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安沛?zhèn)愐恢痹谝灰寙桃孕乐浪纳矸稚溪q豫不決。他不知道喬以欣會對他的真實身分作何反應(yīng),他希望能保持原樣不變,但若不是呢?
然而事情要是經(jīng)上天注定了就半點不由人,就在他的決定還保秋千兩邊晃來蕩去之際,他的身分就莫名其妙地暴露了。
開學(xué)不到十天就碰到天搖地動的大地震,震得整個臺灣都亂了,搖得整個臺灣的黑暗面全都被翻.出來擺在臺面上了。連續(xù)的停電下來,PUB只能暫時歇業(yè)。晚上大家就點蠟燭摸幾圈麻將來打發(fā)時間,不太會打的安沛?zhèn)愔荒茏趩桃孕篮竺妗俺园雍盁帷薄?br />
“碰!碰!以欣,碰!”
“吃,等一等,我們要吃!”
"胡了,胡了,我們胡了,快,快拿錢來!”
“怎么那么多臺?你作牌哦!”
太多話的結(jié)果就是引起公憤,而引起公憤的懲罰就是被勒舍不準(zhǔn)開口。安沛?zhèn)愇愕剜僦旄傻裳郏瑔桃孕篮眯Φ啬妙w蘋果哄他。
不夠?再來一杯鮮奶好了。
鮮奶?!
安沛?zhèn)惖芍笫稚系孽r奶哭笑不得。
打牌時忙的是手,既然嘴巴閑著也是鬧著,大家就有一句、沒一句的“啦咧”起來了。
“聽說很多捐款都被吃了!
“有什么好奇怪的,我去買發(fā)電機時還看到人家載了一卡車的發(fā)電機來賣,上面都寫著‘販災(zāi)專用’,還不是照樣送出來賣了,當(dāng)時我心里一火就不買啦!”
“真沒良心,這種錢他們也敢要!”
“嘿,嘿,我還聽說……”何希玉朝身后黑暗處望了望,再吞了口口水后才接下去說:“我聽說在南投為災(zāi)民興建組合屋的工人們晚上都會碰到那個出來喔。"
江亦雷抖了抖。“喂,小辣椒,這種事別亂說哦!”
“真的,不蓋你,我同學(xué)他哥哥就是組合屋公司的工頭,他都在那兒監(jiān)工,他說他也碰過。那些、呃、那個好像都是在睡夢中saybybye的,所以不知道自己已經(jīng)死了,還照樣起床、上班哩!"她搓搓自己的手臂!罢f不定還會出差到北部來呢!”
愣了愣之后,大家不由自主地開始左右張望起來了。黑漆漆的夜里,只有搖曳不穩(wěn)的燭光發(fā)出詭異的光芒,徐徐吹來的夜風(fēng)從涼爽一變而為冰冷,無需用電的雞皮疙瘩工廠立時開工生產(chǎn)。
“該死!”廖如凱輕咒一聲!安灰僬f了,小辣椒,你想嚇?biāo)来蠹叶嗵韼讞l游魂嗎?”
“我……”何希玉噘起嘴!拔抑皇菬o聊說一說嘛!”
“你真的是很無聊耶!”廖如凱罵道!盁o聊不會說些別的?譬如你們系上……”
“她們都在說這個。
廖如凱翻翻白眼!笆懿涣!我們系上也是在說這些;阿彥,你呢?你們系上不會也這么無聊盡說這些有的沒有的吧?"
裘時彥搖搖頭!皼]有!
廖如凱立刻精神一振,他向何希玉示威似的瞄一眼后,擺出一副很有興致的神情問道:“說吧,你們系上最近有什么大事?”
“倫特尼·安。”
沒人注意到鮮奶杯震了震,蕩了一片似乎永無止境的漣漪。
“倫特尼安?……碰!”廖如凱問!澳阏f那個天才鋼琴家嗎?”
江亦雷探頭往前瞧一瞧被碰了什么!澳銈冊谡f誰啊?”
“倫特尼·安,音樂奇葩,天才中的天才!焙蜗S癃q豫著不知該打哪一張牌出去才好!半m然他是古典音樂界的有名人物,但是他的名聲在現(xiàn)代音樂界也非常響亮,你居然會不知道?真是太孤陋寡聞了!”啪!她打出三萬!皳(jù)說聆聽他的演奏是一種幸福、一種至高無上的享受,即使是無人性的動物聽到他的樂音也會靜止下來聆聽,鳥類的歌唱家黃鴛也不敢在他面前現(xiàn)丑!
