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好大的雨!”剛好歸來的太斗幾個箭步便沖進山林小屋。
“不打緊吧?”連若華剛好從房里推門走來。
“不打緊、不打緊,已經(jīng)到半路了,雨才開始下!碧飞砩媳挥晁虻冒霛瘢o在懷里的包袱壓根沒被雨水給打濕。
連若華見他束起的發(fā)都已經(jīng)滴著水了,回房拿了條大布巾給他。
“多謝!
“不客氣!
兩人相視而笑,一同朝房里走去,這一幕看在床榻上的夏侯歆眼里,是說不出的……沖擊,還有一種似曾相識的苦澀。
“你這衣袍都濕了,先脫下吧,否則這天候冷風(fēng)一吹還是容易受寒的!边B若華見太斗的衣服已經(jīng)半濕,趕忙催促著。
“也是。”太斗動手脫著上衣。
“太斗,姑娘家在場,你這是在做什么?”夏侯歆冷聲啟口。
太斗頓了下,原本他也覺得不妥,可問題是這姑娘和尋常姑娘是不一樣的,她連見了夏侯歆下身也依舊面不改色,他不過脫了上衣,應(yīng)該不成問題。
“無妨,反正也挺賞心悅目的。”連若華壓根不介意。
賞心悅目?太斗微揚起濃眉,想了下,看了眼夏侯歆,不知怎地,開始同情起他。
不知道他被全身看光光時,這姑娘是否抱持著同樣賞心悅目的心情……
他邊想邊脫著上衣,突覺有一道熾熱的視線纏在自己身上,不禁側(cè)眼望去,對上連若華的眼。
還真的盯著他……
夏侯歆眉眼一沉,不知怎地厭惡起太斗。太斗是個武人,但他壯而不碩,身上無一絲余贅,身形結(jié)實剛強……她就這樣盯著男人,簡直是……淫蕩!
“太斗,你身上有傷!边B若華微皴起眉道。
太斗愣了下,這才明白她原來是盯著他的傷!安坏K事,那日為了馴馬被馬給拋了,著地時撞上崖邊的樹,大概被什么給刮傷了。”
“那……腰間那個傷呢?”她微瞇起眼。
腰間的是刀疤,瞧那傷口老長,簡直是要人命似的。他們這對主從是不是天生都犯煞,要不身上怎么都會有可能致命的傷?
還能活著,已經(jīng)不是一句鴻福齊天可以輕易帶過的了。
“一點小傷罷了。”太斗笑了笑。
連若華聞言,不禁輕漾笑意。
真是個硬底子的男人,這么重的傷也能說得云淡風(fēng)輕。
被晾在一旁的夏侯歆悶聲說:“太斗,還不趕緊穿上衣服?可別說這包袱里只放著我的衣服。”
太斗隨即打開包袱,從里頭掏出自個兒的上衣套上,便道:“二爺,替你備上幾套,待會替你把身上都擦洗干凈就能穿上了!
“不成,他現(xiàn)在暫時別穿上褲子!边B若華忙道。
“可是——”
“他腿邊的傷得等到完全結(jié)痂再著褲,要不然到時候因為摩擦什么的,結(jié)痂又破了,那就麻煩了。”
太斗聞言覺得有理,不由看了眼夏侯歆,等候他的決定。
“……那點小事不須在意,重要的是待會記得先替我洗發(fā)!毕暮铎灺曊f著。
“那倒是,二爺那頭亂發(fā)我已經(jīng)看不下去了!鼻疲前l(fā)雖是還束著,但上頭有塵土泥沙甚至還有枯葉,要說里頭有蟲,他也不會太意外。
“再等一會吧,采織剛剛已經(jīng)在燒熱水了!彼f著,看向外頭的雨勢,眉頭不禁微皺,隨即環(huán)顧房里的屋頂。
“若華姑娘,這屋子會漏水嗎?”太斗跟著望去。
“我也不知道,希望不會!泵總角落都看過后,她收回目光望向門外!斑@雨勢很兇猛,不知道會不會又跟上回一樣!
太斗微揚起眉,睨了夏侯歆一眼。
夏侯歆收斂不快的心神,不著痕跡地打探,“什么上一回?”
“難道你沒聽采織說過數(shù)個月前的洪災(zāi)?”
“喔,聽說是連下了個把月!
“別傻了,哪里需要個把月,光是狂下七天就將城西給淹了!边B若華拉了把椅子坐在床前。
“這里是西霧山的東麓,是齊天城的西方,當(dāng)初淹水就是因為山谷那條拾河暴漲,再加上西霧山頂?shù)娜谘,才會一口氣把水給淹進城西,連西霧山西麓那頭的出陽縣災(zāi)情也頗嚴(yán)重,還有出陽縣南邊的昆陽縣也沒逃過,橫豎只要是拾河經(jīng)過的縣多少都受到波及,所以鄰近幾個縣的縣令聽說都往知府那兒跑,可惜沒個下文,結(jié)果如何不得而知!
“嗯,我倒是聽采織說過,有個巡撫前來賑災(zāi),住在山腳下的衛(wèi)所別館,結(jié)果當(dāng)晚就遭遇山崩了,看來所有賑災(zāi)的錢糧大概都埋在底下了,怎么不見知府派人開挖?”都過了這么久了,土石該是不再松軟,想挖掘應(yīng)該不是難事。
連若華笑了笑。“天曉得呢?”她是心知肚明,橫豎不管是哪個年代,總會有不把人命當(dāng)回事的貪官污吏,反正天高皇帝遠(yuǎn),地方官要在地方上作威作福又有誰管得著。
“你這笑容看起來大有文章哪!彼麤]放過她滿是鄙夷的笑,哪怕是一閃而逝。
“總而言之,這王朝就是腐敗,這么簡單!
