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何只莽撞，根本是沒有考慮到后果。
“她的身體一直都這么差？”她又倒回床上，氣弱的呼吸，緊閉著眼瞼，那瘦弱的模樣會叫人生出罪惡感。
“這已經(jīng)是最好的狀況了，以前她除了偶爾呼吸，讓人知道她應(yīng)該還活著，其他時間就跟死人沒兩樣�！毕胫钢芄馒櫟谋亲恿R他，偏又罵不出口，管惟獨苦命的蹲在泥爐旁熬藥。
他明明就快可以脫離煎藥的苦海，都是大哥害的，害他又要重新為奴、為婢。不管啦，大哥，你給人家賠來！
“我去外面�！惫芄馒欃即蟮娜^緊了又松、松了又緊，這要叫他怎么辦？面對這樣的情況，可是從來沒碰過。
是啊，沒碰過。殺女人、在他手上昏過去的女人，都是同一個，看清楚她的臉龐，那稚氣的模樣，應(yīng)該還是個閨女。
他該怎么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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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兩人房間緊鄰，可自從阿房昏倒后，管孤鴻不曾再過去探望她，直至今日半個月過去，他才又晃到她房間。
“要喝茶水嗎？”見阿房探了好幾次手，就是構(gòu)不著桌上的茶壺，管孤鴻輕松的倒了茶水，遞到她面前。
她的氣色仍舊不好，白的唇，白的臉，什么都是白的。
驚恐從她臉上一閃而過，好久，才接過他遞過來的陶杯，然后低下頭，饑渴的吞喝著水。
她喝得緊張萬分，管孤鴻看得蹙起眉頭。
她看起來一點也不歡迎他的到來。這是人之常情吧。畢竟，他們的第一次見面是那么的血腥。
“你燙傷的地方可好了？”
他一不小心碰到桌角，阿房緊張得把杯里剩余的水全倒了出來。她到過鬼門關(guān)，死亡的感覺并不可怕，轉(zhuǎn)了一圈，小命是撿回來，可是本來還算健康的身體一直沒有好回來過，看見他，就會叫她不由得想起那場驚人的夢魘。
她還沒忘記這一切是誰給的。
搖頭點頭，管孤鴻捉不住她的意思。
喝過水，她腹中在翻攪，悶熱難耐的天氣本來就叫人頭昏腦脹了，這人，像棵大樹的杵在房間里面，除了給她不明的壓力，更把所有的涼風(fēng)都擋在外面，叫人頭更昏了。
她放下陶杯，搖搖晃晃的來到床邊，摸索著床褥就要躺下。
“你不舒服？”他不敢過去扶她，怕她動不動又昏倒。
“我需要休息。”她努力要自己不要喘得太大聲，眼睛干脆合了起來。“你不問我為什么來這里嗎？”他試著跟她交談。
阿房身子一抖，握緊了床單，“我……不敢想，也沒法想�！�
除了跟死神掙扎搏斗，一天又一天，她不知道應(yīng)該想什么。
看她閉起眼，管孤鴻心居然懸了起來�！澳銊e又昏倒了�！�
“我不會�！痹挷耪f完，鞋子無力的脫下，她的身子又歪掉。
他動手抓扶住她的雙臂。
這是人的體溫嗎？即使隔著布料也是觸手冰涼。
趁這機會，管孤鴻才發(fā)現(xiàn)都已經(jīng)初秋了，她還是一身不合宜的春裝，湖綠色的衫子不新不舊，極薄，布料粗糙，看得出來是鄉(xiāng)下人的衣著�！皠e碰我，請你別碰……”受驚的眼睜得老大，緊張的眼瞳中滿是央求，像她那一夜求他的模樣。
管孤鴻心中一震，這才恍然大悟，自己對她做了什么事。他粗啞著聲音道：“我不碰你，我看著你休息�！�
“不用！”她用力的搖頭，宛如驚弓之鳥。
他活到現(xiàn)在，被別人拒絕的次數(shù)用五根指頭就數(shù)得完，她是唯一的女子，而且已經(jīng)是第二次排斥他了。
“你別慌，我答應(yīng)你，只要你不愿意，我不會碰你一根指頭�！薄罢娴�？”她半閉著的眼表露著疲乏，本來就低啞的聲音因為說了過多的話發(fā)出沙沙破音。
“我向來說話算話，你是頭一個懷疑我的人。”
阿房黑眸垂下，不見半點星光，可見是真累了。
“我不想對你道謝�！�
