看起電視來了!”左丹紅嘖嘖有聲。
“自從上次期考,民主概論‘老’先生出了那題‘請闡述現(xiàn)今各國元首制度,并分析今年總統(tǒng)候選人優(yōu)劣’開始。”鐘筱咬牙切齒的加重那個“老”字。
“那種題目也會難倒你?”左丹紅覺得不可思議。
“是啊,本來是不可能難倒我的,但好死不死的是,我從來不看電視新聞,看報紙又只看副刊和笑話,我連總統(tǒng)候選人長得是圓是扁都不知道,你說,我怎么掰得出來?”鐘筱無可奈何的攤攤手。上次期考就為了民主概論這一科,一向每科都在九十分以上的優(yōu)良紀(jì)錄因而劃下句點(diǎn),教她扼腕不已。
左丹紅嬌笑,柔媚萬千的撥動大波浪卷發(fā),眼里閃爍著熠熠光芒,模樣煞是動人,鐘筱一時看呆了。
“丹紅,你知道我是誰嗎?”鐘筱伸手在左丹紅面前搖晃。
“神經(jīng)!你是鐘筱嘛!弊蟮ぜt嬌嗔。
“對,我是鐘筱,我的性別是女的,你別搞錯了、老是對我拋媚眼,我還以為你有特殊傾向呢!
“人家才沒有!”左丹紅嗔道!皩Σ粚,楊?”趕忙向鄰座的揚(yáng)莘討救兵。
被點(diǎn)名的人,猶如機(jī)器人般面無表情的半轉(zhuǎn)過頭,左右各看了鐘筱和左丹紅一眼,吐出兩個字:“不對!
“楊莘!”左丹紅赧紅了臉,不滿地叫道。
“那位同學(xué),你有問題嗎?”教授擰緊眉頭看向左丹紅。
教室里頓時變得鴉雀無聲,人家動作一致的看向左丹紅。左丹紅尷尬極了,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的向身旁的楊莘求救,誰知楊莘只是賞臉的瞥她一眼,就逕目回頭繼續(xù)打電腦。
“老師,”鐘筱及時卑起豐,左丹紅感激的看著鐘筱的背影!八眢w不舒服,必需去一趟洗手間!
鐘筱接下來的話嚇白了左丹紅的俏臉,她可是班上眾多曠男膜拜的對象耶!鐘筱全然不顧她性感女神的形象,將她推入毛坑!天啊!她還要不要活?!
這一刻,左丹紅只想用眼光刺穿鐘筱的背,期望能在她背上燒出一個洞!
“紅……紅!”鐘筱討好的往左丹紅身上湊過去,一邊仿效狗兒的模樣磨蹭她。
左丹紅鐵青的臉從上完文書處理課到現(xiàn)在都沒恢復(fù)過。在鐘筱說了那句話后,她只得在男同學(xué)關(guān)心的眼神及女同學(xué)竊笑的低語聲中走出電腦教室,應(yīng)觀眾要求去丁趟洗手間。
等她回到教室,教授關(guān)心的聲音傳了過來——
“這位同學(xué),你還好吧?我看你真的‘很’不舒服,你在廁所待好久!
原本是一句單純的話,但聽在全班耳中卻變成“你在廁所蹲了好久,你沒事吧?”