“太夸張了吧?”江亦雷哺哺道。
“不夸張。”廖如凱摸進牌來立即笑了。“各位,我聽牌了喔,滿臺,請小心!”他得意地掃視一圈。“我爸媽去聽過一次倫特尼的演奏,我媽說當(dāng)他彈奏李斯特的‘灰色的云’時,全場都哭了,但是又不敢哭出聲來騷擾了演奏,卻又愈聽愈心傷,結(jié)果就有人跑出去大哭哩!"
安沛?zhèn)惖皖^大聲喀嚓喀嗓咬著蘋果。
“阿凱,我們到美國后,你一定要帶我去聽聽他的演奏會喔。”何希玉說。
“古典的那,你也要去聽嗎?”
何希玉重重點頭。
‘當(dāng)然,我一定要去聽聽他的演奏到底是如何神奇法。聽說何比漢考克無意中聽過他的演奏之后就一直想辦法要拉他進人爵士樂界,而其他的爵士樂界大師也因此好奇陸續(xù)去聽他的演奏,結(jié)果也一樣迷上了他,同樣拼命想將他拉進爵士樂界,他的名聲才因此而傳人現(xiàn)代音樂界的!
“老天,一張票三千美金,兩張就六千,要是買不到票就得買黃牛票……”廖如凱哺哺道。“從八千到一萬美金都有可能……天哪!我們最好從現(xiàn)在就開始省吃儉用存錢!"
“何比漢考克他們怎么會這么迷他?"江亦雷又問。
這次回答的是喬以欣。
“因為他的天賦。聽說他能感受到隱藏在所有音符里最深刻的感情,再將它盡情表達出來,聽過他的演奏的人都說他的音樂是從他門心散發(fā)出來最撼動人心的天頹,而爵士樂的即興演奏正是以發(fā)泄感情為基礎(chǔ),所以何比漢考克他們都一致認(rèn)為以倫特尼的天賦來發(fā)揚爵士樂的精神是最合適不過了。”
“胡了!”江亦雷突然叫一聲!安缓靡馑,阿凱,你‘放槍’了!”
“操!”
安沛?zhèn)悇倓偹上戮,一片洗牌聲中卻又跑出廖如凱的問話。
“阿彥,你們系上有什么關(guān)于倫特尼的大事。俊
“他失蹤了!”
一片驚咦聲起,大家全停了下來。
“有沒有搞錯啊?倫特尼失蹤了?沒聽說過。 焙蜗S窠械。
只剩下裘時彥一人仍在洗牌!耙驗樗募胰硕急M量在隱瞞,直到最近才逐漸露出風(fēng)聲來。”
“他失蹤多久了?”
大家恢復(fù)洗牌、搭牌,但是雙眼的注意力仍留在裘時彥身上。
“不太清楚,只知道在三月左右,他的家人突然取消所有倫特尼預(yù)定的演奏會,包括一年一度的巡回演奏,理由是倫特尼身體不適需要靜養(yǎng)。”
“然后呢?”
裘時彥慢條斯理的搭牌。
“很多人去探訪都被婉拒了,直到有一些他實在不應(yīng)該拒見的大人物居然也被阻在門外時,大家才開始懷疑。追問的情況如何并沒有透露出來,只知道有很多尋找倫特尼的人員早已出動多時了!
擲骰子、抓牌后,何希玉的催促再次將安沛?zhèn)惖男奶岬胶眍^。
“阿彥、繼續(xù)。”
裘時彥抓牌!敖裉爝聽我們教授說,倫特尼的家人愈來愈緊張了,甚至還麻煩FBI幫忙找人!
“為什么?”
“因為有兩場推拒不了的演奏會迫在眉睫。”
“推拒不了?為什么?”
“因為對方的身分太高貴了,一個是英女皇、一個是梵諦岡教宗……”
突然,所有人的動作都僵住了,甚至連呼吸聲也聽不到。喬以欣緩緩收回抓牌的手轉(zhuǎn)向身側(cè)的安沛?zhèn),其他人并沒有慢太多,在八道犀利目光的投注下,安沛?zhèn)愳话驳卮瓜卵垌粴饪诤裙怩r奶。
“牛奶喝完了,我再去倒一杯!彼f著就站起來轉(zhuǎn)身向后……
“阿倫!”
