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云羅躺在床鋪上,翻來覆去,徹夜未眠,最后只得坐起身,看著地面發(fā)愣。
昨個兒一直未見到蒼威的身影,只知他去幫大廚買酒,回來后便不見蹤影,他究竟是上哪兒去了?
這時,門扉被人由外輕敲。
她皺眉輕問,「是誰?」
「是我,蒼威!
聽見那道屬于他的低沉渾厚嗓音,段云羅連忙步向前,將門打開,只見蒼威站于門外,手中提了只包袱。
「你怎會現(xiàn)在過來找我?而你拿著包袱又要去哪兒?」沒來由的,有種不祥的感覺涌入她心口。
凝視著一臉擔(dān)憂的她,好一會兒,蒼威才緩緩地道:「我是來向你道別的!
「道別?」段云羅瞪大雙眸,對所聽到的話難以置信!改恪蛩汶x開這里?」
見她一臉驚訝,蒼威輕輕點頭,「是!
聞言,她的胸口倏然悶疼。
「為什么要離開?是我待你不夠好,還是你受到他人欺侮了?你快同我說,我定會還給你一個公道。」段云羅急了、慌了,無法接受他要離開的消息。
蒼威以深邃的青眸凝視著她,眼底有著堅決,「沒有人欺侮我,你更是待我極好,但……我還是必須離開!
他是她買下的奴仆,打從見到她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的一切只會屬于她一人,但,他們之間的距離宛若天地般遙遠,為了能成為與她匹配的人,他非得離開不可。
看著他,段云羅突然覺得自己的世界已經(jīng)崩塌了,他對她的那些溫柔彷佛是虛幻無實的,終非她所有。
「不,我不許你走!你別想離開我身邊,我不準(zhǔn)!」她憤怒地朝他大吼。
他怎能不對她表明任何心意,就這么決定離去?他怎能在撩撥了她的心之后,卻打算一走了之?
不,她絕不允許他離開她身邊,永遠都不!
蒼威看著她,深邃的眼眸里蘊藏著傷悲,嗓音變得低啞!感〗恪埬銊e這樣!
「不,別叫我小姐,我寧可不當(dāng)你的小姐。難道你一直看不出來嗎?我戀上了你,你的身影、你的嗓音早已占據(jù)著我的心!而你這些日子和我相處,難道對我沒有一絲動心?」段云羅大聲嘶吼著。
她吼得喉嚨好痛,但是她的心更痛,這種椎心刺骨的痛,令她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他明明同樣對她動了心,但還是執(zhí)意要離開……他怎能這么做,怎么能?
蒼威低斂雙眸,以低沉的嗓音緩緩地道:「你的身影一直在我心底,但……我必須離開。」
「為什么……你我明明心意相通……你卻執(zhí)意非走不可……為什么?」淚水早已自段云羅的眼眶涌出,沿著粉頰滴落。
蒼威看著淚眼婆娑的她,再也克制不住內(nèi)心的激動,伸出長臂一把摟住她的身子,發(fā)了狂般以吻肆虐著她的唇。
這看似霸道卻又繾綣纏綿的吻,有著他對她始終如一的深情與愛戀,更有著他心中的無奈與悲痛。
他愛上了她,但她卻是他最不能愛上的人,這樣的痛苦,她怎能體會,怎能了解?所以,他必須離開,才能有機會拉近與她之間的距離。
沒有任何抵抗,沒有任何掙扎,段云羅就這么任由他吻著她的唇,并貪婪的不斷索求著他的吻。
兩人氣息紊亂,體溫?zé)霟,再這樣下去,他定會在這里要了她,而這并非他前來的目的,因此他緩緩抽身離開,結(jié)束這一吻。
段云羅凝視著他,看著他那始終不變的神情,徹底明白自己是無法改變他欲離開的決定。
淚無聲息的緩緩自她頰邊淌下。
蒼威伸出手,輕柔的為她拭去眼淚。
「我……不許你離開……」她哽咽著說。
「我知道!顾拇竭吀‖F(xiàn)一絲若有似無的苦笑。
段云羅輕擰蛾眉,「那么,你還……」
他的手指輕點著她的艷紅櫻唇,不讓她再開口說話。
蒼威以深邃的青眸凝視著她,欲將她的身影牢記心頭,永遠不忘。
「云羅,保重了,總有一天,我會再回到你身邊的。」他伸手自衣襟內(nèi)取出一只雕刻精致的木制簪花,輕輕插入她發(fā)間,隨即轉(zhuǎn)過身,頭也不回的步離。
段云羅奔出房門,看著他毅然離去的挺拔背影,淚水再次決堤,模糊了視線,讓她逐漸看不清眼前的情景。
以往,她總是希望他能如此喚著她的名字,但是卻怎么也沒料到,今日竟是他最初亦是最終的叫喚。
他好殘忍、好無情……為何他非要走不可?為何他就不能留下,永遠待在她身邊?
