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火娱乐-中国知名电竞赛事平台

首頁 -> 作家列表 -> 歐倩兮 -> 非常絕配
加入收藏 - 返回作品目錄

非常絕配 第二章
闂傚倸鍊搁崐鐑芥嚄閸洖鍌ㄧ憸鏂跨暦椤栫偛閿ゆ俊銈傚亾閻庢艾顦伴妵鍕箳閸℃ぞ澹曢梻浣哥枃椤曆呯矓閹绢喖鐓濋幖娣妼缁犳盯鏌涢幘鑼跺厡闁绘挻鍨剁换婵嬫偨闂堟刀銏ゆ煥閺囨ê鈧洝鐏嬪┑掳鍊曢幆銈嗗緞閹邦厽娅㈤梺璺ㄥ櫐閹凤拷 闂傚倸鍊峰ù鍥敋瑜忛埀顒佺▓閺呮繄鍒掑▎鎾崇婵°倐鍋撳鍛存⒑缂佹ê濮夐柡浣告憸缁牊绻濋崶銊モ偓鐢告煥濠靛棝顎楀ù婊冨⒔缁辨帡骞夌€n剛蓱缂備胶绮换鍐崲濠靛纾兼繛鎴i哺椤ワ絾淇婇悙顏勨偓鎴﹀磿婵犳艾绠柨鐕傛嫹 闂傚倸鍊峰ù鍥敋瑜忛埀顒佺▓閺呮繄鍒掑▎鎾崇婵°倐鍋撳鍛存⒑缂佹ê濮夐柡浣告憸缁牊绻濋崶銊モ偓鐢告煥濠靛棝顎楀ù婊勭矌缁辨帡宕滄担闀愭埛闂佺灏欐灙妞ゆ挸鍚嬪鍕偓锝庝簻婢瑰嫰姊绘担鑺ョ《闁革綇绠撻獮蹇涙晸閿燂拷 婵犵數濮甸鏍窗濡も偓閻g兘宕稿Δ鈧婵囥亜閹炬剚妾х紓宥勭窔瀵鏁愭径濠傚敤闂佹眹鍨婚弫姝屸叺闂佽姘﹂~澶娒洪埡鍐ㄧ筏闁圭ǹ娴烽々鐑芥煥閺囩偛鈧湱鈧數濮撮…璺ㄦ崉娓氼垰鍓冲┑鈥冲级绾板秶鎹㈠┑瀣仺闂傚牊鍒€閵忋倖鐓ラ柡鍥崝锕傛煙閾忣偆绠栭柕鍫秮瀹曟﹢鍩℃担绋款棐闂傚倷娴囧▔鏇㈠闯閿曞倸绠柨鐕傛嫹 濠电姷鏁告慨鐑藉极閸涘﹥鍙忛柟缁㈠枟閺呮繈鏌曟径鍡樻珕闁搞倕鑻灃闁挎繂鎳庨弳鐐烘煕鎼淬垺宕岄柡灞剧洴閸╁嫰宕橀鍛珮缂備胶鍋撻崕鎶藉Χ閹间礁钃熼柣鏃傚帶缁犳氨鎲歌箛娑樼闁绘ḿ绮崐鍫曠叓閸ャ劍灏版い銉e灲閺岋紕浠︾拠娴嬪亾閺嶎偆绱﹂柤鎭掑劚缁剁偛顭跨捄铏圭伇婵炲鐏濋埞鎴︽偐閹颁礁鏅遍梺鍝ュУ鐢€愁嚕閹绘巻鏀介柛顐ゅ櫏濞肩喎鈹戦悙鍙夘棡闁告梹顨堝褔鍩€椤掆偓閳规垿顢欑憴鎺撶矒瀹曟洟顢氶埀顒€鐣烽幋锕€绠荤紓浣股戝▍銏ゆ⒑鐠恒劌娅愰柟鍑ゆ嫹

  接下來一整晚,她的臉是滾燙的,她的心像只受驚的小鳥,撲來撞去,一直到送走最後一位客人時,她的呼吸甚至還沒有恢復(fù)正常。

  苗家是個風(fēng)氣質(zhì)樸的家庭,日常生活就像整點報時一樣規(guī)律而忠實,所以即使家里開了酒會,即使年屆二七獨子都已將成家立業(yè),酒會散後,苗太太依然跨入灰色調(diào)的廚房,系起那件乳黃圍裙,忙著為家人沖調(diào)睡前飲用的熱牛奶,三個孩子固定加二匙麥粉,老爺則一匙阿華田,滋補(bǔ)且安神,十年如一日。

