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人?”
蘇小刀才一靠近大營門口,就被全副戰(zhàn)甲殺氣森森的幾名軍士用紅纓槍架住了。
“是我呀。”她嚇了一跳,小手迅速夾住其中一柄逼喉而來的槍尖,彎彎眉兒一皺!摆w子哥,今兒好威風!”
那名粗黑大漢面皮一紅,重重咳了一聲。“咳,大妹子,不是趙子哥不通情理,而是大將軍有令,大營重地,閑雜人等無報不得進入,違者處以軍棍五……”
“我知道我知道,大將軍來了,一切都要以大將軍的話作準,我也沒有不聽從的意思哪。”她笑嘻嘻地道,“所以勞煩趙子哥幫我跟大將軍通報一聲,說我自愿投軍來了,想請大將軍親自考校!
“大妹子別說笑了,這怎么行?”趙子哥驚嚇的瞪著她。
另外一名兵士也受不了了,急慌慌地道:“大妹子趕緊回去,萬一沖撞了大將軍可麻煩了!”
“我這么講道理的人怎么可能會沖撞到大將軍呢?”瞧,她的表情多和平多誠懇多有愛呀!
可是不管她好說歹說,耍癡扮憨裝可愛,幾名大兵哥哥還是狠下心來將她驅(qū)離于外,全然不顧念半絲往日舊情。
她這下子火氣也上來了,遠遠地叉腰指著大營方向猛一跺腳。
“行啊,瞧不起人是吧!今兒我要進不了這西境大營,我就他爹的改姓阮不姓蘇了,看誰厲害,哼!”
以為這樣就攔得住她嗎?她可是蘇鐵頭的好閨女兒,自三歲就在大營鉆進鉆出挖泥巴玩兒的,這西境大營有幾個狗洞耗子洞她比誰都清楚呢!
兩盞茶辰光后。
蘇小刀小心翼翼地自東翼一隅的狗洞爬了出來,這里是副帥老爺子養(yǎng)的獵犬老皮專用的狗洞,她也是幫忙喂狗時偶然發(fā)現(xiàn)的,而且大小尺寸剛剛好,僅容一只獵犬和身形如她一般嬌小的人進出。
她也知道哪個時辰巡哨、巡哨的共是幾隊幾人輪流,甚至知道當日口令,不過她可不會傻傻地待在原地等著跟人對口令,還是趕緊辦完正事再說。
“希望阿爸知道了以后不要太生氣啊!彼钗艘豢跉,最后毅然決然往中軍元帥大帳“摸”去。
中軍元帥大帳前面自然有鐵血悍將,還是阮家菁英中的菁英守衛(wèi),后面卻無人看守,因為大帳后方就是副帥軍帳的大門,一樣有重兵守立。
所以她偷偷摸摸地緊貼著元帥大帳的側(cè)面,悄悄蹲下來拉高了一線幕帳,像小老鼠似地貼地滾了進去。
誰知人還來不及爬起身,睜開眼就直直撞入了一幕香艷艷赤裸裸鼻血沸騰的美男出浴圖!
嚇……大雕……
她睜大了眼睛,一時也沒意識到小姑娘家家的怎么能直勾勾地朝著人家胯下那靜靜棲息密林間的巨物死盯猛瞧,可、可是……實在是太震撼了,而且誰教她平躺仰頭的姿勢恰恰好就正對著“它”的方向——她、她是眼花了嗎?為什么瞧見了它好似微微抬頭動了動?
啊啊啊啊,長針眼了長針眼了!
