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被這么問,她也就傻傻的按下數(shù)字,等他收回手之后,梁怡君才偷偷的懊惱著應(yīng)該稍微灌水一下自己的身價,畢竟她活了二十五年以來,從來沒想過會有兩個男人為了她而爭吵的情況發(fā)生,現(xiàn)在可說是她人生中最受歡迎的幾分鐘了!
但是想歸想,她也沒那個膽量向這個兇巴巴的男人說謊,雖然他放話說要找她當(dāng)員工,可是他脾氣這么壞,她實在沒什么信心可以跟他好好相處……
嚴(yán)允哲盯著小螢?zāi)簧系臄?shù)字,忍不住幽幽的嘆了一口長氣,原來現(xiàn)在的勞工這么廉價,難怪她看起來瘦巴巴的,該不會是連飯都吃不飽吧?一向沒什么同情心的他,頓時覺得這女人有點可憐。
聽見他的嘆氣聲,梁怡君有點心慌,忍不住開口解釋,“因為我在前一家公司做得比較久,有調(diào)了一點點薪水,一開始的起薪其實跟這邊是差不多的,所以……呃……再減個兩千塊也可以……”
聽她這么說,王大明的胸膛挺得更高了,“我就說我這邊是行情價!”數(shù)年來換過十幾個助理,他對這方面可是很內(nèi)行的。
“少不要臉,你那是土匪的行情價吧?”重重嗆了王大明一句,嚴(yán)允哲的目光移回驚疑不定的梁怡君臉上,“你來當(dāng)我的助理,工作就是接電話、整理帳目和檔……總之就是一堆雜事。
“待遇的話,我給你比這個數(shù)字多五千塊的薪水,包含勞健梗,偶爾會有加班的時候,最晚到九點,加班費另計;周休二日,但如果需要你幫忙的時候,我照樣算加班費。”
大概是看出她很缺錢,這男人開的條件每一項都提到錢,而且以一個普通助理的行情來看,真是優(yōu)厚到讓人覺得可怕。
“我……我應(yīng)征的是行政助理,那些繪圖什么的專業(yè)技能,我不會喔!”梁怡君趕緊聲明。
“那些事我自己會做!彼约鹤龅糜挚煊趾,干嘛讓她這個外行人來浪費時間?“還有什么問題?”
“呃……你會不會等一下就跟我說,這個工作要先繳多少保證金?或是要買什么產(chǎn)品之類的?”見他眼底又開始冒出憤怒的火苗,她急忙解釋道:“這年頭感覺只有詐騙集團會開這么好的條件,我家很窮,買不起那些東西,你從我身上騙不到什么錢的……”
好心被雷劈!他難得大發(fā)慈悲的將她從王大明這個土匪窩拉出來,還給她一個條件好上數(shù)倍的工作,結(jié)果竟然被她以為是詐騙集團?!
嚴(yán)允哲覺得心底那把火都快燒到喉嚨了,只能緊緊抿著嘴,免得一開口又是一陣控制不住的咆哮。
“她不想做的話,那我來做!眲偛胚在咬牙切齒的王大明難得見嚴(yán)允哲吃癟,不禁幸災(zāi)樂禍的說著風(fēng)涼話,“保證把你伺候得服服貼貼~~”把這個老是仗著身高睥睨他的家伙,整到以后再也不敢對自己大小聲!
“你貼我兩倍的錢,我就考慮看看!庇植皇情e著沒事干,干嘛搬石頭砸自己的腳?怒瞪了王大明一眼,嚴(yán)允哲很不愉快的將目光又移回那個不知好歹的女人身上,“不想做就說一聲,我也不是非找你不可!闭f著便重新抱起那一大疊東西作勢離開。
察覺他的聲音比起方才明顯多了距離和冷意,梁怡君知道自己的胡思亂想大概誤會了他,趕緊開口道歉,“對不起,我的猜測太失禮了……我很感激你的好意,你開的條件也很好,但我根本不知道你是誰,只是隱約猜測你也是做室內(nèi)設(shè)計方面的工作……”
“只要知道我是誰就行了吧?”不耐煩的打斷她絮絮叨叨的辯解,嚴(yán)允哲又是砰的一聲將文件擱回桌上,伸手掏出皮夾,遞了張名片給她!澳抢镉须娔X,你大可到網(wǎng)路上查一查,去啊!”