管孤鴻狼狽了。是跟不是，都難以出口啊。這一凝眸，正巧望見她用帕子系住的手腕，難以言喻的心情像把鉤猛然勾住他，他垂下了眉眼。安靜了嗎？那她可以好好的歇下了。以為管孤鴻已經(jīng)離去的阿房輕輕吁了口氣，困難的翻身，幾個小動作以后，沉入了黑甜的無夢鄉(xiā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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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孤鴻看著自己的手，就這樣看了好幾個時辰。
他的手臂還殘留著未知名姑娘肌膚的感覺。
只要是人都不可能輕如煙塵，除非一把火燒了，可他方才感受的重量輕得比灰塵還可憐，這年頭雖然北爭戰(zhàn)，南方有盜匪橫行，東邊饑民如蝗蟲，西陵瘟疫，他見過的難民隨便一個都比她好。
“大當(dāng)家的？”從來沒見過出神的主子，叫的人有些小心翼翼，還有幾分試探。
“嗯？四喜�！彼南玻闹移�。二十出頭的年紀(jì)，面容清秀，謹(jǐn)言慎行，少年老成的典型。
“黑山堡的大家很想念大當(dāng)家的，希望您能早些回去�！�
“我知道�！鞭D(zhuǎn)眼就要冬天了。冬天對山下的人來說只是季節(jié)更換，沒有太大的意義，住在山上的他們可不然，秋天是最忙碌的季節(jié)，山中不可一日無主，他是在這里逗留太久了。
“你去做準(zhǔn)備吧，順便把二當(dāng)家請來�！彼粋€人回山上去不需要什么行李，可是……他腦海浮現(xiàn)了未知名姑娘。
“二當(dāng)家方才出門去了，他交代小的見到大當(dāng)家跟你說一聲�！背嗽撜f的，四喜從來不多話。
“嗯，那沒你事了，你去忙吧�！彼南颤c頭，安靜無聲的離開。
管孤鴻在屋里坐不住，舉足往外走。
他的生命里全都是果斷決絕，這會怎么三心二意起來？就因為那股薄薄的罪惡感嗎？人，真的不能做錯事。
燈光幽暗，出于下意識，管孤鴻一踏出門外，便往隔壁瞧去，暈黃的光線表示她尚未休息，身體才動了動，卻聽見微微的抽氣聲。
她在。
消瘦的身影站在門邊，一只手還扶著門框。
“你起來做什么，也不怕著涼？”因是隔鄰，他不消幾步就抵達她面前�！澳阌袥]有外套？需要我?guī)湍闳ツ脝�？”這么久以來，第一次看她欲離開房間，踏出門外，她的身子應(yīng)該好些了吧？
“我我我……不用�！卑⒎靠s了縮。
他的影子好大，把她瘦小的影子全遮去，這樣的他，為什么不肯放過她，非要在她面前出現(xiàn)？
是了，她是他的俘虜，那日殺她不成，總是要來監(jiān)視著才安心。
“我不過去，你別抖�！卑�，他的嘆息在風(fēng)中化去。
“你想要什么？”
“你有什么可以讓我要的？”他成了萬惡不赦的罪人，因為她。
他也許不是什么好人，以往他從來不在意這點，可如今卻要受良心不時的譴責(zé)。
阿房摸啊摸的，摸到房門后的門閂，她想，只要他敢多靠近一步，就準(zhǔn)備頭破血流吧！僵持著，看管孤鴻沒有動靜，她以最大的力氣轉(zhuǎn)身，沖進屋內(nèi)，把門砰然關(guān)上，然后，落栓。
盡管房門關(guān)上了，她仍然不住的顫抖，背無力的抵著門，雙腳不住的發(fā)起難以遏止的輕顫。
好一會，管孤鴻粗啞的聲音才傳來，“我只是想知會姑娘一聲，我們明天早晨要出門，路途遠，希望你準(zhǔn)備一下……也就這樣了，你放心睡覺休養(yǎng)吧，我不會來打擾你的�！�
她懼他如蛇蝎啊，他的心怎么會覺得好像被螫了似？
屋內(nèi)的人兒沒有了動靜，只見里面的燭光搖曳。
他泄氣的想離開……
“慢著！”她在窗戶下喊他。
有那么一瞬間，管孤鴻忘了回應(yīng)。他到底怎么了，就算對她懷抱罪惡感也不至于這么激動，是啊，他有多少年沒嘗過什么叫激情了。“有事嗎？”他的聲音很粗，粗得不像話。
