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夢成真,說的大概就是現在這樣……吧?
實在太有人身安全的真實感,一層兩戶,屋內鋪有駱駝色的地毯,空氣里永遠有淡淡的柑橘味,難怪好友婉彤堅持她一定要搬進來住,甚至還拍胸脯掛保證,就算女孩子獨居也絕對沒有問題。
面對好友的盛情好意,李津妤下定決心必須更努力過生活,同時盡量不要讓屋子因自己入住而有所改變,等好友回國后,她得完璧歸趙。
李津妤一手拿著雨傘和包包,一手關上才剛搬進來一天的豪宅大門,耳邊響起美妙的“滴、滴”兩聲,接著是厚重大鎖卡緊的聲響,她滿意的笑開。
從昨天開始,她終于劃下獨立的第一根火柴,住這里不僅離公司近,假日還能兼差教同小區(qū)住戶的孩子鋼琴,說到這個,真應該感謝婉彤大力相助,最重要的是,她平常下班后,終于有時間畫繪本故事……
“滴、滴!
隔壁突然響起開門聲。
津妤飛快跑去按電梯按鈕,深呼吸口氣,鎮(zhèn)定精神,同時用眼角余光密切留意隔壁會走出什么樣的人,畢竟接下來有好一陣子會當鄰居,她可不希望讓對方留下什么壞印象。
雖然婉彤說不用太在意隔壁鄰居,可她從小就在關系密切的鄰里長大,出門倒個垃圾,都得花一個小時以上補充八卦聊聊是非才回得了家,漠視鄰居這種事,她擔心自己做不來。
“登!彪娞輥砹恕
她正要踏進電梯,一股龐大的暗黑能量迅速籠罩左右。咦?這是什么氛圍,感覺不是普通等級的詭異。
有錢人的想法跟一般人有時候會有點不同,不用耗費精神去弄明白,專心做自己的事,他們也不會特別跑來招惹你,只要做到尊重彼此隱私,應該沒什么大問題,你安心住下吧。
突然想起好友的話,津妤暗自告訴自己不要想太多,快步踏入電梯,剛按下一樓按鈕,兩股冷風刮進電梯,左右包夾,懾于一大一小龍卷風氣勢逼人,她不自覺后退,直到背部抵住電梯鏡面,看清大龍卷風站在她的右前方,按下地下一樓的按鈕,小龍卷風則站在她左前方,是一個約莫十幾歲的男孩。
大龍卷風身材高?,西裝筆挺,黑亮柔軟的短發(fā),線條優(yōu)美的頸項,他只是靜靜垂著雙手站在那兒,渾身便散發(fā)出幾分迫人氣勢,壓得同在電梯里的她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小龍卷風微側著身體,俊秀臉龐罩著一股寒氣,渾身是刺,一副“我正在叛逆期”的模樣,他身形瘦長,雙手抱胸,巧妙的將不耐煩與一切都無所謂兩種態(tài)度融合在一起,再具體呈現出來。
看著眼前這樣的畫面,津妤突然想起尉遲恭和秦叔寶這兩位老站在一起工作的大叔,差別在于,腦海中的這對組合是門神,至于眼前這一對嘛……應該是剛鬧過,意見不合的父子檔吧。
她用力吞咽口水數下,畢竟光是跟他們同處一個空間,就能感受到他們散發(fā)出來的驚人壓力。
“登!彪娞莸诌_一樓。
終于能脫離緊繃氣氛了!
津妤深吸口氣,憋著氣,想著等等要從這一大一小中間游出去,頓時有種大石塊壓頂的沉重感。
看著電梯門緩緩往兩邊滑開,她還在憋氣,邁開右腳,腦中閃過不請自來的詭異畫面——湛藍海洋中,一條小小金魚擺動尾巴,試圖游過兩條鯊魚之間,險象環(huán)生的緊張感,令她不自覺加快往外奔逃的腳步。
很好,右腳踩上電梯外自由的領土,只要左腳跟上……
咦?她動不了!怎么回事?
