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本以為開口提出分手;會是千百般困難.于是,帶了花朵來找她,奢想她或者會突然回心轉(zhuǎn)意,給他們彼此一個機(jī)會。
沒想到她今天不耐煩的反應(yīng),倒是讓他鐵下了心。
宋路平瞪著她頻頻顫動的長睫,從她破碎的呼吸,看到她強(qiáng)忍著抽搐的唇角。
終于,他沉痛地開口說道——
“婚后你要多少的自由,我難道會限制你嗎?你和別人的婚姻,或者會是場災(zāi)難,但我們之間有多不同,你難道不知情嗎?你為了自己的自由,頻頻刺傷我,難道是件很有趣的事嗎?”
他沒有提高音量,但每一句話都如同利箭般地射入她的心里。
“你說夠了嗎?!”易子衿霍然睜開眼,伸手狠狠推開他的肩,眼眶泛紅到隨時都要落淚。
她頹下肩,低著頭,腳步踉蹌地頻頻后退著。
看吧!一逕有恃無恐于他的體貼,一意孤行地要他跟著自己的腳步走,她現(xiàn)在果然得到報應(yīng)了吧。
宋路平扣住她的手腕,用力地將她拉近。
“抬起頭!彼畹。
“不要!”易子衿低喊出聲,硬是不愿抬頭。她向來沒法子接受自己的不完美,又怎能讓他看見她此時的狼狽?
“抬頭!”他的手指牢牢地陷入她的肩膀之間。
“別逼我……再給我一些時間……”
易子衿猛然將額頭抵在他的肩臂上,腦子混亂,拚了命地深呼吸,以防止自己慟哭出聲。
一滴淚水滑出她的眼眶,她甚至聽見了淚水落在地上的清脆擊聲。
宋路平瞅著她,一顆心因?yàn)樗拇嗳醵境闪艘粓F(tuán)。
他向來驕傲的子衿,像離水的人魚公主,痛苦地在沙灘上茍延殘喘地被迫接受改變。
是要毅然舍棄大海,蛻變?yōu)槿?抑或回到海底,從此與陸地告別?蛻變,要經(jīng)過細(xì)胞分裂,骨肉的剝離,很苦……
他是不打算讓她再回到原來的世界了,他要她留戀他,要她舍不得!
“我給你時間,但是這些時間里.你只享受而不付出。也許,我對你而言,真的還不夠好。我想……”他特意不把話說完,只留下一道悵然的尾音。
易子衿一驚,用力抬頭,看入他悲涼眼眸里。
她揪住他手臂,兩人皮膚竟是如出一轍的冰涼。
“你……想怎么樣?”她不敢呼吸,不敢眨眼。
宋路平握住她的肩膀,筆直地望入她的眼里。
“我們分手吧。”他說。
易子衿整個人傻了、呆了。
她用力地推開他,猛烈地?fù)u頭,完美的波浪長發(fā)此時卻像被詛咒的海草,層層纏繞在她臉龐周圍,勒得她喘不過氣來。
“你在臺灣還有幾場表演,不是嗎?”她喃喃低語著,眼神狂亂地追逐著他。
“既然你對我沒有心,一個星期又能改變什么?”他的臉龐冷靜到毫無一絲表情。
“誰說我對你沒有心!”她的指尖陷入他的手臂里,激動地叫出聲,一顆淚水也同時滾落眼眶。
“你如果對我有心,早應(yīng)該跟我一樣,拼命地想在這段感情里尋找未來的出路,而不是只在計算我們還有多少時間,不是嗎?”他嗄啞的問號,像一記巴掌,狠狠甩上易子衿的臉龐。
“你明知我不曾預(yù)期到我們之間竟會維持這么久的關(guān)系……”她揪著胸前衣襟,心痛得想快點(diǎn)死掉。
“聰明如你,又怎么會不清楚,我們之間擁有的感覺,絕對不會只是‘一段情’所能了結(jié)的呢?”他打斷她的話,將她每一寸掙扎全都看在眼里,冷硬表情卻下曾因此而動搖幾分。
是她的錯,她就該承受這樣的后果。
“我一直希望你會更懂得珍惜,更了解我在乎你的心。因?yàn)槲易哉J(rèn)為會是個不限制你的好丈夫,我甚至也自認(rèn)為會是一個好爸爸。你為什么就是不能給我們一個機(jī)會,一起組成一個家庭呢?”