“我可以對你保證不把之前發(fā)生過的事情告訴第二個人，你放我走吧！”她不是沒人要的孤兒啊，她的家中還有姐姐們，她必須要回家！管孤鴻的眼珠轉(zhuǎn)過一圈又一圈，“恐怕不行�！�
阿房的呼吸窒了窒，眼中有著失望，細白的手指扳緊了窗沿。
她不明白，他的眼睛深邃，是很好看，可里頭空蕩蕩的，沒有暖意，只有壓迫跟無情，世間為什么會有這樣的人？她不明白��！她的心在凄厲的吼叫，有誰聽見？
“我不放心你，你必須跟我走�！彼牟环判氖菫榱怂菃伪∮稚形慈纳碜樱墒锹犜诎⒎慷�，卻完全不是那回事。
他不讓她離開，就為了封她的嘴嘛！既然如此，那又何必救她，干脆讓她在那一刀下死了還落得干凈。
她氣急攻心，一陣痛從四肢百骸集中到了手腕，她是人，她也會怨恨……想到這里，她手腕痛得更加劇烈，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把曾受傷的左手緊緊握住，要不是這樣，她會跑過去捶打他一頓。
“姑娘？”她一直低著頭，那只受傷的手似乎抬得很高，這么奇怪的姿勢讓管孤鴻提高警覺。
“不要過來……”阿房虛弱的出聲。
就像突然斷線的紙鳶，她全無預(yù)警的仰身就往后倒，他想要搶救，已經(jīng)來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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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恨他！
要不然怎可能一看見他就昏倒，她受刺激，他也受影響了。
他天性薄情，別說花草樹木，就是對人也不會多出不同的感情來，偏生見到她，不習(xí)轉(zhuǎn)折過的心徑自兜起圈子來。
好陌生……
馬車轆轆的聲音響個不停，坐在里面的管孤鴻了無心緒的看著懷抱里病懨懨的阿房。
生怕招了風(fēng)寒似的，她被密密的包裹著，而只要稍顛簸一下，管孤鴻立刻幫她調(diào)整往下滑開的毯子，偏偏不曾做過這細微動作的他拿捏不好力道，不是撩起她一絡(luò)頭發(fā)，就是差點把她胸前的衣服給剝下來，他不自覺，看在別人眼中卻出了一身汗。
“我說……大哥……”本來應(yīng)該騎馬的管惟獨硬是擠進馬車，他有些被搞胡涂了，他這大哥是在照顧病人，抑或是變相的折磨病人？
管孤鴻沒空理他。
可是身為黑山堡二當(dāng)家的管惟獨豈是這么好打發(fā)的人，他涼涼的聲音不請自來的在馬車?yán)铼氉园l(fā)出，“我說，大哥，輕一點，她可不是我們黑山堡的弟兄，你這么使勁，她會像豆腐一樣被壓成泥的�！�
管孤鴻看阿房縮成一團，呼吸深淺不一，臉色潔白如雪，不禁驚疑的瞧了瞧自己粗壯的手，她臉色很白，像馬車外頭的月亮，真是他……太粗魯了嗎？
車子震啊震的，她了無聲息。
“你為什么不醒過來？”他對著昏睡的阿房喃喃自語。
“大概是怕你吧。”怕到骨子里去了。管惟獨想偷笑，表情卻還是一本正經(jīng)，這節(jié)骨眼要是笑出來，不是被擂死就是被一拳打出車外，為了他的小命著想，還是忍忍的好。
管孤鴻臉色一黯，“我不是問你�！�
然而，當(dāng)他耐心告罄，不自覺加重力氣摟高看起來沒有生命力的阿房，她因而滑高的袖子露出綁著帕子的細腕……還有那淡淡的瘀青是什么？
她的手腳細得像木偶，只要他輕輕一用力——等等，她身上那些綠顏色難道都是他的杰作？該死！她到底多脆弱？
他一拳擊向車頂�！八南�，去東昌醫(yī)館�！�
馬兒嘶鳴一聲，馬車停了下來。好一會，車門開了條縫；探進來四喜大大的眼睛�！按螽�(dāng)家，你指的是綠柳鎮(zhèn)最熱鬧那條街的東昌？”
大當(dāng)家了解他現(xiàn)在的身份嗎？
管孤鴻馬上意會四喜的擔(dān)心，可是他管不了。
“叫你去就去！”
四喜不贊同的把求救的目光拋向管惟獨。
