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沛含吃完藥,喝夠了熱茶,拿起被子裹住發(fā)寒的身軀,她揮了揮手,像是趕蒼蠅般地趕著尚行書離開她的閨房。
“我待在這里照顧你!鄙行袝鴫焊鶅翰焕聿撬齻说呐e動,一屁股坐在她床旁的地上,他梭巡著她冰冷的房間,完全不見任何女孩子該有的溫馨擺設(shè),只有滿室的灰藍(lán)調(diào)色系。
若不是這里頭有她的衣服,他絕對不相信這里是她的房間。
“喂!誰準(zhǔn)你留在這里的?出去!”文沛含盡管氣息虛弱得幾乎說不出話,但在趕人的時候,她還是努力地展現(xiàn)出她的魄力。
天曉得他待在這里,會不會趁著她待會兒藥性發(fā)作,意識模糊的時候?qū)λ舷缕涫帧@種事很難說的,因為他是一個沒有女人就會活不下去的男人,誰知道他還有沒有良心?
為了自身安危,她當(dāng)然要不留情面地把他趕出去。
“倘若你睡著之后沒有退燒,身邊又沒有人,那要怎么辦?”他斜眼睨著她仍舊蒼白的臉。
印象中,他從未看過女人蒼白的臉,他從不知道一個女人蒼白的臉竟會如此深刻地撼動他的心;他敢說,在每一場愛情游戲里,他都是百分之百地投入,只是到了最后感覺淡了,就是游戲該停止的時候。
但是對于她……游戲似乎一直沒有停止,至少他沒有淡化的感覺,他沒有辦法淡忘她,要不然他不會一眼便認(rèn)出她。
可是她為什么老是要這樣拒絕他?
他問東方妤這個問題時,東方妤也答不出來,連她也不明白文沛含為什么會對他提出交往要求之后又決定分手。
“不管我有沒有退燒,那都不關(guān)你的事,收回你廉價的關(guān)心離開我的房間,讓我好好地休養(yǎng),我會更感謝你。”文沛含疲憊地窩在被子里,承受著不知打哪冒起的寒意。
“你可以不接受我的關(guān)心,但是你沒有權(quán)利阻止我關(guān)心你!鄙行袝鴩@了一口氣,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生氣不起來了。
或許真正被征服的人是他……
“可是這里是我家,這是我的房間,我不歡迎你,麻煩你離開!辈灰屗鸬眠@么大聲好嗎?雖然喉嚨不會痛,但是她的頭卻痛得很。
“等你燒退了,我自然會離開!”他窩在床邊的地上,硬是不走。
他何時讓人這么趕過了?他在愛情游戲里縱橫,從沒失意過,從未失敗過,但或許是從未失敗過,當(dāng)他一嘗到敗果,就足以讓他永生難忘,深深地把她那張美艷卻又傷人的臉烙印在心上。
原本想要一舉反攻的,但是孰知城敗墻毀的人居然又是他……
“你……”文沛含翻了翻白眼,她發(fā)現(xiàn)光是翻白眼都會覺得不舒服,果真如人所說,鮮少生病的人,一旦病起來通常會病得較重,也比較耐不住痛。
“尚總經(jīng)理,我不知道你所謂的喜歡,到底是為了要報復(fù)我當(dāng)年莫名其妙的分手,還是要修補(bǔ)你的男性自尊,但是基本上,也如你自個兒說的,一段感情只要淡了,感覺沒了,就是結(jié)束的時候,你說對不對?”
不管他到底想要做什么,她都已經(jīng)把話說得這么白了,他也應(yīng)該要知難而退了吧?只要她無意,他就算是死纏爛打也沒用啊。
文沛含頭痛死了,把感冒藥吃下之后,更是覺得腦袋開始有些恍惚了,他再不走,她真的差不多要暈了,清白快要不保。
“但是我的感覺淡不了……”沉默了半晌,他才啞聲道。
倘若只是想要修補(bǔ)破損的男人自尊心,他似乎犯不著這么大費周章,更不需要在她生病時如此地惴惴不安。
沒有一個女人讓他這么在乎過,但是她絲毫不在意,或許是因為她根本不在乎他到底在不在乎她,或許是因為她的心里早就已經(jīng)有了喜歡的人,但若真是如此,當(dāng)初她何必又要招惹他?
而他……對于這種得不到的女人,又何必這么耿耿于懷?
全都亂了!他根本搞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那是你自己一廂情愿的想法,你該不會以為你把這些事情告訴我之后,我也要跟著分擔(dān)你的情緒吧?”她昏昏欲睡地說,整個人窩進(jìn)被子里!澳阆膊幌矚g我,是你的事,我不一定要回應(yīng),但是我可以明白地告訴你,天涯何處無芳草,不需單戀我這一枝快要衰老的花!”
唉,多不愿意承認(rèn),但是年紀(jì)慢慢大了倒也是事實;可沒有戀愛的感覺,要她談戀愛是一件極為痛苦的事,就如同要她莫名其妙接受年紀(jì)大就要結(jié)婚的事一樣,直到現(xiàn)在她還是不清楚為什么年紀(jì)大就要結(jié)婚?