瞬間,她的腦中又浮現另一個詭異的畫面——給鯊魚塞牙縫都嫌不夠的小金魚努力擺動著魚尾巴,鏡頭火速往后追蹤過去,赫然驚覺它的尾鰭被鯊魚成排成列的利齒一口咬住,正在生死邊緣……
“卡住了!
誰?誰在說話?
津妤渾身不自覺抖了一下。這聲音怎么有點像尾牙場合上,老板那股低沉、嚴肅到令人發(fā)寒的聲音?
她腦袋還沒轉過來,身邊又傳來一句話——“《小狗圓舞曲》第二小節(jié)你昨晚一直彈錯!
她飛快轉頭,看向小鯊魚。
他怎么知道自己昨晚一直彈肖邦的《小狗圓舞曲》,還一針見血指出第二小節(jié)彈錯?其實不是彈錯,只要想要換不同方式彈奏,她想要曲調剛開始便融入小狗般輕快活潑……等等!這似乎不是她此時此刻該想的事。
這棟豪宅是采取飯店式管理,大廳警衛(wèi)見電梯門開了里頭的人卻遲遲未走出來,連忙上前關切。“請問電梯故障嗎?”
“故障的不是電梯!毙□忯~盯著津妤,神情清冷,視線往下移,在卡住電梯溝縫的雨傘轉了一圈,目光又回到她身上。
“小姐,你的雨傘卡在電梯縫里,需要我?guī)湍惆纬鰜韱幔俊本l(wèi)勢利的目光淡淡掃視津妤一眼,暗自想著,許小姐也真是的,為什么要把房子借給眼前這個寒酸女人?
“啊?”津妤低頭一看,尷尬得耳朵都紅了,雙手握住雨傘,使勁拔。“抱歉抱歉,我自己來就可以了。”
但事情總是這樣,越急著把某件事做好,越是做不好,用力拔了半天,雨傘依舊屹立不搖,急得她滿頭大汗。
突然,被電梯金屬溝縫死命咬住的雨傘頂端,被一股穩(wěn)定內斂的力道往上一提,輕輕松松就松開。
“謝謝、謝謝……”津妤低頭猛道謝,心里也大大松了口氣。
“黑先生,真抱歉,應該由我來幫忙才對!本l(wèi)道歉道。
聞言,津妤立即敏感的嗅出非常、非常不妙的味道。
有沒有這么剛好,大鯊魚的聲音像老板就算了,居然連姓氏都一樣?這種不妙乘以不妙的情況,實在讓她不安。
她雙手抓緊雨傘,彷佛這是把能對抗殘忍命運的尚方寶劍,接著她緩緩抬眼,看向那位黑先生,這一看,她徹底懵了。
不是吧?天要亡她啊……
津妤的心宛如一顆小石頭,被命運狠狠一踹,當場一飛沖天,等飛到最高點時往下一看,萬丈深淵正在底下等著她!
她用盡全身氣力,硬擠出一朵無比虛假的微笑。“老板,早安,您也住這里啊?”
“砰!避囬T被用力甩上。
坐在車子后座的黑胤睿和黑柏恩,兩人的神情都一樣冷漠,且不發(fā)一語。
司機小心翼翼的透過后視鏡觀察老板的表情,收到一個眼神后,發(fā)動車子,緩緩將車子開出停車場,駛上道路。
司機先送黑柏恩到學校,黑柏恩下車時,也沒向黑胤睿說聲再見,關車門的力道也毫不客氣。
黑胤睿沒放在心上,低下頭看著計算機屏幕,突然,私人手機鈴響,他用左手接起手機。
“胤睿,又在工作?”
