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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梅戲情 第八章


  風(fēng)揚山莊的大廳上一片凝重。

  雷翔宇微皺著眉頭的看了一眼他娘,希望她能說些話,不然再這么安靜下去,遲早他會吐血。

  不過,打破這片沉默的卻是風(fēng)老爺子。只見他皺起這些天放寬的眉頭,臉上滿是焦急的說:“你說,好端端的人怎么會不見了?你到底是對梅丫頭說了什么話?不然為什么梅丫頭會跑得不見人影?”

  “我……”風(fēng)馭飛此時的心頭已是一片混亂,對于風(fēng)老爺子的責(zé)難,他根本一點兒也沒聽進去,心中充塞著滿滿的悔恨。

  為什么當(dāng)時他要這么沖動?為什么他會這么口不擇言?他明明不是一個輕率的人,為什么面對這種事卻處理得如此糟糕?而最不可原諒的是,他明明知道她心情很亂,為什么放任她離開?如果他不放開她的手的話,她也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下落不明。

  “爹,飛兒心中已經(jīng)很亂了,您就別再說他了。”雷風(fēng)靜思忍不住護著風(fēng)馭飛,再怎么說,飛兒也是她打小看大的。

  “他亂,難道我心中不亂?那梅娃兒瘦瘦弱弱的,外面風(fēng)雪又這么大,要是出了什么事怎么辦?”風(fēng)老爺子沒好氣的大吼。

  “你到底對她說了什么話?好端端的,為什么她會突然失蹤?”雷翔宇試著理出一點頭緒。

  他一收到娘親捎來的訊息說冷梅失蹤,便立刻由酒樓趕了回來,一進了山莊,他才發(fā)現(xiàn)這年冷梅在風(fēng)揚山莊的地位,她才一失蹤,整個莊子上上下下幾乎都快找翻了。

  “我……”風(fēng)馭飛被心中的自責(zé)逼得忍不住,像是發(fā)泄的沖口而出,“我說我要娶的人不是她姊姊,也不會是這世上其它的任何一個女人,我要的女人只有她一個!”

  他這話一說出口,不用再說大家也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一定是冷梅一時之間沒有辦法接受這個事實,才會突然演出失蹤記。

  “好!我真是養(yǎng)了一個好孫子,我替你選的媳婦你不要,卻要人家的妹妹,這象話嗎?”風(fēng)老爺子氣得快冒火了。

  “我這輩子娶定她了!憋L(fēng)馭飛臉上是決然的表情。

  “那你也得看看人家喜不喜歡你!”風(fēng)老爺子沒好氣的說。

  說真格的,他也很欣賞這梅娃兒,風(fēng)馭飛喜歡梅娃兒他當(dāng)然看得出來,而且也樂見其成,他原想等馭飛和娃兒生出點感情,他再修書去提親--反正都是和年家結(jié)親家,姊姊、妹妹不都一樣--哪知道這笨小子竟然把這一切都搞砸了。

  風(fēng)馭飛臉色一白,仰天大笑了起來,他原以為這樁婚事最大的阻力會是年家的人和爺爺,沒想到卻是冷梅。他是不是太過自信了呢?

  “老爺子,外面有位姓年……”

  風(fēng)馭飛一聽到年字,不等管家說完便連忙說:“是不是冷梅回來了?”

  管家并不知道莊中人人在尋找的男童便是年冷梅,面對一向溫文的少莊主竟似發(fā)了狂的樣子,忍不住大吃一驚,連說起話來也結(jié)結(jié)巴巴的,“不……不是……是……”

  他話還沒說完,就有一男一女由外進入了大廳。這兩個人男的俊逸絕倫;女的貌如羞花,除了年雪松和年寒竹之外,也不可能是其它人了。

  “不待通報就進入,實是因為擔(dān)心舍妹,還望眾人原諒。”雪松告罪的說:

  “舍妹頑皮,暫居此地,希望沒有給你們帶來太多的麻煩,如果可以的話,能否請舍妹前來相見?”

  雷風(fēng)靜思見過年寒竹,但她是第一次見到年雪松,她一直以為自己一手帶大的風(fēng)馭飛在容貌和人品上已無人能出其右,可今日一見年雪松,發(fā)現(xiàn)這男子的風(fēng)度和相貌,絕不下于馭飛。

  年老爺可真是好福氣,三個兒女男的俊、女的美,而且風(fēng)度、學(xué)識都屬一流。

  “這……”雷翔宇皺起了眉頭。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冷梅才剛失蹤,年家的人竟然就找上門來,現(xiàn)下去哪里找個冷梅還人家?

