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還是小看了宮里的禁衛(wèi)森嚴(yán),她的令牌只能進到文華殿的圍墻外,再進去就要被攔下來了。眼看著只隔一道門就是文華殿,請侍衛(wèi)進去通報,又一去就是一個時辰不回,差一步達陣的她只能在外頭干著急,一點辦法也沒有。
突然間,一個身著月色狐毛大氅的年輕男子,沿著圍墻邊似乎要走進文華殿,樓月恩靈機一動,連忙跑了過去攔住他。
“這位大人,請留步!”
那男人停下了步伐,不解地望向喚住他的人。即使他個性沉穩(wěn)內(nèi)斂,見到嬌美可愛的樓月恩,也不由得驚艷。
好個嬌俏的姑娘家!就是不知道是誰家女兒。
不過那心頭的波動也僅此一瞬,他依舊面無表情,甚至是有些嚴(yán)肅,不懂皇宮里怎么會突然冒出個水靈靈的女孩,又是為什么要叫住他。
在宮里不認(rèn)識他的人不多,敢這樣攔他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倒是叫了人的樓月恩,看清了自己叫住的男人,不由得倒吸口氣,納悶地仔細瞧了瞧他。
“這位大人,你……究竟幾天沒睡了?”忍不住比了比他臉上的黑眼圈。幸好這男子長得還算端正俊朗,而且氣質(zhì)高華,也算略略掩蓋了他的憔悴。
那男子揚了揚眉,她不問,他還真沒算過自己幾天沒睡了!氨竟僬路爆,豈有多余的時間拿來睡覺?”
樓月恩差點送他一個大白眼,醫(yī)師的本能一下子拿了出來!霸谶@皇宮里,哪個大人不是政事繁瑣?比如說,沒有人不知道本朝的丞相大人是個工作狂,連我爹都像被皇宮綁架了。但睡覺是人體陰陽協(xié)調(diào)的方式,長期陽不入陰,可是會導(dǎo)致氣血失衡,陰陽失調(diào)……”
說到這里,她突然靈機一動,想到個好辦法,讓自己能進入文華殿了!斑@位大人,你是否長期食欲不振,全身疲累?”
男子眉頭微微一挑,卻是回答得很保守。“確實如此,本官的口腹之欲甚為淡薄,精神……亦是時有恍惚。”
“還有,你常覺得頭痛欲裂,注意力無法集中?”
“本官事繁,換了誰都會頭痛!彼矝]否認(rèn)。
“甚至是口干舌燥,情緒不穩(wěn)定,做事常不得法?”
這下男子無言以對,因為她全說對了。由于政事推行不順,他常有發(fā)怒的沖動,只是被他強行控制住。不過平時泄露出的一絲半點嚴(yán)厲之氣,也夠旁人忌憚膽寒了。
“那就對了!”樓月恩看出了他被她的話所影響,便打蛇隨棍上!按笕,小女子的醫(yī)術(shù)不敢說賽華陀,但要賽過華陀他兒子應(yīng)該還是可以的。”天知道華陀根本沒有兒子,只有弟子,反正只要能說服眼前的男人,要她掰自己是扁鵲轉(zhuǎn)世都沒問題!八匀羰谴笕四軒∨舆M文華殿,小女子愿為大人開副藥方,減輕大人的……”
她語中的交換之意甚為明顯,只可惜男子個性剛直,卻是不為所動,只是眉頭微皺,轉(zhuǎn)身便走。
見他就要離開,樓月恩急了,她等了半天才有這么一個人經(jīng)過,家里還等著她救命,可不能輕易放過!于是她脫口說道:“大人你可別不信小女子!你這些癥狀不改善,到時候不只食不下咽,還會腎陽衰弱……呃,房事不順……搞不好還會‘無望再舉’呢!”
