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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妻~棒打鴛鴦篇 第9章(2)

  自從戚無雙失蹤之后,藺常風(fēng)每日便像行尸走肉一般。

  在她失蹤的頭幾日,他每天睡不到一個時辰,直到三日后因為過度疲憊而昏倒,她的姊妹們不忍心,請來戚夫人強逼著他休息,他才允許自己每日睡上兩、三個時辰。

  一開始,藺常風(fēng)自費請來許多民間探子在秋豐國里挨家挨戶地搜索,他甚至首度運用皇族特權(quán),動員留守在他及九哥府內(nèi)的小批待衛(wèi)軍在京城尋人,可戚無雙仍是音訊全無。

  他很愿意散盡家產(chǎn),廣召天下人尋找無雙的下落,但他不能。因為他知道無雙會希望他留著家產(chǎn),好好照顧她的家人。

  有幾回,他夢見戚無雙渾身是血,哭著從榻上驚醒。

  好幾次,他怨恨自己那一夜為何抱了她。

  明明他認(rèn)為她被挾持,不是什么天意而是人為災(zāi)難,但他仍然認(rèn)為一切都是他的錯。他應(yīng)該把追求善心神一事全交給“御密處”處理的,何必多事……

  就在藺常風(fēng)恍然像失了心神,除了戚無雙安危之外,再也無法多想他事之際,父皇召見了他。

  此時,藺常風(fēng)正經(jīng)過御花園,走向父皇書齋。

  他想起戚無雙上回站在御花園里的模樣,胸口先是一窒。繼而又想起她曾對他說過,唯一對她有敵意之人是他父皇。

  藺常風(fēng)握緊拳頭,認(rèn)為父皇雖極力反對他與無雙的婚事,但應(yīng)該不至于出此陰謀暗招。畢竟父皇身為一國之君,有太多手段可以脅迫一個人就范。

  因此,他認(rèn)為唯一會讓戚無雙失蹤的原因,便是他招惹了善心神;蛘,他追得太近,對方急了,所以才會對戚無雙出手,想打亂他的陣腳。

  只是一想到無雙如今生死未卜,一陣強烈的心絞痛讓藺常風(fēng)不得不停下腳步。

  藺常風(fēng)握緊拳頭,勁間青筋畢露,瘦削臉龐因為緊繃,看起來顯得嚴(yán)厲而不可親,早不是往昔那個王者之氣間還帶著和煦之氣的藺常風(fēng)。

  “有勞方公公通報!彼麑χ驹跇泛待S門口的方公公說道。

  “王爺可得多加餐飯啊!狈焦粗俱驳拿嫒,忍不住叮嚀一句。

  藺常風(fēng)勾動了下唇角,卻未多說什么,只隨著方公公身后走進(jìn)書齋。

  “兒臣拜見父皇!碧A常風(fēng)說道。

  “平身。”藺仁和看著這個像是變了另一個人的兒子,劍眉一凜,低聲便喝道:“堂堂男子漢,為了一名女子憔悴落魄,成何體統(tǒng)!”

  “無雙不只是一名女子,她是孩兒的另一半!碧A常風(fēng)眸光炯亮地望著父皇。

  “不過就是一名女子!碧A仁和語氣不快地說道。

  藺常風(fēng)知道父皇無法理解他的心情,于是將語氣一轉(zhuǎn)而為公事公辦的沉穩(wěn),試圖用另一種方式好讓父皇出手協(xié)助。

  “孩兒擔(dān)心的不只是她的失蹤,而是秋豐國京城里竟出了這種擄人失蹤的案件,這要教尋常百姓如何安心?惡徒視王法如無物,究竟把朝廷王法當(dāng)成什么!”

  藺仁和瞪著十四兒,雖然沒法子反駁他的說法,心底是極為稱許他的心存社稷。況且,為非作歹者,小者擄人亂紀(jì),大者竊國違法。若不能及時處理,原本就有可能弄出大亂子。

  “我正打算讓人逐一清查夜里出國境的車馬,尋找戚無雙下落。”藺仁和說道。

  “多謝父皇!碧A常風(fēng)喜出望外,一個揖身而下,修長身軀竟不自覺地顫抖著。

  他一人所能動員之力,與帝王之力畢竟不同!