  但是今晚立芝可能是太興奮了,她和宛若幫著把成簇成簇裝點酒會用的天堂鳥捧進(jìn)廚房時,大聲嚷道:

  「媽,我不喝牛奶--酒會吃太多東西,頭有點發(fā)暈?zāi)亍!?br />
  楓木桌前布置著杯碟的立凡回過頭調(diào)侃他妹妹,「不是東西吃太多在發(fā)暈吧?是被阿超、達(dá)德一票人捧得在發(fā)暈吧?」

  立芝圓圓的臉孔泛了紅,像只蘋果,身上一襲翡翠小禮服成了綠葉子,她把豐飽的嘴一嘟,嗔道:「誰理他們?我一直在和中村太太聊天--噯,聽她說到伊豆的溫泉,詩情畫意得不得了,哥,你和宛若不如就到那兒度蜜月去吧�!�

  立凡笑了起來,他今晚穿的是黑藍(lán)套裝,配一只喜氣的緞紅領(lǐng)結(jié),伸手摟過宛若的肩。「八月大熱天去泡溫泉--我看你是真的發(fā)暈了!」

  打賭立芝絕沒有她暈得厲害,宛若暗想,仍然有心律不整的感覺。

  「誰發(fā)暈了?」剛打發(fā)掉外燴人員的苗教授從拱門走進(jìn)來。立芝警告地白哥哥一眼,轉(zhuǎn)身去打理天堂鳥,立凡笑著和宛若互瞄,果然沒有再多話。

  苗家一家人湊在一起,每每令人驚笑覺得有趣,原因是一家人都生得一個樣子,紅潤富態(tài)的一張臉,笑咪咪的一團(tuán)和氣,像中國百子圖里的小孩兒。苗教授的個子原本不矮,中年發(fā)福後體型才壓縮了下來,臉型方里帶圓,鶴發(fā)童顏的五十來歲。苗太太的歲數(shù)要輕一些,不及五十,臉圓而小,笑起來眼睛瞇住,顯得隨和沒有心機(jī)。苗立芝是舉家當(dāng)中最有身段兒的一個,芳齡二二的年輕小姐,餐餐挨餓,硬是把滾圓的身材塑出了點曲線來,她愛笑,偏著臉瞧人,也有幾分活潑俏麗。

  苗立凡酷似父親,個子來得高些,體重也重些,有點腰圍,一頭頭發(fā)倒是墨濃,剪得很整齊,方圓臉,有雙笑眼,什麼時候看來都是一副好脾氣的樣子。

  事實上,這家人沒有一個不是好脾氣的,也沒有一個不戀家,平日生活相親相愛,同心協(xié)力,不暢行什麼個人主義,有事大家參詳,一起出力,也沒有個人活動,一律是同進(jìn)同出,有福同享。苗太太回個一百二十公里外的娘家,不出半天,全家人就開始發(fā)慌,就是苗太太自己也記掛不下,匆匆便趕回來。苗教授更是推掉許多到外地講學(xué)做客座的機(jī)會,不愿撇下家人離鄉(xiāng)背井。孩子們就學(xué),一律挑離家近的學(xué)院,立凡後來索性便在當(dāng)?shù)啬钛芯克�,放棄出國機(jī)會。在苗家,有最牢不可破的家庭觀念。

  「你和楊師傅在後頭咕噥些什麼呀?」苗教授走到水槽去洗手,苗太太問他。

  苗教授用一條白毛巾揩著手回道:「老楊在提他家那個最小的男孩,九月要到義大利自立門戶了,」他笑著慨嘆,「記不記得,頭一回跟著老楊到咱家里來做外燴,才八、九歲光景,比立芝都還小,現(xiàn)在已經(jīng)要到國外當(dāng)家開餐廳了�!�

  「真的,時間過得好快呵,咱們頭一回請楊師傅到家里來做外燴是--」苗太太一頓,看著宛若偏頭思索�!竿鹑魜碓蹅兗业哪且荒�,算算也有十二年了�!顾F(xiàn)在一切以宛若為年歷計算基準(zhǔn),立芝出麻疹是什么時候?宛若來咱們家的第三年;全家人一起到美國迪士尼樂園是什么時候?宛若來咱們家的第五年;翻制客廳那套皮沙發(fā)是什麼時候?宛若來咱們家的第八年……準(zhǔn)確好記,條理分明。宛若也沒意見。