“他是頭子，他說要往哪你聽他的就沒錯�！睘槭裁匆�(dāng)壞人呢？他可是很難得看見自己的哥哥這么有人性。
“是，二當(dāng)家�！�。四喜不敢多說什么，雖然基于現(xiàn)實的考量，他心里一百個不愿意讓頭子冒險，可兩票對勢單力薄的他，他還有什么話說！上意難揣，他只能遵照命令便是。
四喜縮回頭，“駕！”馬車卯起勁來，簡直是飛奔了。
震蕩的感覺才覺得緩和了些，怎么又變得急遽？阿房的睫毛動了動，怎么，是她的錯覺嗎？還是睡昏了頭？茫茫地，她睜開了眼睛。
什么都還沒能看清楚，驟然感覺到身子被什么緊箍了下。
“你醒過來了�！鳖^頂上的聲音像是穿過重重濃霧才抵達她的意識。
當(dāng)她終于看清楚眼中反映的人，眼里有著微不可見的痛苦。
“別咬，你把自己的嘴唇都咬出血來了�！彼瓦@么厭惡看見他？
阿房根本聽不見管孤鴻的吼叫，用力把唇痕咬得更深。
管孤鴻用力箍緊她，等她非換氣不可的時候，送上自己的手掌，正好她的牙又落下來，咬了個正著。
本來斜倚著的管惟獨看得一臉驚嘆，身子不自覺的坐直了。
一圈紅色牙印馬上在管孤鴻的手浮現(xiàn)出來，不痛，跟蚊子叮差不多的感覺�！皻庀藛�？”
阿房圓目怒瞪，瞪著瞪著，本來不見生氣的眸子飄出了水霧。
“你的肉硬，難吃�！�
“我也有這種感覺�！惫芄馒櫛凰谋砬檎鹱×�，居然傻傻的回答。
然而四喜殺風(fēng)景的聲音闖進來。“大當(dāng)家的，東昌醫(yī)館到了�！�
四喜揉弄眼睛，他一定是眼花加閃神，他家頭子居然瞪他，他又哪里做錯事了��？
“四喜，東昌醫(yī)館我們不去了，直接上山吧�！惫芪┆毘鰜斫鈬�。哎呀，這個死腦筋的四喜。
“是的，二當(dāng)家。”四喜逃避的縮回頭，關(guān)上門。他還是適合在外面吹風(fēng)，風(fēng)吹吹，他就會清醒……然而，他到底做錯了什么？不明白�。�
馬車在他的喝下又走動了。
車子一動，阿房隨即開口，“請你放我……下來吧，男女授受不親�！惫穷^不再發(fā)疼原來是被他摟抱著，這于禮不合。
管孤鴻瞇起黑瞳，“你確定？”沒等她點頭或什么的他先聲奪人，“我先說了，等一下你的身子要是多出一道不該有的瘀青……你瞧過我的手段的，現(xiàn)在你還要我放你下去嗎？”
阿房實在沒力氣跟他抗衡，兩人靠那么近，幾乎是緊貼著，他身上的味道毫不保留的在她鼻前飛竄，不難聞，而且，他……好暖，暖得她又昏昏欲睡了。
她還能說什么？況且就算說了，也……不會有人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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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好大——的地方——
她不是小矮人卻走進了巨人國。
隨便一根圓柱子起碼要十幾個男人才能拖得住，比得上大廟的門檻，她得把裙子拉到膝蓋上頭才跨得進去，要不是管孤鴻拎她一把，怕是要出糗。
黑山堡里面，看得到的家具每樣都是以巨大的杉木劈制而成，然后把不需要的棱角磨掉，窗戶做成碉堡的模樣，開關(guān)自如，不怕敵人來襲，以實用性砌成一座驚人的堡壘。
也許是處處展現(xiàn)的風(fēng)光都跟山下不同，一路昏睡的阿房難得的精神了許多，這讓原來想把她直接送進主屋的管孤鴻改變主意，直往議事大廳走。
阿房沒有機會多參觀什么，因為此刻她是被管孤鴻抱著走，想落地，不可能。
這會兒聽到他們大當(dāng)家回來的人擠滿了大廳，看過去一片黑壓壓的人頭，鼻息間充滿各種氣味，阿房偷偷從毯子邊緣看出去，瞧見了他們的腳丫子，這里就連人的腳丫子也大得可怕。
包圍著管孤鴻的男男女女、老老幼幼，衣著都談不上整齊，補丁很多，手腳粗糙，看得出來都是習(xí)慣做粗活的人。
她心中一動，看管孤鴻那架式，還有這些人對他的簇擁，她想，他拼了命的想回來，為的就是這群人吧。
