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書、字畫,全都是新科狀元的珍藏手稿啊——”
“糖葫蘆——糖葫蘆!”
秋高氣爽的清晨,大街上小販的叫賣聲此起彼落,逛街采買的行人熙來攘往,微涼的早晨似乎也被這股熱鬧氣氛給炒熱了。
“表哥——等等,表哥!”
擁擠人潮中,一個嬌小的身影拚命擠啊擠的,邊扯高嗓門朝前頭喊著。
聽到身后傳來熟悉的聲音,一名高大魁梧男子緩緩?fù)O履_步,狐疑往后望,只見一個粉衣人兒,正努力從人潮中鉆出來。
“表哥!”好不容易穿過人群,一看到前頭的陽剛身影,商商綻開燦爛的笑,朝男子快步奔去。
“商商,你怎么在這?”方子剛一看到表妹,臉上露出訝異之色。
“我去武館找你,館里的人說你上街來了,所以我才一路追來!鄙躺膛踔乜,氣喘吁吁的說道。
“初月呢?怎么出門連個丫頭都不帶?”他側(cè)身往她身后探。
“唉呀,初月那丫頭嘮嘮叨叨的,帶她出門麻煩透頂。”臉上閃過一抹心虛,商商仍理直氣壯的辯道。
“丫頭,你又偷溜出府了?”極其自然的,方子剛將大掌揉上商商的小腦袋,無可奈何的一笑。“找我這么急有什么事?”
仰起頭,商商幾乎快被表哥臉上那抹溫柔的笑意給融化了,眼底絲毫不掩飾對他的傾慕。
“人家想跟你說說話嘛!”羞赧地咬著唇,向來直來直往的她,在他面前突然成了個嬌羞的大姑娘。
“但我現(xiàn)在還有事要辦,恐怕要等會兒了!”方子剛抱歉的一笑。
“表哥,你要上哪?我跟你去!”她興致勃勃說道。
“我去買幾帖藥草,要的話就來吧!”方子剛逕自轉(zhuǎn)身跨著大步往藥草店去。
“表哥,你買藥草做什么?你病了嗎?”商商一聽,緊張地追上前,抓住他上下打量。
“不是,是若秋,這幾天天氣涼了,她早上起來做早膳沒添衣裳,染上風(fēng)寒,我來替她抓藥!狈阶觿倱u搖頭說。
如釋重負的吐了口氣,知道不是表哥病了,商商總算是松了口氣。
“若秋姑娘沒大礙吧?”說起來,若秋姑娘也算是她的朋友,朋友病了她自然關(guān)心。
若秋是個身世坎坷的孤女,八歲死了爹,哥哥、妹妹也都一個個死于急病,長期操勞的柳大娘也在她十二歲時病倒了,若秋為了治母親的病,小小年紀就得拖著瘦弱的身子去替人洗衣服,賺取微薄的工餉。
后來年紀漸長才進了有錢的大戶人家去當(dāng)丫鬟,一直到了十七歲都沒許配給人家,可惜在病榻上躺了五年的柳大娘最后還是撒手人寰,由于家貧,所有的銀子都拿去給娘治病了,她甚至連埋葬母親的錢都沒有。
事親至孝的她迫于無奈只好上街賣身葬母,正巧被方子剛看見,當(dāng)下就出了十兩銀子幫她把母親下葬,雖然沒打算索取任何回報,但若秋卻堅持要進方家武館做事,償還這份葬母的恩情。
這一待就是兩年多,別說方家上上下下都把這個溫順勤快、善解人意的若秋當(dāng)作家人,就連三天兩頭往方家武館跑的商商,也跟她好得像是姊妹一樣。
“咳得厲害哪,但若秋卻逞強硬說自己沒大礙,就怕麻煩人,實在教人拿她沒法子。”
“若秋姑娘真是個難得的好姑娘,聰慧靈巧又善解人意,以后誰要娶到她可有福氣了!背M郊椅漯^跑,商商也忍不住對好得無可挑剔的她豎起大拇指。
“她確實是!狈阶觿偽⑽⒁恍Γ壑辛髀兑唤z幾乎察覺不到的溫柔。
商商不經(jīng)意一低頭,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正抓著表哥的大手,羞紅了臉,她趕緊松開手,難為情的偷覷他一眼。
雖然她跟表哥是從小一起長大的,但她畢竟是個姑娘家,也有女孩兒該有的矜持,況且男女授受不親,這等閑話要傳出去可不光彩。
表哥家里開的是武館,自小習(xí)武,是個不折不扣的練家子,一身古銅色的皮膚搭配著精壯的體格,渾身散發(fā)著股令人心折的陽剛氣息,光是站在他身邊,就有種難以言喻的安全感,好像就算天塌下來,都有表哥替她頂著。
若有一天他們成婚了,他成了她的丈夫,而她成了他的妻,每天同床共枕,不知道會是多么甜蜜的景況——
“商商——商商?”
一連串的低喚,總算把酡紅著雙頰,兀自做著白日夢的商商給叫醒。
“?表哥,什么事?”商商恍惚回過神,發(fā)現(xiàn)表哥正緊蹙眉頭看著她。
“丫頭,怎么回事?一張臉紅成這樣?你是不是哪兒不舒服?”方子剛擔(dān)憂的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
已經(jīng)夠紅的臉蛋,被他溫厚的大掌這么一碰,更是紅得像是快燒起來的炭火。
“沒——沒有啦!”