安沛?zhèn)愓鹆苏,止住了腳步,但沒有轉(zhuǎn)回身來。
“請回來坐下好嗎?阿倫先生,我們有點事想請教一下。”
遲疑了好一會兒,安沛?zhèn)惒磐贤侠剞D(zhuǎn)回來!拔乙サ古D獭!彼蓱z兮兮地說。
“阿倫先生,請坐下!”
"那……”安沛?zhèn)惏蟮赝蠹。“倒開水就好了。”
“阿倫!”
“好嘛,好嘛!”
安沛?zhèn)惵掏痰刈拢瑵M臉委屈的受虐兒神情,唇邊還有兩道白色的擔(dān)胡子痕跡。他雙手放在膝蓋上,中間還夾了個杯子,一副做錯事等待懲罰的認(rèn)命態(tài)度。
大家都差點失笑,但是這件事太嚴(yán)重了,當(dāng)然不能隨便笑笑就算了,于是大家努力板起臉來。喬以欣忍著笑幫他拿走杯子,而廖如凱首先發(fā)問。
“請問阿倫先生,既然你是在美國生長的,你一定有英文名字吧?”
安沛?zhèn)惔瓜履X袋!班拧!
“嗯什么?說說你的英文名字是什么呀?”何希玉不耐煩地說。
腦袋幾乎碰觸到胸前,安沛?zhèn)悋伺车溃骸皞愄啬帷ぐ病!?br />
雖然是意料中的回答,但是經(jīng)他親口證實,大家還是忍不住嚇了一大眺。
“狗屎,你真的是那個天才鋼琴家?”江亦雷大叫。
“我不是狗屎,而且那個天才也不是我自己想當(dāng)?shù)穆铩?quot;安沛?zhèn)惞緡仭?br />
"阿倫,你為什么要……,,
在瞧見喬以欣的眼神示意后,何希玉立刻改口說:“好吧,我們不問你為什么離家,只問你打算怎么辦?”
安沛?zhèn)悐Z著臉。
“我也不知道啊,我不想回去,可是那兩場演奏又逃不掉。而我只要一回去,他們一定會把我關(guān)起來。就算我幸運再次逃出來,我也不敢有把握這次還能避過他們的追尋!
“把你關(guān)起來?這算什么?你又不是他們的奴隸!”
安沛?zhèn)愰L嘆!拔腋赣H是個不容許子女反抗他的……的……”
“暴君!”喬以欣接口道。“跟我祖父一樣。但是沛?zhèn),你不能因此而打算避開他一輩子呀,你必須當(dāng)面跟他把整件事解決掉才行。”
‘我……我……”安沛?zhèn)悈葏鹊溃骸拔也恢馈?quot;
“別忘了。”喬以欣握住他的手。“你還有我哩,你認(rèn)為我會讓你軍打獨斗嗎?我只想問你,你愿意為我和他對峙嗎?你要知道,除非你當(dāng)面和他說清楚,否則就算你暫時避開了,萬一哪一天不幸被他逮
到了,你還是會被抓回去,那時候我又該如何呢?”
安沛?zhèn)惸曀毯蠓次兆∷氖帧!拔以敢鉃槟阕鋈魏问。”他溫柔但堅定地說。
喬以欣歪歪腦袋!澳愦_定?”
安沛?zhèn)愢嵵攸c頭。“我很確定。”
“是嗎?”喬以欣斜睨他!澳悄銊倓傔那么猶豫……"
安沛?zhèn)愝p嘆。
“也許有那么一會兒我真是很畏懼面對我父親的怒氣,那是過去的習(xí)慣使然。便是只要有你在我身邊提醒我、鼓勵我,我會知道我該怎么做,也會堅持去做,只要有你,以欣,只要你愿意一直留在我身邊,我愿意做任何事!”
喬以欣不覺蕩起喜悅的微笑,但她仍嘴硬地說:"你不會一見到你父親就后悔了吧?要是那樣的話,你最好現(xiàn)在就先把話說清楚,等你一走人,我就當(dāng)作你不會回來了!”
