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米小悠的身子狠狠一震,頭都發(fā)暈了,急急抓著玉娘的手追問道:“這是怎么了?是楊家人還是王莘葵?上回兒劉大樹還說升哥兒好好的啊!”
玉娘知道自己一時把話說得太快,讓娘子誤會了,連忙把事情的原委說個明白。
王莘葵還沒入門前,升哥兒是楊家唯一的孩子,自然過得還不錯,可王莘葵入門后,楊家一家子就像水蛭一樣,改換成賴著她的嫁妝過日子,升哥兒的吃穿用度自然就不比之前了。
玉娘一邊抹淚,一邊憤恨的說:“楊家人還有那王家娘子實在太過分,升哥兒一個小人兒是吃得了多少東西,本來日日還有新鮮的菜蔬果子的,現(xiàn)在全都沒了,奴去大蔚房討要,王家娘子還說收成不好,大家都得節(jié)儉些,一個孩子而已,配些咸菜也是能夠過活的,奴氣得心疼卻沒有法子,只得讓我當(dāng)家的,每日去外頭帶些東西回來,要不升哥兒別說是點(diǎn)心了,就是飯都已經(jīng)讓那毒婦給換成了摻了石頭的陳米,即便大人吃了都噎嗓子,更別說升哥兒年紀(jì)還那樣小!
米小悠知道王莘葵進(jìn)門后,兒子的日子可能會難過些,卻沒想到情況居然這么糟糕,她都還沒回話,淚就忍不住落了下來,本來想看孩子的心不禁膽怯,她想,這時候要是見了面,她肯定不管不顧的直接把孩子給帶走。
她抹去淚水,深吸了口氣,才對著玉娘說:“沒事兒!虧得之前我們已經(jīng)把我的嫁妝全都給拿回來了,我可以買些東西送進(jìn)來,以后就讓大樹出來采買吧,院子里就你們?nèi)恕?br />
一聽,玉娘又想哭了!澳镒,我那當(dāng)家的,這些日子也是整日不得閑!說是這府里不養(yǎng)閑人,看著升哥兒我一個人就夠了,早早將我當(dāng)家的喊出去做些府里的粗活!
“你們的身契我都已經(jīng)給你們了,怎么也算不得是這府里的奴才,他們怎么能……”
玉娘低聲道:“我當(dāng)家的說了,就是身契在我們的手上,所以反而不能說出來,要是被他們知道,隨便找個理由就能攆我們走,到時升哥兒可就真沒人可以依靠了!
米小悠聽了,一方面感嘆自己的思慮還沒有劉大樹周全,一方面覺得怒火燒得渾身都痛,但她也明白,如今除了忍,別無他法。
“玉娘,是我對不起你們夫妻,我……總之,這事我會想法子。”米小悠紅著眼眶,卻不再落淚,而是一臉堅定的說著。
“娘子,我們不苦,就是替升哥兒心疼!庇衲锓次罩氖郑瑸榱俗约涸(jīng)伺候過的主子而不舍,若不是嫁了那樣一個沒良心的男人,她現(xiàn)在也不會受這樣的罪。
米小悠拍拍她的手背安撫,接著見時間不早了,連忙把帶來的幾樣點(diǎn)心吃食遞給她,快速的交代,“這是我早上做的糯米糕,還有其他幾樣餅子,你拿給升哥兒吃吧,就說我來過了,還有,很快我就會來帶他走!
是的,會很快的,只要忍過這段時間,她就可以帶著兒子好好生活了!
米小悠轉(zhuǎn)身離去,眼神充滿堅定,只有微紅的眼眶泄漏了她殘留的一絲軟弱。
赫連奇這兩日正忙著到鐵鋪吩咐人鍛造替米小悠準(zhǔn)備的匕首,所以都沒跟著她出門,沒想到今兒個就見她哭著回來,他倍感無奈,這樣以后他怎能放心讓她一個人出去?
