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慕劭再度請來一名大夫?yàn)殄箩t(yī)治雙腿,希望她有朝一日能再度站起身行走。
大夫先為她把脈,接著再仔細(xì)審視她的雙腿,然而最后他也只能搖頭嘆氣,表示自己醫(yī)術(shù)不精,束手無策,無法為她治愈。
妍月聽了大夫的話:心情十分平靜,因?yàn)樗缫颜J(rèn)命了。
然而慕劭卻是難掩失望的神情,送大夫離開。
正當(dāng)大夫準(zhǔn)備步出宅第時(shí),在大門前停了下來,轉(zhuǎn)過身語重心長的對慕劭道:“老夫有一事必須相告!
“何事?”
“尊夫人并不適合生育。”
大夫這句話宛若青天霹靂,令慕劭驚得一句話也開不了口,好半晌后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此話怎講?”他的嗓音不禁有些顫抖。
“尊夫人的身子太過孱弱,倘若讓她懷有身孕,就怕往后產(chǎn)子時(shí)會對她的性命帶來威脅!
慕劭抿緊唇,沉思不語。
是,大夫說得沒錯(cuò),她身子的狀況并不適合懷孕生子,但他們已有了夫妻之實(shí),倘若她真的懷有身孕,又該如何是好?
“老夫告辭了!贝蠓蜓员M于此,轉(zhuǎn)身離去。
慕劭獨(dú)自一人站在大門前,看著大夫漸行漸遠(yuǎn)的身影,雙手下自覺緊握成拳,最后下了個(gè)決定。
他喚來一名男仆,吩咐了幾句話。
男仆聞言,神色驟變,“爺,這么做可好?”
“別多問,照我的吩咐去做。”
“是!蹦衅碗x開宅第,朝藥鋪的方向步去。
見男仆離去后,慕劭緩緩抬起頭,仰望蒼穹,神情悲痛。
上天啊……但愿他的決定是正確的。
。
月夜,靜寂。
妍月坐于床鋪上,聽見門扉的開啟聲,立即轉(zhuǎn)過頭,欣喜萬分,朝來人的方向看去。
他來了!
然而只見慕劭面色凝重,手中端了碗湯藥,比了個(gè)手勢,命一旁服侍的秀兒退下。
“怎么了?”妍月柔聲輕問。她看得出來,他心事重重,
“喝了它!彼谅曊f道。
直覺事有蹊蹺,妍月瞧著他手中的那碗湯藥,“那是什么?”
以往她總是不會多間,直接將湯藥飲下,但今夜的他極為不對勁,讓她忍不住開口詢問。
慕劭凝視著她,好半響后才以低沉嗓音緩緩地道:“墮胎藥。”
瞬間,妍月俏顏慘白,對自己所聽到的話難以置信,
為何要她飲下墮胎藥?可是因?yàn)橹昂退辛朔蚱拗畬?shí),他卻不愿她懷有他的子嗣?
“非得要喝?”她凝視著他,神情哀傷,但眼底仍帶著希望,以及更多的乞求。
慕劭毫不遲疑的點(diǎn)頭,不讓她有任何拒絕的理由。
立即地,妍月的眼底浮現(xiàn)了悲痛與哀傷,顫抖著手接過他手中的湯藥。
凝視著手中的這碗湯藥,她怎么也無法直接飲下。
為什么……為什么要這么待她?
他就這么不希望她懷有身孕,不愿她生下他的孩子?他待她的好,難道全是虛情假意?
她的心在淌血,痛苦的吶喊著。
最后,她將碗輕輕地貼近不停顫抖的唇,緩緩地,一小口、一小口將那碗墮胎藥飲盡,之后她將手中的空碗遞還給他,以無比哀怨的神情凝視著他。
“你滿意了嗎?”
他好殘忍……真的好殘忍!她心底涌上難言的恨意。
慕劭并未開口,只是靜靜的凝視著她,
她的眼神帶著哀怨,變得冷漠,令他感到極為難受,但他不得下這么做,只為了能確保她的性命。
妍月突然覺得頭好昏、好沉,眼前一片模糊,淚水滾滾落下,怎么也止不住,最俊,她以生平最大的力氣大聲地、憤怒地喊出聲。
“出去!滾出去!”
她的心好疼,好痛,幾乎快要喘不過氣來,而讓她這么痛苦的人卻是他……是他!