阮清風也是大驚失色,長臂一攫,將屏風上的干凈長袍急抄在手,咻咻咻就套上了挺拔身軀,立時掩住了無數(shù)外泄春光。
蘇小刀還來不及從剛剛撞見尺寸碩長男物的那一幕震驚中回過神來,倏然聽見鏗地一聲,頸間驀地一涼,有柄寒氣侵肌裂膚而來的冷劍已抵住了她的喉間。
“等一下——”驚喘噎在喉頭,水靈清亮眼兒恐懼地望著他。
“是你!”阮清風俊美臉龐森冷如霜,素來笑意盎然的鳳眸殺氣一閃而逝,卻在看清楚她的容貌之際,微微一震。
“你……你?”她也認出來了,眼睛瞬間瞪圓了!澳、你怎么也在這里?等等,你混進大營里想干什么?當奸細。俊
“我嗎?”他身上的殺氣倏收,鳳眸躍上了一絲好整以暇的笑紋,嘴角微勾。
“我方才一身汗一頭沙的,命人抬了桶熱水剛剛凈完了身,就撞見了一個鬼頭鬼腦的女淫賊偷入大帳,想辱我清白……”
“撞鬼啊你,誰要辱你清白了!”她一張臉漲得老紅,氣到結(jié)巴了起來,“而、而且這里明明是元帥大帳,你沒事跑到元帥大帳來洗澡,這可是犯了軍令,殺頭大罪的,跟你比,我不過是誤闖——要是元帥要打軍棍,你肯定比我多挨個三十棍,誰怕誰呀!”
瞧這小囡囡還理直氣壯的。
阮清風不禁又是好笑又是微感頭疼,真不知蘇鐵頭這看似粗獷實則精明的好漢子,是怎么生出這么聰明模樣笨肚腸的小丫頭的?
“小刀姑娘,以合理的狀態(tài)來推論,一個不是大將軍的男子,在元帥大帳里大剌剌沐浴更衣的機率有多高?”他臉上笑意盈盈,懶洋洋問,“若不大將軍本人,那我還會是誰?”
“……你是大將軍的男寵?!”她登時大抽了一口涼氣。
哎呀,她一點都不想要知道這種陰私中的陰私、機密中的機密啊啊啊!
“你這顆腦袋瓜子里到底都裝著些什么?”他差點一口氣嗆死,俊美臉龐黑了一大半。
“不然還有什么?”蘇小刀鄙夷的視線上下打量著他還微微滴著水的長發(fā),露出了一小截的性感鎖骨,還有被月牙綢袍繃出的胸膛線條……火氣也上來了。
“你說啊你說。
若不是自幼嚴受庭訓(xùn),男人絕不可動女人一根指頭,此時此刻阮清風還真有種掐死她的沖動。
……“吁!彼钌钗艘豢跉猓従?fù)鲁,在心底由一?shù)到十,面上終于恢復(fù)了正常顏色。
“小刀姑娘,你這話可傷了我的心了!
你個堂堂美男子一副閨中幽怨的小模樣,教人不誤會才有鬼呢!
“哎!碧K小刀也嘆了一口氣,自以為恍然大悟,明白了他的種種不得已和心中苦楚。
“也怪我……昨晚不應(yīng)該生氣就丟下你自個兒走了,結(jié)果害你淪落到大將軍的魔爪上,貞操不!
阮清風嘴角微微抽搐,最后揉了揉眉心!拔揖褪谴髮④。”
“其實年輕人一時失足也沒什么,改過就好了……你剛剛說啥?”
“我就是定西大將軍,阮'清、風!彼粋字一個字道。
……明明是嚴密寬敞的大帳,為何她卻覺忽有一陣冷風咻咻吹過?
“你……”她往后一跳,抬手指著他高挺的鼻子,小臉慘然變色。“你你你……”
“我就是阮清風,要驗身嗎?”他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蘇小刀瞪著他,臉蛋由白至青轉(zhuǎn)紅。
“我看看啊,”他好整以暇地扳著修長手指頭數(shù)算。“擅闖軍事重地,污蔑朝廷大將,偷窺他人隱私,唔,旁的不用多,就前兩條便是殺頭重罪……”
“我認罪!”她小心肝抖得更厲害,卻仍是努力昂頭仰望著他,鼓起勇氣大聲。
“你認罪?”他笑容一緊,濃眉暗暗蹙起。
“是,我阿爸說,對就是對,錯就是錯,有錯就得認,我們老蘇家沒有軟蛋!”她想起阿爸平時的教誨,不禁胸口挺得更高了,慷慨激昂道,“大將軍,擅闖軍事重地是我不對,污蠛朝廷大將和偷窺他人隱私,雖然不是有意,可犯了就犯了,我蘇小刀敢做敢當,可是能不能請大將軍留我這一條命報效國家?”