“這又是怎么了?”
米小悠坐在灶房外頭發(fā)呆,灶房里的兩個大灶都讓她用上了,一個是用來蒸包子饅頭,一個是用來蒸一些耐放的餅子,對于鄰居不走正門老翻墻過來,她似乎也習(xí)慣了。
“。繘]事,就是做點(diǎn)吃的……”
“我是說你哭什么?”
“我哭了?”她不明所以地抬手摸上臉頰,這才發(fā)現(xiàn)一片濕。
“說吧,發(fā)生什么事了?”赫連奇在她身邊坐下,一副準(zhǔn)備好要聽她說的模樣。
“我……”米小悠一想起兒子,忍不住又落下幾滴淚,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說:“你說,這世上怎么會有這么沒良心的人?那可是他的親生兒子,他居然也不管不問,就讓新娶的妻子這樣折磨他!”
他早已打聽過她的事情,現(xiàn)下再聽她這么說,馬上就明白了。
說實在話,他也瞧不起她的前夫,居然會為了那種婚前就和人不清不白的小娘子而舍棄這樣乖順的妻子,更不用說他還連個孩子都照顧不好,整日吃婦人的嫁妝過活,啐,這要是他手底下的人,肯定先好好教訓(xùn)一頓再說。
她也不奢望他回答,像是吐苦水般,逕自把從玉娘那里聽來的事情全都說了一遍。
“不過我還無法把孩子帶出來,之前不知道就算了,現(xiàn)在知曉了,只要想到那樣一個小人兒我哄著吃飯都來不及,如今卻只能吃慘了石頭的陳米配誠菜,我的心就一陣陣的疼,恨不得能天天給他送飯去。”
赫連齊看著兩個大灶道:“這不是都煮上了,是東西太多拿不動?等等我跟著你一起去不就行了?”
米小悠原本只是想訴訴苦,也沒真的要他幫忙,連忙擺手拒絕!安涣,赫連大哥,你幫了我這么多,怎么還能夠因為這樣的事情麻煩——”
“哪里麻煩了,就送一趟東西的功夫而已!焙者B奇沒讓她把拒絕的話給說完。
她受寵若驚的瞅著他,他一直對她太好,好得讓她有點(diǎn)心慌,她一個和離的下堂妻,怎么值得他對她那么好?
其實這個念頭在米小悠心里已經(jīng)徘徊許久,只是她一直不敢問出口,就怕顯得自己臉皮厚,讓他誤會她對他有意思。
雖然她的確在偶爾見到他的時候會忍不住臉紅,這些日子以來,也越來越習(xí)慣他處處幫忙提點(diǎn)的溫柔,比起他有些讓人懼怕的外表,他那溫柔認(rèn)真的模樣,反而更讓她忍不住把注意力都放到他的身上。
她知道現(xiàn)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甚至也沒想過要再嫁,只是,有些事情并不是說不想就能夠不再想的。
赫連奇凝視著她,因為這陣子忙碌,她身子似乎又比之前瘦了些,顯得更加柔弱,這小娘子簡直就像需要捧在手心里呵護(hù)的小雛鳥,只恨不得能用最好的絲綢將她裹起來放在最細(xì)致的窩里,是半點(diǎn)也舍不得讓她在外頭這樣奔走。
只是她……不屬于他,所以這樣的想法只能藏在心里,讓他永遠(yuǎn)都只能抱著這樣的念頭,盡力的對她更好、再更好一些。
本來以為經(jīng)過這些日子的努力,她已經(jīng)不再怕他了,怎么現(xiàn)在又露出這樣慌亂的表情?
他一認(rèn)真,臉上就帶出了幾分冷意,讓米小悠猛地低下頭去,不敢再多看他一眼。
“抬頭!彼谌琰c(diǎn)墨的眼眸,沉沉的盯著她。“看著我,說說你現(xiàn)在怎么突然怕我了?”