安沛?zhèn)愓UQ郏拔乙呀?jīng)是你的人了,你怎能這么說?難道你已經(jīng)玩膩了想甩掉我了嗎?”
大家哄然失笑,喬以欣紅了臉,她輕眸一聲!安恢滥銇y七八糟的在說什么!”
“你不能拋棄我!卑才?zhèn)愒箣D樣十足!叭绻矣辛四愕暮⒆釉趺崔k?孩子沒有母親好可憐哩!”
江亦雷拍桌大笑,何希玉趴在桌上還猛捶桌子,廖如凱指著安沛?zhèn)悈s笑得說不出話來,喬以欣哭笑不得地甩開他,站起來轉(zhuǎn)身就往臥室里走,背黑的馬尾揚起一道優(yōu)美的圓弧。
"不跟你胡說了!”
“以欣,”安沛?zhèn)惷ψ飞先。“不要不理我,我什么都聽你的……要不,以后都讓你在上面好了……?br />
“砰!”亦雷笑倒在地上。
“……你要是喜歡用鞭子、蠟燭,我也會忍受……"
“砰!砰!”何希玉和廖如凱也摔到地上了。
“……還是你要用……”
“閉嘴!安沛?zhèn)!你敢再多說一個字,我就把你‘阿魯巴’到死!"
“砰!”最斯文收斂的裘時彥終于也陣亡了。
PUB歇業(yè),但是學(xué)校照樣要上課,翌日,安沛?zhèn)惤c睡醒時,家中除了他空無一人。他盥洗過后來到餐廳,打算找找看喬以欣有沒有留什么殘羹剩肴喂他,不一會兒,他很高興地發(fā)現(xiàn)喬以欣雖然昨天被他逗得很尷尬不爽,但是她還是沒忘記要填飽他的肚子。萊罩下有四碟精致的菜肴,而菜罩旁也壓著幾張紙條。
倫:要吃的時候先微波一下,不要吃冷菜。
馬擁有點塞,去買罐通樂來整瓶倒進去,記得要過一個鐘頭以后才能使用馬桶。(注意:雖然顏色很漂亮,但千萬不要去摸它,更不要去吃它。
如果電來了記得趕緊洗衣服,只要按一下藍(lán)色的開關(guān)就可以了。洗好了趕快晾起來,否則會發(fā)臭。
欣
嗯,是他心愛的以欣。
阿倫:今天晚上幫我省六千美金如何?
阿凱
省六千美金?什么意思?
你慘了,阿倫,我今天一定會幫小瑪莉準(zhǔn)備好道具,鞭子和蠟燭,是你自己說的哦,嘿嘿、等著好好享受吧!
沒有下款,但一看就知道是誰的杰作……變態(tài)小辣椒是也!
阿倫:留點涼粉給我如何?小瑪莉說那是你喜歡吃的,居然連一口都不給我吃,大狠了!好心留一點給我吧!
阿雷
留盤子給你洗吧!
安沛?zhèn)愋溥涞氐胶笤喝グ聪孪匆聶C的開關(guān),再回到餐廳把菜拿到廚房里用微波爐加熱,而他心中的快樂實在無法形容。
即使他們都知道他的身分了,但是沒有人的態(tài)度有任何改變,在他們眼里,他依然只是安沛?zhèn)悺?br />
平凡的安沛?zhèn)悺?br />
校園隱密一角落,三男兩女正召開緊急戰(zhàn)務(wù)會議。
“我們必須要考慮到每一個細(xì)節(jié),否則他一回去就回不來了!”
“小瑪莉,你能確定他的心意吧?”
“可以……也必須,如果我不信任他,什么事也成功不了!
“那好。我們一步一步來,事先把每個可能發(fā)生的狀況都設(shè)想出來,再考慮每一種情況的應(yīng)付步驟。”
“首先,就是怎么回去的問題。是偷偷摸摸的去參加演奏會,還是光明正大的回去?”