  雪松看雷翔宇神色似有難色,當(dāng)下微皺起眉頭,“若是為了冷梅和風(fēng)少莊主的婚事,總也得等我們見著冷梅再談吧!”

  “不是!你誤會了,我們不是這個意思,實在是冷梅姑娘現(xiàn)在失蹤了,我們也正在尋人!崩罪L(fēng)靜思連忙解釋。

  “失蹤?”雪松震驚的和寒竹交換了一眼!暗降装l(fā)生了什么事?”雷風(fēng)靜思和雷翔宇交換了一個眼神,由雷翔宇把這一切的混亂從頭到尾的交代一遍。

  “就是因為你讓梅兒一個人在這種風(fēng)雪天還在外面!”雪松聽完了雷翔宇的解釋,不但沒有松開眉頭,反倒一掌打向風(fēng)馭飛。

  風(fēng)馭飛避也不避,直挺挺挨了一掌,其它人想救風(fēng)馭飛已是不及,只見風(fēng)馭飛瞬時嘴角流下一絲血絲。

  “有話好好說,何必這般動手動腳?”雷翔宇知道羞愧在心的馭飛不可能出手,便暗凝內(nèi)力以防雪松再次攻擊。

  “好好說?這樣的天氣,梅兒出了事誰負責(zé)?”雪松話是這般說,但由風(fēng)馭飛的表現(xiàn)他也看得出來,眼前這男子真對冷梅有情,是以口氣放軟了些。

  “雪松,當(dāng)下先找到梅兒要緊。”一直沒說話的寒竹出了聲。

  “對!對!不管怎么說,先找到冷梅姑娘要緊!崩罪L(fēng)靜思連忙附和。

  雪松看了看寒竹再掃一眼四周,點了點頭,他以較緩和的口氣問:“有沒有什么線索?”

  這一間,倒讓原本鬧烘烘的大廳又安靜了下來,若真有任何線索和消息,他們會在這兒坐困愁城嗎?

  就在眾人面面相覷的時候,一個下人急匆匆的由外頭奔了進來,一邊口中還大聲嚷著:“有消息了!有消息了!”

  這一聽,眾人全擁了上去,“有什么消息?”

  “這是剛剛有人送到莊里來的東西!蹦窍氯粟s忙把剛剛收到的東西呈了上來。

  癱在那下人手上的,風(fēng)馭飛只瞧一眼就明白,這是冷梅失蹤前他親手幫她披上的披風(fēng)及一塊鮮紅如血的火引令和一封書信。

  只是這披風(fēng)尚在,那人兒呢?

  ※※※

  風(fēng)馭飛、雷翔宇和雪松依著書信上的指示,來到了城外十里處的倚松亭。

  遠遠的,他們就看到倚松亭有一吹笛的黑衣男子和一名紫衣女子,在這大雪紛飛的時刻,笛音不但沒有被風(fēng)吹散,反倒清晰可聞,由此可見吹笛之人的內(nèi)力。

  這一曲鷓鴣飛吹得是悠然聲遠,中折之時一聲高于一聲,一如漫天鷓鳥群飛,再一轉(zhuǎn)折,笛音翩然一變,竟一聲悲過一聲,直直吹入人心。

  “冷梅呢?”風(fēng)馭飛一個箭步上前問道。

  這笛音是一絕,可是,現(xiàn)在的他全然沒有聆聽音律的心情,他的整顆心只擺得下一個名字,以及那個名字的主人。

  “不知道!焙谝履腥送O铝说崖,冷冷的答了一句,這是火凜天對人對事的一貫態(tài)度。

  “那你如何會有冷梅的東西?”風(fēng)馭飛大喝一聲。

  心急如焚的焦躁幾乎燒去他所有的冷靜,如今他還能站在這里,平穩(wěn)的面對火凜天,靠的是他多年來的修養(yǎng)。

  “有那娃兒的東西并不表示我知道她在哪里。”火凜天以不大卻清晰的聲音說。

  “那你修書和送回東西到底有什么目的?”

  雷翔宇皺起了眉頭,火凜天的性格在江湖的傳言中一向莫測難定,而且做事隨性之所至,他今天這么做一定有他的目的。

  “玩玩!”火凜天似笑非笑的說:“上次那娃兒壞了我的興致,今天那娃兒不在,正好見識一下赫赫有名的馭風(fēng)劍法!