當(dāng)下全班再度笑岔了氣,更有人夸張的笑到跌下椅子。
這——教她的臉往哪擺。
左丹紅氣惱的愈走愈快,將鐘筱拋在腦后。
鐘筱無奈的加快腳步追上她,以一副小媳婦的委屈面孔看著左丹紅。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但你——你——”左丹紅懊惱的眼中現(xiàn)出晶瑩的淚珠,眼看就要滾落下來,鐘筱趕忙將她拉到一旁,并肩坐到湖邊的椅子上。
“別哭啊!我的好紅紅,我最怕人家掉眼淚了!辩婓愕吐曄職獾那箴垼贿吺置δ_亂的想拿出口袋中的面紙,翻了幾次,遍尋不著,才無奈的攤攤手。
“你看,我沒有面紙給你用,你哭了,妝可是會變花的,到時,會變得更難看。”
左丹紅一聽,心里更加委屈,低聲啜泣起來。
鐘筱在心中吶喊。她實在沒料到丹紅會把面子看得如此重,平?吹ぜt一副現(xiàn)代豪放女的模樣,哪知道她心靈那么脆弱。
鐘筱唉聲嘆氣的不知該如何是好,直到看見前方走來的瘦長身影,馬上巴結(jié)似的漾大笑臉,三步并成兩步的奔向來人,不由分說的架著她來到左丹紅面前。
“丹紅,你看誰來了!”鐘筱一面轉(zhuǎn)移左丹紅的注意力,一面將人推坐到左丹紅身旁。
左丹紅抬起哭得十分凄慘的臉看向身邊。
“楊?你怎么在這里?”她驚訝的低叫,暫且忘了先前的委屈。
鐘筱滿意的扯開笑臉。太好了!幸好遇上救星。丹紅一直對楊莘有好感,常常對楊莘示好,還不時跟她說要和楊莘做朋友。
雖然鐘筱覺得,楊莘實在是怪異了點(diǎn)。不只是因為她一天到晚穿著黑色長袖襯衫、黑色長褲,還有她僵硬至極的肢體動作,日常對話不到十個字的行為……總之,若直一要細(xì)數(shù)起來,一卡車都裝不完。
再者,撇開她的穿著、言行不談,她的長相……怎么形容呢?應(yīng)該說是偏向中性吧。雖然如假包換是個女的,但總讓人有種似男又似女的不協(xié)調(diào)感。
跟楊莘比起來,左丹紅就是十足的美人兒了。靈活的大眼睛配上細(xì)細(xì)的柳眉,挺俏的鼻子加上櫻桃小嘴,美人該具備的她全都有了,更甚者,她嬌俏迷人的個性讓人無法拒絕。
鐘筱入神的欣賞眼前各有特色的兩個女人,不忘留意楊莘與左丹紅的對話。
楊莘盯著左丹紅的臉直看,直到左丹紅別開頭,吶吶的重復(fù)方才的問題。
“楊,你還沒回答我,你怎么會在這里?”
被強(qiáng)拉來的楊莘不經(jīng)意的掃了鐘筱一眼,令鐘筱心中一驚,心虛的別開頭,眼睛四處亂瞟,就是不敢看向楊莘。
“散步!睏钶反鸬馈
“喔……”左丹紅拉長尾音,聲音中帶著濃濃的失望,“那——你很喜歡散步嘍?”
楊莘無可無不可的點(diǎn)了頭,沒有出聲。
左丹紅悶悶的看了楊莘一眼,發(fā)現(xiàn)楊莘的眼光正面對著操場。
“你——你在等人嗎?”左丹紅遲疑的問。
楊莘轉(zhuǎn)回頭,看向左丹紅,半晌,才牽動嘴角:“沒有!
左丹紅一見楊莘的笑容,臉如同燒紅的鐵——紅透了。
鐘筱眼睛睜得老大,來回望著左丹紅和楊莘。
她心里有種不好的預(yù)感——非常、非常糟糕的感覺!而這個感覺是在看了丹紅和楊莘相處的情形時產(chǎn)生的。
她本來想將左丹紅交給楊莘,讓她們好好暢談一番,讓左丹紅忘了下午在電腦教室出的糗。但現(xiàn)在她怎么放心把丹紅交給楊莘?她們兩個……實在——實在太詭異了!
“丹紅!”鐘筱不自覺的拔高聲音。
左丹紅被鐘筱的叫喚嚇得直跳了起來,楊莘則緩緩轉(zhuǎn)動脖子,看得鐘筱心驚膽跳。
“你過來!”鐘筱異于平常的斯文,粗魯?shù)睦^左丹紅!拔覀冊摶厮奚崃。”
左丹紅皺著眉!绑泱,宿舍十一點(diǎn)門禁,現(xiàn)在才下午五點(diǎn),這么早回去做什么?”