  “等你答應(yīng)了我的條件之后,再來謝我。”

  “父皇有何條件?”藺常風(fēng)直起身子,目光一凜,心里已經(jīng)猜到了父皇的想法。

  一定要用讓無雙心碎的方式,才能找回她嗎?

  “只要你答應(yīng)迎娶金羅公主,我立刻就讓官府及‘御密處’盡快全力尋找戚無雙下落,不論生死,直到找到她為止……”

  藺常風(fēng)木樁一樣地站在原地,心如刀割得痛到他握緊拳頭,恨不得馬上奪門而出。

  “父皇為何一定要逼我娶金羅公主?”藺常風(fēng)問道。

  “金羅綾綾是金羅國王最疼愛之么女,她是金羅太子極寵愛之妹。我在位期間,如今兵馬尚稱強盛,可下任太子心慈手軟,而金羅國太子不但好戰(zhàn)且國力強盛。若我們兩國能就此聯(lián)姻,相信就可以力保日后邊境無戰(zhàn)事。”藺仁和說道。

  藺常風(fēng)認(rèn)同父皇所說的政策,但要他在戚無雙下落未明時,同意迎娶金羅公主,那與刨他的心有何兩樣?

  “父皇子嗣不只一個!彼f。

  “你那幾個哥哥,全都是酒色之徒,要不就是貪妄、愚癡,沒一個是備仁愛之心。只有你智勇出眾,氣度不凡,才堪以配金羅公主啊!碧A仁和步下皇座,走到藺常風(fēng)面前。

  “但我與戚無雙已有婚配。”他木然地說道。

  “金羅公主識大體,知道你與那個戚無雙有情誼在先,所以愿意讓你日后也娶她進(jìn)門。”藺仁和笑著說道。

  “父皇,我與戚無雙已私下成親!碧A常風(fēng)面不改色地說謊,只想快點中斷這場惡夢。

  “我皇族婚事都要廣昭末下方得算數(shù),你是我皇子,若無一個正式儀式,我也不會承認(rèn)!碧A仁和臉一沉,瞪了他一眼。

  “父皇可曾想過,金羅綾綾為何執(zhí)意要嫁至我國與我聯(lián)婚?鄰近的西沙國雖無王室,可他們國內(nèi)最大部落首長赤木罕有財有勢,不是也尚未成親嗎?”

  “金羅綾綾三個月前曾經(jīng)私下至我國住過一陣時間,對秋豐國風(fēng)土人情留下極好印象,因此想嫁到我秋豐國來!碧A仁和說道。

  藺常風(fēng)目光筆直地看著父皇,只覺得公主的理由不盡合人情,但是他現(xiàn)在實在無心關(guān)注于此。

  他只想著若他同意了這樁婚事,找回了無雙,那不也等同于失去了無雙嗎?

  “九哥亦未曾婚配。”藺常風(fēng)嗄聲說道。

  “先不提藺玉身體孱弱成不了大事,他的年紀(jì)長了公主許多,加上生母是個戲子,怎么樣都與金羅公主不匹配!

  “您明知九哥有副好心腸,為何要將他說得如此不堪?您也曾經(jīng)極度寵愛過九哥的娘親春凰夫人,為何就不能寬待九哥一些?”

  “誰讓她萬萬不該讓我瞧見她妝容褪盡的模樣,想不到那樣媚艷驚人的一張臉,靠的全都是巧手描繪。你瞧著你九哥那平淡得讓人不想多瞧一眼的五官,便知道她的模樣有多平凡!碧A仁和凜著眉,因為無法原涼自己竟曾經(jīng)被那種女人迷得神魂顛倒,連帶地對藺玉也就沒法有太多好感。

  “九哥飽讀詩書,宅心仁厚,若能長久相處,便能知道他的心思細(xì)膩,是個能做事的人,面貌平凡又何妨!碧A常風(fēng)凜起眉,毫不掩飾臉上不以為然的神色。

  “你說得容易,那戚無雙若是面貌平凡些,你對她可還會執(zhí)著至此?”

  “無雙的美貌確實讓人動心,但更吸引我的是她的機靈多變,報喜不報憂的護(hù)家愛家之心。對父皇來說,兒臣在家國大事上所付出的心力,不也比我這副皮相更加重要嗎?”藺常風(fēng)目光定定地看著父皇,絲毫不曾因為有求于父皇而有任何乞憐之色。

  “你現(xiàn)在是在教訓(xùn)朕嗎?”藺仁和一拍桌子,龍顏一沉,對于這個做事沉穩(wěn)目細(xì)心的么兒,真是又愛又惱。

  “兒臣只是在陳述我對戚無雙不變的心意!