  雖說武學(xué)之道在于修德養(yǎng)性,但學(xué)武之人卻沒有一個人不愛比較,這該說是相互切磋、同“行”相忌,還是中國人的劣根性!拔覜]有心情陪你玩!”風(fēng)馭飛拂袖說。

  他現(xiàn)在心中除了那不知是否安好的冷梅之外,什么也提不起他的興趣,更別說浪費時間陪火凜天“玩”了。

  “我家主人叫你玩你就得玩,容不得你說不要!”

  紫衣一個飛身,人和劍已來到了風(fēng)馭飛的面前,招式凌厲招招直攻風(fēng)馭飛的要害。

  紫衣的身手已屬上乘,這手中之若水劍又屬寶劍,攻擊時,凝氣于劍尖上,竟成朵朵劍花,將風(fēng)馭飛團團包圍其中。

  風(fēng)馭飛心系冷梅的安危,不愿在此多做纏斗,一提氣,便以迅雷之速奪過了紫衣手中的劍,一反手,將劍向火凜天的方向執(zhí)去,穩(wěn)穩(wěn)的削過火凜天的鬢旁,沒入他身旁的事柱子有三分,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風(fēng)馭飛手法拿捏得準(zhǔn),可火凜天也不是普通的人物。

  那削鐵如泥的寶劍向他飛去,若有一分之差便足以致命,可是,他連動也不動,甚至連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好功夫!”火凜天擊了兩下掌,轉(zhuǎn)后冷冷的看了紫衣一眼,“以你的功夫也敢獻丑,你自己知道怎么做。”

  紫衣一聽,臉色頓時發(fā)白,身子微顫一下,“紫衣自當(dāng)以死謝罪!闭f完,便以袖里劍向自己的脖子抹去。

  站得靠紫衣最近的雪松一個箭步點住了紫衣的穴道,制止了她自裁的動作。

  “既是比試,又何必見血?”風(fēng)馭飛微皺起了眉頭。

  這火凜天真是個可怕的人,一點小事就要他的侍從以死謝罪,而且臉上冷然依舊,全身上下沒有一點人性。

  “她的命是我的,要她生就生、要她死就死,她現(xiàn)在不死,解了穴之后還是會死,是不?”火凜天冷冷的看向動彈不得的紫衣。

  “主人說的便是!弊弦码m然不能動,但還是能說話。她的語氣清楚的表示了她尋死的決心。

  “她根本就不是風(fēng)少莊主的對手,你身為主子明知這一點還默許她的作法,這丑可有一大半是你自找的,你又如何能怪罪于她?”雪松仗義執(zhí)言。

  有那么一下下的時間火凜天皺起了眉頭,冷冷的打量著年雪松,而他那本就邪魅懾人的面容此刻更是令人不寒而栗。

  好半晌,他竟仰天大笑了起來,“這世上也只有你敢對我說這種話,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免了她的死罪。不過,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才說完,不曾看見火凜天有什么動作,可是,紫衣的穴道頓解,而下一刻,她的一條膀臂已落在地上,鮮紅的血染得雪白的大地一片怵目驚心。

  風(fēng)馭飛、雷翔宇和雪松怎么也沒有想到火凜天竟是如此狠毒,當(dāng)下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氣!澳恪

  火凜天微側(cè)著頭,看著走回他身邊的紫衣,臉上仍是冷冷的,“這是看在年公子的面子上,你還不謝過人家!

  “謝謝年公子!

  被人卸了手臂該是有如椎心疼痛,可是,紫衣的臉上卻沒有任何表情,若不是她的血不住的滴著,真會讓人誤以為她是個沒有感覺的木娃娃。

  “這藥你拿去止血!

  雪松由懷中取出一瓶藥遞給紫衣,紫衣看了火凜天一眼。

  火凜天頗有深意的看了雪松一眼,“這是第二次!闭f了這沒頭尾的話之后,他才點了頭示意紫衣收下那藥。

  “好了!我還有事,不陪你了!憋L(fēng)馭飛不想再和這個沒人性的男人窮磨菇,他現(xiàn)在最掛心的仍是生死未卜的冷梅,這一耽擱,冷梅的危險不知又大了幾分!澳悻F(xiàn)在就走,難道你不想知道她現(xiàn)在可能在那兒?”火凜天陰惻惻的笑道。

  “你剛剛不是說你不知道她在哪兒嗎?”

  風(fēng)馭飛整個人幾乎彈跳起來,他剛剛明明說他不知道冷梅的下落,這會兒竟又說反話!他到底在玩什么把戲?要是早知道這男人知道冷梅的下落,就算用逼的,他也一定要向他逼出冷梅的下落,又怎么會在這兒白白的浪費時間?