說不清自己是被他的威勢所懾服,還是心里其實也真的好奇,梁怡君先是仔細的看了他的名字、公司名稱及地址,確定不是在什么荒郊野地之后,還真的就打開搜尋引擎找了起來!鞍!有了……”
“怎樣?說我詐騙了多少錢?”他很小心眼的記恨。
梁怡君假裝沒聽到他的挖苦,只是若無其事回道:“你的客戶說你脾氣很差。”真是表里如一。
嚴(yán)允哲則是不以為意的哼了一聲,“那又怎樣?大家都知道我脾氣差,還不是照樣來找我!
是,她看到的每一篇文章都說他個性差、脾氣硬,但也說他的態(tài)度認(rèn)真負(fù)責(zé)、嚴(yán)謹(jǐn)仔細,客戶的要求都能巧妙而確實的融入設(shè)計之中;雖然看起來不和善,但說明問題的時候卻淺顯易懂又不厭其煩……
看了幾篇文章和評論,梁怡君心里偷偷的松了一口氣,原本那些疑慮和不安也漸漸化去。
“好了,那些歌功頌德的東西沒必要看太多。”本人就站在她身后,她有必要棄他不顧,反而看那些網(wǎng)路文章看得這么認(rèn)真嗎?盯著她認(rèn)真讀著那些網(wǎng)頁的背影,嚴(yán)允哲心里有些莫名的別扭,“怎樣?滿意了嗎?愿意為我做牛做馬了沒?什么時候可以上工?”
對于他這串連珠炮似的追問,她站起身,迎視著這個架式十足的新任老板,“謝謝你給我這個機會,我隨時都可以開始上班!编拧雌饋磉是有點可怕,要早點習(xí)慣才行。
“很好!崩涞谋鹉嵌驯凰帜糜址诺馁Y料,他這回顯然不打算再被什么給絆住腳步,快步往門口走去的同時只撂下一句話,“明天早上九點到名片上的地址報到!
他走得好快,才剛說完話,后腳就已經(jīng)消失在門后……
梁怡君收回目光,正好和原本面試的老板四目相對,看著他哀怨瞅著自己,仿佛在無言控訴的模樣,她也不免有些尷尬。
“那個……也很感謝王先生給我這個機會,祝你早日找到優(yōu)秀的員工。”拿起擱在一邊的包包,她也跟著小心翼翼的往大門退去,“不過我覺得還是要誠實的替員工辦勞健梗比較好喔……”
將近九點的早上,雖然仍是交通尖峰時刻,但遠離大馬路的巷子里,明顯稀少的行人和車潮讓街道少了幾分喧鬧的氣息,再加上剛下完雨,從云層中散落的溫和日光,讓這條以住家居多的小路更顯沉靜清新。
站在依然微濕的柏油路上,梁怡君有些猶豫的盯著面前的屋子,不禁懷疑自己是不是找錯地方……
她低頭看看手中拽著的名片,又轉(zhuǎn)頭看看四周,想找個人來問一下,偏偏整條巷子的住戶像是說好了似的都門窗緊閉,安靜得只聞鳥叫。
她無奈的又回頭看向門牌,確定地址無誤之后,才有些遲疑的伸手按下電鈴。
她是不是又被騙了?畢竟這個地方,與其說是公司,其實更像是一棟民宅。
而且……是淳樸的民宅。
大約與她齊高的樹籬區(qū)隔出馬路與住家,縫隙之間隱約可見到里頭有幢低矮的、如今已經(jīng)很難見到的木造房子,連捍衛(wèi)著庭院與房屋的大門也是令人懷念的雙扇紅色木門,讓人有種仿佛一跨過這個入口,就會回到十幾年前的懷舊感。
就算這一帶是住宅區(qū),附近也都是略有年紀(jì)的兩、三層獨棟樓房,但仍是這幢看似低調(diào)老舊,卻又理直氣壯佇立在其中的日式平房最為顯眼。
只不過,這里真的是嚴(yán)允哲的工作室嗎?
