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zhèn)國將軍府邸紅燈高懸,鞭炮齊鳴,喜慶的樂聲不絕于耳,為處處張燈結(jié)彩的府邸增添歡樂的氣氛。
只見府內(nèi)擺滿了一桌桌精致的酒席,出席這場喜筵的數(shù)百名賓客更是赫赫有名的人物,個個不是皇族貴胄,便是高官巨賈,全是沖著當(dāng)朝元老鎮(zhèn)國大將軍易飛為其愛子娶媳,紛紛前來祝賀。
金烏西墜,玉兔東升,府內(nèi)仍燈火通明,高朋滿座,吃不盡的山珍海味如流水般送上桌,席間觥籌交錯,談笑之聲幾乎半里外皆可聞。那靠著一張與新嫁娘酷似的臉,匆匆忙忙的出閣,拜過禮儀繁復(fù)的花堂,并在一群丫鬟的攙扶下,冒名頂替姐姐嫁入鎮(zhèn)國將軍府的柳家次女柳緞兒,終于有驚無險、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踏入新房。
雖然成功的掩人耳目,順利嫁入了鎮(zhèn)國將軍府,可是柳緞兒知道現(xiàn)下還不是松懈的時候。
想起今早家里那駭人心魄的紊亂場面,她心中依然充斥著無比悲痛與深深的不解。
直到現(xiàn)在,她仍然無法置信,一向目空一切的大姐,竟會為了不滿婚姻受人擺弄,而任性的選擇自盡一途。
然而憾事已然鑄成,為了設(shè)法彌補這場足以釀成殺頭大罪的錯誤,柳家只有極力掩蓋事實,并企圖以李代桃僵之計,由她這個孿生妹妹假扮成新嫁娘,如期代姐出嫁。
現(xiàn)在,她只期望這一切不會被看出破綻,就這么弄假成真,讓她能順利扮演鎮(zhèn)國將軍府的媳婦。
幸好這樁婚姻是有期限的,只要傳聞中那已病入膏肓、藥石罔效的易家公子最終因病重而不幸撒手人寰,魂歸九重天時,就是她重返自由之日。
這是當(dāng)初易府與柳家私下的約定,未來一年內(nèi),一旦沖喜無效,易府也絕不為難新婦,必定讓其返家,絕無二話。
當(dāng)柳緞兒的思緒游走于此,始終靜寂無聲的新房外終于有了動靜。
“少爺,當(dāng)心點兒,小心讓門檻給絆著了!闭f話的是一名年輕的女子,聲音輕緩,語調(diào)十分溫柔。
而回應(yīng)這道溫潤嗓音的,卻是一連串令人心焦的嘔咳,那仿佛要把五臟六腑統(tǒng)統(tǒng)都咳出來似的,令聞著無一不深深蹙起眉頭。
“咳咳……咳咳……”
隨著痛苦的咳嗽聲,貼著雙喜紅字的門板輕輕被推了開來,只見一左一右讓丫頭們攙扶著進屋的少年,一副病體懨懨、虛弱無力的模樣,仿佛沒了丫頭們的扶助,他就連站都成問題。
少年莫約十一、二歲,一張眉清目秀的臉龐如春雪般白皙,毫無瑕疵,乍看之下儼然像個小姑娘,顯得弱不禁風(fēng)。
一旁隨侍柳緞兒嫁入鎮(zhèn)國將軍府的丫鬟小翠,不禁暗暗心付,看樣子用不著一年……不,半年……咳咳,頂多三個月,她與小姐就可以輕輕松松提前打道回府了。
察覺小翠站在一旁毫無動靜,柳緞兒不禁蹙起柳眉輕斥了句,“你這丫頭,怎么愣在那兒?還不趕緊過去扶著姑爺?”
“呃,是、是。”俗話說得好,當(dāng)一天和尚敲一天鐘,看在這位短命小姑爺都半躺進棺材里了,再伺候也沒有幾天,就當(dāng)是積德吧!
小翠正要上前,只見少年虛弱地擺了擺手。
“不用了……秋菊姐姐,你們都出去吧,用不著伺候了,房里有少奶奶行了?瓤瓤取痹捖, 他又是一連串痛苦的干咳。
秋菊不放心,一臉擔(dān)憂地望著小主子,道:“可是少爺,少奶奶初來乍到,對府里的一切都還生疏,萬一夜里要是少爺身子不舒服了,您讓少奶奶上哪兒找人去?”
“不怕、不怕,夜里我就睡在外頭,要是有啥狀況,我馬上通報!”小翠自告奮勇的說。
“這……”負責(zé)伺候小主子的大丫頭秋菊仍顯得有些不放心。
“就這樣吧!鄙倌晡Ⅴ局,不讓她多言,旋即又道:“夜里沒有我的吩咐,誰都不許進來,知道嗎?”
“是,奴婢知道了!
待秋菊、小翠等人退出新房后,始終坐于喜床上的柳緞兒,感覺屋內(nèi)靜了一會兒,接著,她聽見一道穩(wěn)健的腳步聲朝她接近,還沒反應(yīng)過來,又聽見刷地一聲,她頭上的喜帕就讓人揭了。訝然地抬起眸,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白凈稚嫩的臉龐,那雙微瞇的眸子帶著一絲善意的微笑,可是細看之下,眸光又顯得十分銳利,仿佛能看透人的靈魂,洞悉人的思緒似的。
“柳姐姐一路辛苦了!