鐘筱不自在的撥弄頭發(fā),搞不清楚自己為什么要拉左丹紅回宿舍。
“我要在這里多待一會,楊莘會陪我。喔,對了,你等一下!弊蟮ぜt回到椅子邊把手提袋打開,掏出便條紙,在上頭寫了幾個字,然后遞給鐘筱。
“這是什么?”鐘筱楞楞的接過紙片。
“我知道你為了下午那件事非常內(nèi)疚,這上頭寫的都是我網(wǎng)友的名字,為了讓你戴罪立功,你就幫我發(fā)幾封e-mail給他們。內(nèi)容嘛,不要寫得太肉麻,日常的問候就行了!
鐘筱傻眼的瞪著向她揮手道再見的左丹紅,又低頭數(shù)了紙片上的名字,一共——十個!
鐘筱無語看向天空。丹紅明知道她中文打字的速度有如龜在走路,還叫她用e-mail打信給她的十名愛慕者?!
這不是報復(fù)是什么!
夕陽余暉映照下,楊莘和左丹紅的背影搶眼至極,留下鐘筱背對著即將西沉的太陽,步伐沉重的走向電腦教室。
致×××:
你?好?嗎?
鐘筱吃力的找尋鍵盤上的注音,長時間低頭的姿勢,讓她累得差點(diǎn)趴在鍵盤上。
打完一行,她停了下來,支著頭苦思——再來要打些什么?
其實她大可不必傷腦筋,寫一封,再拷貝九份就行了,反正問候信不全是一個樣?不就是“你好嗎?我很好!被蚴恰澳悻F(xiàn)在在做什么?”……或許人家現(xiàn)在正在跑路呢,這樣問不是為難人嗎?
她自我解嘲的想,隨即又嘆了一口氣。她是可以偷懶拷貝,但她知道,如果這么做,東窗事發(fā)后,丹紅鐵定會拿刀追殺她。
所以,鐘筱認(rèn)命了,一個字一個字的努力打著。
肚子咕嚕嚕的嚷叫不停,鐘筱臉紅的梭巡四周。
電腦教室里除了她之外,并沒有別人。大概是期中考到了,大家忙著K書,沒時間上電腦教室。想起期中考,鐘筱猛然一驚!
糟糕!明天要考的微積分她只翻了六、七頁,之前復(fù)習(xí)過的也忘得差不多了。
草草結(jié)束第十封-mail,急急跳出電腦螢?zāi),關(guān)上電腦開關(guān),“刷”一聲將桌上的雜物、筆記本、紙片、原子筆之類的全掃進(jìn)手提袋。
匆匆忙忙跑出電腦教室,鐘筱一口氣沖向樓梯口,三步并作兩步的眺下階梯。等到推開圖書館一樓的大門,微涼的晚風(fēng)撲到她身上,她這才松丁口氣,走下大門前的臺階。
這沒踏出第二步,鐘筱立刻僵在樓梯上,死瞪著圖書館前烏漆抹黑的一片。
才九點(diǎn),圖書館人員就迫不及待把路燈熄了?
鐘筱不可思議的瞪圓了眼,楞楞的站在階梯上,進(jìn)也不是,退也不是。為了安全起見,或許她該回到圖書館,“提醒”圖書館人員打開路燈。
想了一會,最后還是放棄這個念頭。和圖書館人員交涉可能要耗掉二十、甚至三十分鐘,最后館員可能還會以節(jié)約能源為由,拒絕她的提議。實在不劃算得很,還是算了!
鐘筱在眼睛適應(yīng)黑暗之后,重新邁開步伐。
臺灣的秋天是很宜人的,尤其在中部;不冷不濕的天氣、高掛天空的明月、清涼的晚風(fēng),樹葉被風(fēng)吹動,窸窸窣窣的騷動聲、遠(yuǎn)方的幾聲狗吠聲……
如果不是在黑暗的包圍下,鐘筱會很欣賞這樣的天氣——這樣的良辰美景。問題是,她一個人處在黑暗中,空地上沒半個人,四周靜到極點(diǎn),任何風(fēng)吹草動都足以嚇?biāo)浪,更何況身后此時傳來的腳步聲。
“是誰?!”鐘筱緊張兮兮的回頭,大聲喝叱。
聲音之大,連自己都被嚇得跳了起來。
她來來回回巡視圖書館旁的停車場,再轉(zhuǎn)向路旁發(fā)育不良的樹叢。等到確定沒有人才大大松了口氣,心中不禁暗罵自己無聊——自己嚇自己!