她羞得完全不敢迎視他的目光,轉(zhuǎn)身就要逃,誰知才邁開步子,一頭就撞上一堵堅硬的肉墻。
商商被震退幾步,整個人以倒栽蔥姿勢筆直往后倒,摔了個四腳朝天,小腦袋被撞得七葷八素、滿眼金星,好半天爬不起來,模樣甚是狼狽。
“商商,你沒事吧?有沒有傷著?”緊跟在后的方子剛,趕緊把她扶起來。
商商捧著被撞疼的鼻子,在表哥的攙扶下才勉強爬起來,要不是從眼角余光瞥見前頭是貨真價實的人影,她還真會以為自己撞上了一座山。
“我沒事!”
商商又羞又窘的趕緊拍拍滿身的灰塵,扶正歪掉的發(fā)髻,故做若無其事的綻出不自然的笑。
是哪個可惡的冒失鬼,不但害她在大庭廣眾下出洋相,還在表哥面前出糗,讓她怎么吞得下這口氣?!
一轉(zhuǎn)身正要理論,卻發(fā)現(xiàn)罪魁禍?zhǔn)诇喨徊挥X自己闖了什么禍,已經(jīng)自顧自的走了,儼然不把她當(dāng)一回事。
好個冒失鬼,撞了人就想一走了之,沒那么簡單!
她憤憤的追上罪魁禍?zhǔn)祝豢蜌獾纳斐隼w指,用力戳了戳那片硬邦邦的寬闊背肌。
“喂,你這個人,撞了人也不賠罪就想走?”商商惱羞成怒的插著腰罵。
前頭高大的身影緩緩回過頭,一看到那張化成灰她都認得的臉孔,商商倒抽口氣,登時怒火像是又被澆上一盆熱油似的。
他們還真是冤家路窄啊!
“又是你!”商商把小手兒往胸前一抱,冷冷的瞪著他!霸瓉砟氵@個人不但狂妄無禮,還是個不長眼的冒失鬼!”
“你是哪位?”原以為會有好一陣唇槍舌戰(zhàn),誰知道他卻態(tài)度冷靜、神情自若的朝她挑挑眉。
“殷商商!”她昂起下巴,神氣的報上自己的名字。
“喔?我應(yīng)該認識你嗎?”男人勾著冷笑,懶洋洋吐出一句。
聞言,商商倒抽了口氣,一雙眼瞪得足足有平時兩倍大,惡狠狠的瞪住他。
“沒想到,渾帳不管走到哪里還是個渾帳!”她不客氣的回以顏色。
“彼此彼此!我也沒想到,每次看見你,都是在懂禮教的良家婦女不該出現(xiàn)的地方!
聽他這意思,難不成是暗罵她沒教養(yǎng)?
“你——”商商銀牙一咬,簡直氣得快七竅生煙。
原本商商想藉機還以顏色,偏偏他卻總是一派地氣定神閑,好像無論她說什么都激怒不了他,反倒自己卻惹得一肚子氣。
深吸一口氣壓下怒氣,她緩緩綻出甜膩的笑。
“放心,我有武功高強的人保護,想上哪都不成問題,不勞裴大少爺操心,倒是你——”她嘲諷的瞄了瞄他,冷笑幾聲。“現(xiàn)下時局不穩(wěn),瞧你這副弱不禁風(fēng)、手無縛雞之力的嬌貴模樣,還是老老實實待在府邸比較好,免得萬一傷到一丁點皮肉,可就得不償失了!彼龜[明了想氣死他。
但裴玦也不是省油的燈,沒這么輕易就被她給激怒。
“你說得對,現(xiàn)下時局是不穩(wěn),聽說關(guān)外越來越多的胡人往中原流竄,有些老仗著自己膽大、不顧禮教的姑娘家,可得小心自己的安危,免得一個不小心,給胡人抓回關(guān)外去當(dāng)蠻妻——”
“住口,你這人開口簡直沒一句好話!”商商氣急敗壞的喝止他。
“你也不遑多讓啊!”他譏諷的一勾唇。
“你——你——你——”商商氣得猛跺腳,向來能言善道的她,第一次被堵得說不出話來。
“商商,你認識這位公子?怎么不引見一下?”一旁的方子剛突然故做輕松的出聲,算是替商商解了圍。
“表哥,不必介紹了,我跟這種莫名其妙的人沒什么交情!”商商臭著臉,不客氣的吐出一句。
聞言,裴玦眼底竄過一抹怒火,卻隨即被隱藏在深不可測的黑眸深處。
方子剛瞥了眼裴玦,看得出來這個俊美儒雅的男人,并不似表面看起來那么簡單。
“商商,人說‘見面三分情’,有話好好說,別傷了和氣!狈阶觿偼獗砜磥泶肢E陽剛,但性子卻出奇溫和,從不與人交惡。
“哼,好女才不跟惡男斗呢!”從鼻孔里憤憤噴了口氣!氨砀,我們走!”氣呼呼的丟下一句話,商商轉(zhuǎn)身極其自然的勾起表哥的手,頭也不回的走人。
背后那雙深沉難測的黑眸,定定盯著她親密挽著的強壯剛臂,緩緩瞇起。
勾著表哥的手臂,商商才一轉(zhuǎn)身,立刻就止住了步子。
她忘了剛剛她還氣得七竅生煙,現(xiàn)在卻完全被眼前的情景駭住了。
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