  苗太太忽地想到什麼,把手上的長杓一放,露出十分驚異的神情�!冈蹅冞@十幾年一直是包楊師傅的外燴?一直沒換過?」

  「一直是。」苗教授證實道。

  苗太太自己似乎也覺得不可思議�!笚顜煾挡皇亲龅貌缓�,不過咱們也該換一家試試,嘗嘗別家口味,十幾年沒換,這實在……」她不知要做什麼評語,但沒有說下去。

  苗教授有同感似的,頷首道:「是可以換別家試試。」

  夫婦倆對望了一會兒,嘴巴這麼說,并沒有特別堅決的意思,隨後也就不了了之的各自轉(zhuǎn)身。苗太太把熱牛奶端上桌,招呼家人道:

  「大家過來吧--立芝,多少喝一點,否則當(dāng)心晚上睡不著。」這不是無的放矢的警告,習(xí)慣一旦養(yǎng)成,它就成了主人,控制著一個人的生活。在苗家,少了睡前一杯熱牛奶,沒有人能夠安穩(wěn)的上床去。

  立凡為母親和宛若拉出椅子,苗教授踅到另一頭,立芝有點不情愿,也慢吞吞過來了。大家各自落坐,位置必然是苗教授和苗太太相對,立凡和宛若相對,立芝在宛若旁邊,像棋盤上的棋子一樣固定,誰調(diào)了位子,會弄得大家坐立不安。

  這就是苗家,一成不變,但是井井有條,保守單調(diào),但是其樂融融。

  宛若常懷疑,如果當(dāng)初她沒有來到這樣一個家庭,今天的她會是什麼樣子?

  有一點可以肯定,不管她到哪里,絕對享受不到在苗家這樣溫馨安逸的家庭生活--即使在她自己的親生父母身邊。

  她把一杯阿華田傳到苗教授面前。「文遠(yuǎn)伯伯,您的阿華田�!�

  苗教授笑著對她說:「宛若呀,你是不是該改掉伯伯的稱呼啦?」

  宛若羞赧微笑,她的笑總帶點自我克制,一如她的感情。圍著桌子的幾張臉都笑嘻嘻地看著她,坐她身邊的立芝更是親熱開心的一把握住她的手--便是這樣的一種溫暖可親,常勾惹宛若想起她從前的孤單寂寞,有父母卻像沒有父母的那些日子。她熱著眼眶,心里感傷,卻更感動,她愛這個家庭,她愛這一家人,她永遠(yuǎn)也不要離開他們。

  立凡送她上樓回房,站在門口黛綠碎花的墻邊,雙手輕輕搭著她的肩,不卑不亢的吻她。非常敦厚,非常令人心安的一個青年,即使訂婚之夜一個吻都是這麼敦厚,這麼令人心安。

  她喜歡這個男人,打心眼底把他當(dāng)做家人,也不必迸出什麼火花就有一份感情在,她自然明白,他們的感情是親情來得比男女激情要濃,然而這并無不妥。嫁給苗立凡,她會有一個安穩(wěn)快樂的家庭--這是她從小想要的。實實在在的丈夫,實實在在的家,她知道這是最正確的人生決定。

  她摟住他厚實的腰身,不知為什麼特別依戀,像小孩賴著身邊唯一的大人,不愿放手。立凡并沒有發(fā)現(xiàn)她的異樣,把她送入房里。

  「累了一天,好好睡�!顾麥睾偷囟摗�

  「立凡……」

  「嗯?」

  宛若欲言又止,望著他和善的眼神,心里頭壓抑著微微的慌亂,想告訴他點什麼,又說不上來,而立凡似乎什麼都不懂。末了,宛若只期期艾艾說道:「能做你的妻子……我很幸運�!�

  「哪里這麼說?我才幸運。」他回答得憨直,兩人像在客氣謙讓什麼。

  立凡不是個擅長談情說愛的人,但他是個好人。宛若眷眷地靠在他胸前。

  「好好睡。」

  「你也是。」

  他為她帶上門而去。宛若立在門前,看著她的房間--十二年沒變,黛綠碎花的小房問,窄小,安全,有點老氣,不太適合一個青春少女,但她并不抱怨。

  她不抱怨,十二歲來到苗家,她就安然住下上  麼多年來,只有感激。宛若坐在水銀色的鏡前,把身上的塑金首飾一件件摘下,一只手撫著胸口,望著鏡子忖想,或許有的時候、有點莫名的感到煩躁--像今天晚上,但沒有什么能妨礙她的快樂,或是阻止她追求快樂--那個瘋子也不能。