她放心的再次開步走,離她不到兩步遠(yuǎn)的大榕樹上,突然冒出一句:“搞什么?!”
鐘筱尖叫出聲,雙手不由自主的左右揮動。接著,樹叢中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音及粗魯?shù)闹淞R聲:“瘋、女、人!閉嘴!”
瘋女人?
鐘筱兩眉高高的聳起,突然領(lǐng)悟一個事實。她,無緣無故被人罵了!她氣極的拋掉手中的提袋,直直沖向聲音的來源,大力排開阻擋去路的枝枝葉葉,心中不停地“問候”罵她人的人的祖宗八代,然后一個不穩(wěn)往前倒去!
誰這么缺德,丟包垃圾在這里?!鐘筱忿忿的低咒。她撐起已然一個頭兩個大的腦袋瓜,眼前金星閃閃。勉力支撐起身體,下一秒,宣告無力又跌了回去。
“滾開!”飽含怒意的聲音從她身下傳來。
喝!
鐘筱驚駭?shù)奶_,才看清楚在地上的人——那個她以為是包垃圾,被她壓在身下的倒楣鬼。
“原來那包垃圾是你?”她恍然道。
被稱為“垃圾”的男子,一臉難看的坐在那兒。
“原來那個瘋女人是你?”男子不甘示弱的回嘴。
“原來那個叫我瘋女人的人是你?!”鐘筱終于明白,高八度的嚷道。
“晚上九點(diǎn)多,有在圖書館前大聲尖叫的嗜好,不是瘋女人是什么?”男子輕描淡寫的諷刺。這更讓鐘筱無名火起。
“晚上九點(diǎn)多,躲在樹叢里嚇人,動不動就罵人瘋子,不是變態(tài)是什么?!”
“你——”
鐘筱猛地打斷他的話。
“我只是個善良兼平凡的女孩子,沒有和變態(tài)閑話家常的習(xí)慣,不見!”鐘筱霍地站起來,腳上一陣抽痛又跌回地上。
可惡!膝蓋好痛!
鐘筱低頭察看傷勢,還好,磨破皮而已,可以勉強(qiáng)撐回宿舍。
她再度站起來,拖著受傷的腳向前走了幾步,卻發(fā)覺自己一直在原地踏步。回頭一看,原來是坐在地上的男人拉住她的衣角。
“干嘛?”鐘筱沒好氣的吐出兩個字。
“你要負(fù)責(zé)!
鐘筱楞住了!她做了什么事要對他負(fù)責(zé),她和他根本認(rèn)識不到半分撞!嚴(yán)格說起來還不算認(rèn)識,頂多見過他一面,把他當(dāng)垃圾壓了一會罷了、她這個女孩子都不介意了,一個大男人在乎什么勁!
難不成是她足不出戶、沉浸在書中世界太久,已經(jīng)跟人群脫節(jié),而世界反了,女人只要不小心碰到男人就要將男人“娶”回家?
她習(xí)慣性的緊皺眉頭,遲疑的問道:“你說的跟我想的是同一個意思?”
“你想的跟我說的是同一個意思!”他滿臉不快的強(qiáng)調(diào)。
還不是一樣?!鐘筱不耐煩的翻白眼。
“剛剛是因為你,我才會在這里,所以你要負(fù)責(zé)!彼昧χ钢覆莸。
“我?因為我,你才會在這里?!”鐘筱怪叫出聲,難不成是她用八人大轎把他抬到這里來嚇自己,現(xiàn)在才要負(fù)責(zé)他的后半輩子?她是造了什么孽。
“不管你答不答應(yīng),這一切都是你一手造成的,你要負(fù)責(zé)!”他說得篤定,鐘筱只有干瞪眼的份。她一手造成?
她又不是李登輝,更不是連戰(zhàn)、宋楚瑜,她一只手能夠辦到的就只有吃飯而已,哪有本事去造成那么可怕的后果!
鐘筱全身乏力的坐回草地,無意識的喃道:“那請問你,我到底對你做了什么不可饒恕的事?”
