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比這更難以忍受的是,洪燕慈那張好像被車輾過的臭臉。
恩將仇報,還壞得理直氣壯,真該送她一桶汽油和一根火柴。
待不住家里,她干脆帶著兒子逛大街。四個月又十五天,婦產(chǎn)科醫(yī)師說,依照超音波的螢?zāi)伙@示,這小寶貝百分之九十五是男的。
希望他將來可以像他老爸一樣,既帥氣十足又才華洋溢。
不知水云揚現(xiàn)在好不好,她非常掛念,又不愿打電話給他,真是兩難。
她有計劃地晃到范定岳的工作室。他一直負責(zé)鴻喬的平面廣告企劃,水云揚的事問他準(zhǔn)沒錯。
在他表現(xiàn)得并不十分意外的笑靨中,蘇柳紅與他抱個滿懷,許久不見,兩人都好開心。有時候,做朋友真的比當(dāng)情人要容易也長久。兩人在附近找了一家咖啡廳敘舊。
范定岳得知她懷孕的消息,似乎也不很感意外,雖免不了有一點點吃味,但也還能保持君子風(fēng)度,祝福她也祝福孩子。
“水云揚的?”明知故問嘛。
蘇柳紅蒼涼的一笑,“很傻是不?我考慮過拿掉孩子,很認真的,可是就是下不了決心�!�
“是不該拿掉孩子,我相信這孩子一定俊美非凡。”范定岳由衷的說�!叭ジ嬖V水云揚,他要是知道了不曉得會有多高興�!�
“瘋了不成?!”萬一水云揚不肯承認孩子是他的親骨肉,還羞辱她一頓,她豈不要挖個地洞鉆進去?“我想要獨立撫養(yǎng)他,如果你肯幫忙的話�!�
范定岳故作會錯意地露出狐貍一樣的笑容,揚起好看的劍眉,“好吧,誰教我向來肚里能撐船,就收容你們母子倆吧,不過有個條件,你必須徹底忘了他�!�
蘇柳紅好氣又好笑的白他一眼,“我指的忙不是這個忙,是想請你給我一個工作機會,讓我們母子能三餐溫飽,我就感激不盡了。記得嗎?你答應(yīng)過我的�!�
“是這個啊!我個人當(dāng)然是沒有什么問題,就怕有人不答應(yīng)。哦噢!”范定岳的眼睛突然緊盯著咖啡廳大門�!霸搧淼目偹銇砹��!�
“什么意思?”她不解地轉(zhuǎn)過頭,順著他的目光望去——
水云揚高大的身軀正穿過柜臺,朝他們走來。
“我看我最好先蹺頭,免得在這妨礙你們一家團圓�!狈抖ㄔ拦室鈬@了一口氣站起來,拿起桌上的帳單直接走往柜臺。和水云揚擦肩而過時,他低聲的不知跟他說了些什么,只見兩人同時莞爾,會心地點點頭。
不好!讓水云揚瞧見她穿著孕婦裝,恐怕很難不引起他的疑心。
蘇柳紅慌忙跟著起身,但尚未走出位子,那頎長的身影已擋在她面前,水云揚用驚喜交加、柔情綢繆的星芒盯著她,一瞬也不瞬。
“對不起,借過一下好嗎?”她轉(zhuǎn)個方向,步過他面前時,他突然無聲地一手環(huán)住她的腰,將她按進懷里。
“原諒我,求你。”
蘇柳紅心中一悸,呼吸窒了窒,慘白如紙的唇瓣綻出支離破碎的笑容。
“該要求原諒的是我�!彼氩怀鏊惺裁村e呀。“都是我,我——”
他手指飛快地按住她的唇,“什么都別說,跟我走。”
不一會,蘇柳紅已經(jīng)安坐在他的轎車里,但忐忑的心緒仍未平息。
“你怎么……知道我……”
水云揚不讓她把話說完,他急切地吻住她的唇、她的眼、她的臉,堆積了兩個多月的相思,一下子就崩塌、潰堤了。
酸澀的淚意沖上鼻頭,霎時淹沒了她發(fā)熱的雙眼,這個讓她日夜懷想,想得心口疼痛不已的男人,不是已經(jīng)把她掃地出門了嗎,怎么又這般地深情如熾?
“我們回家吧�!彼K于肯松開她,但只一下下,卻又重新將她擁入臂彎里,怕她飛了似的,緊實地褽貼在胸口。
蘇柳紅清楚聽見他怦然的心跳聲不斷撞擊著她的胸部,非�?駚y地。
“我不明白。”他的轉(zhuǎn)變太不尋常,也令她太震撼了,她需要一個充足的理由來緩和心緒。
“我接到了你大媽打來的電話,并求證過我的母親。老天!我到底對你做了什么?原諒我好嗎?”水云揚臉上有著深沉的自責(zé)。
今天一早經(jīng)他一再逼問,母親不得不從實說出曾經(jīng)去懇求過蘇柳紅的真相后,他就焦急萬分地趕到蘇家,沒想到卻撲了一個空,所幸范定岳悄悄打電話給他通風(fēng)報信,他才得知她和范定岳在這敘舊。
“怪不得�!碧K柳紅如釋重負地躺回椅背,手掌下意識地撫著微凸的小腹。突然,她臉色一白,“快,給我?guī)讖埫婕�,我又要嘔吐了!”