男大當(dāng)娶,女大當(dāng)嫁,但到底是為何而娶?為何而嫁?傳宗接代、延續(xù)血脈嗎?換句話說,女人的價值就等于是成為男人的附屬品嗎?
“至少你要給我機(jī)會嘗試,倘若真的打不動你的心時,我自然不會再糾纏!彼f愈無力……要他怎么有力啊?光是聽她這種說法,他的心都已經(jīng)涼了一大半,可是卻又不甘心都還沒嘗試就讓她宣告失敗。
“唉,你能有什么方法打動我?還不是送貼心小禮物,要不然就是送花!”她都會背了,“再不然就是帶我外出度假……你根本就不知道我到底要什么,只是逕自把你想要奉獻(xiàn)的丟給我,也沒想想是否對我造成困擾!別老是用自個兒的心思去揣測別人的想法,你根本不是我,你又怎么會知道我要的是什么,又怎么知道什么東西才能夠打動我?”
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有什么東西可以打動她,更遑論是他?
不行了,她快要睡著了,不能再把這頭狼放在這里增加危險!
“你告訴我,我不就知道了?”他沒好氣地道。
“還要我講?那不是太無趣了?”她轉(zhuǎn)過身,對他揮了揮手!澳阕甙!我要睡覺了!
“我待在這里有什么關(guān)系?你以為我會對一個生病的人做什么嗎?”他擔(dān)心都來不及了,有可能染指她嗎?她未免把他想得太卑劣了些?
“這種事很難說,但是麻煩你體諒一個生病的人,總是容易胡思亂想,所以你出去好嗎?”她微張開沉重的眼皮,斜睨著他懊惱的俊臉,不知為何又想笑了!俺鋈,我要睡覺!
她會不會是哪里出問題了?為什么把他逗得快要翻臉時,總覺得心底就會竄起一絲絲的喜悅?
尚行書不語,突地抬手撫上她冒汗的額。
“你做什么?”她緊張地往后退,覺得身體十分難受,生氣地怒瞪著他。
“我看你的燒有沒有退一點啊!边B想要確定她的體溫都不行嗎?用不著把對他的厭惡表現(xiàn)得這么明顯吧?
“有耳溫槍啊!”她連忙用手拍額頭,仿佛要拍掉那溫?zé)岬挠|感,
太可惡了,居然趁她不備撫上她的額頭……要是她再不把他趕出去,天曉得她待會兒睡著時,他的手會爬上何處?
“算了,你在這邊睡覺,我到外面客廳睡!彼P(guān)了燈,起身往外走。
真不知道他到底是著了什么魔,居然讓她糟蹋到這種地步了,他還在擔(dān)心她,能不能別這么窩囊啊?
“你待在外面還不是一樣!”她氣喘吁吁地吼著。
“就算我走了也一樣,因為我有鑰匙!彼矝]好氣地從客廳里吼回來。
犯不著防到這種地步吧?
文沛含爬起床,原本是打算要斬草除根,硬把他趕出去,然而她全身酸痛無力,只好無奈地躺回床上,算了,諒他也不敢對她胡來,她累壞了!
文沛含拉高被子,把全身裹得緊緊的,挪了個較舒服的位置,準(zhǔn)備放任睡魔侵襲,她卻發(fā)現(xiàn)睡意居然消退了一大半,又翻了翻身,突然發(fā)現(xiàn)很靜,靜到有一種不可思議的感覺,她又翻了翻身,睇著門縫滲進(jìn)的光線。
他是怕吵到她嗎?連電視都沒開,他一個人待在客廳里做什么?該不會是真的睡了吧!如果沒睡的話,不是很無聊嗎?
文沛含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也真是無聊,干嘛管他在做什么,只要他別摸黑踏進(jìn)她的房間,他別放火燒房子,其余的她不會管。
她又翻過身,任由沉重的身子蜷縮在被子里,等著藥效開始生效,等著身上的病痛慢慢消除,但是她等了很久……到底是多久,她不太清楚,但是她覺得已經(jīng)夠久了,痛苦依然沒有解除,身上甚至開始冒出熱汗,而且這個房間太暗、太靜了,他干嘛要幫她關(guān)燈?
文沛含張開眼,卻只看得見客廳滲進(jìn)來的微弱光線,在光線照射不到的角落里,仿佛聚集了一群肉眼看不見的鬼魅,正等著她昏睡的那一刻侵襲她!她討厭這種感覺,她不喜歡這種怪異的感覺。
文沛含覺得黑暗無止境地蔓延,仿佛要將她封入寂靜的空間,仿佛這個世界要將她遺棄一般,很暗,她快要被這種黑暗無聲的空間壓到窒息了,一種不安的感覺令她害怕,她遏止不住這種無形的恐懼。
“尚總經(jīng)理……”他應(yīng)該還在外頭吧!