  那個瘋子!宛若針刺著一樣一下站起來,卸下華裝,掉頭進(jìn)浴室,什麼都不想,很是決絕地洗澡,突然間覺得自己需要趕快上床睡覺,把麻煩丟到夢里頭,讓它給吞咽掉。

  半個小時後,宛若穿著簡單的白鍛子睡衣,頰上化妝水的玫瑰香還沒有褪光,端端正正躺在床上,閉著眼睛,說三遍她是幸福的,然後等待龐大的睡夢,慢慢爬出來,好把她的意識吞掉,把她的煩惱吞掉--可是爬出來的不是睡夢,是那個陌生男人半笑半諷的臉龐。

  小廊上的那一幕一下充斥她整個腦海,全然不顧她的反對--宛若即使只身躺在幽黑中,一張臉還是無法控制的躁熱起來。她把臉埋入冰涼的枕內(nèi),希望把它冷卻。沒有用,她的臉依舊熱呼呼的,那一幕繼續(xù)在擴(kuò)大。

  沒有人那樣吻過她。

  立凡也沒有。

  你是我的人!

  宛若這輩子沒聽過這種狂話,委實吃了一驚。她張大眼睛看他,看他是不是在開玩笑,他臉上沒有一絲玩笑之色。宛若的背心一涼--這人是個瘋子,她直覺這麼認(rèn)為,開始掙扎,斜身想閃出去。

  他卻伸臂把她攔腰一抱,擁到身上,他的軀體又熱又結(jié)實,宛若不知道自己是驚悸,還是駭然,心跳得像在發(fā)狂。她做徒然的掙扎。

  「你要做什麼?」她知道自己問的是傻話。

  他卻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回答:「我要吻你�!�

  他的臉壓下來,宛若的眼前變得暗了,她被一張灼熱軟潤的嘴吻住,他吞掉了她的呼吸,吃去了空氣,她不由得張開嘴來,他的舌則趁隙有力的探入她口里,像一只熱辣飽滿的餃子,把她的口填滿。宛若的身子經(jīng)過一陣驚震,開始瑟瑟發(fā)抖,她像開了門戶迎了強(qiáng)盜進(jìn)來。

  一定要把這個強(qiáng)盜趕出去,宛若昏亂而著急的想,但是他的嘴、他的舌,吃著她,這個強(qiáng)盜,吃著她。他的吻像一種吞噬,既令人害怕,又令人亢奮--再恐怖不過的亢奮,恐怖的是--她竟然會亢奮!

  心驚之馀,宛若不由得倉皇掙扎起來,然而他的臂彎像個籠子,把她牢牢關(guān)住。宛若知道憑力氣地絕無法掙脫他,急中生智,一只手伸入他衣內(nèi),摸到了他溫?zé)釄詫嵉母辜�,然後狠狠一擰--

  「哎呀!」他喊道,腳步一退,雙臂也松開來,宛若趁機(jī)掠向一旁,兩手反按在墻上,警戒地看著他。

  他半諷半笑瞅住宛若,「你搔我的癢--小人伎倆。」

  不會吧,他只覺得癢?

  「正好對付你這種小人�!顾鼐此痪洌⒖体喝诡^也不回的跑出小廊。

  「宛若!」

  黑暗中一聲喊叫,把她嚇了一跳,有人摸近她的床邊。「是我啦,」立芝壓著聲音笑道。「嚇著你了嗎?」

  宛若挪挪身,趕緊收拾意亂情迷的心思,讓立芝爬上床,兩個女孩挨擠一起。她們常這樣,許多時候窩在床上講悄悄話,立芝總是坦率的、活潑的把所有心事告訴她。

  「我睡不著,在隔壁房間聽見你在床上翻來覆去--你也睡不著嗎?」立芝問。

  宛若有點吃驚,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床上翻來覆去。她咳笑一聲。「我睡不著還有幾分道理,你呢--你興奮什麼?」她故意逗著立芝問,她知道立芝近來夾在兩個追求者之間,心慌意亂的。