"這個嘛……我認(rèn)為最好是……”
康如凱打開門剛踏人一步便回身噓了一聲,后面的人莫名其紗的噤聲跟進去,而進人幾步后便明白了。大家躡手躡腳地朝隔音室靠過去,舒暢美妙的鋼琴聲從微開的門縫傳出來,廖如凱輕輕推開門。
不是古典樂曲,是柔和感性的“I’llbetheve"
原本合目筑浸在自己彈奏中的安沛?zhèn),在廖如凱一推門時就張眼朝門口望過去、一瞧見他們?他便露齒微笑。大家輕手輕腳走進去各自找了位置坐下,只有喬以欣,她在安沛?zhèn)惖难凵袷疽庀略谒磉吢渥?br />
優(yōu)美輕快的旋律流泄?jié)M室,串串音符抖落一地悠然,廖如凱摟著滿臉癡迷的何希玉隨著音樂輕輕搖晃,江亦雷閉目陶醉,裘時彥悄悄站在安沛論身后不遠(yuǎn)。
安沛?zhèn)愂冀K望著喬以欣微笑,直到樂曲將終,他突然眨了眨眼,喬以欣正感茫然,漸弱的琴聲突然緩緩爬升,以一種巧妙的轉(zhuǎn)折接續(xù)“Satomi-Hakone-Den”的前奏。
大家會意地微笑,聽著安沛?zhèn)愐詼厝岫嗲榈母杪晝A訴他內(nèi)心深處的依戀。
“……Idon’twantthisnighttoenddont’SSaygoodbye,justholdmeclose,mydaring……
”
喬以欣輕輕嘆息。
“……ohmydaringlovemetonight,andchangethemorningshadowwithyoourheavenlylight,Ifindmystrengthinsideyourarns,solovemetonight,andkeepmyheartbesideyouwhenyougo……”
喬以欣櫻唇微啟,無聲吐出“我愛你”三個字,安沛?zhèn)愲p眼發(fā)亮,愛意更熾,笑容益深。
琴聲在重復(fù)數(shù)次尾奏后是四小節(jié)清脆優(yōu)美的單音旋律僑以欣立即聽出是男女混唱的“Iremember。”
而接下去的居然是快節(jié)奏的搖滾歌曲。每個人都興奮地跳起來圍在鋼琴邊搖擺,邊驚異地盯著修長漂亮的手指靈活地在鍵盤上翱翔飛舞。
即使彈得再快再強,安沛?zhèn)愂冀K輕松自然地隨著節(jié)奏搖晃,完全沒有一點緊張的樣子。他彈出的每一個音,不但明朗,更具有一種獨特而優(yōu)異的美感。
他靈活地扭動手腕,隨心所欲地舞動著十指,使琴聲從玻璃一般透明的弱音到混合各種音色達到雷霆萬鈞之勢、萬馬奔騰之感的最強音。他的音色變化更是奇妙驚人,神鷹乳燕、馬鳴風(fēng)蕭、怨慕泣訴,應(yīng)有盡有,在細(xì)膩的力度中以多樣性的變化組合表現(xiàn)出音樂的內(nèi)涵與感情,令人“嘆為聽止”。
從來不知道鋼琴也會說話,但是在聽者的感受中,在安沛槍手指下的琴鍵的確在說話。或喜、或怒、或悲、或樂,每一個音符是一個字,每一串音符是一句話,完全在安沛?zhèn)惖牟倏叵隆辉V說殆盡。
他們終于了解為什么聽過他演奏的人都會迷上他,因為他的音樂是不可思議的動人心弦,任何一位聽者都會情不自禁地融人他的情緒世界中,隨著他的心情起伏蕩漾。
一首接一首,沒有人愿意喊停,相信就算再來一次天搖地動的大地震,也沒有人會考慮到逃命的問題,大家都太沉醉了,早已失去自我現(xiàn)實的存在。直到樂音突然改變,雖然是同一首歌曲,但大家都感覺到明顯的變化,微愣之下,所有人的反應(yīng)就是朝他望去。
安沛?zhèn)惗⒅T口,臉色有點僵硬,有什么事困擾了他,但他的雙手仍揮舞著。
倫特尼·安從不間斷他的演奏。
眾人本能地隨著他的目光望向門口,滿臉震驚、不敢置信的涂明山赫然站在洞開的門口。沒有人出聲或動作,門外門里都是沉寂一片,除了依然優(yōu)美卻僵硬的琴聲透露出彈奏考的心情,同時也影響到周遭的聽眾,于是,大家便僵硬成一堆了。
最后一個音符終于消失,魔咒解除,但是沒有人知道該說什么。門內(nèi)的人都知道涂明山也是音樂界的人,而發(fā)他的資歷經(jīng)驗,他只要一聽到安沛?zhèn)惖难葑嗑蜁碌綇椬嗾呤钦l,音樂界的人都聽說過倫特尼安的琴音魔力,全世界也只有他擁有這種;笕诵牡哪Хā
良久……
“你……”涂明山咳兩聲,清清干澀沙啞的喉音后才繼續(xù)說:“你就是失蹤半年的倫特尼·安?”