細嫩的唇綻開一抹淺淺的笑容,眼前的男孩模樣很是清秀,雖是清瘦了點兒,但看起來頗有精神。
除此之外,他吐字清晰,雙頰紅潤有光澤,完全不同于最初柳緞兒所想像的那樣,是個病懨懨、瘦骨嶙峋的孩子。
“相公?”不會吧?這個漂亮的男孩,會是那傳言中已病入膏肓、命在旦夕的易府小兒嗎?
“別別別……”乍聽這別扭的稱呼,易皓騫猛揮著手,感到相當(dāng)不自在,連忙與剛過門的媳婦兒打起商量來,“往后私底下咱們就以姐弟相稱即可!
“這是為什么呢?”她不解。
“還問為什么?難不成姐姐真想把大好青春都浪費在騫兒身上?”
只見易皓騫臉上露出可愛的笑容,眼神卻十分堅毅,從嘴里吐出的每一個字更是充滿了嘲諷的意味。
“柳姐姐,咱們就明人不說暗話,想必我娘親也與姐姐的家人談過了,易府與柳家這樁婚事頂多以一年為期,只消明年這個時候騫兒不小心斷了氣,這場荒謬的婚配戲碼也就算兩清了!彼裆┤坏卣f著,仿佛他們之間談?wù)摰牟徽f他的生死,不過是天氣好壞與否。
很快地,柳緞兒即又察覺到,打從丫頭們離開之后,這位易少爺頓時變得口不咳、手不抖、腳不顫,盡管神情略顯疲憊,仍難掩他身上由內(nèi)而外散發(fā)出的勃勃英氣。
喔,不,應(yīng)該說是霸氣,一種完全不同于他這個年紀(jì)的男孩身上該有的傲然與漠視一切的冷峻。
這……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就在柳緞兒心中滿是驚愕,百思不得其解的當(dāng)兒,她那小小的新婚夫婿又說了下去。
“柳姐姐但請寬心,一年之后,不管騫兒如何,都會讓姐姐恢復(fù)自由之身的!
只見他一邊與她交談,一邊閑適的從桌案上取來一碟核果,單手輕輕一捏,就崩碎了兩顆堅硬的核果,吃了起來。
“可是咱們得先把話說在前頭,這一年之內(nèi),無論如何,你都得聽從我的安排,絕不可泄露今日之事,知道嗎?”
這一幕大大不同于坊間流傳的驚人畫面,讓柳緞兒看得一愣一愣的,連眼珠子都瞠得極大。她怎么也料想不到,這個看起來斯文又俊秀的易家男孩,竟會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
這還沒完,那傳說中病重得幾度將歸天,經(jīng)常連一口氣都喘不過來的易家小主子,在氣定神閑的吃完那盤核果后,又從容取來筆墨,洋洋灑灑的寫下一紙契約,之后微笑遞給她。
“喏,口說無憑。只要咱倆簽了約,就算是說定了,這段期間內(nèi)誰都不許賴皮喔!”
人小鬼大的他,竟要求她在那份契約書上簽字捺印。
半張著嘴,愣愣地接過契約書,又看了看眼前的鬼靈精,柳緞兒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zhuǎn),額上的冷汗也冒得更兇了。
天啦!她、她究竟是嫁到什么樣的地方來啦?
*** *** ***
轉(zhuǎn)眼冬季即將來臨。
兩名男子悄然躍入鎮(zhèn)國將軍府,園中如仙境般的美景旋即映入眼簾。
尚不及細賞,回廊轉(zhuǎn)角處傳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兩人互看一眼,隨即提氣一躍,無聲無息的躍上屋頂。
不多時,兩道女子的纖影緩緩由回廊另一頭走來,只見走在后頭的丫鬟懷中捧抱著一大疊衣裳,小嘴里嘀嘀咕咕,直發(fā)牢騷。
“小姐,才一個冬天,您就給姑爺做了這么多衣裳,光是這疊冬衣,足夠讓姑爺穿到二十歲了。”
唉!真不知道該說是二小姐心細手巧好,還是說她這個易家少奶奶當(dāng)?shù)糜悬c閑,成天除了縫縫補補,就是伺候那每每說不到五句話就虛弱得必須回房休息的病少爺。
不過說也奇怪,自從成親之后,姑爺?shù)臓顩r明顯好轉(zhuǎn),下床行走的次數(shù)也增多了,這讓易夫人更加堅信,自己千方百計娶進門的媳婦兒絕對是個十足十的大福星。
也因為如此,這段日子以來,易夫人很放心將寶貝兒子全權(quán)交由媳婦兒一手照顧。
而這位易家新媳,似乎也很樂于擔(dān)此重任。
“那就穿到二十歲吧!等皓騫到了二十,我再接著給他做!
走在前頭的女子,身著一襲淡雅的衣衫,身子骨雖然纖細,但容貌相當(dāng)美艷,像是盛開的桃花,一顰一笑都是如此惹人憐愛。
“啥?還做呀,小姐也不嫌累?”撇撇嘴,小翠不置可否的道:“我瞧將軍夫人對自己的兒子都沒有小姐這般用心呢!”
“這是什么話!替夫君裁衣,本是我這個媳婦兒份內(nèi)之事,與婆婆又有何干?”
媳婦兒?“我倒覺得小姐像個奶娘!”
成天叨叨絮絮、啰啰嗦嗦的,不但管吃、管睡,還管穿衣、喝水,當(dāng)兩夫妻站在一塊兒時,不知情的人還以為是一對母子呢!
“你呀!別又亂嚼舌根了,這話要是讓少爺聽見,當(dāng)心他給你一頓罰!表丝跓o遮攔的小丫頭一眼,柳緞兒接過衣裳,吩咐道:“夜深了,你也趕緊回房里休息去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