他目瞪口呆地看著她。
“不是都說有‘將功折罪’這種事兒嗎?”她懼色盡去,兩眼都在發(fā)光,“我蘇小刀愿血戰(zhàn)沙場,馬革裹尸,用這條小命跟西夷軍拚上一拚,大將軍,你覺得怎么樣?”
“我覺得怎么樣?”阮清風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揉眉心的動作更加用力了,哎。
“我覺得小刀姑娘木蘭從軍的戲折子看太多了,現(xiàn)今我朝兵強馬壯,你父蘇鐵頭更是阮家軍一大猛將,又幾時需要你來‘愿為市鞍馬,從此替爺征’了?”
“我阿爸是我阿爸的份兒,我自己想上陣殺敵,保家衛(wèi)國,連我阿爸也不能打消我決心的!彼C穆著小臉蛋,很是鄭重認真。
“小刀姑娘,我朝例來沒有女將之說!彼皖^看著她,柔聲地道,“況且女子從軍,本就有諸多不便!
就算她長得一臉橫肉,遠勝男子魁梧,他都不可能征她為兵了,更何況她個兒小小,文弱娟秀的小模小樣兒,擱在大營里是要當吉祥福娃用的嗎?
“我可以女扮男裝,我行的。”她熱切地道。
“不行,這有違軍規(guī),”他想也不想,鳳眸一挑!拔乙膊辉省!
“大將軍,我好歹也請你吃過一碗大肉餛飩湯的,就不能打個商量嗎?”蘇小刀腮幫子都鼓了起來。
他看得一個勁兒地想笑,直想去戳戳她粉團兒似的鼓鼓臉,好不容易才忍下了!肮珰w公,私歸私!
“你寧愿砍我的頭也不讓我投軍?”她真是沮喪懊惱到不行,小臉都垮了下來。
“我?guī)讜r……”他心沒來由地一軟,語氣不覺輕柔了起來。“哎,壞丫頭,難道在你眼中,我阮某人真是那廝不通情理、暴虐好殺之人?”
“我哪知道,我跟你又不是很熟。”她老實坦白地道。
阮清風俊美笑臉一時僵住。嘖,怎么這句話聽起來那么教人不痛快呢?
“我都同你‘袒捏相見’過了,好妹子怎能說與我不熟?”
她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我剛剛又不是故意撞見你光溜溜出澡盆的!彼龤饧睌,“而且誰沒事大白天的就在洗澡?”娘炮!
“我方才和你父練了練手,一身大汗,回帳里洗個澡又有什么不對了?”他笑咪咪地反問。
饒是他笑眼魅惑迷人,蘇小刀還是覺得他笑起來十足狐貍樣,怎么看都是準備要算計人的樣子……等等,他剛剛說跟誰練手來著?
“我阿爸?”她睜大了眼,“你跟我阿爸練手了?那誰贏?”
“在下不才,略勝一籌!彼荒樦t遜,嘴角卻是往上揚。
“怎么會?”她大受打擊,脫口而出,“我阿爸讓你的吧?”
阮清風笑意一卡,嘴角抽了抽。“妹子就對我這么沒信心?”
“首先,我不是你妹子,再來,我是對我阿爸有信心!碧K小刀雙手叉腰,小臉揚起,自信滿滿。
“我老蘇家家傳武藝霹靂無敵厲害,單憑一矛在手,隨隨便便對付三五個高手不在話下,所以我阿爸是不會輸給你的!