大家面面相覷不知所措,只有喬以欣鎮(zhèn)定地站了起來。
"他是,但他現(xiàn)在是安沛?zhèn),平凡的安沛(zhèn)。?br />
徐明山當(dāng)然了解她的意思,他點點頭。“我明白。”
“謝謝!眴桃孕李h首!坝惺聠?到客廳說吧!
來到客廳陸續(xù)落座后,第二個恢復(fù)過來的廖如凱問道:“幾點了?電來了嗎?”
“快六點了,開開看,也許來了。”回答的是何希玉。
果然來了。在明亮的燈光下,大家顯得有些不自然,依然是喬以欣打破尷尬的氣氛。
“涂大哥,你是怎么進來的?”
涂明山聳聳肩。“你們的大門沒關(guān)!
怔愣之后,所有的指責(zé)目光同時掃向江亦雷,他是最后一個進門的。
“啊,我、我……”江亦雷不安地指指門口,又指指隔音室。“因為……那個……我……”吞吞吐吐地說了幾個詞之后,他終于認(rèn)命地嘆息一聲!皩Σ黄穑义e了!”
“這個月的碗。”何希玉簡單地說。
“是!苯嗬拙趩实卮瓜履X袋!拔蚁础!
“徐大哥!”
始終以奇異眼光注視著安沛?zhèn)惖耐棵魃揭惑@,回神!案拢裁词?"
喬以欣笑笑!霸撌俏覇柲闶裁词虏艑Π桑俊
涂明山隨地地搔搔腦袋。
“對不起,我……實在不敢相信我居然能夠見到倫特尼本人,而且還聽到他……”他突然頓住,隨即雙目一凝!澳闶堑谝淮螐椬喙诺湟酝獾母枨?”
安沛?zhèn)愊肓讼搿?br />
“算是吧。剛開始接觸現(xiàn)代音樂的時候,我是彈過幾天藍(lán)調(diào),可是后來都改拉小提琴了,直到今天才真正彈奏現(xiàn)代流行歌曲!
徐明山驚訝又崇敬地深深嘆息!暗谝淮尉湍苋绱丝廴诵南摇愕降资侨绾无k到的?”
安沛?zhèn)惵柭柤。“我只是把我的感覺表達出來而已。”
“可是……你有練習(xí)過吧?”
“練習(xí)?”安沛?zhèn)愃坪跤悬c困惑地歪歪腦袋。“為什么要練習(xí)?我沒聽過感覺也要練習(xí)的呀!
不只涂明山,每個人都任愣地盯著他。
不需要練習(xí)?
安沛?zhèn)惪纯创蠹遥终f:
“即興演奏時誰練習(xí)過?沒有吧既然是即興,當(dāng)然就是把當(dāng)時的感受彈奏出來,所以每一次彈出來的東西都會不同,因為心情不同嘛。一樣的道理啊,一首歌的基本旋律架構(gòu)知道后,剩下的就是將你在這首曲子中感受到的表達出來而已嘛,爵士樂不就是這樣的嗎?”
是啊,是這樣沒錯。問題是能真正做到的沒有幾個,而能做的仿佛呼吸一樣輕松自然的根本就沒有。
難怪那幾位爵士樂大師那么積極地想要將安沛?zhèn)惱司羰恳魳方,古典音樂雖然能憑藉技巧將歌曲本身的情感挖掘出來,但爵士樂卻可以根據(jù)主和弦來依據(jù)心情不同而做各種旋律、節(jié)奏、甚至和弦上的變化。于是同一首歌曲可以自由做出各種心情詮釋,以不同的風(fēng)貌展現(xiàn)出來,這才是音樂的真正解放。
有些人雖然能演出一段外人聽來極為完美的即興演奏,但他自己卻明白那并不是他所要表達的東西。而大部分的人則常常要在各種音符、和弦中尋找附和自己心境的旋律,但當(dāng)你在尋找時,很可能心境又改為了,于是你找到時又不適當(dāng)用于當(dāng)時的心情了。
而安沛?zhèn)悈s根本不必找,他只是把它拿出來用而已。所有的旋律、節(jié)拍、強弱、轉(zhuǎn)折都正是他所要的,他是真正能將那一時、那一刻的心情立即且正確無誤地表達出來,不是前一刻,也不是后一秒。
真是令人嫉妒的天賦!