  “我是說不知道她在哪,可沒說不知道她‘可能’在哪里。”他似以看風(fēng)馭飛著急的表情為樂,明知道風(fēng)馭飛已心急如焚,他仍是不疾不徐、好整以暇的說。

  “你到底想要什么?”

  “本來我是想要你跟我好好的打一場,不過,現(xiàn)下我改變主意了!彼D(zhuǎn)頭直直的盯向雪松,“我要的人是他!

  “我?”雪松皺起了眉頭。

  “你想知道那娃兒可能的下落,我就告訴你,不過,這是第三次!彼男α钊瞬挥X感到頭皮發(fā)麻。

  雪松的臉色凝重,但是他還是點了點頭,“你說吧!說完,我們從此互不相欠!

  風(fēng)馭飛和雷翔宇怪異的對看了一眼,聽得出來,年雪松和火凜天之間有著不簡單的糾葛,只是,現(xiàn)在找到冷梅的下落才是最重要的事,所以他們沒有一個人提出心中的疑問。

  “她現(xiàn)在可能在風(fēng)揚山莊后方山谷里的某一個角落,如果她運氣好沒被野獸叼走的話,你們應(yīng)該可以在那里找到她。”

  “山谷里?”風(fēng)馭飛瞪大了眼睛,她怎么會在那里?

  難道……她是從山崖上掉下去的?

  這個想法讓他幾乎發(fā)瘋,冷梅如此的嬌弱,其要從崖上摔了下去,那她還有命嗎?“你明知道她在山谷中,為什么不救她?這么久的時間……天!”他恨恨的大喊。

  他真的不敢想下去了!

  “有什么理由我一定要救她?是死、是活,是她的造化。”火凜天諷刺的說,以他的個性,見死不救根本算不上一回事!暗故悄銈儾豢烊サ脑挘@雪這么大,我不知道她還能撐多久。”

  “你一點都沒變,我會很高興從此和你再也沒有任何一點關(guān)系!

  雪松一想起天真的冷梅可能會因這個男人的見死不救而香消玉殞,一向冷漠不露情感的他,也不覺對火凜天回以憤恨的口氣。

  “是嗎?可是我有預(yù)感,你馬上就會自己來找我!被饎C天胸有成竹的笑笑,臉上那看不出任何想法的表情,令人膽戰(zhàn)心驚。

  之后,他又補了一句:“我會在城中的悅來樓等著!

  ※※※

  好痛!

  為什么這樣痛?

  那無止盡的痛,像火一樣的在她的身上到處蔓延著,她微微一動身子,那疼痛便像鞭子一樣的襲了上來。

  她靜靜的看著頭上的山崖頂,她是從上面落下來的吧!或許是今日大雪,這谷中的積雪又松又厚,讓她勉強保住了這條小命。

  從清早,天空就一直是灰蒙蒙的一片,她實在看不出現(xiàn)在是什么時辰,只記得自己大約是已時跌落谷底的,但是,她到底昏迷了多久呢?

  突然,一個念頭在她腦中劃過,她得告訴馭飛大哥那些壞人的企圖!聽他們的說法,那火凜天是個可怕的人,要是馭飛大哥對上了他,必定是兇多吉少!不行!她不要馭飛大哥出一點事!

  她掙扎的起身,咬著牙不去理會她身上一陣又一陣不住龔上她心頭的疼痛,她的馭飛大哥一定不能有事的!因為她的馭飛大哥是……

  她的!

  當(dāng)冷梅意識到自己腦中的聲音說的是什么時,不解、疑惑、震驚、羞愧……

  交替的在她眼中浮現(xiàn)。為什么自己的心中會有這樣的想法?

  他是要當(dāng)她姊夫的人哪!她斷是不能對他有一絲一毫不該有的念頭。

  可她真能騙得了自己嗎?

  她能說她沒有愛上他,能說自己沒有為他傾心,能說一想到他是屬于寒竹姊的時候,不會感到心疼嗎?

  不!她說不出口。她心中確確實實的在絞痛著,而這痛是如此之明顯,幾乎只要她一伸手,就碰得到。

  她到底在什么時候戀上他的?她不住的在心中一再的問著自己。

  是在梅嶺他熾熱的吻著她時?是在他相伴時溫柔的寵著她時?是在他挺身為她擋去毒針時?還是在她第一眼看見他站在那初雪梅樹時,就已注定了這一場癡情狂戀呢?