  「我哪里是興奮?我是心煩。」

  「又是阿超、達(dá)德嗎?」

  立芝在涼被下推了宛若一把。「別取笑我,人家煩都煩死了--」她口氣一改,嘆道:「還是你最悠哉,風(fēng)平浪靜的安頓了下輩子的人生�!�

  她這句話說進(jìn)宛若心坎里�!肝乙灿X得自己幸運�!�

  「哥哥這個人是呆板了點,」立芝吃吃笑著,然後端正道:「不過他絕對是個可靠的老公,他會給你一個安穩(wěn)的家--我們女孩子要的不就是這個嗎?」

  女人要的是什麼?宛若心里琢磨,女人要的東西可能很多,然而往往最後都只是一個最俗的選擇,因不能拿人生去冒險,於是只要遇著可靠的對象、可保障的生活,就恬然以為是幸福了。

  「你說得對,立芝,我們要的不就是這個?」她幽幽道,自以為很明了,但是剛才的心還在胡里胡涂的跳。

  立芝靜了片刻,然後又開口,回憶著今晚的酒會,宛若恍惚地沒聽仔細(xì)上半截,只聽到她在描述一個人�!浮活^頭發(fā)留到肩上,比女人的還要漂亮,可是那雙眼睛像會招魂似的,看得人心里發(fā)毛,我和他講了幾句話,就趕快走開,于小姐據(jù)說和他跳過一支舞,下來的時候兩條腿都軟了--那男人看來好壞,好邪氣�!�

  宛若身體里面在顫抖,還佯做不知的問:「你說的是誰?」

  「和音樂學(xué)院那票人一起來的那個男人,叫做李棄,沒人要似的--連名字都邪氣。」立芝把哪個「棄」字告訴宛若。

  「他是哪里來的?」宛若謹(jǐn)慎地問,分明是好奇,卻還假裝。

  「好像說是剛從玻利維亞……還是--噯,天知道他哪里來的�!沽⒅シ艞壍恼f。

  「他是做什麼的?」她又試著。

  「天知道他是做什麼的!」

  宛若不再出聲,立芝戚戚促促說到別的地方,她心不在焉聽著,心里像風(fēng)向雞在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

  李棄。他到底是何許人?跟她說那些話,到底是什麼用心?宛若一閉上眼睛,他又在她腦海里吻她,那種親密挑逗的吻法,對她幾乎是種……是種侮辱。不必懷疑了,他是個壞人,宛若如此斷定,立芝剛剛不也說了?這是個邪氣、怪異的男人,沒有女人喜歡他。不必再去想他了。

  不必再去想他了。然而腦波還是那樣敏感而神經(jīng)。

  一旁,立芝結(jié)束了她的敘說,嘆口氣,安靜下來。兩個女孩躺在那兒望著幽暗,心神不寧的都知道睡神不會來眷顧。

  立芝翻過身來,抓住宛若的胳臂,像想到什麼新戲法,小聲笑道:「我們?nèi)フ腋绺纾C他那邊--像小時候那樣!」

  宛若也笑,這不是什麼新戲法--宛若十二歲剛到苗家,夜里一人在陌生的房間飲泣,被鄰房的小立芝聽見,她過來想要安慰,年紀(jì)太小,不知所措,只得把宛若牽到哥哥房里。立凡從不嫌兩個小女生領(lǐng),他年長數(shù)歲,生活經(jīng)驗較豐富,他有運動會、實驗室里的事好講,可以盡量娛樂她們。從那時候起,偶爾苗家夫婦出遠(yuǎn)門,碰上暴風(fēng)雨夜,或是起興致想講鬼故事,兩個小女孩就跑到立凡房間,三個孩子里一條被子,嘰嘰咕咕,推來擠去,成了最美好有趣的回憶。

  立凡那間房在樓梯轉(zhuǎn)角,房間大,床也大,當(dāng)窗一扇月光照下來,看得見他躺在床中央,隱隱的鼻息。

  「他睡得可好,」立芝湊在宛若耳邊笑道:「過去嚇?biāo)�。�?br />
  兩個女孩一左一右潛行到床的兩邊,各抓住立凡身上那床被子的一角,用力一抖,他卻一動不動,毫無反應(yīng)。兩個女孩詫異地互瞄一眼,一起湊到他面前去看究竟。立凡突然伸出雙手,左右開弓把兩人的肩膀一摟,按到床上。