“好妹子心腸真狠,每每說話戳得人心生疼!彼麌@了一口氣,眸里笑意復(fù)現(xiàn),晶光閃閃。
“要不,妹子不信的話,咱倆也來光明正大練一次手?若是你勝,那么我就允了你特例入伍從軍,自我的貼身親兵開始做起,若是你敗嘛……”
“要是我敗,我就退出江湖!”她豪邁激昂地一拍大腿。
“咳咳!彼麤]忍住一聲嗆笑,忙用袖子掩住,然后才一本正經(jīng)地看著她。
“那倒不必,妹妹對自己這般有信心,想來功夫確是極好的,就算最后你敗了,但我答允你,就讓你當元帥身邊一名忠心護主、生死相衛(wèi)的暗衛(wèi),這個職務(wù)可是從六品官職,好妹妹以為如何?”
向來粗線條的蘇小刀渾然不知腹黑的某人已軟土深掘,從姑娘、丫頭,嘴上一路狂占便宜,最后大膽躍升到了親昵、引人無數(shù)遐思的那一聲“好妹妹”。
因為從來沒有被這么直接公開夸贊過身手的蘇小刀一時樂得暈陶陶,滿腦子只有“功夫極好”、“忠心護主”、“生死相衛(wèi)”。
尤其是最后那個從六品官職,更是炸得她喜心翻倒,樂不可支,本來就沒剩幾兩的理智一下子全飛了,滿心滿腦都是熱血沸騰的“好家伙!總算換我光宗耀祖,終于能一吐身為女兒身的那口鳥氣”的心思。
“好,一言為定!”她迫不及待地伸出小手,“三擊掌為誓,毀約的就光屁股繞西境城跑三圈!”
“咳咳咳咳……”
“怎么,你后悔了?”她大感緊張。
“沒。”他及時以袖優(yōu)雅掩住嗆咳連連的動作,直到好不容易順緩了那口氣,這才笑嘆道:“這誓罰得好,就這樣辦。”
“來!”她小手舉高高。
“哎……”他吞下好氣又好笑的念頭,還是乖乖同她三擊掌。
溫暖修長的大手和她軟軟的小手交觸了三次,他的心就不知怎的酥顫了三下,也許是她掌心上微起的薄繭,或是她粉致致宛如小娃兒的指頭,和他指節(jié)勻長的大手比起來,更是說不出的嬌小可愛。
他鳳陣沒來由地一片溫柔。
因為是秘密的練手對決,所以自然要保密到家,不為人知。
所以阮清風便讓貼身護衛(wèi)親兵去安排了大營中最隱密的演武場,充作此次的擂臺。
說到這掘山而筑的密室演武場,還是阮家暗衛(wèi)平時練武之處,今天在大將軍一聲令下,暗衛(wèi)首領(lǐng)立刻指揮手下在短短一盞茶辰光內(nèi)把演武場打掃個纖塵不染,還不忘多擺了幾顆照明的夜明珠,一時珠光掩映,柔色迷離,更加襯托出燈光美、氣氛佳。
這是要比武還是洞房來著?
阮清風在踏入此間的剎那,流云繡金鹿皮靴頓了頓,俊美的臉上難得浮起了一絲臊赧之色。
“咳!彼剡^頭來,對身后好奇四下張望的蘇小刀道:“就是這兒了。”
“哇,大營里幾時有這么隱密的好地兒,我竟不知?”她終于對剛剛被迫蒙上眼罩一事釋懷了,歡喜地驚嘆。
“除了我與副帥及阮家暗衛(wèi)之外,無旁人知曉此處。”他柔情款款地凝視著她。
蘇家妹妹,看好哥哥待你多特別……
“沒有旁人知曉?”蘇小刀一僵,大大倒抽了一口涼氣!澳悴皇窍胍獨⑷藴缈诎桑俊
“我……你……”他一時氣樂了,咬牙切齒道:“在你眼里,我阮清風成什么人了?”
“沒有就沒有,我不過就是問問而已,別氣別氣。 彼s緊上前幫他拍背,訕訕地陪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