  天上不停飄落的雪,似是下進了她的心中,她的腿一軟,整個人又癱了下去。任憑一片片的雪,不留情的落在她的身上,她也不理會,只是癡傻的愣著。

  她哭不出來,或許是天氣太冷,淚珠一出了眼眶便結(jié)成冰,在臉上變成冷冷硬硬的冰柱。她伸手撥下臉上的冰柱,放在手中看著。

  這淚珠兒不都該是熱熱的嗎?她像是自嘲的一笑,頓時,更多的淚水在她臉上結(jié)成冰。

  原來心冷的時候連淚兒也都是冷的。天!她怎么可能不戀上這樣一個男人呢?可她又怎么能戀上這樣一個男人呢?他可是寒竹姊姊未來的相公,而她連自己能不能活過十八都不曉得,這樣的愛戀根本就是一種癡心妄想。

  算一算,再幾天就是她的十八生辰,到了老天爺收回借她的時間了,原來這就是她命中的大劫,看來她注定要命喪于此了。

  奇怪的是,她竟沒有一點害怕,或許是長久以來,她一直在等著這一天的到來。

  在她的心中,她本該一出世就早夭的,但因緣際會她多了十八年的時間。這十八年中,她享盡了所有人的寵愛,人生如此,她已覺得太夠了。

  就一如莊子在【逍遙游第一】中所言之“小年不及大年”,不從死亡畫出生存,這樣才能超越束縛而得到自由。只要人生有所得,長短又有何懼,億萬年之后,又有什么人不是黃土一杯?

  而她所擁有的是這么多,再有任何的妄想都是貪心。此刻她周身的寒冷和疼痛便是上天給她的懲罰吧!

  懲罰她的癡心妄想,懲罰她的不知足!竟然對不屬于自己的東西有了占為己有的想法,他該是寒竹姊姊的佳婿,她竟因一念之差而攪動了這一池不該有的春水。

  冷梅吸了一口氣,一陣椎心的疼痛又襲上了她的心頭,她連忙伸手探著懷中的丹藥,但卻遍尋不著,大概是她摔落的時候藥也跟著掉了吧!

  這也是對她的懲罰吧!

  冷梅以她幾乎失去知覺的雙手壓緊著的胸口,困難的吸著氣。她覺得意識似乎漸漸的飄了開來,是不是她的時間到了呢?

  總是對她如此寵溺的寒竹姊姊,她真的覺得好抱歉。

  只要再一次就好,最后一次讓她再想著他的臉、他的笑、他的吻和他望著她時總會流露溫柔的眼神……漫天的飛雪靜靜的落著。

  ※※※

  誰說黑才能隱起世界的事物、讓人看不清真相,這白又何嘗不是?

  大雪持續(xù)的落著,山谷地上的雪是既松又厚,舉目所見,皆是一片懾人的白,彷佛這天地間已無其它色彩。

  這是屬于粉飾太平的色彩。

  山谷地上的雪,由于不曾停止的下著,整個人的重量一踩下去便會向下陷落幾分,這不是合適尋人的天氣。但是,若他們是多遲疑一分,冷梅的生機便少似一分,是以眾人毫不考慮的直奔這山谷。

  人多好辦事,不過,為了怕胡亂找會踩著可能覆在雪下的冷梅,他們還是命人挑選了有武功底子的家丁趕來谷底與他們會合,一同來踏雪尋“梅”。

  風(fēng)馭飛近乎瘋狂的來回搜尋著,雪落在他的頭上、肩上,他甚至未曾動手撥去,只是一直張大眼睛搜尋著,深怕一個疏忽,就讓他漏看了任何的蛛絲馬跡,而錯過了尋回冷梅的契機。

  一想到冷梅可能獨自在這寒冷的白雪之下,風(fēng)馭飛只覺得心痛欲裂、冷汗直流。她一定是又冷又怕吧!

  千百種恐懼的思緒在他的腦中交替,然后化成冷梅睜著恐懼的雙眼,無助的躺在雪地上,任憑大雪吞噬的樣子……不!這種事絕不會發(fā)生,他不會讓她有事的!