不僅沒有招牌,而且安安靜靜,感覺待會兒出現(xiàn)在門后的會是個退休之后在這里隱居的老先生,慈祥和藹的問她有什么事,是不是迷路了之類的……
心里還在胡亂猜測著,門鈴下的對講機突然傳來一陣奇怪的雜音,像是什么東西打在受話器上,聽起來啪喳作響,讓她有些好奇又不禁緊張起來。
“哪位?”不悅的男聲夾雜著明顯的睡意從對講機中傳了出來,打破了梁怡君對這里是退休老人之家的幻想。
這個仿佛從對講機上泛出火氣,讓人光聽就心生退縮的聲音,果然是嚴(yán)允哲。
她趕緊湊上前,準(zhǔn)備報上名號!澳愫茫沂恰
“我不訂報紙!彼矝]聽完,直接就開口拒絕了不相干的事。
“呃?我不是……”
“也不買保險!
“你誤會了……”
“要借醬油的話去隔壁!痹捓锏牟荒蜔┯鷣碛黠@。
這男人怎么都不讓人把話講完呢?梁怡君有些無奈,只好深吸一口氣,準(zhǔn)備一氣呵成的喊完自己要說的話,不再給他打岔拒絕的機會。“我是昨天和你面試然后你要我今天來上班的助理!”
原本兇巴巴的粗聲沒再回應(yīng),另一頭一片平靜,好一會兒之后才又響起懶洋洋的低沉嗓音。“哦,是你。”
棉花糖助理。
方才那股氣勢在達成目的之后便迅速的軟了下來,讓她重新回到必恭必敬的小員工狀態(tài),“你要我九點來報到……”
嗶的一聲,梁怡君愣愣的聽著另一頭似乎是結(jié)束了通話狀態(tài),還沒反應(yīng)過來,里頭已經(jīng)傳來開鎖的聲音,隨即是門板撞擊上門框的響亮砰咚聲,拖鞋在地上半拖半踩的啪答啪答頹廢聲響,中間還隱約夾雜了幾句低咒,混亂的交雜成一股令她神經(jīng)緊繃的壓迫感,迅速往她逼近過來。
解了門閂,暗紅色的木門在她面前打開,嚴(yán)允哲高大的身軀幾乎擠滿了那半扇門扉的空間,由他背后照射而下的陽光更是在他身前映出一片陰影,霸道的將她籠罩其中。
他的出現(xiàn)讓她下意識的退了一步,目光也急急垂下,但隨即想起這樣不太得體,于是又小心翼翼的將視線由他蹬著拖鞋的腳趾移開,抬頭與他對視。
結(jié)果這一看,卻令梁怡君呆在原地,原本還忐忑不安的腦袋頓時一片空白,平時就不甚靈光的思考功能也在瞬間停擺,只能用一雙睜得滾圓的眼睛傻瞪著嚴(yán)允哲,連話也跟著說不出來。
她莫名的狂野注視讓嚴(yán)允哲皺起眉,很不客氣的斥道:“看屁。窟不快進來?”
“你、你沒穿衣服!憋h遠的意識被他的怒聲給硬生生扯了回來,梁怡君結(jié)結(jié)巴巴的說道,臉蛋也后知后覺的迅速刷紅。
嚴(yán)允哲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打扮,“‘只有’衣服沒穿!庇譀]露出什么不該露的,他還穿了條短褲,很端莊、夠保守了!
“可是……這樣我會很尷尬……”像這種情況算不算職場性騷擾?讓純情女職員這樣臉紅心跳是正確的嗎老板!
雖然心里又羞又慌,但是他那張顯然帶著起床氣的臭臉,卻也明白的表現(xiàn)出他并沒有什么肉體誘惑的意圖,讓梁怡君勉強穩(wěn)住腳步,沒有因此拔腿就跑。
而且……他的身材真好看,肌肉勻稱結(jié)實而不夸張,膚色也是漂亮的淡褐色,雖然散布著幾道不太明顯的疤痕,還是美麗得教人移不開目光,連她出聲糾正的時候都忍不住又偷看了好幾眼,反而自己才像是心懷不軌的那一個。
對于她口不對心的小小抗議,以及若無其事的悄悄打量,嚴(yán)允哲只是嘖了一聲,像是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我以后會記得穿襯衫和西裝褲睡覺!比酉逻@句故作正經(jīng)的嘲諷,他抓了抓一頭亂發(fā),轉(zhuǎn)身又踩著拖鞋啪答啪答的往屋子走去,“進來之后記得鎖門。”
梁怡君趕緊跟著踏入木門,心里卻莫名的有種奇異感,仿佛自己即將跨進的并不是新職場,而是一個從未見識過,不知是好或壞的新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