這時,吳新向她走來,「小姐,你讓蒼威離開了?」方才守門的男仆前來告訴他,蒼威帶著一只包袱離開了宅第。
段云羅緩緩抬起頭看他,并未答腔。
「小姐,可要派人去將蒼威追回?」
「不……不了……」她輕輕搖頭。
她的一顆心只給他一人,但,他總是在意著他倆的身分相差懸殊,讓他們兩人之間的距離宛若天地般遙遠。
身分、地位真如此重要,竟令她的一顆真心永遠比不上?
緩緩轉(zhuǎn)過身進入房里,段云羅伸手掩上門扉,而她的心扉亦同時關(guān)上,再也不讓任何人靠近……
段享福在外頭做完生意,帶了不少珍奇古玩、珠寶首飾回來,欲送給女兒,讓她開心,卻遲遲不見她的身影,于是他前往她的廂房,伸手輕敲門扉。
「云羅啊,爹回來了,而且?guī)Щ夭簧贃|西要給你!
房內(nèi)并未傳來回應(yīng)。
「云羅?」他只得推開門扉,徑自步入廂房內(nèi)。
只見段云羅面無表情的坐在窗邊,就算聽見門扉的開啟聲,仍未有任何動作。
「云羅,你怎么了?」
這時段云羅才回過神來,緩緩轉(zhuǎn)過頭看著他,「爹,您回來了。」
「嗯,爹回來了。你究竟發(fā)生什么事了?」女兒的心事幾乎全表現(xiàn)在臉上,任誰也看得出,她此刻心情郁悶。
「爹,我決定嫁給陳敬業(yè)!
「什么?」段享福著實愣住,怎么也沒料到竟會從她口中聽到這句話。
之前她不是還說絕不嫁人嗎?怎么今兒個他才回到家,就聽到她這么說,究竟是什么改變了她的想法?
段云羅并未多解釋,抬起頭仰望窗外蒼穹,腦海中立即浮現(xiàn)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以及他那俊逸非凡的臉龐。
她清楚的明白,這是個賭注,攸關(guān)她一生幸福的賭注,接下來就看他會怎么做了。
「噯,聽說了沒?段家與陳家欲結(jié)成親家啦!」
「什么?段云羅要嫁給陳敬業(yè)?」
「是啊!」
「此話當(dāng)真?」
「確實如此,方才我經(jīng)過陳府,瞧見許多人登門祝賀,一問之下才知道此事!
「但是……」
「但是什么?」
「我之前親眼瞧見,段云羅在街上被陳敬業(yè)握住了手,她不停掙扎,更氣紅了眼,差點沒哭出來,最后是段家的一名男仆出現(xiàn),趕走了陳敬業(yè),而她則是與那名男仆手牽著手離開。」
「真有此事?」
「千真萬確啊!所以我才會感到納悶,段云羅怎會突然決定嫁給陳敬業(yè)!
「誰知道?反正那也不關(guān)咱們的事,咱們只管湊熱鬧就好!
「也對。」
段云羅冷眼看著那些堆放于廳堂中的賀禮,之后徑自走進賬房,看著正忙著算帳的吳新。
「吳總管,可有蒼威的消息?」
已經(jīng)過了數(shù)日,每日前來送禮的皆是爹的友人,卻遲遲不見那道令她魂牽夢縈的身影出現(xiàn)。
一聽見她的聲音,吳新連忙抬起頭,然而神情顯得十分無奈,「小姐,目前仍沒有他的消息!
「是嗎……」
就算她使出這記猛招,仍舊無法逼他出面,迫他回到她身邊嗎?雖然不愿承認,但是她知道,他真的離開了,永遠離開她身邊,不會回來了。
自從他離開的那一夜,她的心便碎了,如今,她的心更是碎得徹底,再也無法拼湊完整。
緩緩地轉(zhuǎn)過身,她打算返回廂房,并找個時間告知爹,她要悔婚,不愿嫁給陳敬業(yè)。
此時,一名男仆急忙奔來,「小姐,大事不好了!」
見他如此慌張,段云羅立即擰起眉,「發(fā)生什么事了?」
「小姐,老爺在外頭被馬車撞上,雖然立即送去大夫那兒醫(yī)治,但老爺?shù)那闆r太過嚴重,就這么……」他止住口,不敢再說下去。
「我爹他怎么了,你快說!」她急忙追問。
「老爺傷重不治,遺體已經(jīng)送回來,正停放在廳里……」
「什么?」
青天霹靂,段云羅難以相信這一切會是真的,身子不禁有些搖晃,險些站不穩(wěn)。
怎會這樣?上蒼可是同她開玩笑?
「小姐!鼓衅鸵娝绱,十分擔(dān)憂,欲向前攙扶她。
「不要緊……我沒事……」段云羅輕輕揮手,踩著不穩(wěn)的腳步往前走去,最后來到廳堂。
有具身軀以白布覆蓋著,平放于廳堂中央。
她伸出顫抖不已的手掀開白布,只見父親雙眼緊閉,彷佛正熟睡著。
「爹……爹您醒醒!爹……別拋下我一人……爹啊……嗚嗚嗚……」再也無法偽裝堅強,再也克制不住內(nèi)心的悲痛,段云羅抱著他的尸首痛哭失聲。
原本以為能靠著親情支撐著她,但唯一的親人也離開了她身邊,教她還能如何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