  他尋尋覓覓了許久,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個如陽光般照入他心靈深處的女孩,說什么他也絕不會輕易放手,他一定會找到她的。

  但萬一她有個萬一……

  風(fēng)馭飛恨恨的一掌拍在雪地上,落下一個深深的掌印。而后雪又漸漸蓋平凹痕,就像他未曾落下這一掌,也像冷梅的存在--在這狂雪飛舞中消失。

  他是這么的篤定他會用盡一生為她擋下風(fēng)雨,但事實上,他卻是推她卷入這寒冷世界的創(chuàng)子手,讓那純真如初雪白梅的女子可能命喪于此。

  此時此刻,他說過的話、立過的誓言,都像是在嘲笑他似的,伴風(fēng)挾雪的在他心頭劃下一道又一道的傷口。

  “別這樣,我們會找到她的。”

  雷翔宇明明來到了他的身邊,但對風(fēng)馭飛來說,他的聲音卻好似是從遙遠的地方穿過長長的甬道而來。

  風(fēng)馭飛麻木的點點頭!叭绻娴陌l(fā)生了什么事……”風(fēng)馭飛發(fā)出空洞的聲音,眼睛無神的看向遠方。

  雷翔宇暗暗的嘆了一口氣,在這樣的天氣要找到人,除非出現(xiàn)奇跡,可是,如果真的找不到人,風(fēng)馭飛有可能就這么一輩子找下去;可萬一找到的是個……

  他實在不知道,若真是那樣的情況,風(fēng)馭飛是否還挺得下去?

  “梅花。磕阌袥]有聞到梅花的味道?”風(fēng)馭飛突然出聲。

  雷翔宇皺起眉頭看向四周,偌大的山谷根本就沒有半株梅花,哪來的梅花香?

  若說梅香是從梅嶺傳來也著實不可能,因為梅嶺的位置高于這山谷許多,平時花香都不可能飄散到這兒,更何況是在這種狂風(fēng)暴雪的天氣中?

  風(fēng)馭飛不會是思念成狂、心生幻想了吧!

  “這里哪有梅香,是你想太多了!”他伸手拍拍風(fēng)馭飛的肩。

  “不可能!”風(fēng)馭飛發(fā)狂的甩開他的手,整個人像是瘋了似的左顧右盼。“這不是我的錯覺,我明明聞到了梅花的味道,絕對不會有錯的!”

  說完,他像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似的一路向前奔去,急得雷翔宇只得連忙跟上,深怕以風(fēng)馭飛現(xiàn)在這個半成狂的狀態(tài),一不留意就會出事!霸谀莾海 憋L(fēng)馭飛又是一聲大喊。

  他飛身瘋狂的奔去,然后對著一堆白雪瘋狂的猛挖,那雪凍得很,但風(fēng)馭飛卻像是沒有感覺一般的死命挖著。

  那雪堆和這山谷中的其它的雪堆并沒有什么兩樣,風(fēng)馭飛突然的動作只驚得眾人面面相看,以為是風(fēng)馭飛受了過大的刺激。

  不可思議的,經(jīng)過風(fēng)馭飛瘋狂的胡亂挖掘,竟挖出了一束青絲,眾人紛紛大吃一驚,也跟著加入挖掘的工作。

  不到片刻,已把冷梅由雪堆中挖出。

  風(fēng)馭飛推開所有的人,一把把她抱入懷中,喚著她的名字。但是冷梅并沒有動靜,一張小臉慘白得近乎沒有血色,四肢更是早已發(fā)青。

  害怕、痛苦和憤怒一下子化成了嘶喊,由他的口中迸射出來,他兩只手瘋狂的搓著她,好象這樣做就能讓她再變回原本的溫?zé)帷?br />
  “天!不要這樣對我!”

  “馭飛!別這樣!你冷靜一點!”雷翔宇被風(fēng)馭飛的樣子給嚇到了。

  他早就想過風(fēng)馭飛可能會有的反應(yīng),但是,現(xiàn)在親眼看到,仍是震撼的說不出話來。

  這是風(fēng)馭飛嗎?

  總是溫和有禮,彷佛一出生就明白風(fēng)度翩翩這句話含意的那個美男子嗎?

  “不許!不許你就這樣離開我!不許、不許、不許……”風(fēng)馭飛連聲的大喊。此刻的他似已喪失理智。

  一個響亮的巴掌聲讓這山谷下又成為一片死寂,“梅兒還沒死!你再拖下去她就死定了!”雪松撫著紅腫的手,看來他這巴掌用的力道不輕。他的話讓風(fēng)馭飛連忙把頭靠在她的胸口,雖然是這么的微弱,可是真的有!

  他真的聽到了自她胸中傳來的微弱跳動。

  謝謝天!她真的還活著。

  他就知道上天不會如此對待像冷梅這樣善良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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