  “總之,戚無雙如今生死未卜,你若同意迎娶了金羅公主,我不僅能幫你找到戚無雙,還回復(fù)你御密官職及巫城城主二職,還讓花城女子之后也能繼承家產(chǎn)。這樣的條件,夠好了吧!”藺仁和大聲說道。

  藺常風(fēng)望著父皇,牙根早已咬成死緊,手臂筋也猙獰地突起。

  “你還在猶豫什么,莫非你想為了戚無雙一人,而讓花城那些女子受罪嗎?”藺仁和逼問道。

  “父皇一定要在她如今生死未卜之際,逼我作出這種決定嗎?”藺常風(fēng)眼神忿然地看著父皇。

  “皇家之子,原本就該以大局為重。”藺仁和不以為然地說道。

  藺常風(fēng)望著父皇,不曾開口為自己辯解半分。因為他如今只是一個痛失愛侶的男子,而父皇卻不是一般的爹。

  “藺家江山還是得藺家人來輔佐,你是朕心中的股肱之臣啊。”藺仁和將大常置于他的肩上,正色地說道。

  藺常風(fēng)望著父皇耳邊銀發(fā),知道他沒有其他選擇,只能點頭。

  雖然他寧可被降為平民,只求與無雙相守一生。但是如今無雙行蹤不明,如果能早日找到她,她便多一分生還的機會,也會不受一點折磨,倘若善心神沒有心狠手辣殺了她的話……

  一忖及這個可能,藺常風(fēng)胸口便痛得喘不過來。

  他一直不敢去想像這個可能,因為他的日子里怎么可以沒有無雙?

  沒有了無雙喚他藺哥哥的撒嬌聲,沒有她一看到他便燦爛的笑顏,沒有她挨在身邊和他分享生命中的點滴……

  藺常風(fēng)聽見胸腹里無聲的哀號,但他卻什么也不能做,只能拚命地忍住,瞪著自己顫抖的手臂。

  他告訴自己,若能愈早找到無雙的蹤影,她便會多一線生機。

  他告訴自己,只要能找到無雙,只要她能平安無事,即便日后無雙恨他怨他都無防,只要她是活著!

  “兒臣答應(yīng)找到無雙這時,便與金羅公主成親!碧A常風(fēng)臉色慘白,后背冷汗直淌地說道。

  “好!碧A仁和神色大喜,重重地拍著他的肩膀!凹热荒阋汛饝(yīng)成為金羅國的乘龍快婿,那我也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御密處’探子已經(jīng)查到數(shù)日之前,礦城通往金羅國的山區(qū)里,曾經(jīng)出現(xiàn)過一名駕著馬車的黑衣族人,載著一名看似重病,但長相極纖美的瘦弱男人!

  感謝老天!無雙還活著!

  藺常風(fēng)了無生氣的黑眸迸出光彩,他的心臟激烈地撞擊著胸口,多日憔悴臉龐馬上有了血色。

  “我立刻前往金羅國尋人,請父皇允許我?guī)ьI(lǐng)幾名‘御密處’探子一同前往!碧A常風(fēng)雙手作揖地說道。

  藺仁和從懷里取出御密首長的九龍黃金令牌,卻未立刻交到藺常風(fēng)手上!澳闩c金羅公主的婚事,不會反悔?”

  “兒臣既答應(yīng)成親,便不反悔!碧A常風(fēng)每說一字,就像一把刀在他胸口插擰著。

  但他別無選擇!

  眼前即便是刀山油鍋,只要能找到無雙,他也會繼續(xù)往前走。

  “你此去金羅國尋人,若是找到了戚無雙,就直接挑個時間去拜會金羅國王及剛回國的公主,就當(dāng)成是迎親!碧A仁和將御密令牌交到他的手里。

  “兒臣接旨!碧A常風(fēng)握緊令牌,一個行禮之后,他轉(zhuǎn)身飛快地離開書齋。

  老天保佑無雙一切平安,老天保佑他能盡快找到她!

  即便找到她的代價,是要他與金羅公主成親;即便找到她的下場,是要面對失去她的結(jié)果。

  但是,只要她能活著回到他身邊,所有的一切都是值得的。因為只要她活著,那他便沒什么好害怕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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