“如果不是你大聲叫,我現(xiàn)在還躺在大樹上,怎會摔到地上?如果不是因為你,我又怎會傷到……”他尷尬的住嘴,最后竟然接不下去,只道:“反正你不能走!
“啊?所以你要我負(fù)責(zé),是因為你受傷了?”鐘筱恍然大悟。
“廢話!”
“哈,原來如此,太好了!”她撫掌大笑,坐在身旁的人卻像看白癡一樣不屑的上下打量她。
鐘筱沒去注意他的表情,心情大好的站起身。
“你也起來吧,我?guī)闳メt(yī)院。”
“能起來的話,找還用得著你?”他冷笑。
鐘筱瞪大眼的盯著眼前不留口德的人,考慮著是要勒死他,還是把他丟在失事現(xiàn)場,讓他吹吹冷風(fēng),冷靜一下腦袋瓜,看看會不會吐出幾句人話來。
“你傷到哪里?”鐘筱沒好氣的問。
男子死死的盯著她,仿佛她問了一句天地不容的蠢話。
鐘筱氣極了!她最恨被人當(dāng)呆子看,尤其她可以肯定,他的眼光含有鄙夷的成分。
她自忖:她問的并不是什么笨問題,他何必一臉不屑的瞧著她?!本來鐘筱也不一定要知道答案,但見他的態(tài)度如此不干脆,令她的好奇心瞬間被點(diǎn)燃,非得問出個結(jié)果不可。
“你傷到哪里?”鐘筱不死心的問。
“不用你管,只要扶我到校門口就好!蹦凶踊乇芩囊暰,看向圖書館。
叫她不用管,又要她負(fù)責(zé),他有病?說話前后矛盾!
好,不說出答案,休想她會扶他!
鐘筱索性一屁股坐回草地,慢條斯理的猜測:“骨折?還是腳扭到?”
“你又不是醫(yī)生,跟你說也是白說,扶我起來!”男子撇嘴命令道。
不說是嗎?反正她跟他耗上了,今晚要是得不到答案,她就不回宿舍,
“這里風(fēng)景不錯,”鐘筱岔開話題,懶懶的閑扯:“你剛是從哪里掉下來?”
“要你多事!你只要扶我起來!蹦凶用婵浊喟捉唤。
“月亮好圓喔,我好久沒看到又大又圓的滿月了。”鐘筱癡癡望向明月,不理會他的出言不遜。
“你到底要不要扶我起來?!”男子不耐煩的吼道。
“哎呀,我晚餐要吃什么?吃餃子還是吃便當(dāng)?”
“……”
“校門口的王記好像不錯,他們的燒鵝汁多味美,可以考慮考慮!
“屁股。”
“什么屁股?”鐘筱不解道。她剛才好像沒提到跟屁股有關(guān)的話題啊。
“我的屁股摔傷了!蹦凶蛹t著臉,不自然的看向別處。
“喔……你的屁股摔傷了。”聽完,她差點(diǎn)沒吐血!不過是屁股嘛,又不是什么見不得人的地萬,干嘛扭扭捏捏的,又不是女孩子!
“請問一下,你是男是女?”鐘筱忍不住問道。
男子顯然聽出她的弦外之音,臉色鐵青的瞪她,表情像是想一口吞下她!
涼風(fēng)徐徐吹過,鐘筱揮汗如雨的扶著不知名的男人,濕冷的身體被風(fēng)一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她費(fèi)力的支撐起男子壯碩的身體,困難的走在校園的小徑上,不時看向身旁體重足有八十公斤以上的壯漢,再低頭審視自己五十公斤上下的瘦弱身材,忍不住犯嘀咕:沒事長那么高、那么壯干嘛?要是真出了事,沒人抬得勁,不是自己倒楣嗎?
想是這么想,但看在他是受害者的份上,硬是將到口的話吞了回去。不過嘴巴還是忍不住抱怨:“你——好重!”