好友每次打來,劈頭都是同一句話,而且每次都被他料中。
“你不是該坐上飛機回臺灣了?”黑胤睿一面說話,右手依舊快速的敲打著鍵盤。
“我是啊,人已經在機場,飛機半小時后起飛,我在機場里的書店無聊閑晃,看到一位意大利詩人叫什么帕委澤的句子,不知怎么搞的,腦中突然出現你英俊絕倫的臉龐,我念給你聽聽。”對方故作慎重的輕咳了兩聲,才緩緩念道:“當有朝一日,你能坦然暴露自己的弱點,對方卻從未想過利用它來增強本身權利時,代表你正被人深深愛著。”
“說完了?”黑胤睿輕哼。
這支私人手機里頭儲存的電話不超過五組,全世界知道這組號碼的人也不超過五個,有人知道卻從來不打,也有人遇上芝麻綠豆大的事就會打來閑嗑牙一番,彼此之間算是取得奇異的巧妙平衡。
“好心跟你分享詩人的名言佳句,你怎么一副‘愛是什么,天方夜譚的其中一篇嗎’的態(tài)度?”
“雖不中,亦不遠矣!焙谪奉@湫。
“黑胤睿,你有跟女人暴露過你的弱點嗎?”
不管對象是男人或女人,都沒必要這么做。黑胤睿在心中冷哼,拒絕回答這種層次太低的問題。
“或許你覺得自己沒有弱點!笔謾C那頭的人表面上似是在嘲諷,實際上是希望好友能夠明白忠言逆耳啊。
黑胤睿在心里馬上回嗆,錯!他其實很清楚自己的弱點在哪,但他仍舊沒有吭聲,他很清楚好友究竟想表達什么,所以才忍住掛電話的沖動。
這些道理,他沒有笨到不懂,只是弱點跟缺點不同,缺點可以改變,弱點是無法改變的,如果他傻到拿著自己的弱點到處昭告天下,公司說不定早在他臨危受命接手的第一年就倒閉。
他不是孤芳自賞的自戀型性格,只是沒遇到動心的對象,他沒興趣一天到晚狩獵女人,人生還有其他事可忙,他更不想為了找對象而心動,正確順序應該是先心動,然后發(fā)現自己找到另一半。
他始終相信,唯有把自己清空,最好連先入為主的觀念都不要有,才有可能在茫茫人海中找到真正想要的。
遲遲沒等到回復,手機那頭的人只好開啟另一個新話題,賣力延長通話時間。“小柏恩最近怎樣?”
“老樣子!
“常懷念他外婆,對你沒什么好臉色?”
“該上飛機了!
“早就在走了。”
“祝平安抵達!闭f完,黑胤睿結束通話,此時司機剛好要將車開進公司的地下停車場,他不經意視線一轉,又見到早上那個慌亂又狼狽的女人匆匆跑進公司大門。
這女人住在隔壁又是公司員工,只是單純巧合?
然而這樣的念頭只是一閃而過,等司機把車子停妥,他搭上專屬電梯時,已經把這段小小插曲遠遠拋諸腦后。
看著電梯向上攀升,地面的一切迅速縮小,黑胤睿想到方才好友念給他聽的幾句詩,接著自嘲一笑,不被人愛著又怎樣?三十多年來,沒人真心愛他,他還不是活得好好的?暴露弱點?