“……此話怎說?”
“旁人的事,我沒興趣談?wù),一言以蔽之,皇上無為,官吏無良,百姓無辜!
夏侯歆濃眉一攢!斑B姑娘,難道你不知道從前是攝政王專權(quán)把政,直到兩年前皇上才奪回政權(quán),這藏污納垢之處總得費上一點時間才能清除。”
“你說的我沒聽說過,但是都已經(jīng)兩年了依舊無所作為,甚至在巡撫出事之后也沒再派人過來,這算是什么皇上?”在這個君權(quán)年代里,她這么說話大概已經(jīng)算驚世駭俗,但她還是客氣了。
太斗黑眸微瞇,像是不能忍受皇上遭誣蔑。
夏侯歆抬起手示意他冷靜,隨即又道:“所以如果皇上有另派他人過來,皇上就是有作為?”
“那當(dāng)然,這是基本的嘛!
太斗聽至此,才稍稍斂了怒氣。
“不過,要是夠聰明的,那就千萬別明著來,否則天曉得來的人會不會落得跟巡撫一樣的下場!
“你的意思是——”
“華姊,熱水已經(jīng)燒開了!辈煽棌耐忸^探頭喊著,硬是打斷夏侯歆未竟的話。
“知道了!边B若華毫不留戀地結(jié)束了話題,起身道:“熱水已經(jīng)好了,你們慢慢來。”
太斗跟著她踏出房門外,一會便提著兩桶熱水走回。
木桶擺定,還沒轉(zhuǎn)身,臀部立刻被人踹上一腳,要不是他下盤太穩(wěn),此時恐怕要栽進水桶里了。他回頭望著那唯一的兇手,看著他離床板的距離,估算用手是肯定打不著,而且他剛剛感覺到……他是被人用腳端的!岸敚愕耐日娴挠袉栴}嗎?”他很客氣地問。
“問題不大!
“也許我可以讓它問題再大一點!毖b瘸踹他?想死了他!
“我無所謂,你要是真的下得了手的話!庇斜臼戮妥屗嫒沉恕
太斗微瞇起眼,鄙夷地睨著他,一會才過去動手解開他的發(fā),以指代梳,先梳開他打結(jié)的地方!岸敼媸浅歉畛,為了得到若華姑娘,昨兒個還讓若華姑娘背著你跑……如此下流行徑,真是教我佩服佩服!
要是存心欺負(fù)姑娘家,就太令人不齒了。
夏侯歆瞪他一眼。“我是早上起身時才稍稍能動,走了兩步就跪在地上,你又不是沒瞧見!
“既然二爺恢復(fù)神速,那咱們應(yīng)該趕緊離開這里,著手處理知府的事才是。”雖說暫無證據(jù),但已有太多說詞證實知府罔顧人命,遇災(zāi)不賑!斑是說二爺舍不得太早離開若華姑娘?”
“你在說什么鬼話?”夏侯歆不耐的瞪去。
什么舍不得……什么時候,這種混話也說得出口。
“我這么說又是哪錯了?若華姑娘可是個美人,教人見著了就覺得愉快!
“她是寡婦!辈恢醯,這話就沖了出口。
“是喔……”太斗有些意外,想了下問:“那二爺怎會喊她連姑娘?”
夏侯歆怔了下!熬汀髞聿胖谰透牟涣丝!
“那就將錯就錯,反正喊她若華也沒什么不妥!
“姑娘家閨名豈是你能隨意喊的?”
“問題是她不是閨女了,再者我瞧她大剌剌得很,壓根不在意這些小事!碧放擦伺菜纳碜,就著熱水沖洗他的發(fā),繼續(xù)說:“說來若華姑娘也真是個奇女子,她設(shè)的陷阱只要一踩上就沒人能逃過,就算過了第一關(guān)還有第二關(guān),這進門前的幾段路可都給設(shè)上了機關(guān),教人防不勝防!
“怎么,你方才不是還因為她說了大哥的不是而動殺機了?”他沒好氣地道。
要說太斗哪一點好,莫過于他堅不可摧的忠心,但那只給大哥,不見得會分一些給他。
“那是她有所誤解,她以為皇上沒在巡撫出事后再派人來,要照她的說法,皇上自然是有所作為,只是咱們還沒進城就先出事!碧穼⑺陌l(fā)沖干凈,拿起布巾包起擦拭!八侵涝蹅兊纳矸郑恢罆窃跎谋砬。”
“別節(jié)外生枝。”
“二爺交代,我記上了!
“還說呢,我瞧你和她聊得倒是挺愉快的,說不準(zhǔn)哪日說得歡快,什么事全都扯了出來。”他哼了聲。
太斗聞言,不禁笑得一臉壞心。“二爺在意嗎?”
“笑話,我在意什么?”
“在意什么呢?”太斗笑得連眼都彎了!叭绻敳辉谝猓敲次揖鸵袆恿。”
“你……”行動什么?
“我說了,若華姑娘是個美人,我不介意她是個寡婦!碧穼⑺陌l(fā)擦了半干,又換了條布巾裹起。“況且,我認(rèn)為若華姑娘應(yīng)該也看得上我才是!
“你不成,她——”
“她如何?”
夏侯歆咬了咬牙,怎么也說不出她借種的事……“隨便你!”他抓了件袍子套上,轉(zhuǎn)身就往床板一躺。
她看不看得上太斗,關(guān)他什么事?兩人要真在一塊,她最好瞞得住他們曾有過的那幾夜!
太斗直睇著他的背影,笑得賊賊的,提著兩桶臟水離開,打算再找連若華聊聊,看看到底要聊到什么時候,這個家伙才會動怒。
一想到可以激怒夏侯歆,不知怎地,他就是一整個心花怒放。