“你好像沒資格抱怨!笨吭谒砩系娜死淅浠氐馈
“我怎么知道有人喜歡在烏漆抹黑的夜晚躲在樹上?何況,我也不是故意大叫,是你先出聲嚇我的!辩婓愕吐暪緡。
“第一,我不是躲在樹上,我是在上面休息。第二,如果不是你突然冒出那句‘是誰’,我也不會出聲,更不會從樹上跌下來,狼狽成這副模樣!第三,說話就說話,干嘛一副委屈的小媳婦臉,別人看到還以為我對你做了什么慘無人道的事!”男子說到后來,簡直可比擬獅吼。
鐘筱被他的吼聲驚得后退一步,而全身力量都掛在她身上的男子則因一時的失去平衡,身體前前后后的搖晃,趕忙抓回鐘筱。
“你給我站好!”他暴跳如雷的叫道。“你想害我再摔一次嗎?!”
“誰叫你突然大吼大叫!”鐘筱大聲回吼。
男子瞪著她,鐘筱也回瞪他,兩個人就在校園的羊腸小徑中僵持,誰也不肯讓步。
一陣涼風(fēng)吹過來,鐘筱下意識的縮縮肩膀,突然一個念頭閃入腦中!她撥開男子的手,走向活動中心。
“你該不會是想逃走吧?”他一把拉住鐘筱的手。
鐘筱倏地轉(zhuǎn)過頭瞪他,一字一字慢慢說道:“我、去、找、人、幫、忙!”甩開他的手,往活動中心走去。
“如果你是要去活動中心找人,那就免了!”
“為什么?”鐘筱停住腳步。
“期中考!彼c(diǎn)到為止的說道,不放棄任何可以奚落她的機(jī)會:“你到底是不是本校的學(xué)生,怎么連期中考社團(tuán)不活動都不知道?”
鐘筱呆了兩秒鐘,會意過來后克制不住的尖叫!
男子忍不住低咒一聲,咬牙恨恨的開口:“你喜歡叫,沒人反對,但是別對著我大叫。”
鐘筱根本沒空去注意他在啰嗦什么,因為她想起了她的考試,她那只看了六、七頁的微積分期中考,還有她為自己訂下的每科九十分標(biāo)準(zhǔn)!
鐘筱緊張的翻手提袋,好不容易在袋子底層翻到手表,一拿起來看,她簡直要昏過去!差分十點(diǎn)!
她一向準(zhǔn)時在一點(diǎn)就寢,現(xiàn)在離她的睡眠時間只剩三小時,另外還要扣除扶著一個龐然大物走到校門口的時間,再加上跑回宿舍的時間。
她沮喪的發(fā)現(xiàn),加加減減算下來,她僅剩兩個小時半讀微積分,然而四十頁的習(xí)題這一點(diǎn)時間怎么夠用?!
最糟糕的是——她不能熬夜。不是她不喜歡,而是她的身體受不了。只要睡覺時間延后一點(diǎn),她就會一路失眠到天亮,然后整個人像是跑了三千多公尺,全身酸痛不說,骨頭還會喀喀作響。若是為了考試而熬夜,隔天她疲累的身體可能沒辦法走出宿舍,更別說去赴考了。
鐘筱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來回不停的踱步,腦中不斷閃過許多念頭,直到記起必需先將眼前的問題解決掉才能趕回宿舍,便不由分說拉過男子的手,拖著他往校門口走。
意識到時間緊迫的鐘筱,努力的攙著身旁的人,汗流滿面的加速前進(jìn)。
即使時間已將近十點(diǎn),校圖里陰暗的樹下、操場上、涼亭里依然可以看到三三兩兩互相依偎的情侶;尤其是正對校門口的小湖泊,浪漫的氣氛、涼爽的地理環(huán)境,讓湖畔椿樹旁的椅子上坐了好幾對情侶,其中還看得到左丹紅和楊莘的身影……
咦?
鐘筱拚命的眨著眼睛,一度以為自己眼花了。
她居然看見左丹紅和楊莘兩個人狀似親密的靠在一起,而且兩個人的身體愈靠愈近……愈靠近緊,直到摟在一起!
她震驚極了,不由自主的往右移了一步,想看更清楚些。
原本站在她右側(cè)的男人,因為她的移動,一時身形不穩(wěn),直挺挺往湖中跌去!
噗通!隨著落水的聲音,接踵而至的是一聲驚天動地的暴喝:“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