宋路平的話伴隨著一陣閃電擊上易子衿的腦門,她后背倏的冒出一陣?yán)浜埂?br />
天。∮屑匾氖,她一直沒能注意到。
她必須去婦產(chǎn)科做檢查,她的生理期已經(jīng)晚了一個星期了!
一陣昏眩襲上她,她身子劇烈地晃動了下。
“子衿?”宋路平皺著眉,扶住她的身子。
“我……沒事……”她想擠出一個微笑,顫抖唇角卻完全不聽使喚。
“你的臉色很不好,要不要坐下來?”
她仰頭看著他焦急的面容,艷容閃過一陣苦澀。
“傻子,干么連在這時候都還對我這么好?不是要分手了嗎?”她撫住他的臉龐,啞聲說道。
“分手是因?yàn)楹,而不是因(yàn)椴辉诤趿。”他覆住她的手,深深凝視著她?br />
“我們之間還有挽回的可能嗎?”她脫口問道,一瞬也不瞬地看著他。
宋路平垂下眸,沉默了。
易子衿苦笑地別開頭,狠狠咬住唇,懲罰著自己的自作自受。
她現(xiàn)在知道了——原來一意孤行,單方面地做出決定,竟會那么傷人!
“你的臉色很差,我請梅姐先讓你回家休息吧!彼温菲酵诓蕣y之下,卻依稀可見備受打擊的慘白臉龐。
“我真的沒事,我只是太震驚了……”她微聲說道。
宋路平看著臉色蒼白的她,他張開雙臂,緊緊抱住了她。
他突如其來地?fù)肀,讓易子衿胸口一窒?br />
她伸手用力地回抱著他,把臉龐埋在他的胸前,深深呼吸著他身上的茶香,拼命祈禱著他能就此心軟,收回“分手”這句話。
一會兒之后,她的下顎,被他的手指柔柔地拾起。
四目相望,她的杏眸焦急,他的俊眼則維持著一貫的儒雅。
“好好保重!彼f,輕輕地推開了她。
易子衿的淚水霎時滑下眼眶。
她緊緊握住拳頭,故作堅強(qiáng)地微笑著。盡管她的微笑可能比哭還難看也無所謂,她要他知道她沒傷得那么重,她還站得起來。
“你也好好保重!彼室庖宦柤,佯裝無所謂。
宋路平?jīng)]說話,低頭在她額上印下一吻,轉(zhuǎn)身離開。
易子衿看著他瘦高身影,雙腿再也支撐不住自己,她跌落在辦公椅里,好半天都沒有法子移動。
他們真的分手了!
她應(yīng)該要慟哭失聲,她應(yīng)該要捶胸頓足,她甚至想直接昏厥過去。但是,她不能。
因?yàn)樗F(xiàn)在有比分手更急的事情要處理!
易子衿拿起內(nèi)線電話,打給梅姐,在下午請了病假——
她必須到婦產(chǎn)科去驗(yàn)孕!
“天啊……”易子衿痛苦地低喃一聲,把臉埋入雙掌之間。
雖然宋路平到了臺灣之后,他們之間的親熱便不曾再使用過保險套,但是,她的避孕藥卻從沒中斷過啊……
該死的,事情難道就不能簡單一些嗎?該死的避孕藥!該死的一切!
該死的她!
。
這一晚,是宋路平在臺灣的最后一場演出。
謝幕五次,全場起立為他歡呼。他知道自己初次的臺灣行,已經(jīng)闖下一番成績。
好多藝文界的朋友們開心地告訴他,說他重新熱絡(luò)了京劇市場,帶入了一批全新、年輕的觀眾。
開普藝術(shù)已經(jīng)在和經(jīng)紀(jì)人推敲明年的檔期了,一切看來是事事如意了。
宋路平當(dāng)然很高興,但總沒法子開心到心坎里,尤其是他在參加慶功宴,聽到梅姐說易子衿這幾天身體不適之后,他更是了無心緒,早早便以身體不適為由,回到了飯店里。
要打電話給她嗎?
