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帕希不眠不休的守在于翼的床前。
衛(wèi)華在一旁輕聲的安慰著她,「這小子從小就是我看著長大的,他年輕又身強體健,一定會沒事的!
她擠出一個微笑,感激的看著衛(wèi)華,「謝謝華叔!
衛(wèi)華看著閉著雙眼的于翼,他的心也懸在半空中,直到方才看到于翼醒過來才安心了些。于翼醒來后雖然沒說什么話,但是喝了點水,看樣子他度過了難關(guān),只是到恢復(fù)元氣還需要一點時間。
營帳口有聲響,衛(wèi)華轉(zhuǎn)身,看著進門的高大身影。
黑爾一看到衛(wèi)華,不自覺的停下腳步,微低著頭。
衛(wèi)華走向他,拍了拍他的肩膀,沒有多說什么就走了出去,他沒有出聲責(zé)備使黑爾的心頭更難受。
黑爾看著尹帕希,「他現(xiàn)下情況如何?」
尹帕希對他微微一笑,「他剛才有醒來一會兒,放心吧!他會好起來的!
聽到這個好消息,黑爾松了口氣。
在此戰(zhàn)之中,于翼與衛(wèi)華兵分兩路,他跟著于翼,但最后他卻率領(lǐng)自己的軍隊在于翼下令行動前便沖進敵營,他知道自己的行為魯莽,但他不想跟于翼一樣畏畏縮縮。
于翼大可不要理會他死活,但他還是帶兵前來相救,最后更因為要救他,擋在落馬的他面前受了一箭,那一箭射進了他胸膛。
當(dāng)下他面不改色的自己將箭拔出來,雖然受了傷,卻依然孔武有力的一把將黑爾拉起護住他,手中的刀殺敵無數(shù),看起來就像根本沒受過傷似的。
一直到大軍退到安全的地方,他才伏在黑爾的身上,因為失血過多而昏了過去。
他的勇猛令黑爾不得不佩服,心頭還有一絲怎么也說不出口的崇敬。
黑爾不放心的瞄向床上緊閉著眼的于翼。
「確定沒事?」他不放心的多問了一句。
尹帕希點頭,站起身,身子微晃了一下。
黑爾眼明手快的扶住她,「姊?!」
「沒事!挂料5哪樕行┥n白,這幾日不眠不休的守在于翼身旁,她已經(jīng)疲累不堪了。
「歇會兒吧!有軍醫(yī)可以看顧他!
「我不放心!顾龘u著頭,看著黑爾的手臂,「你的傷好些了嗎?」
「這不過只是點小傷。」黑爾的嘴一撇,「我不得不承認(rèn),你的夫君確實有兩下子。」
尹帕希打趣的看著黑爾一臉不自在的樣子,知道要他說這些話是很困難的。
「若你真要謝他,就好好替他打這一仗。」她柔聲說道!缸屗缛談P旋回京!
「今天這一仗贏了,他回京的日子就不遠了,終于——離開故鄉(xiāng)都快一年了,回京之后,」他專注的看著尹帕希,低聲說道:「咱們也可以回家了!
尹帕希沉默了一會兒,輕聲回道:「我已經(jīng)是他的人了,我的家在有他的地方!
她的回答并不令黑爾意外,他嘆了長長的一口氣,以帶著歉意的目光看著她,「我很抱歉,我承認(rèn)他會受傷是因為我不服軍令,沒聽他的安排、太過魯莽,他大可不理會我們,讓我們一群人死了算了,但他沒有,所以不論過去我們兩國之間有何恩怨,我都該謝他!
「當(dāng)年兩國相爭各為其主,誰也沒錯,黑爾,我們跟漢人皇帝難道沒有放下仇恨的一天?」
黑爾的嘴一撇,「就算我們想放,但是他們能嗎?漢人皇帝連自己的朝政都搞不定了,還指望跟咱們和平相處,難吧!」
「黑爾!」尹帕希輕斥了一聲,不放心的目光瞟了下于翼。
「就算讓他聽到又如何?」黑爾不以為意,「我說的是事實,要不是因為他們斗來斗去的,你有必要被送進宮嗎?不論是漢人也好,回人也罷,漢人皇帝、皇后或是回部各派的首領(lǐng),甚至包括你這個躺在床上的夫君,他們一個個不都自以為是、各懷鬼胎,不把人當(dāng)人看,我不服,打從心里不服。」
黑爾越說越氣憤,他們?nèi)紴榱俗约旱睦嬖谥\算,從沒顧慮過尹帕希的心情。
「黑爾,再不服,也得忍住!挂料0矒嶂,「在我父親死后,我與妹妹無依無靠,走到哪里都被指指點點,他們都說我父親貪生怕死,不忠不孝,是叔叔不顧流言的收留了我們,我們姊妹才能無憂的成長,F(xiàn)在你隨太子征戰(zhàn),生死只在一瞬,求你記著叔叔在家等你,你是他的長子,無論如何,別再沖動,你一定得安全的回去!
聽到這里,黑爾內(nèi)疚的閉上嘴,低下了頭。
「這世上本來就有許多無奈!挂料N⑿Φ牡,「將來不管發(fā)生任何事,我只求你能平安,薩兒也平安!