她看見每一個急著要發(fā)表意見的人那臉上真切的表情。
“大當(dāng)家的，俺叫家里的婆娘殺了只老母雞，晚上給您洗塵�！闭f到雞，那粗漢子有些得意，有些心疼，嘴里的口水有泛濫成災(zāi)的趨勢�！拔乙舶沿i欄里的母豬宰了！”那本來是想說留到過年賣個好價錢，給家人添衣買菜的。
“大當(dāng)家死里逃生又重新回到山堡，咱們要放鞭炮，殺雞宰羊，陳年的甕底老酒也抬出來，給他喝個痛快！”
“羊叔，那些雞羊都給留著，我聽四喜說羊嫂要給你生小胖子了，留著給她坐月子用，別糟蹋了�！�
羊叔一聽見頭子曉得他家里的喜事，嘿嘿的笑，一臉的忠厚老實。
“頭子，我娘也叨念著您，您有空一定要到我家里去坐坐，讓我九十歲的娘親親眼看到您平安回來�！眽训孟衽５臐h子拼命擠到前頭，露出缺了門牙的嘴。
管孤鴻還來不及說什么，旁邊的人嗡嗡嗡的搶走了話題……
他真受歡迎，那歡迎出自每個人臉上的光芒，假不來。
看起來他頗受愛戴，當(dāng)然，阿房看著看著，也發(fā)現(xiàn)一小撮行跡鬼祟、眼神游移的分子。
只要是有人群聚集的地方，就會出現(xiàn)不同的聲音，不同屬性的人，這地方也一樣啊。
歡迎的話都說盡了，每個人的眼光也繞著阿房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卻沒有誰敢站出來問上一聲，這一直被頭子抱在懷里的“東西”是啥？
也難怪沒有人能看清楚，因為管孤鴻把阿房包得只剩下一對眼珠能自由轉(zhuǎn)動，其他的，生人勿視。
“放……我下來吧�！彼鋭恿讼�。
眾人發(fā)出驚嘆。
一旁當(dāng)沒事人的管惟獨睜大眼睛，他好想看眾人見到阿房時的表情，不過，一下看見這么多鄉(xiāng)下人，她會不會受不��？
“頭子，她是誰？”粗眉的漢子脫口就問。
有人問出口，幾百個眼珠子馬上對準(zhǔn)她身上�！芭�。”
這不是廢話嗎？
“呃，我的意思是說什么樣的女人？”這里的漢子多是單身，也有有家庭的，但畢竟是少數(shù)，女人就像大伙好久不見的肉一樣，稀奇得很。
“我的女人！”管孤鴻淡淡的說。
一群血氣方剛的男人大失所望，而大嬸級的女人，背著娃的黃臉婆則朝她行注目禮。
阿房想瞪他，可兩人曖昧的姿勢卻叫她使不出力氣來，已經(jīng)是人生地不熟的，這人還馬上替她招來人怨。
她本來蠕動的身體僵直了。
也對，這樣的情況誰會相信她是冰清玉潔的女子？除了不正經(jīng)的女人，誰會胡亂賴在一個男人的懷抱一直不離開？
她的身體毀了，現(xiàn)在就連名譽也沒有了，這樣的她究竟還剩下什么？
“哎呀，原來頭子喜歡的是山下的姑娘�！比巳豪锩骘h出了幽怨聲。
“像大當(dāng)家這樣的男子不是我們能要得到的……”仰慕他的人不少。
阿房很想翻白眼，不過這么無禮的行為她也只是想想而已，隨即放棄。
這也難怪，世道混亂，男人要在這亂世里掙口飯吃都有困難，仰賴男人供給的女子更不用說了，誰不想求個安定，安定后更要貪舒適豪華，旁的不說好了，就這土匪窩里，管孤鴻是最上等的那塊肉。
瞧了眼自己受了傷的左手腕，阿房的眼沉了下去。
“大當(dāng)家，那你的女人叫什么，以后見面我們好稱呼啊�！�
管孤鴻一愣，低頭問：“你叫什么？”
嘩，敢情大當(dāng)家用搶的啊，也對，他們本來就是強盜。
“我在等你說�！�
底下的人說什么管孤鴻都聽不見了，他低眼看著懷抱中不掙扎也無表情的阿房。
他幾乎要養(yǎng)成遷就她的壞習(xí)慣了。
一會之后，阿房勉強下地，自己站好，蓬頭的她一揚眼，整個大廳里的騷動馬上凝住，不知多少帶著批評、審視的眼光將她團團包圍，她抑不住胸腔狂烈的跳動，眼前發(fā)黑，雙眼一合，砰地，軟綿綿的滑回管孤鴻的胸膛。
管惟獨垂下眼，就知道要大事不好了，他那粗魯?shù)饺狈ι窠?jīng)的大哥又把事情搞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