欸!真慘,她現(xiàn)在的樣子說有多狼狽就有多狼狽。水云揚輕柔地幫她順背,還是沒有用。
“送我回家好不好,要躺下來我才會覺得舒服一點�!鳖^都痛起來了,這小家伙太壞了,還沒出生就這樣整她,將來非連本帶利討回來不可。
“好,我們現(xiàn)在就回家去,回我們的家。”
將她扶回車上,水云揚一只手握著方向盤,一只手猶緊抓著她,每在一個紅燈時,都急急回眸望向她。
“你讓我受寵若驚�!奔毸氵@七十多天來的際遇,跟洗三溫暖差不多,一下子被打入谷底,覺得人生從此將陰霾重重,難見天曰;怎知,此刻,只給了一個繾綣的擁抱便撥云見日,讓她登時前程似錦。
“你不應(yīng)僅聽我母親的片面之詞就誤下判斷,你該對我百分之百的信任�!�
“這叫關(guān)心則亂�!倍脊炙哪c突然變好,才會平白受了七十多天的苦。
“謝謝你的關(guān)心�!避囎玉偦貏e墅大門前時,水云揚好不容易露出燦爛的笑顏。“以后,這輩子,你都會這么關(guān)心我嗎?或者除了關(guān)心之外,還可以加進一些愛的元素,讓我也體會受寵若驚的感覺�!�
“假使你愿意抱我回二樓的臥房,我答應(yīng)你會慎重考慮�!辈皇撬龖�,而是她真的很不舒服,幾乎到了舉步維艱地步。
“樂意之至�!彼侨ニ樕蠚埓娴臏I珠,打橫將她抱起�!澳闶荻嗔耍趺磧蓚€人的體重反而不如一個人的?”
“沒辦法呀,孤苦伶仃又乏人照料,再加上四處流浪,三餐不繼……”唔,給他抱的感覺好好�!昂伲沂谴嫘囊懔夹牟话驳睦�,其實也沒那么糟,懷孕初期容易反胃,過一陣子就會好點。”
“但愿如此�!边M了房間,水云揚將她放入柔軟的彈簧床上,體貼的問:“餓了嗎?我聽到你肚子咕嚕咕嚕叫得好厲害�!�
“唔,一整天滴米未進。”洪燕慈根本就不理她,老爸的手藝又超差的,回家這幾天她簡直成了難民。
“想吃什么?我叫阿鳳去準(zhǔn)備�!�
“不用麻煩了,”蘇柳紅望著他,極深極深地,心里柔腸百轉(zhuǎn),若有所思地一笑,“給我一顆蘋果�!�
“蘋果?”光吃蘋果怎么能止饑。
“對呀,要像十五年前的那個一樣,又大又紅。”她別有深意地沖著水云揚綻開美麗的微笑,將手放進他的大掌里,“大哥哥,那個大哥哥就是你,對不?”
他也笑開了懷�!澳闶窃趺粗赖模俊�
“我爸爸告訴我的,他說你們以前住我們家隔壁,你爸爸娶了三個老婆,”見他臉色不對,她趕緊閉上嘴巴。“抱歉,我不是有意的�!�
“無所謂,那本來就是事實。我的童年雖然比你幸福許多,但一樣很不快樂,身在大家庭那種明爭暗斗的環(huán)境中,讓我跟父親一直處得不是很好。這回他自作主張幫我找對象,又跑去羞辱你,更是使我們的關(guān)系雪上加霜。我怎么可能接受他的資助?真要到了窮途末路的地步,我寧愿宣布破產(chǎn),也絕不讓他插手我的事業(yè)�!�
“但,要是我不走,豈不是連伯母也不能諒解你�!币坏┟鎸ΜF(xiàn)實,就必須同時面對排山倒海而來的難題,這是最讓她感到不知所措的�!八麄冇肋h也不會同意讓我進你家的門,永遠也不會承認我這個媳婦的。”
“你是我認定的妻子,只要我愛你就夠了,我們不需要旁人進來瞎攪和�!彼茡P捧起她苦惱的小臉,笑吟吟的在她頰上香一個,“我們結(jié)婚吧。”
“什么時候?”她嘴巴張得大大的,眼睛發(fā)直的望著他。結(jié)婚非兒戲,能說結(jié)就結(jié)嗎?
“大后天�!彼芍裨谛氐恼f�!懊魈煜挛鐑牲c的飛機,到美國拉斯維加斯公證結(jié)婚。”
“你……都安排好了?”可是她在害喜耶,這樣坐飛機不太好吧。
“兩個月前,如果你不演出那出超不入流的移情別戀肥皂劇,現(xiàn)在我們已經(jīng)在美國風(fēng)流快活,做一對人人稱羨的神仙眷屬了。”
蘇柳紅的大腦還沒能正常運轉(zhuǎn),水云揚已從口袋里取出一對華美雅致的結(jié)婚戒指,要她先試戴看看。
真的嗎?他們真的要結(jié)婚了嗎?不知該怎么面對這個新情況,她已一個不小心將戒指套上了自己左手的中指。
“呃……呃,我……”
水云揚欣喜若狂,抱住她又親又吻,竟哼起那首流行歌曲,“在我眼中你最美,每個微笑都令我沉醉……”
“不公開、不請客、不知會你父母和我爸爸?”最重要的是不要讓閑雜人等前來干擾,例如洪燕慈之流。
“不,我們誰也不讓參加,就我們一家三口。”水云揚心滿意足地躺在她身畔,喃喃低語著,“我盼這一天,已經(jīng)盼了十多年,這些年來,我心里就只有一個你。”很瘋狂是不是?
“賭注太大了。”她何德何能,值得他如此對待。
“不是賭注是情緣,從第一眼看到你,我就想這輩子要與你共度�!眻�(zhí)著如他者,恐怕少之又少。
蘇柳紅感動得無以名狀,第一次用整個生命去擁抱他,用心和靈魂去傾聽他的每一個心跳。
呵!他果然許給她一個未來,一個璀燦、絢麗的未來。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