哼,他還沒不甘寂寞到那種程度。
“登。”電梯門緩緩敞開。
秘書和特助見他進公司,連忙站起身,恭敬道早安。
黑胤睿輕點頭回應,踩著穩(wěn)健的步伐踏進專屬辦公室。
對他來說,目前的生活雖然沒什么好,但也沒什么不好。
中午午休時間,津妤捧著自備的簡單便當,窩到整層樓只有會議室、用餐空間向來空曠的二十四樓,這一層樓有二十多間會議室,很少有人到這塊寧靜寶地用餐,大部分人不是窩在位置上吃,就是出去吃。
公司內部設計,除了最高的三十四樓是老板專屬的辦公室以外,其余每層樓都有一個開放的用餐空間,兼做茶水間之用。
用餐空間的地上鋪著國王藍地毯,上頭壓印中古歐洲皇室特有的淡金色圖騰,所有足音都能被厚重地毯吸收,就算穿著高跟鞋也能放輕松走,完全不用擔心叩叩聲太擾人,而且室內溫度宜人,還總是飄散著淡淡的香氣,若真要說有什么缺點,就是在用餐空間說話沒有什么隔音設備的屏障。
盡管如此,津妤還是敢放心大膽和婉彤通訊,因為老板大人曾下過一道圣旨,中午休息時間不準開會,唯有做好充足休息,下午才能繼續(xù)奮戰(zhàn)。多虧了老板英明的決策,讓這里一年四季每到中午就人去樓空,真真是一塊享用午餐、享受清靜,或是和親朋好友聊天的風水寶地。
找了張椅子坐下,打開便當后,她用叉子有一口沒一口吃著便當里的意大利面,接著打了LINE電話給婉彤,她懶得一直用手拿著手機,便開啟擴音,兩人先是閑聊了幾句,接著她故作不經意的道:“婉彤,我、我想這個周末就搬走,只是對你很不好意思……”
遠在巴黎的許婉彤一聽,火氣立刻冒了上來。“知道不好意思就不準搬!”她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的!袄习遄「舯谟衷鯓樱克^他的日子,你畫你的繪本,相關嗎?”
“萬一被其他員工知道我住在老板家隔壁,感覺不是很適當!苯蜴ッ碱^皺成兩條毛毛蟲,滿臉痛苦。
如果她想跟老板扯上什么關系,哪怕是攀親帶故,還是善用地利之便釣個金龜婿,住隔壁當然好,畢竟近水樓臺先得月嘛,問題是她壓根不想跟老板有什么關系,這么一來,原本的天堂瞬間變成地獄,機會當場變霉運。
住老板大人隔壁,除了平常得忍受莫名的壓力之外,萬一被公司其他同事知道,就算他們之間是清白的,也會被傳得烏煙瘴氣,一點好處也沾不上,還會被漫天飛舞的妒嫉活活射死,被莫須有的十二道金牌活活砸死!她在總務室工作已經夠辛苦,生活多了這層危機,只會過得更加坎坷。
老天爺,別對我太殘忍,繼那個人生重大打擊后,現在你又想出什么新招來整我?
津妤愁得整盒便當變成苦瓜口味,沒滋沒味就算了,還苦得讓人想嘆氣。她不過單純想為繪本夢想做最后一搏,到底招誰惹誰了?
剛簽定一筆大合約,黑胤睿在會議室單獨待了一會兒,喝杯碧螺春,享受獲勝的快感。
獲勝,不是人生重點,人生最重要的是必須——不斷獲勝!
他一走出會議室,就聽到用餐空間那兒傳來陣陣說話聲,他沒有細聽,正要走離,耳邊剛好飄來那句“老板”,留住了他的腳步,他聽了幾句,確定說話的人正是早上那個女人,心底不禁冒出疑問,住他隔壁哪里不適當?
黑胤睿面無表情的摸摸下巴,一手插在褲袋里,隨意斜倚著墻,打算花個幾分鐘聽聽她是個什么說法。
“少無聊,我那里那么貴,一般員工誰進得去,進不去怎么挖八卦?你給我老實住著!六日要學鋼琴的學生我都替你安排好了,你也答應要幫我照顧房子,都說好的事,怎么能出爾反爾?”許婉彤說得義憤填膺,鐵了心非讓好友住在里頭一年不可!安贿^就是老板住隔壁,他又不會吃了你,怕什么?就算你在公司做總務工作,他家就算燈泡壞了也不會Call你過去修,我家是鬧鬼還是你覺得風水不好,隔壁住了刻薄老板惹你心煩,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