慕劭眼底有著悲痛,深深看了她一眼,才端著空碗轉(zhuǎn)身離開廂房。
待他關(guān)上門,妍月便趴于床鋪上,雙手緊緊揪著被褥,一顆心哀痛不已,最后忍不住放聲大哭。
“嗚……嗚嗚……”
為什么……為什么他要如此狠心待她?若是真要如此,那么一開始他就不該待她好,不該給予她希望,卻又親手毀滅她!
站于廂房外并未離去的慕劭,緊捧著手中的空碗,背抵著墻,閉緊雙眸,神情悲痛,聽著從房內(nèi)傳出的哭泣聲,心被徹底揪疼。
他又何嘗愿意這么做?心底自然也是千千萬萬個(gè)不愿與不舍。
奈何他只能如此……只能如此……
。
半夜,妍月腹痛如絞,難以承受,連忙請待在房內(nèi)服侍的秀兒點(diǎn)燃桌上的燭火。
秀兒燃起燭火,靠近她,“小姐,您怎么了?”
“我……好疼……我的肚子好疼……”妍月伸手緊壓著腹部,臉色蒼白,痛苦的呻吟。
“奴婢替您瞧瞧!毙銉哼B忙一手拿著燭臺,一手掀起被子,瞧見她的下半身,立即驚呼出聲,“小姐……您……您流血了!”
妍月咬著唇,忍著疼痛低下頭,看見身上所著的素白羅裙已被鮮血染紅,她又驚又懼。
怎會如此?難不成……是墮胎藥的關(guān)系?
“小姐,您等等,我馬上告知爺此事!毙銉毫⒓崔D(zhuǎn)身步出廂房,揚(yáng)聲大喊,“爺——不好了!小姐……”
正在書房內(nèi)獨(dú)自沉思的慕劭,聽到秀兒的叫喊聲,心一驚,連忙自案前起身,推開門往外步去。
秀兒一見到他的身影,連忙向前,“爺,不好了,小姐她……”
不待她說完,慕劭已快擴(kuò)奔入妍月的廂房,只見躺于床鋪上的妍月神情痛苦,額頭滲出冷汗,羅裙上沾滿了鮮血。
頓時(shí)他心慌不已,連忙大喊,“快,快找大夫前來!”
“是,小的這就去。”
聽到秀兒的叫喊聲而趕來的男仆,一聽見他的命令,立即轉(zhuǎn)身離開。
慕劭伸出手緊緊握住她的柔荑,看著臉色慘白的她,臉上滿是擔(dān)憂,不停說著,“妍月,再撐著點(diǎn),大夫就快來了……”
他在戰(zhàn)場上殺敵萬千,從來不知何謂恐懼,如今深深的害怕正緊緊包覆著他的心。
不,他絕不能失去她,說什么都要讓她活下去!
妍月全身發(fā)冷,只覺得好倦、好累,眼皮不斷垂下,怎么也撐不起,黑暗更是緩緩地將她包圍。
她知道自己就要昏過去了,但仍使勁抬起雙眸,深深的、哀怨的看了他一眼,隨后力氣盡失,閉上雙眸,就這么失去意識,
“妍月!妍月!”慕劭聲音嘶啞,不停叫喚著她。
悲痛、懊惱、擔(dān)憂、自責(zé)……種種情緒一次涌上心頭,他頭一次嘗到何謂痛心疾首的滋味。
天,他究竟是做了什么……他究竟是對她做了什么。
。
瑟瑟涼風(fēng),瀟瀟細(xì)雨,吹得妍月心冷,滴得妍月心碎。
昨夜,大夫連忙趕來,雖為她止住了不斷自體內(nèi)涌出的鮮血,但也宣告了她今后再也無法生育。
“秀兒!彼p喚一聲。
“奴婢在!
“可否麻煩你替我上街買幾疋布?”
“小姐要裁衣?”
“嗯,勞煩你了!
“奴婢這就去買回來!毙銉恨D(zhuǎn)身離開廂房,
待秀兒離開后,妍月下了床,緩緩地朝前方爬去。每往前移動一些,她的心就更疼一分,淚水更是早已模糊了視線,令她看不清眼前的情景。
屋外下著細(xì)雨,地面滿是泥濘,但她毫不在乎,淋著雨,任由羅裙沾滿污泥,咬著唇往宅第后方的一口水井爬行。
倘若這一切只是場夢,那么,她寧愿時(shí)光一直停留在冷宮里的那段生活,獨(dú)自相思,也不愿發(fā)現(xiàn)慕劭這般殘忍無情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