她一口氣說出了好幾項嚇人的病癥,甚至只差沒直言他性功能障礙了。男子臉上嚴(yán)厲的神情頓時變得有些古怪,像是意外這小丫頭竟口不擇言到連這些話都敢說。
“你治得好?”他終于松了口,但他在心里告訴自己,絕對不是被她說的什么腎陽衰弱,無望再舉之類的話嚇唬到了。
“當(dāng)然!小女子立刻開一帖藥方給大人,保證大人七日之內(nèi)食欲變好,睡眠情況也能改善!”樓月恩自信地拍了拍胸。
“然后呢?”他又問。
“什么然后?”樓月恩一愣。
“如果我真有你剛才說的所有問題,你的藥卻只能改善我的食欲與睡眠,那其他的毛病呢?”他好整以暇、輕輕巧巧的一句話便直指她話中疏漏。
“其他的毛?你是說……”樓月恩竭力回想,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剛才夸張了他的病情,尤其是性功能障礙的部分,不禁小臉微紅,訥訥解釋道:“反正你還沒到那程度嘛,不用治不用治……”
“你又是怎么知道本官還沒到那程度?”
瞧那小丫頭羞窘得話都說不出來,像是想拚命找洞鉆,難得男子古井無波的心里也覺得有些好笑,不想再為難她了。
“你幾歲了?”
“今年十四!睒窃露饔昧埓罅搜劬ΓQ秸5,開始賣起萌來。
不過顯然這招對這男人沒用,一聽到她的年紀(jì),他不以為然地擺了擺手。
“罷了,你告訴本官你是誰,進文華殿的理由,別再拿什么藥方糊弄本官。”
“什么糊弄?本姑娘可是有真才實學(xué)的……”樓月恩還想再辯,但他臉色突然一沉,陡然散發(fā)出一種威嚴(yán)的氣勢,令她想自吹自擂一番的話都吞回了肚里。
樓月恩立刻謙恭有禮地強笑起來,她可是相當(dāng)識時務(wù)的,眼下不是爭執(zhí)的時候,先想辦法進文華殿才是重點。
“大人明察,小女子是大學(xué)士樓玄的女兒,今日上街,巧遇到戶部尚書錢大人的兒子錢朗,結(jié)果那錢朗色心大起,糾纏不休……”
她將樓月華干的好事全攬在身上,只差沒聲淚俱下的控訴錢朗色欲薰心、卑鄙無恥,居然威嚇酒坊與客棧的人一起對她施壓。
末了,她才一臉楚楚可憐地用著祈求的大眼看他,“……這位大人,此事重大,那錢府的家丁來勢洶洶,小女子怕極了,家父又天天在宮里‘加班’……呃,是執(zhí)勤,回不了家,小女子才想辦法前來稟報,看看家父有沒有辦法!
明知道她在裝可憐,男子卻是雙眼微瞇,似乎有些觸動。對于她說的“加班”二字,他倒是覺得這形容頗為貼切,而樓玄回不了家,跟他也不無關(guān)系,說不得他得幫上一幫了。
“文華殿內(nèi)如今處理之事實屬機密,非朝廷命官不得入內(nèi),所以你的消息才會被阻攔了!蹦凶雍唵蔚亟忉屃四莻鬟_消息的侍衛(wèi)一去不回的原因!安贿^本官倒是可以進去替你告訴樓玄此事,你回家等消息吧!
說完,男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便要離去。
“大人,請留步!”樓月恩大喜之余,連忙叫住他。
男子納悶地看著她,只見她自顧自地說道:“藥方。〈笕,你可要記牢了,這對你的……呃,各項癥狀,都非常管用呢!當(dāng)歸三錢,白術(shù)三錢,丹皮……”她話一說完,便向他道了謝,又急忙趕回府處理那一屋子的混亂。
這一次,男子倒是沒有急著轉(zhuǎn)頭離去,而是若有所思地望著她嬌小卻窈窕的背影,在腦子里回想著她方才說的藥方,還有她那宜喜宜嗔的俏臉最后露出的那抹飛揚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