宋路平坐在床沿,拿起飯店電話好幾回,卻還是放下了電話。
既然已經(jīng)分手,既然是要她要一個人好好想清楚他們之間的一切,總不能才過了幾天,他就耐性盡失了吧!
可她會不會病到?jīng)]法子打電話呢?還是,她當(dāng)真是鐵了心想跟他分手呢?
宋路平從床上站起身,焦躁地在屋內(nèi)走來走去。
他的時間不多了!沒法子在臺灣再多待了!
今天早上接到日本的電話,說是有一場臨時為地震災(zāi)民而發(fā)起的慈善活動,就安排在下星期,他母親已經(jīng)代為接受了。
宋路平轉(zhuǎn)了身,大跨步走到飯店電話邊。
嘟都、都都……
宋路平被手機(jī)鈴聲嚇掉了手上話筒,他急忙沖到沙發(fā)邊,抓起他的手機(jī)。
“喂?”是子衿嗎?
“宋路平嗎?我是子衿的爸爸!
“易伯伯!彼温菲今R上正襟危坐了起來,語氣激動地喚了一聲。
“我們家子衿怎么了?”易伯倫劈頭就問道。
“她怎么了?”他站起身,不安地在屋內(nèi)踱起圓場來。
“她前幾天回家之后,就把自己關(guān)在房間里,就跟她當(dāng)初聽到她媽媽得到癌癥時的情況一樣。”易伯倫著急地說道,嗓門很大。
“我?guī)滋烨案岱质至!彼温菲脚ぞo眉頭,牢牢地握著拳頭。
“原來你跟她提分手了啊……可是,她真的不對勁,臉色很差,看起來像是生病了一樣。而且,她向來最討厭喝中藥,昨天不知道為了什么原因,突然拎了一大袋回來,要我每天煮給她喝!
“我現(xiàn)在就打電話給她!彼械膱猿郑家?yàn)樗牟粚哦浕?br />
“她房間燈已經(jīng)暗了,不如你明天十點(diǎn)到我們家樓下,按對講機(jī)找她吧。她妹妹現(xiàn)在不住家里了,她姐姐那時候也已經(jīng)去上班了,家里沒有人會吵你們!
“謝謝易伯伯!彼温菲侥弥娫挘狭藗躬。
“真要謝,等你真成了我女婿之后,再來謝我吧。記得找一個好一點(diǎn)的理由,別讓她以為你的分手只是一場兒戲!币撞畟悋@了口氣,掛上電話。
宋路平放下手機(jī),心里更亂了。
他坐在沙發(fā)里,狼狽地抱住頭,弓著身子,平素的優(yōu)雅舉止早已不見蹤影。
他放不下子衿,擔(dān)心她會不會想不開:煩惱她是不是因?yàn)楹退质,而弄得憂郁;懊惱她心中有事,為何不和他說?他們平時不是無話不聊嗎?
“子衿……”宋路平用力地捶下了沙發(fā)扶手,腦中還是一片亂。
他盤起腿,嘗試想以簡單的打坐讓自己平靜一些。畢竟,兩個人都亂了陣腳的話,是沒有法子處理問題的。
一個鐘頭過后,當(dāng)心情略微平靜的宋路平再睜開眼睛,時間已經(jīng)是凌晨兩點(diǎn)了。
為了將身體調(diào)養(yǎng)在最適合唱戲的狀況,向來不熬夜的他,其實(shí)應(yīng)該睡覺了。
可是,明知道此時多擔(dān)憂無濟(jì)于事,但要他真的完全放下心事,倒頭就睡,他也實(shí)在是做不到!
時鐘走過了兩點(diǎn)、三點(diǎn),唱了一晚戲的他,好不容易才在倦極的狀況之下,沉沉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