  兩個女孩吃驚尖笑�!杆谘b睡--上他的當(dāng)了!」立芝滾到床上,笑得發(fā)喘。

  立凡噓道:「小聲點,別吵醒了爸媽,」他笑著張望兩人�!甘钦l唆使誰,三更半夜不睡覺,跑來嚇人?」

  「睡不著嘛,跑來跟你借幾只瞌睡蟲。」立芝把被子扯過來一點,籠在自己身上,舒適地躺下來。

  立凡又把被子拉過去一點,蓋在宛若敞露的胳膊上,她偎著他的肩頭,有種心安的感覺    很奇怪,她老是覺得自己和立芝一樣,是立凡的妹妹,即使已經(jīng)和他訂了婚。聽著他們兄妹倆低聲交談,眼皮漸覺沉重,最後竟也悠悠睡著了。睡著後,她作了夢。一雙眸子。

  在看著她,一雙凝黑的眸子在夢中看著她。

  ☆        ☆        ☆

  她似乎逃不過那雙眸子的凝視。它像是長在她的腦海里,無時不刻盯著她。

  宛若從沒有如此心慌意亂過,她不喜歡這種不安寧的心情。被苗家收養(yǎng)的這十二年,她最器重的也就是一份安穩(wěn)與自在的感覺。她的父母是傳奇人物,她卻徹底揚(yáng)棄了他們的戲劇性,十二歲到苗家,她隨他們過著中規(guī)中矩的生活,像一個圓圈畫在腳邊,一步也不踏出去,這樣小心的生活、行走、呼吸,是的,是無法和父母的人生相提并論,但她覺得安全。

  安全感正是她的父母無法給她的。

  她絕不容許有人來破壞她的安全感。

  一個素昧平生的男子,一對黑森森的眼睛,一個囂張的吻--她會把它當(dāng)成是個意外,微不足道的摔到腦後。忘了它。

  只要她不再碰見他。

  三天後,宛若和立凡坐在音樂會的貴賓席上,她發(fā)現(xiàn)愈怕碰上的人,就愈會碰上;愈怕碰上的事,就愈會從天而降,這不是倒楣鬼的專利,所有幸福和不幸福的人都有這機(jī)會。

  音樂會的入場券是音樂學(xué)院的朋友送的,立凡中午在電腦室掛電話給宛若。

  「德布西的音樂有沒有興趣?」他問。

  說真的,宛若不是德布西迷,但她不想給立凡掃興,他把時間花在聽音樂的機(jī)會也不多。她笑著問他:

  「音樂會幾點開始?」

  「七點整,不過我今天要忙到六點多才能走,這樣吧,晚餐我們各自吃,下班後我直接到學(xué)校找你。」

  立凡在六點半來到大學(xué)的東亞研究室找宛若,宛若并沒有回去換裝,就一身芥茉黃短裙套裝,搭著咖啡色短靴,和立凡直接趕赴音樂會。

  會場設(shè)在音樂學(xué)院的劇場,請來的是旅法的青年鋼琴家,由於觀摩和交流的意味很濃,前來聆賞的大都是大學(xué)的師生和城里的藝文界人士。座位環(huán)繞演奏平臺呈半圓型,宛若和立凡坐在第一排,以下座無虛席,後頭站票的也有。

  德布西的音樂,一種不著邊際的縹緲感,讓人腦筋變得渾沌,視線變得朦朧,心飄飄的不知所終。所以當(dāng)宛若發(fā)現(xiàn)她眼光望去,看到遠(yuǎn)遠(yuǎn)一張臉--三天前那陌生男子的臉,她只當(dāng)白己受了音樂的影響,產(chǎn)生幻覺,而幻覺又不具威脅性,所以她安安穩(wěn)穩(wěn)坐著,壯著膽子欣賞那張臉。

  那張臉真是俊麗,烏亮的頭發(fā)委婉地分披下來,真的,就像立芝說的那樣,比女人的還要漂亮。一對秀濃的眉,嵌著深邃的眼睛,眼睛里有神秘的光影,酒色般幽蕩著,一張唇角微微上翹,待笑不笑的嘴,下巴畫著俊美的線條,倒過來的小山型……

  宛若把眼睛一閉,再睜開來--他依舊在那兒,端然俊秀如雕花金框里王子的肖像。宛若胸膛里的心跳,像自遠(yuǎn)而近的擊鼓聲,一個分貝一個分貝的加大,掩蓋過了德布西的前奏曲。