“安沛?zhèn),我嫉妒你!”江亦雷很明白的表示出來?br />
安沛?zhèn)愩蹲×恕!案拢俊?br />
“阿倫,”廖如凱嘆氣!澳銥槭裁床荒芎钜稽c,譬如說你練了好久什么的,為什么一定要引起公憤呢?”
“呢?”安沛?zhèn)悷o助地望向喬以欣求救。
“別看我,”喬以欣靜靜地說!澳阃砩纤X時最好小心一點!”
安沛?zhèn)惲⒖炭逑铝四。“以欣……”他可憐兮兮地拉拉她的衣服。
而何希玉則冷哼兩聲!靶‖斃,我從戲劇社借來的鞭子,今天晚上可以派上用場了吧?”
“耶?!”安沛?zhèn)愺@慌失措地咽了口口水。“以……以欣,你……不會吧?”
喬以欣斜睨他兩眼沒出聲。
“怎……怎么這樣?”安沛?zhèn)愇鼰o助地嘟嚷。“我只是說實話嘛!"
而一直在口憶著安沛?zhèn)悘椬嗉记傻聂脮r彥這時突然問道:“阿倫。你剛剛彈的琶音音階是……”
安沛?zhèn)愢街。“什么琶音??br />
裘時彥微微一愣!澳銊倓倧椀摹
“彈什么?”
裘時彥又是一愣。“鋼琴!”
“我不會彈鋼琴!”安沛?zhèn)愅蝗淮舐曊f。
每個人都猛然轉(zhuǎn)頭瞪著他,他卻賭氣地哼一聲轉(zhuǎn)開頭。幾秒后,喬以欣首先暖昧笑出來,然后是何希玉、廖如凱、涂明山、江亦雷,而剛剛一直沒有注意他們對話的裘時彥則一臉莫名其妙。
“好啦,別生氣了!眴桃孕辣е才?zhèn)惖氖直邸!岸耗阃娴睦!?br />
安沛?zhèn)惖哪樋兹匀怀芬贿叀?br />
“去!”何希玉翻翻眼。“這么會生氣,你是男生耶,應(yīng)該大方一點嘛!”
“他這個樣子擺出去,誰會相信他是大名鼎鼎的倫特尼·安。"廖如凱笑宣。
“我第一個不信!蓖棵魃洁馈
“偶像破滅,喔?”江亦雷調(diào)侃。
喬以欣輕輕將安沛?zhèn)惖哪樲D(zhuǎn)回來,再扳下來在他唇上親了一下!皠e生氣了,喂?大家都在笑你了呢!
“以后再也不彈給你們聽了!”安沛?zhèn)惞緡仭?br />
低低的一句話立刻引起大大的反彈。
“那怎么可以?好啦!我道歉,我道歉,我發(fā)誓以后再也不玩你了!”廖如凱首先叫道。
江亦雷也立刻擺出諂媚的嘴臉。
“我也道歉。阿倫、不、安大哥、大爺,您大人大量,請不要在意我滿嘴放屁!”
而何希玉呢——-
“阿倫,這樣吧,今天晚上我把鞭子用在阿凱身上讓你觀賞,包準(zhǔn)你看了一定爽!”
“你好沒良心哪,小辣椒!”
廖如凱的怪叫聲和眾人的大笑聲同時進出來,安沛?zhèn)悇t一臉興奮地猛點頭。
“好啊,好啊,吃過晚餐后就可以開始了!或者……我們可以邊吃邊欣賞……嗯,嗯,鞭打阿凱,蠟滴阿凱,不錯,不錯……”
涂明出大腦滑稽地擠擠眼。
“需不需要手銬。课夷莾骸俸!正好有一副,若是不夠,還有麻繩,喔,還有伺候、咳咳、‘玻璃’的用具……”
“涂明山!”