米小悠心頭一慌,說話就又結(jié)巴了,“沒、沒有,我不是怕,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她低著頭,赫連奇只好更靠近她一些,才能看清楚她的表情,藉此推斷她說的是不是真心話。
她在感受到他突然靠近的氣息后,頓時慌了手腳,快速挪動身子退到一旁,額角卻不小心撞上門的邊角,讓她疼得瞬間落下淚來。
“疼不疼?我吹吹!彼麤]想到她的反應(yīng)會這么大,原本平靜的面容不免也多了幾分慌亂,大手在她磕疼的地方揉了揉又吹了吹,像是呵護(hù)一個不懂事的孩子。
“還疼嗎?”
“不疼,只是……”米小悠剛撞到的瞬間其實真的很疼,但是被他這般溫柔的舉動一安撫,反而有些嚇傻了,這樣的動作楊耀祖從來沒對她做過。
“只是什么?”
“只是你為什么要對我這么好?”她喃喃道。
這句話像是冰凍了兩人之間所有的動作一般,她愣愣的望著他,赫連奇也停下動作,低著頭看著她。
不知怎地,兩人明明沒有說話,卻有一種曖昧的氣息在彼此間環(huán)繞,米小悠甚至聽得見心臟枰跳得飛快的聲音,如擂鼓一般,讓她的雙頰像是有火在燒,染上了大片的緋紅。
赫連奇出面替她解決問題的時候,就想過總有一天她或許會問這樣的問題,只是他到現(xiàn)在還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只好把問題又丟還給她。
“你說呢?”他低沉的嗓音放輕了不少,像是怕破壞現(xiàn)在這曖昧的氣氛。
他的眼神極為熱切,米小悠從沒看過男人這樣的眼神,教她害怕又無法逃離,惹得她的心一顫一顫的,連嗓音都微微發(fā)抖,“我不知道!
他看著她這副小可憐的模樣,情不自禁地探手,粗糙的掌心撫過她細(xì)嫩的臉頰,她側(cè)著臉,眼睫輕輕地眨著,讓人無比心疼。
赫連奇頓覺體內(nèi)彷佛有什么正熊熊燃起,一路從腦袋往下方竄,他明白這是怎么回事,全身繃得緊緊的,手上的力道卻越見輕柔。
他的手指從她的臉頰輕輕撫上她的耳根,那里早已嫣紅一片,他的手指輕揉著那柔軟的耳垂,讓她整個人越發(fā)抖個不停。
他輕笑,嗓音有些發(fā)緊,“我是個男人,想對一個女人好的男人!彼拖骂^,唇近得幾乎要貼上她的耳垂,熱氣呼過,讓她忍不住用手?jǐn)緊了衣裳。
“而一個男人會愿意對一個女人好,又是什么意思?”說完,他站起身,像是什么事情都沒發(fā)生過一般,直接轉(zhuǎn)身往墻頭那里走去。
米小悠被他逗弄得全身發(fā)紅,飽受震驚的望著他的背影。
突地,赫連奇停下腳步回頭道:“對了,東西做好了喚我一聲,我把東西送過去給你兒子!
她又被他狠狠嚇了一大跳,差點(diǎn)直接從灶房的門檻上滑了下去。
見她像是只受驚的小兔子,他忍不住輕笑,心情大好的直接翻墻離開。
是啊,他為什么要對她好呢?
一開始只是想照看著她,照看著這個以為永遠(yuǎn)都跟他不會有交集的小娘子安好就行,只是這么照顧著,似乎照顧出別樣的情愫來了。
以前是不可能,時間也不對,至于現(xiàn)在,他們男未娶女未嫁,他有了什么想法也是理所當(dāng)然的吧!
赫連奇為自己的后知后覺感到好笑,隨即雙眸迸射出誓在必得的光芒。
幾年前他已經(jīng)錯過了一次,那么這次,他絕對不會讓他相中的人再從他的手中溜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