但不知道是因為聲音太小,還是因為那扇門的隔音效果太好,抑或者是在外頭的他早已經(jīng)睡死了,她忍不住地生氣起來。
“尚行書,你不是說要照顧我嗎?既然要照顧我的話,你就不要把門關(guān)上,你就應(yīng)該要到里頭來啊,要不然我發(fā)燒了,你又怎么會知道?”這是哪門子的照顧?虛應(yīng)她也不要搞得這么離譜好嗎?
不一會兒,門被打開了,尚行書開了燈,沒好氣地站在她的面前;她現(xiàn)在到底是想要如何?要他出去的是她,可現(xiàn)在要他來的也是她?
“你不是怕我對你意圖不軌嗎?”
“反正如你所說,就算我趕你走,你一樣有鑰匙可以進(jìn)來,我再怎么防你,只要你還在這房子里,我一旦睡著之后就再也防不了,既然如此,你倒不如進(jìn)來里頭照顧我算了,反正你很想要關(guān)心我嘛,對不對?”她當(dāng)然知道自個兒是前后矛盾又強(qiáng)詞奪理,但那又如何?
一個愿打,一個愿挨,她又沒逼他非要聽話不可。
況且,她自己也要負(fù)上一點風(fēng)險,不是嗎?但是說真的,當(dāng)燈光乍現(xiàn)的那一瞬間,她的不安消失了,而看到人……讓她安心多了,盡管她看到的是她極不愿見到的人。
“你……”他該拿她如何是好?
“我要睡了,你隨便窩著!庇衅渌舜嬖,有她之外的氣息存在,讓她安心多了,壓迫的緊張感稍稍消除了一些,睡意也跟著濃了些。
“喂!”他哭笑不得地睇著床上的她,真不知道是要掐死她,還是緊緊地?fù)肀;他簡直快要被她搞瘋了,但是承蒙她愿意喊他,他是不是要感恩?至少他又跨進(jìn)了這一扇門,而且她頭一次叫了他的名字。
盡管是連名帶姓!
***
“嗚嗚……”
夜深人靜,尚行書自不安穩(wěn)的睡夢中聽見一道啜泣般的低鳴聲,他直覺地睜開沉重的眼皮,梭巡著四周。
這是什么聲音?
尚行書窩在床邊一隅,睡得他全身酸痛不已,但一聽及這不斷傳來的詭異聲音,他不由得開始尋找聲音的出處。
“嗚……”
難道是……疑慮漸生,他一轉(zhuǎn)身,果然看見躺在床上的文沛含緊蹙著眉頭,仿佛睡得極不安穩(wěn),做了惡夢似的,雙手緊抓著被子,全身不住地發(fā)抖。
“沛含?”他坐上床沿,輕輕地?fù)u著她。
她到底是做了什么夢,怎么會睡得如此痛苦?還是因為發(fā)燒的關(guān)系?
“好冷……”
他的手才碰上她的肩,她隨即抓住他的手,不由分說地將他拖入自個兒的懷里。
“沛含,你是怎么了?”他沒有推開她,只是不解她身上為何仍有如此嚇人的高溫!芭婧,你先放開我,我?guī)湍懔恳幌麦w溫!
開玩笑,別以為只是小小的感冒就不在意,有的時候小感冒也可以讓人掛掉的。
“不要……”
她嚶嚀出聲,灼燙的氣息不偏不倚地吹拂在他的胸膛上,他不禁痛苦地擰緊了眉頭;因為她發(fā)燒,別說是冷氣,就連電風(fēng)扇都不能開,所以他會熱是正常的,所以他脫掉上衣也是正常的,但是她把氣息吹拂在如此曖昧的地方,那就不妙了……
他發(fā)誓,他絕對不是正人君子,而且一個正常的男人,會因為受不住挑誘而犯錯,他絕對不是第一個更不是最后一個,尤其在他懷里的又是他極想要得到的女人,理智會離他愈來愈遠(yuǎn)是很正常的事。
“沛含,你躺好,乖乖地躺好!
理智雖然棄他而去,但是為了要在她面前保持完美的形象,所以他利用殘留的意志力,強(qiáng)迫自己用雙手推開她,免得煞車不及犯下大錯。
“至盛……嗚嗚……”
感覺被他推開的空虛感后,她隨即邊哭泣邊抱住他赤裸的上身,幾乎把全身的力量都壓在他身上。
她如此大方地貼近,他或許該感到開心,但是他卻開心不起來……
因為她嘴里喚的人不是他。
至盛是誰?
尚行書瞅著她通紅的粉臉,一種被拒絕的難堪在心底凝聚成怒火,但是他卻沒有勇氣推開她,她生病了,他沒有辦法在這當(dāng)頭棄她不顧!但是那個男人到底是誰?他就是她拒絕他的主因嗎?
如他所猜想,她果真心里藏了個男人,要不然豈能對他無動于衷?
現(xiàn)在……美麗的復(fù)仇計劃還要持續(xù)下去嗎?似乎沒有繼續(xù)下去的必要了,但是他卻發(fā)現(xiàn)自己懊惱得想掉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