既然讓涂明山知道了,他當(dāng)然也被拉下水啦。
國中還沒畢業(yè)就出來混的涂明山,雖然目前已經(jīng)改邪歸正做一個規(guī)規(guī)矩矩的生意人,但是從過去的經(jīng)驗,他懂得的人性和奸謀計策當(dāng)然比這些大學(xué)生要多,許多大夥未曾考慮到的情況都在涂明山的分析了—一現(xiàn)形,而且他也提供許多應(yīng)對方法,不但干凈俐落的多,還漂亮得很。
私底下,涂明山也曾拉著安沛?zhèn)悋\哩咕嚕地教授了許多秘訣,其他人都不知道是什么,只知道是狠招。
當(dāng)然,以上那些準(zhǔn)備不一定都用得上,但有備無息總是比臨時遇上再慌慌張張抱佛腳好得多吧。
十一月,計劃已定,大夥首先跑了趟公證處。五個都已滿二十歲的成年人在登記處先行大吵一架,爭著做安沛?zhèn)惡蛦桃孕赖慕Y(jié)婚證人,差點被警衛(wèi)趕出去。最后五個人抽簽,涂明山和江亦雷抽中大獎,賤得二五八萬似的在結(jié)婚證書簽上大名后,一踏出公證大樓就被其他三人海K頓。
接著,安沛?zhèn)惔蛄艘煌娫捊o安沛爾交代一些事。
“一切保密,OK?”
安沛爾立即允諾!皼]問題,說吧!
“我會傳真給你圖樣,你拿到第凡內(nèi)訂做,鉆石要最高級的,做工要細(xì),一個星期內(nèi)要,不管多少錢都無所謂,你先幫我墊上!
“什么東西啊!”
“結(jié)婚戒指!
抽氣聲!澳阋
‘不是我要,是已經(jīng)。”安沛?zhèn)惖靡獾剌p笑。“結(jié)婚戒指是后補的。”
“已經(jīng)!”安沛爾驚叫!耙稚系郏“职謺琢四悖
“無所謂。”安沛?zhèn)愝p松不在意地說!皬慕褚院螅业纳晌易约簛戆才,絕不再受爸爸媽媽的控制了!”
沉默片刻,安沛爾突然發(fā)出笑聲。
“到時候一定很有趣。倫特尼,你和爸爸對面時場面一定很熱鬧精采。你確定你搞得定嗎廣
“有以欣在我身邊,我什么事都搞得定!’安沛?zhèn)悎远ㄗ孕诺鼗氐馈?br />
安沛爾哇了一聲。“她也要來?到那時一定是爆炸性的歷史鏡頭!”
“記得拿攝影機錄下來,嗯?”
“你不明白,”安沛爾笑得很樂!皬哪慵男沤o爸爸告訴他你會回來演奏,叫他不需要再派人找你開始,爸爸和媽媽就積極在部署,打算你一回來時就立刻讓你和安妮塔結(jié)婚!
“天殺的,他就是不肯放過我是嗎?”安沛?zhèn)愢{咒。
“當(dāng)然這一切都會瞞著你,你會直到宣布踏人結(jié)婚步驟的那一刻才知道,而那將是在教宗面前!卑才鏍栴D了頓。“他認(rèn)為你在這種情況下不可能再堅持下去,否則大家都會很難看!
“在以前,這一招絕對有效,但是現(xiàn)在……"安沛?zhèn)惱湫。“不過白費心機罷了!”
‘廢話!你已經(jīng)結(jié)婚了嘛!”
"別走漏風(fēng)聲哦!”安沛他笑笑。“這樣才有趣!
"老天,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頑皮的?”安沛爾頭痛地說!澳愕降状蛩闳绾伟。俊
“見招拆招。”
“不明白。”
“你不需要明白,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胸有成竹,是嗎?”
“沒錯!
安沛爾嘆息!昂冒桑蔷屠^續(xù)吩咐吧!
“OK,記住,我會在演奏會開始前……”
何希玉負(fù)責(zé)替喬以欣找人代上課一一點名、錄音兼抄筆記,男生則負(fù)責(zé)瑣碎雜事。人多好辦事,一切順利準(zhǔn)備妥當(dāng),就在圣誕節(jié)前三天,安沛?zhèn)惡蛦桃孕莱霭l(fā)上陣,作戰(zhàn)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