  她差點就要大聲對自己說抱歉--對不起,我以為我是在音樂會上作白日夢,結(jié)果不是,我看見的不是幻象,是個真人,他就坐在對面的觀眾席上,穿著松果色的風(fēng)衣,微微露齒對我笑,嘲諷著我……

  好像如果她早一點發(fā)現(xiàn)他,就可以呼叫機(jī)器戰(zhàn)警來把這個人處理掉似的。

  現(xiàn)在一切都太遲了,音樂會是最具自由活動意義的,觀眾在這兒可以聽音樂,可以拘耳朵,也可以打瞌睡,和旁人說悄悄話,或是胡思亂想,神游四海,當(dāng)然也可以找個人來舉行瞪眼比賽,就像李棄卯上她一樣。

  噢!或者這一次不能說是他挑釁,而是宛若自己,宛若一瞬不瞬凈瞧著這怪人,他也同樣瞧她以示回報。當(dāng)然,他後來居上,目光變得放肆,打量她,看她……不,那不是看,宛若坐在那兒,彷佛感覺自己身上的衣服一件件被他用眼神剝掉,成了赤裸裸一個人!

  她好像正被他摸索和玩弄。

  熱焰沿著宛若的兩頰燒了起來,她雙手緊緊握著,握出一拳頭的汗,心里直喊叫不,不要任這個男人這樣操控她,想點辦法,隨便,隨便怎樣都可以,只要別再受這人的影響

  突然間,宛若看見他站了起來,不知是音樂中止,他才站起來,或是他站起來,致使音樂中止。他立在上百名坐著的人當(dāng)中,高大的身形顯得格外出人意外。他不慌不忙走過去,微笑欠身對鋼琴家耳語幾句,鋼琴家居然離開座位,退了下來。

  現(xiàn)場一切私人活動全停止了,全體目光投向這個打斷音樂會的男人身上,他的出現(xiàn)比音樂會的節(jié)目還有吸引力,觀眾的注意力再沒有像此時此刻這麼集中的了,連正在補(bǔ)眠的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寂靜給驚醒。

  哦,他要做什麼?宛若和所有人一樣,瞠大眼睛望著。

  李棄把風(fēng)衣下擺往後一撩,優(yōu)閑灑然在那架貝森朵夫平臺鋼琴之前坐了下來,揚(yáng)頭對臺下一笑,然後把眼光拐過來,笑睨對面的宛若,說道:「這一首是拉赫曼尼諾夫的鋼琴曲�!�

  眾人還沒有回過神來,他的琴聲已經(jīng)揚(yáng)起,一股燃燒般的熱情,凌厲地侵入聽者的靈魂,軟綿綿的德布西頃刻被遺忘,全場人都張目結(jié)舌聆聽他懾人心魄的演奏。

  他彈琴的姿態(tài)極其秀拔,特別顯得背部修直,他沒有花俏的手勢,但一雙手卻運行得十分流利有力。

  宛若坐在那兒,像坐在一場激情的暴風(fēng)雨里,他的琴聲充滿濃郁激烈的情緒,像一劑迷藥,勾引著潔身自守的宛若。她的世界被爆炸似的全面打開,他時而抬眸看她,每一眼都讓她再粉碎一次,讓她毫無收拾自己的馀地。

  他那威勢逼人而又纏綿無比的彈奏把所有人都驚呆了,即使在場的樂評人也無從界定他。一曲終了,李棄緩緩從黑白雙色的琴鍵上收回雙手,把頭發(fā)甩向肩後,站了起來,他向退坐一旁那無辜的旅法鋼琴家躬了躬身,旋在鴉雀無聲中向宛若走來。

  宛若像被他的緊箍咒鎮(zhèn)住,只能目瞪口呆看著他。他在她跟前站定,執(zhí)起她的手放到唇邊一吻,然後微揚(yáng)起頭,像對她獨語,又像對眾人宣布。

  「我把這一曲獻(xiàn)給這位令人夢寐以求的女人--藺宛若,我會爭取到她的�!�

  宛若的一張臉霎時紅透得像根胡蘿卜,立凡的一雙眼睛則瞠得像兩支放大鏡。

  而他在全場瘋狂的掌聲中,帶著一種恣放不羈的笑意走了出去。


Copyright © 免費言情小說 2025All Rights Reserved 版權(quán)所有
本站收錄小說的是網(wǎng)友上傳!本站的所有社區(qū)話題、書庫評論及本站所做之廣告均屬其個人行為,與本站立場無關(guān)!
執(zhí)行時間 0.04967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