「姊,你放心吧!薩兒我會顧著,不過我也不會不管你,包括他——」他手指著床上的于翼,「我也會聽他的,不僅是因為他救了我一命,更因為他是你所愛之人,你若想要保護他,我也會護著他,不讓他的生命受到一絲危害,就像我們小時候一樣,一起守護我們的一切。我已經(jīng)派人快馬加鞭奏請我父親幫忙,大汗雖野心勃勃但也得忌憚我父親手中的兵馬,屆時若漢人宮中真起亂子,邊疆這里也絕對不會扯你夫君的后腿,令他腹背受敵,他可以放手一搏,這是我該還他的。」
尹帕希的心頭一陣激動,「謝謝你,黑爾,謝謝你!
黑爾原想再說話,卻因為看到半撐起身的于翼而閉嘴,雖然已經(jīng)決定臣服于他,但是面子就是拉不下來。他的嘴一撇,掉頭就走出了大營。
尹帕希先是因為他突然的動作一楞,接著因為身后的動靜而轉(zhuǎn)過身,一看到于翼要起身,她立刻飛快的奔到他身旁。
「別起來!小心傷……」
他半靠在她的身上,嘴角有著似有若無的笑意,「這小子——還是沖動了點!
「他年紀(jì)還小!挂料(dān)憂的看著他,見著他的氣色轉(zhuǎn)好,她著實松了一口氣,「我找軍醫(yī)來。」
他輕搖了下頭,制止住她,「有你在身邊就夠了!
他的話使她的臉微紅,「都什么時候了,還油腔滑調(diào)的!
「能聽的時候多聽一些,以免以后沒機會聽我說了。」
「別胡說八道!」她的手輕撫過他的額頭,「這次黑爾確實有錯,但他已經(jīng)知錯了,再給他一次機會吧?」
「女人不該管男人的事。」
他的一句話令她的臉沉了下來。
看她神情轉(zhuǎn)變,他忍不住輕笑出聲,不過因為胸前的傷,痛得令他倒吸了口氣。
她立刻嚇白了一張臉。
「沒事!箍此@慌,他拉住了她的手,「只是有些痛罷了。你放心吧,若我真怪罪他,我就不會救他!答應(yīng)你的事我沒忘,我會做到保他安然無恙,讓他能平安回家鄉(xiāng)去!
看著他眼眸里的溫柔,有股說不出的甜意在她的心頭漫了開來。
「那你呢?」她的手輕撫而過他的臉。
他不解的看著她。
「你可否也承諾我——平安回來?」
他的眉宇間蕩開了微微的笑意!冈瓉恚撕跔、你妹妹之外,你還能多出點心思盼我平安啊!」
看著他的笑,她無奈的嘆了口氣,眼底蒙上一層陰霾,「這不好笑,我討厭戰(zhàn)爭,死了太多人了。」
「但卻不得不戰(zhàn)!顾潇o而銳利的指出事實。
「于翼——」
他輕撫上她的唇,阻止她開口,「我不會死,至少不會死在這里,若我真命喪于此,我哥哥怎么辦?我娘又怎么辦?」
他提到了他的親人,卻獨獨少了她……
「我呢?」她輕聲的問:「說我沒有想到你,那你呢?你可有想過我?」
他沉默了,闇黑的眸子緊盯著她的褐眸,久久才道:「兒女情長得擺在國仇家恨之后,你應(yīng)該明白這一點!
她無言的與他四目相接,他的話令她的心頭一酸,卻找不到話語反駁。
「后悔嗎?」他低聲的問:「后悔跟了我這么無趣的人?」
她搖頭,無力的說:「不是無趣,是你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我縱使幫不了你,也不能絆住你!
他將她的落寞全都看進了眼底,卻只能視而不見。
他與死亡擦身而過,這讓他明白自己不過只是個再平凡不過的人,誰也不知下一刻會發(fā)生什么事,所以該做的事得盡快完成,情與愛不該在他的思量當(dāng)中。
「此生我別無所求,只要你平安——」尹帕希拉著他的手,輕壓在自己的腹部,「不為了我,也為了孩子!
她的輕聲細語彷佛一記悶雷,打進他的心里。
她對他微笑,「嚇著了嗎?」
他的心口一擰,凝視她水汪汪的雙眸,無言的伸出手抱住了她。
她小心翼翼的避開他的傷口,聽著他沉穩(wěn)的心跳,他一定會痊癒的,想到上天的恩慈,留下他一條命,她忍不住感激的紅了眼眶。
「你懷有身孕了,我會送你回宮,你什么事都別管,只要平安把孩子生下來就行了。」
她本想拒絕,但是他簡單的幾句話里那一絲不易察覺的關(guān)心,讓她改變了心意。
她明白,以自己的情況若真堅持留下,只會給他帶來困擾,他已經(jīng)走到了這步,將要成功,她不能拖住他的步伐。
她伸出手摟住他的脖子,或許再多些時間,他對她的情感就能夠比關(guān)心再多一點點。她在他懷中輕點了點頭。
看著她點頭,他的表情閃過一絲安心。
他其實也想將她留在身邊,但是戰(zhàn)事緊張,敵人比他預(yù)料的難纏,他怕若是一個不好會傷了她。
回到宮中,至少有父皇可以守著她。
雖然表現(xiàn)得很冷漠,他心中終究還是動了情,只是現(xiàn)在還不行。
他與她都得等,等他凱旋回去的那一日,他將改變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